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2.

“下面，比赛继续。下一位选手是，十五号，朝日奈莓。”安装在音乐厅顶端的黑色扩音广播响起了声音。

“来了。”环形的阶梯座位上，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丸井专注地盯着舞台左侧，直到那里的幕布轻轻地动了一下。

墨绿色的天鹅绒幕布被掀开，身着露肩白色礼裙的少女缓步走出，紫色的长发被挽成低垂的发髻，两撂微卷的发丝垂落在两鬓，柔婉得仿佛是一朵含苞欲放的紫藤花。

坐在幸村和丸井中间的真田世理，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身侧两人一瞬间加重的呼吸，还有轻微的挪动声。

“好美……”她还听见前排的两个男生在交头接耳。

“我记得她好像是上一届日本青少年大赛的冠军，那个时候的报纸有她的照片，因为看上去超可爱~我当时还特地剪下来贴到本子上呢。”

“哇，我也要看！下次记得带到学校来。”

……前排聒噪不已的声音听得真田世理屡屡皱眉，幸好此时场内的灯光都暗了下来，莓也已经坐在了琴凳上，一切都准备就绪，乐厅里一开始因为少女容貌的骚动逐渐消弭。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背脊挺直，如同一只矜持而优雅的白天鹅，纤细的手腕轻轻一抬，便落下了第一个音符——沉闷的*1。

接下来，是丝毫没有停顿的的琶音。忽轻忽重，又快又急，毫无任何美感，充满了怪异和诡谲，却又需要极其精准的机器般的技巧——

“这是……《魔鬼的阶梯》！”台下一名音乐爱好者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继而眼中泛起一阵狂热。

《魔鬼的阶梯》，是音乐界赫赫有名的“传说中最惊悚”的练习曲，这些如同疾风暴雨般的音符就如同是魔鬼在攀爬阶梯一样，在最低音和最高音之间跃动着，时而沉重如山，忽而尖锐如刀，充满了阴森恐怖的气氛。

“这是——什么呀？”作为一个门外汉，丸井一时间无法理解这首曲子的意义所在，要不是台上的演奏者是自己喜欢的女孩，估计他这会儿都忍不住要塞耳朵了。

飞舞在琴键上的手指美丽如画，带来的却是荒诞黑暗的、甚至辨认不出是什么旋律的曲调……评委们此时的眼神都变了，比起先前充满审视的漫不经心，这次终于带上了尤其认真的表情，有些在本子上“刷刷”地记录着什么，还有些则陷入了曲中。

黑暗的音乐厅里，唯一的光打在舞台上那架黑色三角钢琴以及坐在它面前的少女身上，她的侧脸依然精致无暇，腮边的玫瑰色红晕如同绚烂的云霞，看上去就像在弹奏肖邦温柔似水的《月光》，可整个厅里回荡着的却是恶魔般的回音。

黑白的琴键上，光滑的釉面反射着异常明亮的灯光，莓垂眸，好像在那反光中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懦弱的，卑微的，肮脏的，自己。

不配喜欢柳生比吕士的，自己。

一直被不知名的魔鬼追赶在身后，惶惶不可终日的，自己。

明明，一开始大家都是喜欢莓的，但是……都怪中岛酱吧，那个恶心的女人，居然喜欢上了哥哥……明明说好要做莓的朋友的，其实是为了接近哥哥吗？还有世理酱呀，为什么要帮着中岛那个贱人做那么多事呢？真奇怪呀，明明一开始先来靠近，说要做好朋友的，不是你们吗？

莓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们了哦，喜欢着自己的亲生哥哥的秘密——嘻嘻，你们为什么要那么惊讶呀？中岛酱，怎么了，为什么要用那种表情看着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变态？是在说我吗？哈，哈哈，真有意思呀——

嫉妒吗，中岛酱？我知道的哟，哥哥大人也是爱着莓的，眼睛里除了莓以外哪个女生都进不去的哦~

不过……看来妒忌的火焰最终还是燃烧了一切呢，告诉父亲和母亲大人，同时在学校疯传流言，这些都没关系哦，因为哥哥最心疼莓了~他说不管怎么样，都会永远保护莓的……

只可惜……

她最后还是被弄脏了。

钢琴倏地被重重砸下，如同当时尖锐又绝望的嘶喊声。

【阶梯断掉了，梦境破碎了，幻想崩塌了……撒，那就别犹豫了，来吧，跟着我一起堕入黑暗的深渊吧~】

《魔鬼的阶梯》，完成。

然而此时整个音乐厅陷入了一片死寂，没有人鼓掌，也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这首曲子不是静谧优美的，也不是华丽绚烂的，甚至不是流畅动听的……它只是一首，充满了魔鬼才能掌握的高超技巧，才能演奏出来的地狱之歌。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评委席上的几位大佬，他们有些是金发碧眼，有些是棕发蓝眼，还有些是纯正的黑发黑眼……这些来自不同国家的评委，身份背景说出来都能让音乐界抖三抖，但此时都对台上那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充满了兴趣。

