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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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咒语只对死亡生效。我的咒语可以保存它们已经变得非常稀薄的身形,还有那些极为脆弱的记忆。当然,还有乌足草。我烟管里放的不是烟叶,而是乌足草的根须。我吐出的烟雾在搜寻魂魄的足迹,抚摸能让它们重新现身,我让它们继续在单薄的、烟雾状的形体里活着,继续受苦。
大公主翊璇宫里,住着大清唯一一位公主,她的封号是荣寿固伦公主。
自公主入宫,太后赐住咸福宫,遂赐名翊璇宫。后殿同道堂更名为璇室。翊为辅佐之意,璇室即璇闺,是华丽闺房的意思。
公主是太后的心腹,是宫里名副其实派头十足的大人物。十七岁时,丈夫去世,公主的婚姻不足五年。公主的府邸坐落在地安门外的宽街,大部分时间,公主住在紫禁城里。她的丈夫在世时住额驸府,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可谓屈指可数。公主没有子嗣,她脸上,却看不出孤寂落寞的痕迹。
公主是位精力充沛的女人,她去的方向,总似有大事君临。虽说住在宫里,我很少看见她。她的翊璇宫无人造访,宫眷们出于本能总是绕道而行。有好几次,我打算拜望公主,可走到半道就变了主意。我也本能地绕道而行。
我们习惯称她大公主。
她的相貌比实际年龄大很多。她七岁进宫,出嫁,当了寡妇后,便很少再回公主府。围在太后身边的差不多全是寡妇,要不就是待嫁的格格。宫女们出宫后,也会费尽心机,想要重新回到宫里,似乎没有人对宫外的自由有兴趣。皇帝对她们从不正眼相看,皇帝说她们太丑,有股子霉味儿,有意躲开她们。荣寿公主常穿一袭深色旗袍,头上绝少戴簪花首饰。她所有的首饰,据说丧夫后,都命人装在箱笼里封存。虽说太后要求宫眷们打扮得漂亮入时,以显示皇室的品位,但大公主脸上绝无脂粉。她瘦削,腰挺得笔直。扬起的下巴,让她显得很高,其实她只是中等身材。在我印象中,大公主从未变换过发型,没有人说她美,也没有人说她丑。她好似一片乌云,所过之处宫眷奴才都安静肃穆,如临大敌。
她身后常跟着些丫鬟侍女,全都着深色旗装,走路的样子专注而了无声息。皇帝说,她和她身后的奴才,很像西洋被叫做清教徒的信教者。她衣装考究,却常用别人回避的深重颜色。她太庄重,太古板,除了眼睛眨动外,她站在太后身边,稍不留神,会被错认作一尊泥塑。
她的父亲是赋闲在家的恭亲王。他本来是位权臣,现在却在府里种花养鱼,不问政事。紫禁城好像遗忘了这位亲王。他的子女们相继去世,大公主又进宫做了太后的养女。恭王府失去了所有能承袭爵位的子嗣。大公主与同治皇帝同年出生,在宫里相伴长大,是唯一可以同太后谈起同治皇帝的人。
每位进宫的贵族女子,都要经过大公主的调教。就像食物,在送去太后时,总要经由验菜师动第一筷子,看看里面是否有人投毒,或滋味是否合乎要求。大公主是贵妇们的验菜师,贵妇们的行为举止,该怎么回答太后的问题,表情,都要经过这双眼睛的审评,修改,再修改,直到满意为止。她是这方面的顾问和教官。看不出她有什么喜好。抽烟也许是一种喜好,对洁净的苛求也是一种喜好,对于规矩礼仪的无限忠诚,也算是一种喜好。她是所有这些喜好的集合。
大公主自顾自走路,有一次我望着她的背影儿出神,她头也不回,说,珍嫔,宫里的礼仪你学得很好,可你的眼睛让人担忧。你长着一双让人担忧的眼睛。
