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巴国 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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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异象啊!”
枢劫和巫镜两人翻过几个山岗,离那山头越来越近,周围也愈加寒冷起来。现在看得更清楚了,有不明的原因使周围迅速寒冷下来,好像提前进入了冬天。他们一路往上爬,寒冷仿佛瘟疫一样向下扩展,树木花草纷纷凋零败谢,风吹得枯黄的落叶和残花满天飞舞,也吹得巫镜猛打喷嚏。枢劫几次劝他暂时回去,但巫镜死活不肯,枢劫看着他好笑,知道这怪事肯定跟八隅司有什么关系,他乘坐那样的浮空舟来此地绝非偶然。但他也懒得多说,取出几件衣服让巫镜穿上,又吩咐他预先写好几张符文,以免等会出现状况时没有防备。两人准备妥当,小心地往山头爬去。将要到山头时,巫镜突然低声道:“殿下,瞧!”枢劫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头顶不远处一块裸露的岩石上,有一片白色的东西。巫镜道:“那是什么?雪吗?现在可已经是四月下旬了!”枢劫沉吟道:“这山后有不同寻常的气息,我也感觉不到是正是邪,亦或正邪都有……还有一些似乎是人的气息……”巫镜想起飞鸿传来的信中提到周国师氏部队的事,心中暗道:“难道对方这么快就赶到了?那可真糟糕。”他俩潜行到那块岩石后,巫镜伸手一摸,果然是雪,不禁道:“天,怎样才可以在这时节弄出雪来?”枢劫已经跨过岩石走上山顶,闻言道:“很简单啊,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巫镜走上两步,顿觉眼前一亮,对面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闪闪放光……不……不仅是对面,左右两边、甚至脚下,到处都是一片亮色……他足足花了一刻时间才看清楚,终于明白了枢劫的意思。如果有一盆冰放在地上,那么离它近的土地肯定也很凉快。如果这盆冰变大,大到有一整块巨石……不,还要大得多得多,足有数山环抱的一个谷地那么大,那么谷地上方有一两堆雪,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现在他俩就站在这么个巨大的谷地上,向下二十几丈,便是一块将整个山谷都覆盖的冰,远远望去,长宽至少都在十几里以上。靠近冰的山体已经被雪覆盖,往上一点,雪虽然少了,但山上的植物也已全部冻枯而死。这过程一定非常迅速,而且向山体内渗透了很深,以至于许多大树的树叶都还没掉光,因根被冻烂后,支持不住树身,纷纷倒伏在地。山坡上非常杂乱,到处是枯死的树木花草,裸露出的岩石若非覆盖着雪,颜色都变成暗土色。还有些动物的尸体,散乱地躺在岩石间。冰中央有些山体突出在外,其上没有树木,只有暗黑的石头,一个个无言地站在洁白的冰面上,仿佛坟地里矗立的墓碑。整座山上一片死寂,空中连鸟都看不到一只,阳光赤裸裸地照在冰面,映得四周的山壁无比刺眼。巫镜多看一阵,觉得眼里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啥也看不清楚,忍不住捂住眼睛,道:“该死……眼睛好痛……这是个什么鬼地方?”“这是湖。”枢劫道:“看见中间那些山石吗?以前应该是湖中的小岛。这个湖可真大啊,跟我们昆仑山的天池比也小不到哪里去。走吧,下去。”“下……下去?”巫镜吓了一跳:“那下面能去吗?如果真是湖,冰要是裂开了我们怎么办?”枢劫道:“你瞧那冰的边缘,隆起那么高,冰面已经非常厚了。放心,就算寻常的浮空舟落下来,也压不塌的。走吧。”这段坡比较平缓,俩人没怎么费劲就到了坡下。枢劫俯身查看了几具动物的尸体,道:“奇怪,它们好像不是冻死的,倒像是……淹死的。”巫镜道:“它们躺在离水这么远的地方,怎么可能是淹死的?”枢劫看了看四周,沉吟道:“淹死倒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如果天空中真有很大的东西落入湖中,激起的浪应该可以将它们吞没。