她才十六岁，无论是演奏技巧，还是控场能力，以及对于曲目的理解程度，都远超她的同辈们，只要发展的方向对了，以后绝对是前途不可限量的新星。

“啪、啪”，他们拍手的声音，终于唤醒了还沉浸在刚才惊恐又*的音乐中的人们，场上顿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不少人还特地站起来鼓掌，以表示对弹出这么可怕的一首曲子的小姑娘最高的敬意。

“你看，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在钢琴上只有努力可是完全不够的啊。”前排的座位上，也有一些带着弟子来观赛的钢琴老师，他们或多或少地跟自己身侧的孩子轻声交流了起来。

真田世理也学过钢琴，甚至可以说是很用心地研究过，但她依然在这一刻有些茫然——刚才那些杂乱无章，疯狂刺耳的音乐，真的有这么好吗？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身旁的紫发少年。

幸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台上，他的神情很平静，可是微微握紧的手，还有手心沁出的一层薄薄的汗，却彰显着他内心的真实情绪。

刚才短短的几分钟里，他感受到了痛苦，绝望，濒临死亡的窒息感……那段他一直想要遗忘的，全国大赛期间自己住院的时光。

难道她也跟自己一样，经历过这种时刻吗？

看着幸村格外专注的神色，真田世理咬了咬唇，抓紧了手中的包包，转头看向另一边的丸井文太。

红发少年的反应正常多了，他也完全无法理解这首曲子有什么内涵，结束的时候他甚至舒了一口气。

“这首曲子真奇怪呐，”丸井对真田世理笑了笑，然后又看向舞台，“不过……”他一向轻浮的表情在这一刻都收了起来，揽着台上的双眸此刻闪闪发亮：“虽然无法听懂，但看上去，她做得很棒吧？”

少年人的心就是这样简单，喜欢的人做什么都自带滤镜，做的事情无论好坏都熠熠生辉——她弹得好听，自然是完美无缺。她弹得自己听不懂，也没关系，心中只觉得她可爱万分，兼之大家都喜欢她，就更觉得自己眼光上佳。

真田世理稍微一想，就懂得了丸井的意思，然而她只能跟着附和地笑道：“是呀，莓酱这次真的很厉害呢。”

她的心情现在很复杂，以前还在立海大的时候，就看过莓弹的《鬼火》，臻熟到极致的技巧，激烈如同火山般的情绪，轻而易举地剥夺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专门请了名师教导，还有不断地观看视频回放后，她以为自己也能弹出跟莓不相上下的《鬼火》了，在冰帝的文化祭上大出风头，似乎也同样印证了这一点。

可现在……不说其他，自己甚至连这首曲子好在哪儿，都说不出来。

她们之间的音乐审美，竟已经是不同的境界了。

真田世理沉默着，低头看自己今天特意新染的蓝玲花指甲——很配身上这件青色羽织，可……喜欢的人却丝毫不在意，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此时背靠着红色的绒质靠背，包包也放在扶手上，丝毫没有留意到自己身后坐着的一个黑发少年。

那位少年修长的手指还搭在真田世理的座椅靠背上，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俊美英气的脸庞上挂着一个邪气的笑容。

【啊哈，抓到了——真、田、世、理~似乎是那只姓中岛的母猪的好朋友呢~】

他看了一眼扶手上随意放着的女式拎包，又把目光放回了台上——热情的目光，灼热得几乎要把钢琴旁鞠躬谢幕的小姑娘融化掉。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在莓酱比赛前闯进去抱抱她的，超犯规啊这么可爱的样子……】他在内心深处不停地懊悔。

时间很快过去，一个个选手都上台开始了自己的演奏。只不过，他们的表现再也没有刚才那种震慑全场的惊艳感了。

就好像是吃了一顿大餐之后，再上了几份连塞牙缝都不够的小菜，着实让观众们有些不耐。

比赛在要接近尾声的时候，“叮咚”一声，幸村看到自己的手机有了一条新的短信。

一看到来信人的名字，他动作很快地点开了信息——

【To 精市:

等一下请单独过来休息室这边好吗？我带了一份礼物要送给你，就是上次我们逛美术馆的时候说好的^_^】

幸村勾了勾唇，飞快地回复了一个字：“好。”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虫请帮忙纠正一下~

下周考专四...n累，码字有些慢，还请体谅~上周是我的错~~争取等五一放假补给你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