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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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冉云素是被一条账户信息变更提示给吓醒的,她对着短信数了好几次零,才最终确认自己没有看错,Persephone为了那幅《光明女神蝶》付给她二十万的费用,比《雪孩子》还要高出一倍。

《雪孩子》是展出拍卖的作品,身上七七八八地加着一堆中间费用,而《光明女神蝶》相当于是从田间地头一步迈上了餐桌,Persephone这种大手笔果然令冉云素震惊。

“夫人,您的钱我已经收到了,非常感谢您的肯定。”出于礼貌,冉云素致电Persephone表达知遇之恩的谢意。

Persephone的声音慵懒柔和,“小冉,你绝对值得这个价格,不知你什么时间方便,我派人去将那幅画取回来,非常期待亲眼见到她。”

冉云素同她约好了取画的时间,再次致谢挂断电话。

她没想到的是,Persephone居然会亲自过来。

“太美了,摄人心魄,真令人感动——”她的赞叹十分由衷,转眸看向冉云素的时候,眸色里带着柔和的星光,惊讶而欣喜,让她觉得自己在那眼神里化成了一个天使般的孩子,正被幸运之神垂顾。

Persephone不舍地注视了好一会儿,才让人将画包裹遮盖,小心翼翼地运出别墅。她在冉云素的画室里踱步,细细打量每一个角落,像是寻宝游戏里认真投入的玩家。

她的视线先是停留在那幅已经被冉云素精心修补过的《等风来》,嘴角会意一笑,“分离和破碎,真是爱情永恒的主题。”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谏她箴言。

再然后,Persephone在角落里发现了那幅冉云素画过许多次都没有最终完成的作品。

画面上是一个正在佝偻着脊背作画的女人背影,由于视角关系,这占据了画幅近半的背影虽然高大,却谈不上美感。她的身形消瘦憔悴,微弯的手臂苍白松弛,不见目光,不见神情,却能让人感觉到她的沉重和压抑。

或许是儿时的记忆已经模糊,她画得出她的寂寥,画得出她的孤苦,却画不出自己对她思念的万分之一。

驻足许久,Persephone转身看向冉云素,“她,是你的亲人?”

“是我母亲。”

Persephone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很爱她?”

“是,不过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在我还不懂如何对她表达爱的时候。”

“Sorry, I’m so sorry.”

Persephone敛了眼眸,转身向外走,冉云素跟在后面送她出去。

她觉察到Persephone突然低落的情绪,像瞬间熄灭的营火,熙攘炽热之后,归于一片零落飘荡的灰尘。

Persephone坐进车里,再没有看她一眼,她觉得她精致瓷白的脸颊,那一刻泛出了石膏塑像般的冷硬。

“夫人,先送您回酒店休息一下,今天下午还有个鲸市艺术家协会的交流会,两点钟我来接您。之后您约了米歇尔小姐谈收购她艺术长廊的合约……”

Persephone摆摆手打断Roy的行程报告,“都帮我推掉吧。”

“是——”Roy紧抿了下嘴唇,谨慎地问,“夫人,您不打算跟小姐相认吗?如果您担心她一时无法接受,我可以想办法慢慢跟她谈。血浓于水,您对她如此用心良苦,她不会感觉不到的。”

Persephone以手抵额,良久才叹了口气抬起头,“还不是时候,她现在不会接受我这样一个母亲的形象,我要帮她获得成功,让她知道我对她的意义和价值,到那个时候,她一定会接受我的。”

Roy挺了挺脊背,“夫人,您别难过,小姐一看就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会理解您的”。

“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Persephone有些疲惫地摇摇头,随即眼神又渐渐亮起来,“不过令我欣慰的是,她真的非常有天分,很庆幸我现在有能力帮助她成功,不会让她像那些暗投的明珠一样,一辈子蒙在尘土里。”

“小姐长得也很像您。”

温柔的笑容浮现在Persephone脸上,“她是我的女儿,身上怎么会没有我的影子,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

“穆穆,我去接你下班好不好?我要请你吃大餐!”冉云素电话里的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什么情况?”穆瑾在电话那端嘘着气儿说,“你中了彩票吗?还是偷偷把秦烈风的兰博基尼给卖了?”

