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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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燚当然知道池洲的演技很好。
一直都知道,并且从未否认。
没合作的时候,他就看过池洲演的好几部电影。或阴鹜过偏执,或机敏或刁滑,高岭之花与渊泥之蚁皆有,但经他演译出来之后,部部精品,似乎什么也难不住他。
当然床戏也好,但炎燚记住他真的不只是这个。
他发誓!
尤其是知道那些镜头里大半都是替身的时候。
就说这部《审判者》,炎燚与池洲的对手戏最多。在剧中,他是最嘚瑟的那个,表面看来他似乎跟池洲对起戏就他显摆。然而事实上,池洲大多数都很收很配合他了。
为迎合剧情发展。
也确如许钊所言,从戏中人的视角来看戏中人,跟局外人看戏中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就好比一场棋局里的对奕者,似乎表面看来势均力敌,但一沉稳老练,一随心所欲,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最紧扣人心,或着说是最让人能够与之共情共理的,还是稳的那个。
不得不说,池洲真的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料。
剧中,他饰演左明是一直生活在底层阴潮暗角里的人,不曾见过多少光明,却一直在追逐自己的光明。
但他失败了。从恋人小西惨死,他屡屡碰壁之后,他向往的光明也就跟着一起堕入地狱了。
所以他开始复仇杀人。从第一个,第二个,到最后一个。如剧名所述,站在审判罪人的至高点,手法残忍对付所有伤害过孤儿院的凶徒们。
他们都是来自不同的职业。有机车司机,也有钻井技术员、政府文职等。十二个人,十二种死法,最后又都呈面壁待罪的姿势跪着。
这一场戏,是他接之前一场,第一次在卫生间杀了人之后走到大街上的情景。
任何人第一次让自己的手上沾血,都会恐惧。哪怕是恶魔,也会经历一个难捱的过渡期。
更何况是曾经也善良过的左明。
机位架起来,灯光就绪。
池洲就不是那个重度强迫症患者池洲了。
他就是左明。
他双手克制不住的颤抖,单薄而孤寂的身影,穿梭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之间。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身边,有一个杀人犯。
就像是没有人知道,他们走过的街道边,蹲坐着一只流浪狗一样。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那是公共卫生间的方向。
——那里,躺着一个死人。
是他杀的,他勒断了他的脖子,他让他吊在挂钩上跪祭那些被他害死的孩子。
他也知道,这时候应该已经有人发现了。
似乎是突然想起自己用了什么手段去取那个人命,他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而后,握住已经发麻的双手,在一条巷道里,慢慢地靠着墙蹲下。
他努力维持住表面的镇定。但是他颤动的双睑,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他的惧怕。
他靠在墙上,很久。
才慢慢地抬头,望着将要变亮的天。
脑中一遍遍回放的不知道是什么。
此刻他给人的感觉只有无尽的绝望。
——好像是即将溺毙的弱者,挣扎沼泽里。
他想呼救、想解脱,他都要窒息了,却到了最后也没有一个人朝他伸出一只手。
哪怕是一只手。
他就这么望着天。
一直到太阳慢慢升起,到薄暮退去,将无尽蔓延的黑暗被轻缓掩饰去。
并带走了,落在墙上的唯一一片昏黄。
天亮了,路灯熄灭了。
而属于左明的最后的希望没有了。
与此同时,他的所有的恐惧也渐渐退避开。
他抹了把脸,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皱巴的烟卷儿,点燃。
抽了一口。
圈圈灰雾缭绕,把他的脸遮蔽在朦胧里。那种绝望与无助,也在这一刻,如烟去丝裂,在他深邃的瞳仁儿里逐渐消散,至无影无踪。
剩下的好像只有迟迟滋生的快感。
一种拨除叆叇,一片明朗的畅快。
因为他发现,他找到替小西和孤儿院死去的孩子们报仇的方法了。
不需要用别人廉价的同情。
他为什么会愚蠢到要借助别人,来给他们报仇呢?
也不知是嘲讽?还是后知的不屑。
亦或者是茫然里压抑太久,终于摸索出一条自我救赎的通道之后的意外之喜。
他猛地把自己后脑勺撞在墙上……
笑了。
笑得复杂癫狂,却一颤一动,都像割在人心尖上。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了一只流浪狗。
身上带着断裂了的、肮脏的狗绳。
它蹙蹙鼻子,顺着墙角走去,在池洲……不,是左明。
在左明的身边停下来。
可能是同为流浪者的共情,狗狗迷茫地看了他一阵,而后颤颤巍巍地,舔了一下左明的手。
左明一个激灵,烟头从指缝掉落。
再转头时,眼中的笑也没了。
他就这么平静地看着那只流浪狗,然后缓缓抬手。
一把掐在狗的脖子上……
炎燚震惊的连呼吸都停了。
他瞪大了眼睛从镜头里看着池洲。
隐约间,他感受到了一种无形地力道套住了他的喉咙。
而等他慢慢回过神来的时候,炎燚发觉他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整个片段,没有一句台词。
但是池洲的一举一动都是故事。
一直到这一段演完,图木喊:“停!”
