第74章 棋子变数·妖魔

酒吞童子跟第六天魔王的谈话不欢而散。

那个百鬼之王分开后是否去找了那个叫安倍晴明的男人第六天魔王无从得知， 就算知道也不打算插手， 哪怕红叶得了他妖力的传承，也算得上他的半个后人，他也不想再管。

他虽以他人之事为乐，却极少自己动手，他以为置身事外地看戏也不失是一种乐趣，而且红叶的三个机会已经用完， 他可不是喜爱美人的大妖怪，本就是他一时兴起惹下的渊源，也该是时候斩断。

但是他不曾料到的是明明得了第六天魔王力量的红叶会败在人类手中， 作为鬼女而消散世间。

***

当赐予红叶的力量重回到了他体内的那瞬间，他的内心并没有多大波动。

不紧不慢喝完杯中的茶水后， 他去往后红叶成妖的那片枫林。

成片的红枫灿若云霞， 宛如淋不灭的火焰，只是女鬼红叶和这片枫林本是一体，共生同死， 红叶已死，这片枫林也韶华逝去， 残年将尽。

这淋不掉的火焰终会熄灭。

“你能救她吗？”红发鬼王阔步而来，置身的枫林中灼烧的红转瞬变黄， 淡色干枯的叶片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

淡淡投去目光， 如梦如幻的殷红眼眸微眯，他似嘲讽地勾了勾唇，带着凉薄的意味 ：“不能， 且不说我救不了，就算我真能救……”

话语微妙地停顿了下，他讥俏地轻嗤：“会救命的是神，而我是……魔啊。”

逐步向枫林正中心接近的红发鬼王俊美的脸蒙着一层阴影，面上无半分表情，暗紫的妖瞳像是被刻意压抑着，平静得不见任何异状，却平白无故地给人冰冷和危险的感觉。

这片即将迎来生命终点的灵枫被大妖怪凛冽的气势所震慑，加速死去。

第六天魔王见状不禁咋舌，他伸出了手，调动体内的力量，幽红的妖气从每棵枫树涌出不断地朝着他的掌心聚去。

“你干什么？”

轻飘飘地瞥了顿下脚步的酒吞童子，他漫不经心地解释：“红叶已死，作为她妖怪本源的红枫林自然也就没用了，如你所见，我在回收自己的力量。”

“还是说你想阻止我？”白皙的脸上慢慢地浮现红色的脉络，由浅变深，如藤蔓般的妖纹让那张本就摄人的脸增添了妩媚风流的姿态。

似乎察觉什么，尖锐竖瞳暗沉了几分，酒吞语气不好地质问：“你在用这片枫林滋养妖力。”

最后的红色进入掌心，第六天魔王收了手，无辜地笑笑：“不不不，滋养妖力的是红叶，若她没死，这力量自然是她的，但她死了……”

剩下的话意思不言而喻，他顿了下话语一转：“再说了红叶的力量本就是我给的，现在收回来又有什么不对吗？”

狭长的眼尾轻挑，唇角的弧度变得意味深长：“总不好便宜了别人不是？”

酒吞童子： “……”

眸光滑过红发妖怪腰侧挂着的酒葫芦，他看似漫不经心地提问：“说起来她是被谁杀的，那个阴阳师？”

“……一个叫平维茂的人类。”

“普通人类？”

“他有降魔利剑。”

专用来除魔的刀吗……

第六天魔王闻言陷入了沉默，眉心微微颦着，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诡异的沉默在枯萎的枫叶林中漫延，无言的压抑交织着，干瘪的叶片零乱，凄凉片片，到处弥漫，满目萧条。

“听说那孩子被称为‘红叶狩’？”打破寂静的是第六天魔王，他意味深长地勾唇，目不斜视地与红发鬼王擦肩而过：

“不错的名字，我收下了。”

磅礴的妖力从他身上涌出，早就枯败的枫树像是察觉到什么，陡然颤抖起来，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疯狂地开始汲取起那弥漫在绯衣男主周身的妖力。

红叶狩所过之处，死去的枫树瞬间恢复了生机，宛如新生，枝叶发芽，繁茂，由绿转红，只是须臾，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燃烧得淋漓尽致的鲜红。

红叶自成妖后一刻也不停地吞食的妖怪和人类，在她本源的枫树林的土地里埋葬的尽是腐烂的枯骨，在上方盘踞的是积聚已久的被其害死的妖怪和人类的仇恨和怨念。

红叶狩在收回力量的时候，一丝不留地全数接收，并和他自身融合后，得到全新妖力的同时，他不再是单纯的第六天魔王，他成了枫鬼，以这片枫林为本源的妖魔。

今后，他即是妖，又是魔。

妖风吹着红叶‘飒飒’作响。

红叶狩冷不防的抬眸，殷红的眼瞳对上了一双矜傲的蓝瞳，身着白色狩衣带着鬼面的黑翼大妖怪消失在原地，只余几根黑羽从半空中飘落。

“大天狗。”幽紫的妖瞳染煞，酒吞童子紧盯着他消失的地方，低喃了他的名字。

“你认识？”稍稍来了兴致，红叶狩微扬眉梢。

“跟在黑晴明身边的大妖怪。”

“黑晴明……？”他重复了一遍，沉吟须臾，有些疑惑地问：“红叶喜欢的那个人类？”

眉头一皱，红发鬼王的面色阴沉了几许，吐出了一句古怪的话：“……是他也不是他。”