“我卖掉的不是他的车,是我的那只蝴蝶,二十万。”

听筒里传来咚地一声闷响,伴随着穆瑾隐忍的嘶嘶呼痛,“二十万?!”她惊得眼眶都要掉地上了,顾不得额头撞上桌板的疼痛,重新猫腰躲在办公桌下面,“求包养!”

“没问题!”

“先不跟你说了,主任正在训话,下班打给你。”穆瑾刚刚按断电话,就看到视野里出现了一双熟悉的黑色皮鞋,和一截米色裤管。她的视线顺着白大褂的衣襟爬上去,就撞上那双凌厉的目光。

心里一惊,急忙起身,咚——

同一个位置,同一种伤痕,痛上加痛,还撒了丢脸的盐,滋味儿格外杂陈。穆瑾强忍眼前乱冒的金星,捂着额头从桌子下面爬出来,毫无仪态可言,她看到那双黑皮鞋嫌恶地退后了一步。

她等着他的惩罚性作业,其实她很想辩解一下,老大,是你未来弟媳打给我的,你们秦家也有一半错吧。可这众目睽睽的场合显然不适合申辩,唯有默默忍受一条光明出路。

“下次有紧急电话,请去走廊里接听。”秦烈峥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她等着下文,然而……没有下文。居然,没有下文!

整点一到,穆瑾动如脱兔地窜去更衣室里换衣服,今天这身不太适合逛街,不过心情适合啊,按时下班,她几乎都快笑出声来了。

一路小跑穿过走廊,为着不与任何领导狭路相逢,旁生枝节,她果断地选择了走楼梯。刚溜下第二道缓步台,安全门里走出一道身影,闪电一般将穆瑾劈定在原地,麻蛋的,太倒霉了,这样都能遇到。

“秦,秦教授……”

他似有若无地轻哼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突然抬手在她的脑颅部虚画了一圈,“说说看,这里一共有多少块骨头?”

“啊?”穆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考她脑颅骨的结构,这个还真是不要太简单、太基础、太小儿科了!一串口诀顺利从记忆库中调出,“蝴蝶展翅底中坐,后枕前筛前上额,一块顶骨顶中央,两块颞骨嵌两侧。”

秦烈峥嘴角勾起,“果然撞傻了。”

看着他悠闲笔挺的背影走上楼去,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问题的答案,应该是一个数字,而不是什么狗*打油诗。穆瑾悔得反胃,就好像吃自助餐的时候,撑得实在不行了才等到人家的招牌菜续盘。

冉云素站在门口,她穿了一件暖橘色的毛呢大衣,黑色阔腿裤和白色休闲鞋,难得鲜艳成一株向日葵。穆瑾看见她带了一只Chris出来,有些担心。

“怎么了?不舒服的话,我们就改天再去逛。”

冉云素笑着过来挽住她的胳膊,“没有不舒服,想跟你好好逛逛,走久一点,这个算有备无患。”

“你的那只蝴蝶真的卖出二十万啊?!”穆瑾迫不及待地确认并重温惊喜,“是什么人这么大手笔?”

“你现在的表情呢,就好像在说,那个买画的人脑袋有坑。”

穆瑾抿嘴偷笑,“也不是啦,除了脑袋有坑,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特别有钱。好比如果我有二十亿的话,说不定也会花二十万来买一副画。”

“是一位叫Persephone的华裔艺术品商人,就是拍走《雪孩子》的那个。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儿不真实,她似乎把我当成了一个赌注,这种感觉的确不太……舒服。”

“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穆瑾顿悟地点点头,“这就是她看好你的作品嘛,所以在你成名前就开始投资,这在生意场上应该很正常啦,就像那些风投,还不是看好了哪个项目就使劲儿砸钱进去,也跟娱乐圈包装明星一样,各行各业都如此。”

“也许是吧。”冉云素歪头看她,“所以,还是你们医生这行比较神圣,大家都是凭本事的,没有那么多*作空间可言。”

“谁说的!我们这里也有好多干到老的主治医师,开刀的技术一流,发文跟不上,就搁浅在那里。哪里都不是净土,别想那么多了。”

冉云素突然被穆瑾一拉,转进旁边的小巷里,“干嘛?不是这边——”她转身看见福特SUV从大路上驶过,了然地挑眉笑着看回穆瑾。

“又被他骂了,不想下了班还撞晦气。”

“他知道自己被你当成瘟神一样的存在吗?”

“我可没那么说。”

“可你那么做的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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