池洲立马松开那只嗷呜乱叫的狗。
他的助理飞快地跑了过来,给他递上湿巾,“您快擦擦手!”
专业的演员,入戏不要铺垫,出戏也是干净利索。等池洲起身的时候,他从上到下,除了衣服有点儿皱巴,妆发不太利索之外,整个人的气场,还是属于他池大影帝该有的。
独特而扎眼。
拍完了,许钊半天才回过神来,眼睛还停留在监视器上,“啧啧,啧啧,啧啧……”发出了一种小仓鼠尖牙刮坚果的怪声。
炎燚一言难尽地瞥了他一下,“够了啊你!喝杯奶昔还能让你塞牙了?”
许钊:……
他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突然扳起脸瞪了炎燚一眼。
心说:你个逆子!
刚好这时候图木第二遍回放结束,沉思片刻,突然开始发神经,“评价一下吧?”他看向炎燚道。
炎燚:“谁啊,我啊?”
图木:……我让你说相声来了吗?
他沉着脸,“让你评价!”
炎燚:“我有什么好评价的,我这么没文化!”
图木:“故意的吧,让你说就说!”特别凶狠。
“那行吧!”炎燚只好把没文化发挥到极致了。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盯着定格在监视器上的图像看了一阵,“嗯……你知道的,以我的词语积累,我只会说挺好的,操了,好刺激!”
图木:……
他咬牙:“我让你评价演员,评价演技!”朽木不可雕也!
炎燚还很无辜的样子,“我评价的不是吗?演技挺好的,演员真是操了,拍得好刺激啊!”
图木:……滚蛋吧!
他扭头就不想理炎燚了。
现在片场最常见的事就是:导演跟炎燚怼架了、炎燚把导演气炸了、导演不想理炎燚了!
但不管在这个死循环里绕多久,最后的最后,导演还得举着大喇叭:“炎燚呢?炎燚在哪儿?去,找人过来!”
相爱相杀名场面,每天上演!
所以在炎燚追着他道,“欸你这老头别走啊,都不想夸夸我吗?我还想代替那只狗咬他一口呢,啊喂!”
大家见得多,也就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
许钊竖了个大拇指,“儿子,你很厉害呀!”
炎燚耸肩,“亲爱的罗厅长罗爸爸,等过一会儿,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许钊:???
他还很迷茫。
但是没多久,等图木坐回监视器喊着开拍时,并拼了老命一直喊卡之后,他好像就明白过来了。
不多,一个镜头,也就NG了三十四次吧?
都还没超过他最高记录的一半,真的不多,一点儿也不多!
许钊口干舌燥地想,一大口灌了半瓶水。
但炎燚早已经习惯,拍完收工,噙着茶杯吸管坐在椅子上,懒散且欠收拾,“唉,寂寞啊,无聊啊,突然就想拔毛了呢!”
副导演跟场记协调接下来的拍摄任务,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嗖一下就往图木那边看!
图木还在回放过每一帧,闻声一顿,脸色铁青地点了暂停。
道:“我觉得93,是个好数字,”
副导演被问懵,“哈?”
图木:“但108也不错!”
场记也没反应过来,一起发蒙:“啥?108条好汉吗?”
图木就不回答了!
另一边,炎燚后颈冷不丁一个生猛地抽搐,继而偏头危险地望向图木。
半晌,道,“其实我觉得,1008更吉利吧,是吗罗爸爸?”
许钊:……哈?
炎燚也没想真等他回答,自顾自说完,遗憾地啧啧嘴,补充:“就怕有些人的胡子不够用!”
图木:……
图木简直忍不可忍:“池洲呢?”
他凶神恶煞:“池洲在哪儿?”
副导演:“刚还在,估计现在在休息室呢吧!”
“去,”图木突然就扬声到:“现在、立刻、马上找他过来,赶紧把人给我领走!”
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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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先生快来呀,你媳妇儿又皮了!
最近家中有事,只能看看评论区留言,找时间戳手机码个短小了。
但是今天之后就肥了,我保证!
因为锁章无榜,收益啥的我就不看了,等这边忙完会尽快联系编辑处理27章,并有甜甜大肥肥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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