似乎没有再谈下去的**，酒吞童子转身就消失在火红的枫林的尽头，只留红叶狩停留在原地若有所思。

这是千年前，第六天魔王和酒吞童子第最后一次见面，也是红叶狩和大天狗的初见。

这时候他们谁都不知道死去的红叶只是成了红叶狩的替身。

鬼女红叶之死只是两个晴明之间展开千年博弈的开端。

***

鬼女红叶身死，大江山之主突然间失踪，无主的宫殿荒废下来，茨木童子为了寻找挚友四处奔波……

失忆已久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一夜间性情大变。黑暗降临的时候，他变身百鬼之主，带领着服从他的妖怪四次进行‘清净’，许多个妖怪间的村落一度断绝。

失去主心骨的大江山顷刻覆灭，传闻那个凶猛无比的鬼族之王也被斩于他手下。

私底下他被妖怪们冠上了鵺‘的称呼。

而然，人的寿命总是短暂的，通过*纵百鬼夜行从表面*纵人世的男人终究还是无可避免地迎来了死亡。

他及其子孙后代开始计划，安倍乃至土御门渐渐淡出了世人的视线。

缘于乡野间的茅屋道满一族却开始秘密谋划，那个持续时间长达千年的夙愿。

然后，千年之后，多方落子的棋盘就要迎来结局。

在土御门族中流传下来的’返祖奇迹‘，黑白晴明博弈间最重要的筹码，棋局的最大变数即将出世。

***

二十年前，如火燃烧着的枫叶林中，君明家才华卓越的阴阳师——君明千晴遇上了天上的八百万神明追杀已久身负重伤的红叶狩。

***

五年后，君明未来出生前三个月，红叶狩在枫林和酒吞童子再遇。

千百的时间没有在容貌摄人的红发鬼王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漫长的时光足够磨平无论多么尖锐的棱角。

“没想到你还活着啊。”红叶狩倚靠着树，满目的火红色中，穿着随性的鬼王在对面的树上独自喝酒。

“然后呢，消失了千年你都干了什么？思念那个早就死去的孩子？”

幽紫的妖瞳淡淡地滑开，酒吞仰头喝了口酒，眸光悠悠地穿透茂密的红叶：“我醉了千年……”

“前不久刚醒，这个世界也变得相当无聊了呢。”

“因为只有美酒没有美人？”红叶狩挑眉反问：“漫长的生命变得很没意思，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成了负担。”

“……”执酒盏的手一顿，酒吞童子没有说话。

“就这么喜欢红叶？”

“……”

见红发大妖怪没有说话，红叶狩轻笑了下：“我倒觉得你没那么喜欢她。”

“眼神……”

话语微顿，殷红的眼眸半眯着，他似乎陷入了回忆：“眼神是不一样的。”

“红叶的眼神和你的眼神，而且啊……现在的你还记得那个孩子的样子吗？”

眸光幽深起来，酒吞抿起了双唇，似在沉思。

沉默漫延开来。

打破寂静的是红叶狩，唇角浅浅地勾起，瑰丽的红眸柔和下来：“姑且再等几年吧……”

“很快我的孩子就会出生，她将会是比红叶更美的孩子。”

酒吞听罢有些奇异地看着树下的绯衣妖魔，神情微妙地笑问：“游戏人间把自己搭上了？”

殷红的妖瞳中一闪而过的无奈之色，他低敛下眼眸，额前的碎发落下，他的唇边骤然划开讽刺的笑：“安倍晴明真是可怕的人类。”

“那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大概就是我死的时候。”

眉头皱了皱，捏着酒盏的手放下，酒吞偏头，面露不解。

“现在我算是明白千年前你和我说的最后那话’是他也不是他‘的意思了。”红叶狩慢慢的抬眸，枫叶落于肩上，与绯色的布料相互映衬：“两个人一黑一白却是同一灵魂。”

双唇蠕动了一下，他的声音小了下去：“把整个子孙后代作为棋子，甚至也把我当成踏板石……”

红叶狩沉默须臾，兀地殷红的唇角划开，他突然展开一种堪称惊艳的笑： “哟，百鬼之王做个交易吧。”

“我把孩子给你，你替我保护她。”

酒吞童子： “……”

“你会喜欢她的。”红叶狩笑得意味深长，惑人的音色勾人神魄带着无名的笃定：“应该说没有会不喜欢她，以为她是我的孩子，是下一个风华绝代的’红叶狩‘。”

思维不禁一滞，酒吞童子深深地看了容貌瑰丽，明明是男子模样却姿态万千红叶狩几秒，心下微动，她骤然仰头大笑起来。

桀骜肆意的姿态好像昔日狂妄不羁的鬼族之王回来了。

他应下： “好。”

微披的长发滑落身前，眼神染上星星点点的冷意，上扬的唇角带着决然，红叶狩妖冶魅惑的脸上满是浓烈的讽刺。

不甘天道束缚宁为魔不做神的他绝不会就这么被一个人类所利用。

千年的布局，耗尽好几代人心思的谋划，若是毁在一个被他们看成是棋子的存在上，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可惜啊……他是看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学事比较多，聚餐啊，入党啊啥的……

再加上这卷卡得厉害，一直不知道该从那个视角写，怎么写都感觉不对，删删改改的，所以一连两天没更。

这卷比较短，估计再有个两章就结束了。

最后谢谢两位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哒（╯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