她能看见背后的人和物。
五年来,我看到的都是事物的表面。拍照让我重新看到也许更为真切的现实,但是当我想要走到更近处,现实,往往显示出复杂的形式。反而,我站在了离真实更远的地方。就像迷宫,越是接近中心,越是被中心所控制,失去判断和最初的勇气。
我陷于爱,许多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等我清醒,重新查看我生活的地方,我看见大公主带着令人疑惑的沉默在殿堂里穿行,她要去哪里?她步伐从容,可从容里含有匆忙,她沉静收敛,可微蹙的眉头显示她心事重重。她单薄又紧闭的双唇让我沉思。她从我身上掠过的眼神,会让我想得更多。宫眷们说,宫里没有她不知道的事。这是自然,她几乎经历过了从同治皇帝到光绪皇帝所有的事。而我对这一切大都所知甚少。
她姓爱新觉罗,这是无法改变的,也是我要接近她的理由。如果她冷僻到与我无话可说,那我们就谈谈千寿节,总归千寿节越来越近了,请教礼仪是不可回避又不越礼的事儿。我换了身素淡的常服,带了些平日做的手工和一沓照片。我要说服大公主拍些照片。莺络用一块丝绸包好这些东西,跟在我身后。
从西长街走去,向着翊璇宫,很快,就会觉出一丝萧瑟的凉意。这凉意触着皮肤,像秋天。砖石路上长着青草,太监说那些草是留给一匹叫南荣乐的老马的。大公主不喜欢猫狗这类宠物,翊璇宫里养着这匹矮种马,马傍晚时溜溜达达在道路上吃草。然而南荣乐越是啃草,这里的荒草越是疯长。太监说,天快黑的时候,大公主常骑着南荣乐在这一带转悠。除了翊璇宫的奴才,没有人看见过她骑马的样子。然而,在未来,当我在残留的夕阳下,目睹大公主侧身骑在马背上的景象时,只觉得时光衰竭,气若游丝。西六宫与这里有着天壤之别,每块砖都用湿布抹过,没有灰尘、蜘蛛和蚂蚁,每年万寿节前,各处都要重新粉饰,遇到太后的寿诞,还有更夸张的建筑计划。而连着西六宫的这里,翊璇宫,却独自落寞萧瑟,连同日午的阳光也衰败了,一走到这里,便是入了沉沉暮色。
这里的消沉源于一匹马。这是太监对这片萧瑟的解释。
阳光落在我身后,并未随我迈进宫门。
我闻到一股很淡的香气,香气来自宫墙边一片白色的花。翊璇宫里的花该叫璇花,璇花即洁白如雪的花,比喻雪花。却不是花,而是草。草的茎叶像是着了一层霜雪,草埋在土里的根须,却是黑色的。此草因之名叫乌足草。香气是从霜色的叶子上散出的。
我后来才知道,乌足草,是用来招魂的。
大公主端坐正中宝座,侍烟的丫鬟在打火镰。她望着我,等着受我的拜见礼。我第一次来,是要在正殿好好拜拜她。殿内东壁悬《圣制婕妤当熊赞》,西壁悬《婕妤当熊图》。殿里很静,我听到自己的膝盖弯曲时的声响。
她抽了一口烟,让宫女去拿茶点。莺络奉上我的礼物,它们是新做的荷包、香囊、苏杭的新茶和一沓照片。她仔细翻弄,又将它们一件件理好。她皮肤苍白,眼角嘴角周围有许多细小的皱纹。手指细长,指甲很短,骨骼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皮肤,两枚翡翠戒指衬得那双手近乎透明。翡翠是她身上唯一颜色鲜艳的饰物。宫里,女人若是当了寡妇,就该弃绝所有修饰,一来表明她对亡夫的追忆,一来是在告诉别人,她已经放弃过女人的生活。大公主原本可以改嫁,只是她对此毫无想法。她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来看看我这个寡妇?”
