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爱自己

雅慧一愣，幽幽地看着好朋友那苍白的脸孔，才刹时想起，今天是十月三日，刚巧是可馨父亲的生日，她曾经答应过爸爸，考试出来后，就去监狱看看他。Www.Pinwenba.Com  吧想到这里，她考虑了一下，便才跟着护士推可馨进病房……

“嗯？谁的手机掉在地上？”护士看着地上的白色手机，奇怪地问。

雅慧这时才想起，刚才扑进来看可馨时，自己的手机摔在地上了，她连忙捡起手机，轻轻地擦了擦，却发现手机上，亮着俩个来自酒店的来电显示，可能经理催自已回酒店上班，她没有想太多，便打了电话给家里，让爸妈过来照顾一下，自己有个地方要去。

可馨被安置好在病床上，因为麻醉没过，依然还是沉沉睡去，雅慧看时间不多，便和护士说一声，先帮忙照顾一下，就快步地走出医院，就在医院附近，买了一个小小蛋糕，就上了计程车，给钱说：“到西华监狱！”

计程车在城市中窜行了好一阵后，才终于绕着山路往前开，雅慧转过脸，看着透明车窗外，连绵不绝的山顶那座高高的建筑物近在眼前……

她的双眸一热，眼泪流了下来，又赶紧擦掉了，连忙掏出钱，给了计程车司机，便快步地走下车，走进监狱大门，登记了之后，便被俩个警察领着自己经过了一条长而幽黑的回廓……

雅慧有点紧张地沿着幽黑的回廓往前走，看着左右俩旁的坚硬铁壁，想着这里面，到底有多少犯罪的灵魂，被禁固在里面？生命再也没有办法释放，仿佛命运，转变为魔鬼，掐紧他们的喉咙，她的心越来越有一股窒息的感觉，仿佛能看到一双双阴森的双眼，正瞪着世间善良的生灵。

雅慧抓紧蛋糕的带子，脚步稍快地跟着警察来到了一扇铁门前，警察用密码打开了那扇厚重的铁门，看着雅慧。

雅慧脸色稍凝重地提起蛋糕，走了进去，坐在一张木桌的椅子前，指尖有点颤抖地将蛋糕放在台上，看着别一扇铁门，那扇门依然紧紧地闭着，她的双眸却不由主地通红，这扇铁门，曾经在多年前，关起了一个善良的老人家的全部人生……

多年前，那场大火依然还燃烧在每个人的心里，那个时候，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哀号声，惨叫声，还有可馨可怜的父亲，为了家人，扛下一切而将所有人推出火场的惨景……

那个时候的可馨，小小年纪，知道父亲将要被抓，就哭跪在警察叔叔的面前，拉着叔叔的手求饶落泪地说：“不是我爸爸干的！真的不是我爸爸干的！叔叔，我求求你们，放了我爸爸！我求求你们！我爸爸是世上最优秀的厨师！他不会这样干的！一定不会！我求求你们放了我爸爸！我求求你们！我给你们磕头了！我给你们磕头！”

小可馨哭着把话说完，立即双手撑在地面上，不停地头点地，边哭边磕着头，求着所有的警察叔叔，求着所有人！

往事历历在目，个个画面都那么撕心裂肺。

雅慧才沉浸在回忆里，伤心落泪，却听到对面门，砰的一声响，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唐文志！”另一扇门打开，俩名警察走了进来，对着门外哟喝着！

雅慧立即紧张地抬头眺首望着。

终于，听到了一阵浮软无力的脚步，缓缓地传来，再拉来一个淡淡的身影，一位慈祥的老人家，穿着淡灰色的犯人服，趿着已经破烂的青布鞋，身形佝偻，脸容憔悴，沧桑双眸却流露一点急切的笑意，出现在门边，锁上铁链的双手，浮在半空，往里盼望地一看，却看到雅慧站在探监房内，他先是一愣，脸上流露一点失望，才勉强地笑说：“雅慧？”

“叔叔！”雅慧立即站起来，对着唐文志，勉强地挤出一点笑容，轻叫：“我来看您了。今天您生日，祝您生日快乐。”

“哎……谢谢你，难得你有心来一趟！”唐文志连忙笑了一下，踏着疲软无力的步伐，坐在雅慧面前，满是斑痕的双手，轻扶着台面，有点担心地看着她问：“可馨……今天怎么没来？是不是参加考试去了？情况怎么样？她被选上了吗？”

雅慧看着唐文志那苍老的双眸，流露那祈盼的光芒，脸上的苦情的皱纹，让他看起来，比上次更苍老，她的眸光不禁一红，却连忙笑起来说：“她……正在考试，因为时间太紧……所以没能过来，让我给您买个蛋糕……”

唐文志听了，仿佛松了口气，扬起笑容，欣慰地说：“我就知道这个丫头会努力的……能考上侍酒师，是她的梦想啊……爸爸生日，不是什么要紧事。让她别惦着……考完试后，休息几天，再过来告诉爸爸好消息……爸爸对她有信心，她从小就是一个很努力的孩子……”