但为什么又在这么高的地方,而没在冰里,这就有些古怪了。”巫镜想起了风暴之眼里那巨大的身影,心中又是恐惧又是兴奋,恐惧的是连那样的神兽都被上天毁灭了,自己如果拿到混沌,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天罚……兴奋的是终于找到九头狮鹰的下落,因为除了神兽,天空中大概不会有那么大的东西坠落了,而且这么寒冷,一定是混沌的原因……当下寒冷也顾不上了,他大步走上冰面,然后腾空而起,摔得四脚朝天,半天气都出不了。枢劫笑道:“你那样的鞋怎么能走冰面?过来用草缠一下。”
巫镜的背和手臂摔得又青又肿,哭丧着脸到岸上扯些枯草,把鞋紧紧缠了几圈,又找了根结实点的树干,才又小心地踏上冰。枢劫道:“看不出哪边有异常,我们还是继续往北走吧。”走了半个时辰,绕过了一座被冰覆盖的湖心岛,他们看见了要寻找的东西——两里开外,一对焦黑的、巨大的、残破的翅膀。这对翅膀斜斜地突出在冰面上,尽管已经半收起来,仍有二十余丈高,跨度长达四十丈,可以想象当它完全张开时有多么庞大。“难怪……”巫镜偷偷地想:“它落下时冲起巨浪……那么大的雷都没把它劈成碎块,真的是神兽啊……”这对翅膀已经被冰完全包裹起来,但仍能看清已经没有了羽毛,只剩黑黑的骨架。翅膀上垂下无数根形状各异的冰柱,一面将它稳稳撑起,一面却也将它牢牢缚住。翅膀的旁边还有数十根零散的骨头,横七竖八地插在冰里,像乱葬岗上杂乱的木桩。在冰盖里隐隐有一团黑色的东西,那自然是它的躯体,不过冰层太厚,而且坠落时搅起了湖里的淤泥,混杂其间,使整个冰浑浑噩噩,看不分明。“这是什么?”“是……好大的……鸟吧?”巫镜搔着头皮道。枢劫道:“是很大。等一下我就要看你对它怎么办。快走。”巫镜知道枢劫看上去虽然文静随和,一旦疯起来,昆仑山里无人能挡,而且对重大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不知道巫昊叫他千万别给枢劫说是怎么回事,可恨的是眼下又不能放只飞鸿去问个清楚,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他们越靠近那对翅膀,冰面就越坑洼不平,好多地方冰面高高隆起,巫镜不得不狼狈地手足并用爬过去,骂道:“见鬼了,这湖要冻成冰也不好好冻!”枢劫站在凸出的一块冰上四面看了一阵,喃喃地道:“真厉害……”“什么厉害?”枢劫指着那对翅膀道:“你看那下面的冰,是不是高高隆起?然后一圈一圈的隆出来,渐渐平复……冲击的时候溅起了很高的浪,然而竟有一股力量使湖面急剧冻结,以至于连浪都还未平息就冻成冰了。你还记得那些动物的尸体么?它们被零散地抛在岸边,身上全是冰。现在想想,第一波浪头淹没了它们,然后推着它们到了一个较高的位置。水向下退去,也许只那么一会儿就冻住了,再没有冲上去,所以看起来好像它们离湖面挺高,其实是水退下去导致湖面降低了。究竟是什么有如此可怕的冷冻术?”巫镜道:“殿下说得有道理。但……如果冰冻的速度真的如此迅速,为什么越过这山速度就慢得多了?如果这东西是被那场风暴打落到此地的话,已经是第三天了啊。”枢劫伸手在空中挥了几下,道:“刚才我就在奇怪,为什么湖都冻成冰了,但四周并不像北冥冰海那样寒冷。大概这股寒冷只能透过水传递。那些土里的水被冻住后,冻死了树木,然后慢慢透过山体里的水浸到另一头。”巫镜心中越来越惊。这些道理他要想也应该能想出来,但要如枢劫这般随口就理得清楚透彻,却是万万不能,这份心思确非常人可比。看来今日之事不可能瞒得住他。“再说啦……”巫镜恼火地想:“他是预备长老,这事最终也得长老会通过,他迟早都会知道,我这个二等侍侯观星史死顶着做什么?找个机会跟他说了算了!”这一带小岛甚多,此刻都已冰封起来。巫镜看着岛上那些挂满冰凌的大树,越发觉得自己要拿到混沌,实在有些痴人说梦。单是这么大块冰,挖一百年也别想挖穿。要是自己挖着挖着,突然发现屁股后面被冰封起来,从此藏身冰棺里,那可冤大了……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近那对翅膀。忽听远处“嗖”的一声,接着“啪”的一下,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斜斜插在巫镜脚前不远处的冰里。巫镜定睛细看,却是一枝羽箭。他吓了一跳,只听面前的山丘后有人阴阳怪气地道:“来者——何人哉?于此——何为也?此——禁之所也,尔等——可速退矣!”“这……”巫镜看见枢劫耸耸肩头,自言自语道:“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吧。”