“进宫数年,却是第一次拜见公主,请公主赎罪。”
“没人爱来这里,大家都躲着翊璇宫,我呢,也落得清静……”她吸烟,吐出烟雾,在烟雾里继续说,“上至太后,下至瑜妃,还有我这宫外的寡妇,亲王郡王的寡妇,这宫里处处都是寡妇,紫禁城可不就是一个寡妇院儿么……有多久没有听到孩子们读书的声音了?”
我心里一阵紧缩。我一直未曾生育。
“您让我无地自容……”
“知道就好,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皇帝厌恶在寡妇群里出入,这也难怪,一个个又老又丑的。”她看到那叠照片,“这是什么?”
“这是照片。”
“又是洋人发明的玩意儿,太后知道吗?”
“太后命我为皇后拍照。”
“皇后么……”
“皇后的照片过几天送进宫里来,如果公主想瞧的话……”
“我倒是想瞧瞧——你今年十九岁?”
“是。”
“你来宫里有几年了。”
“一晃5年了,公主。”
“那东西,照片儿,不就是一张纸么,凭着一张纸,怎么能收下人的灵魂?没用的,你拍照片儿。我倒是想让你看看我的收藏。来吧,跟我去后殿璇室坐会儿,我们很久没有单独相处过了。”
大婚前,我跟从大公主学习过宫廷礼仪,所以她才会说到单独相处。
璇室西屋又名画禅室,因贮董其昌旧藏,王维的《雪溪图》、米之晖的《潇湘白云图》得名。我跟从缪先生习画,今天将目睹名作,也算幸事。
这是间古怪的内室。屋里很暗,窗户装着玻璃,可光线依然稀少。靠北墙一溜儿点着橘黄色的宫灯,却没有让这间屋子更亮,而是添了几分怪异的色彩。我花了些时间适应这屋里的光线。是书房的陈设,却看不到书。屋子中央设香炉,窗户边的长炕和炕桌,是喝茶抽烟的地方。靠西墙的多宝格里放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盒子,盒子大致分为黑、蓝、青、紫四色。多宝阁前陈着一张大圆桌。
我们在桌旁落座。宫女过来问她要哪只盒子。
“第3排第5个。”
宫女取下一只黑盒子,放在书案上。盒子上,描着一个金色的凤凰。大公主将一大把钥匙交给宫女,宫女从中挑出一把铜钥匙,打开盒子。盒子里还有一只盒子。宫女连着打开三个盒子,最里面的盒子装着的,是一只玉簪。
为什么不是《雪溪图》或《潇湘白云图》?“这只珊瑚金点翠簪,嘉顺皇后戴过,你觉得它漂亮吗?”
它很漂亮。上面有镶金的珊瑚饰件和许多细小的珍珠。嘉顺是同治皇帝的皇后。宫里人都说她忠烈,她吞金,为先帝殉葬。
“宫里能记起嘉顺皇后的人越来越少了。同治皇帝和皇后离去时都很年轻。你想仔细看看吗?你可以拿起来细看。”
我将簪子放在手里。簪子很光滑,很凉。
“嘉顺皇后只在宫里住了两年。她没有充足的时间认识紫禁城。她是一位合格的皇后,仪态高贵,举止得体,知识渊博。她的父亲是状元郎,她读过很多书,能随口诵读诗词。皇帝一眼就相中了她。同治皇帝选阿鲁特氏当皇后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听到过一个说法,说当时人们一度猜测太后收大公主为养女,是打算让她成为同治皇帝的皇后。但后来事情并未如此。
“他一眼就相中了她。”她看看我手里的簪子,“你难道不想试一试?来,戴上,她会喜欢你的。”
她,该是指嘉顺皇后吧?
宫女拿来镜子,帮我将簪子戴着头上。
“很合适。”
她左右端详。
虽说这簪子是前朝皇后尊贵的遗物,可我丝毫没有感到荣耀。簪子牢牢攀在我头上,像利齿一样抓着我的头皮。这簪子,并不想我碰它。
“我看到过她的眼睛。一定用了很长时间。没有人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她的衣服很完整,那是由四十个织工昼夜不停织了近半年才做成的礼服,没有一丝破损,光彩夺目……没有人看到过,她离世前的眼睛……”
“公主是……说嘉顺皇后……”
屋子里顿时寒气森森。
“你做噩梦的时候,最害怕看见什么?”