雅慧听着这般盼望的话，心里抑不住酸了，眼泪忍不住要落下来，她连忙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咽回去，才勉强地笑说：“您放心。可馨她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的考试。叔叔……您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几根了……在里面过得好吗？”

唐文志缓缓地一笑，说：“好……过得很好……让可馨别惦着，最近监狱的伙食又好了一点，我在里面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平时没事，就接任务，缝点衣服，开开荒，日子倒也过得不错，就是眼睛有点不太好使，我在里面的一个狱友，都取笑我说，将来女儿找个女婿来看我，我都看得不太清楚了……”

雅慧听着这话，想起可馨被毁的半边脸，她连忙哽咽地说：“可馨这么漂亮可爱，一直都有很多人喜欢，将来，肯定会有那么一个人，疼可馨，爱可馨！到时候，她一定会带着那个人来见您，尊敬您，孝顺您……”

唐文志点点头，苍老双眸地流转了一下，明白自己或许等不到这一天，便抬起头，抱歉地看着雅慧说：“雅慧啊，叔叔没用，这辈子可能就在监狱里过了，我这个做父亲的，没能照顾好女儿，让她受了很多苦……”

唐文志突然喉间一苦，连忙低下头，轻擦苍桑脸上的眼泪，才有点哽咽地说：“你……就当帮叔叔一个忙，多照顾一下可馨，叔叔来世做牛做马，都报答你们一家……这个孩子，有时候，不太会照顾自己，总是忘记吃饭，特别怕一个人，你有时间，多陪陪她说说话，不至于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单孩子……”

雅慧眼泪滚落下来，赶紧低下头，哽咽地说：“叔叔，您别这样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一家，早在十几年前就饿死了……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唐文志听了这话，放心地一笑，点点头，苍老双眸看向悠远的那方，仿佛看到了女儿那美丽的脸庞，甜甜的笑容，说：“希望可馨能顺利通过考试……”

雅慧看完唐叔叔，提着包包，疲软无力地走进医院大门，经过喷泉边的一截阳光下，顿时脸上掠过一片好柔和的暖意，她停下脚步，伸出手扬在阳光下，看着透明的掌心中，泛起粉红色的光泽，想起可馨站在阳光下，那美丽的脸庞，那动人清澈的双眸，还有那盈盈甜甜笑意，她的心又酸了……

“我们医院来了一个毁容的女孩，刚才在病房里，割腕自杀了，好可怜……”有个女护士与同事往外走的时候，低声说着。

“不是吧？伤得有多重，至于自杀吗？”同事惊讶地叫起来。

“左脸都毁了！”

雅慧听着这话，心下一慌，抓紧包包带子，飞扑进住院部，跑过长长的回廓，气喘喘地站停在病房门前，果真看到整个病房已经被医生护士挤得人仰马翻，里面不停地传来了可馨的哭喊，自己的爸爸妈妈正极力地按压可馨，她却在病床上痛苦挣扎着，被割的左腕，正滚滴下鲜血，她凄厉嚎哭，嘶声裂肺地大叫：“让我死吧！让我去死！我的脸成这样了，让我去死吧，我考不了试，我的脸没了，我的人生也完了。我不活了，让我去死吧！”

雅慧一边哭一边冲进来，却已经看到可馨，推开了自己的父母，要往墙壁上冲过去，医生与护士一下子挡在墙边，接住她的身子，又再要给她注射镇定剂，可是雅慧突然生气地冲开人群，甚至推开医生，从自己的包包里，扔出了一把小刀，砸在地上，哭着说：“你去死吧！你现在就去死！大家都不要拉住她！一个人如果不想活，那就让她去死！你们阻止得了吗？她今天死不了，她明天也会去死！”

整个病房的医生与护士突然停下来，幽幽地看着可馨。

“雅慧，你这是怎么啦？”俩父母突然心急地叫。

雅慧看着唐可馨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腕上的鲜血，依然滚滴水止，却妄然不顾，卷缩着身子，赤着双脚，脸贴着墙面继续痛哭着……

雅慧也终于难忍痛苦，奔溃落泪地大叫：“我刚刚才去看了你爸爸！他还在等你的好消息！所以，你最好现在就去死！这样你就不用承受你爸爸的失望和痛苦！也不用承受他老人家一辈子在监狱里的苦！你去死啊！你手里的血快流干了，去死吧！我再也受不了了！我这俩天受的惊吓比这一辈子还多！你最好现在就去死，我们也就不用照顾你了！我也累了！”

唐可馨想起父亲，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手扶在雪白的墙面上，染红了那片苍白。

雅慧继续对着唐可馨激动哭说：“毁了一张脸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身体那个地方不重要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你能活着已经不容易了，你还要去死？如果你的脸毁了，我们能不能换一种活法啊？如果没有人爱自己了，我们自己爱自己可以吗？我们就不能爱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