巫镜脱口叫道:“糟糕,是师氏!”他习惯地一捂嘴巴,随即想到不如正好趁这个机会对枢劫合盘托出,当即抹抹鼻子,等着枢劫来问。谁知枢劫这次却不问他,只笑道:“师氏么?也没什么糟糕的。倒是很久没与他们打交道了。”当年妲己围攻昆仑山,师氏尽遣精锐。昆仑山最下方的墉城就是被师氏的人潜入其中,放下城门,才被妲己攻陷。后来周国趁乱偷袭朝歌,妲己不得已全军退却。撤出墉城时,师氏的人放了一把火,直到现在,城里的某些地方还看得到当年滔天大火留下的痕迹。说起来,巫人与师氏的恩怨够书老大一篇,但这些年师氏归于周公,两方也久未有任何接触,表面上和气了许多。巫镜喊糟糕自然不是为了这些陈年恩怨。巫昊当时派他出来时说得很清楚,这件事干系太大,恐怕天下所有关心此事的人眼睛都盯着八隅司。所以他那些得力的手下现在正一刻不停地满天下穿梭往来,有些尽量造大声势,有些则拼命隐藏身份,总之要将局面搅得越浑越好。只有他这个无名小辈才知道九头狮鹰最终的目的地,一个人偷偷前往。没想到师氏的人竟然比自己这个坐头排的人还要早赶到,难道他们真的上通神灵不成?他随即想到了风暴之眼。那么大的天变,应该有人注意到了。看来自己耽误的这几天,被别人抓住机会了!枢劫正要上前,却听又有一人瓮声瓮气地道:“笑话,这里是巴国,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师氏霸占了?这东西从天而降,乃是上天的安排,怎么就成禁地了?”先前那人道:“非也!尔何人哉?妄敢在此嚣闹,不惜尔之命乎?”又一人大声道:“去你妈的,什么狗屁!老子就是来了,怎么样?你滚过来跟爷爷斗斗看?”枢劫与巫镜对望一眼,敢情这箭还不是冲自己来的,早有人在那翅膀下对峙起来了。巫镜心中大是恼火,想不到自己赶天赶地,竟然赶到最后,歪着嘴巴道:“殿下,该如何是好?”枢劫道:“人家占了先,我们也不好喧宾夺主,先潜过去看看吧。”两人悄悄爬上丘顶,下面的形势顿时尽收眼底。左首是那对翅膀,此刻离它只有三、四十丈的距离,越发觉得它庞大得不似人间之物,纵使被雷烧焦,摔得七零八落,剩下的部分仍高得可怕,好像两座拱桥交叉着高高横在冰湖上空。那些插在周围的骨头残片也都高愈十丈,每一根都裹着厚厚的冰。贴近湖面的风带着碎冰渣刮过,打得人脸上生痛,它们仿佛也感受到这痛楚一般,发出低沉的呜咽之声。相比之下,站在旁边的那几十个人简直小得人憎狗嫌。这十几个人自己的感觉却很好。他们中有的身穿用料考究的青色长袍,有的身着精干的短打服饰,手握弓矢,腰插长剑。他们在数根冰柱间拉起绳索,挂上白布,里面似乎掩藏着什么东西。白布外则挂着象征师氏身份的狐狸旗、象征周公权势的蛙旗,还有各式各样的禁制符文,黑底金边红字的“禁”字小旗、蓝底红字长带状的“避”字小旗。冰面上到处堆放着他们的东西,居然还有一张小几,几个小凳,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搬来的。有几个侍从模样的人甚至在一块突出的小山上埋锅升灶,不过现在火还没烧起来,他们手持掏火棍,举着煮汤的三脚鼎,跟他们的主人一起,对山丘右面的十几个人怒目而视。那十几个人则穿得千奇百怪,一看就是妖族人。有的身披整张熊皮,连熊的脑袋都顶在头上,露出的手臂比常人的大腿都粗;有的女子穿着纱衣,玲珑的身材若隐若显;也有穿长袍的,不过跟师氏的比起来就实在寒碜,自觉地躲在后面。站在最前面的那名美貌女子身上的衣服更加古怪,远远看去就好像是几十根青色的布条胡乱缠在身上,把她那一身密密的“源”的纹路毫不客气地显露出来。巫镜咽了口口水,心道:“这妖族女子的‘源’如此之多,恐怕不好对付……”“韵……”枢劫喃喃地道。“什么?”“没什么。”枢劫笑笑:“那女子服饰奇怪,我听说过她,好像叫什么韵?据说是妖族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没想到连她也出动了。”“哦……难怪,瞧那一身的‘源’,我可不想招惹她……那师氏这边有什么厉害的?”