我想说毓庆宫,又咽了回去。
她吩咐宫女换上新烟丝。她吸一口烟,将烟雾全吐出来。烟雾在她面前形成一条丝带,垂悬着,直直向上升去。
“公主……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好奇,又周身发冷。
“我再去看她时,她被装殓得很好,我从妆台上拿走这枚玉簪,上面还留着几根头发呢。”
嘉顺皇后的珊瑚金点翠簪更深更紧地插在我的发髻里。我眼睛发涩,眼泪险些涌出。我无助地望着公主。而她无视我的疼痛,我的双足固定在光滑的金砖上,全身像被灌满了铅。许久后,我终于问,我可以将玉簪从头上拿下来吗?
“当然。”
我从头上拔下簪子。她也许是在捉弄我。但既然我来这里有自己的理由,就只好悉听尊便。我的心狂跳起来,只愿她不要再拿嘉顺皇后的遗物,一面却希望知道更多关于嘉顺皇后的故事。
“阿鲁特氏生来就是当皇后的料,见到过她的人都这么说。知道她被选为后时,每个人都很高兴,终于有一个人可以为同治皇帝带来些好的影响。同治皇帝很贪玩,我的大弟弟带坏了他。”
她没有再说下去。她的大弟弟叫载澄,是恭亲王唯一活到二十岁的儿子。
“载澄是恭亲王的长子,恭亲王却希望他早死。载澄,他中了邪。”
第二件东西还是拿了出来。是一方帕子。依旧装在三重木盒里。在拿这件东西前,宫女端来水盆。我将簪子放回盒里。我像公主那样净手,又用棉布揩干水珠。
“来,看看它。”
时间太久了,雪白的帕子已经发黄。
“这就是我们要小心翼翼的原因。它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我们最好摸摸它。它需要有人接触,说一说与它有关的事。所有故人用过的物件儿,都要常常拿出来晾一晾,摸一摸,要是忘了,它们很快就死了。”
“物件儿也会死?”我脱口而出。
“那是自然!你刚刚看过的那枚玉簪,已经比先前小了很多。我大概有三个月没有看它、摸它,它就缩了很多。嘉顺皇后头发又密又长,特意定做了这只大玉簪。现在,它不仅比原来小,而且比原来轻。死,就是没有了,消散了。”
她的声音随之变轻。她说“没有了”这三个字时,语调几乎是在叹息。
“瞧,这帕子也缩小了很多。”
这些话听上去多么不可理喻!可她很安详地坐着,将那绢帕用一双银筷子从盒子里夹出来。
“这帕子上有嘉顺皇后的手迹。连字迹也跟着变小、变淡了。一定要常常拿出来看看。只要用手摸摸就会好起来。”
她抚摸那块帕子,又在桌上展平。
“念一念上面的字吧,让我再听听她的声音。”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我抖了一下。这是她的生活。与一些旧物为伴儿,在深夜或是随便什么时候,拿出来摸摸、看看,为了让这些东西保持原样?我心里满是疑惑,不得不看帕子上的字迹。字迹很小,已经非常模糊。尽管如此,还是能依稀辨出上面娟秀的字体。一望而知,是出自家教严格之人的手笔。
湿云全压数峰低,影凄迷,望中疑。非雾非烟,神女欲来时。若问生涯原是梦,除梦里,没人知。
即便辨认不清字迹,我也能背诵这首纳兰词,《江城子·咏史》。
她闭上眼,听着这些词句。她不睁眼我就无法停下来。
在我念到第五遍时,她才睁开眼,缓缓说:
“真好,阿鲁特氏会满意的。我希望你常来念念这个帕子。我年纪大了,不像以前,很快就照料完所有东西。我的动作越来越慢。有些东西我甚至忘记了。你可否常来,帮我照料照料?”
我不能有别的回答。
几近模糊的字从绢帕里渗透出来,字迹清晰,新鲜如初,犹如刚刚写就。
她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可她的眼光让我畏惧生疑。
所有的东西重新收好,放回原处后,我们坐在明窗前喝了一会儿茶。我起身告辞。大公主的茶水淡而无味。我无法判断,分享她的收藏,是否意味着她对我的信任。在翊璇宫,我一直胆战心惊。
故人我示意王商不必向皇帝禀报。我只想在养心殿的宫门外站一会儿。我没有看见皇帝,却听到了皇帝的声音。
“自七月以来,日本屡次挑衅,引发众议,无论在朝在野,主战声息日渐高涨,朕敦促李总督积极备战,李总督却有意拖延,寄希望于俄、英等国出面调停。李总督禀奏朕,说日本舰最快者每点钟行二三十里,而我舰每点钟行十五到十八里,且设备多为数年前购置,而自戊子年至今,六年里,北洋水师未购一艇。水师将领曾屡次请求添置新式快船,巨仰体时艰款绌,未敢渎请……”
我问王商,皇帝在跟谁说话。是翁同龢师傅,王商说。在王商沙哑的嗓音里,我忽而听到另一种声音,这声音掩盖了王商和殿内皇帝的声音。
“来吧,到我这儿来。”
这声音像是从我心里浮现,又似有人在我耳边低语。
“不要带你的侍女,洗净你的手,到我这儿来。”
我不自觉起步,也来不及换衣服,第二次走向翊璇宫。
“我在想,你该来了。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我。”
“我听到了公主的召唤。”
“我知道,你会是我的帮手。别看我周围有这么多人,统统毛手毛脚,没有一个人适合做这件事。”
“我很想为公主拍些照片,不知公主可曾想……”
“有什么可想的,瞧,你已经拍了许多,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总得选个好日子。皇帝在做什么?”
“皇上在为邻国朝鲜而忧心。”
“十年前那藩国就出过事儿。昨天夜里我看见东方的紫微星格外黯淡,不知是凶是吉。皇帝还好吗?”
“皇上越来越忙了。”
她闭上双眼,默想了一会儿。
“既然来了,就帮我做事吧。”
“请公主吩咐。”
“很简单,像上次一样。从第一排,第一个格子开始。”
侍女将盒子放好后就离开了。屋里只有我和大公主两个人。
“拿这把钥匙,打开锁头。”
盒子打开,依然是三个小木盒子套在一起。最后打开的盒子里,盛满了珍珠。
“我昨晚梦到她。她说很憋闷,天太热,让人烦躁。”
我将珍珠一粒一粒拿出来,放在宫女事先准备好的一叠棉布帕子上。
“这些珍珠曾经是件珠罗衣,后来拆散了,存在这里。呐,就像这样,把珍珠放在手心,轻轻揉搓,让珍珠感受到你的体温。你的手一定很热,很柔软。”
她捏了捏我的手,露出满意的表情。
我照她的吩咐做。她向旁边走开两步。
“这样,她是会喜欢的。”
“它?”
“她是一个非常纤细的灵魂。如果你愿意,可以称她是珍珠的灵魂。如果你是她熟悉的人,你就会看见她。她没见过你。她走后,我成了这宫里唯一的公主。”
我在颤抖。她看见了,可无动于衷。
“这里存放的都是故人之物,上次我已经告诉你了。”
“请公主赎罪,我做不到……做不到让自己不害怕。”
“我以为,你已经准备好了,来当我的助手。”
“可……”
“我得给你时间,让你慢慢适应。”
“适应?”
“适应这件事。”
“可我看不出,换一个人做,有什么不同。”
她看了我一会儿。
“当然不同。你与别人不同。皇后不能做这件事,瑾嫔也不能做这件事。只有你。知道为什么吗?你是皇上的人,这让她们觉得安全。”
“‘她们’,不会是些已故之人吧?”
“我说到的,都是已故之人。”
我抖得更厉害,将珍珠放回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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