“不知道。你瞧谁现在还坐着,大概就是最厉害的。”巫镜眼睛被冰上的反光刺得生痛,揉了半天才看清楚,见师氏那伙人正中的小几后端坐着一人。那人全身白衣,头上戴的竹笠也以白布覆住,帽帷垂下来遮住了眼睛。这样的穿着使他成为冰面上最不显眼的人。他垂头坐着,双手静静地按在几上的一张琴上……巫镜这才发现,那家伙居然还带着琴来!他似乎身有残疾,座位是一辆无栻的小木车,装着木制靠背,搭着厚褥,倒也舒适。妖族里那个身披熊皮的人咆哮道:“你们来得早,占了最好的位置,我们在旁边挖也不可以么?妈的,这山是你们家的?”师氏这边最前站了一个穿长袍的小胡子,慢条斯理地道:“然也。巴国乃我大周之属国,其土自然为我大周之所有也。尔等蛮番,处我大周之地,而言忤逆之事,可谓罪之大也!尔不速退,虽周公之仁,无可赦也!”那披熊皮的“呸”了一声,道:“晦气,碰上这么个烂人,真是话都说不清楚!”那小胡子不怒反笑道:“蛮夷之人,汝之奈何?”妖族里一名女子道:“此处是巴国没错,但你们师氏所居乃是成周,也没资格独霸一方。反正只有两条路,要不大家各挖一处,要不大家都不挖,先分个高下,胜者得之。阁下以为如何?”她身材极纤细,穿着浅绿的衣服,看似遮得严严实实,但每每侧身之际,风一吹才发现那衣服是系在手腕和脖子、腰间,后背则完全是空的,有三个圆形的“源”纹。枢劫低声道:“这种纹路……看上去似乎是土行的源。”巫镜道:“这么娇弱的女子却使土术,真是古怪。”师氏里也走出一名身着黑色铠甲的人,身背两杆长枪,轻蔑地以小指头指着对方道:“要打便打,谁又怕了?你们一起上,免得麻烦。”妖族一阵大哗,那披熊皮的家伙双臂一展,两个“源”闪出光芒,他的手臂上立时突显两柄金色长刀,就要冲上前去。当头的女子忽地用妖族的话厉声说了句什么,那披熊皮的人满脸涨红,但终究还是停下了。妖族的人喧哗不已,有好几人不停地走来走去,大声吆喝。枢劫低声道:“咦,说打就打呀?”巫镜道:“什么?不是没打吗?”枢劫笑道:“这女子很有意思,表面上是阻止手下,其实是叫大家暗中排成阵势。那土术女子已经站好位了,剩下的人正在寻自己的位呢。嘿嘿,真有魄力,竟敢强突师氏的本阵。”妖族的阵势巫镜早已听说。妖族做东皇太一的神军时,能组成战阵作战,所向无敌。但来到人界后绝大部分阵法已经失传。巫镜眼睛瞧着妖族人,低声道:“妖族人是要布战阵么?”枢劫瞧了半晌,沉吟道:“不像……土术顶在最前,两金环侍,随后那几个大约是攻击主力。侧面也安排了人,最后的仍然是金和土。这似乎是要冲锋的队形,却还不是战阵……不过师氏的先来一步,已经占据天时地利,战阵施展需要时间,此时的确不太适合。”巫镜忙又仔细观察师氏,见他们站的位置相比妖族要松散得多,大致是武士在前,弓箭手居后,隐隐成向内凹的半圆形,而那拂琴静坐的男子则处在半圆之中。巫镜不禁有些担心,只要那小胡子和铠甲武士错开两步,那人就处在冲撞中心。难道这阵势是让他去顶着,其他人策应不成?人族中虽有术士,但仍以精通武术的武士为多。师氏便是以武力横行天下,但见那男子的疲态,实在不似身怀绝技……巫镜从来没如此真切的看到人族与妖族作战,兴奋得两眼发光,道:“打!狠狠地打!最好两边打得不亦乐乎,我们就可坐收渔人之利了!”枢劫道:“打?难说。两边的实力太接近了,况且冰下之物还没取出,还不知会有什么别的人出现,现在打实是不智之举。”忽听那带头的女子道:“我是枫华齐韵,未知阁下大名?”那白衣男子道:“本座师枥。”枢劫看了巫镜一眼道:“都是有来头的人呢。”上一章:二十 菱号星槎 | 下一章:二十二 巴国 姬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