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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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想做一件事的时候,总有一万个理由,而想做一件事的时候,却往往不需要理由。
老医生什么也没问,开了个单子让他去验血。
“医生,您让我做什么检查吃什么药我都配合,我能不住院吗?”岳木出门时问他。
“为什么?你都这样了还不住院?”
“我不想让我家人担心,您知道,如果治不好,我的时间就不多了,我不想浪费在医院里。”
“说白了,你还是不信任我们啊。”
岳木摇头:“和你们没关系,是我心里有数。”
杨亦遵回到火锅店,岳木已经在锅边开吃了。
“来了?”岳木对他笑,让出自己的位置,坐到对面,“快,都煮好了。”
“点了什么?”杨亦遵脱了大衣,见满桌都是肉,还有一大盘鱿鱼须和鲜贝,笑道,“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这不是有你吗。”岳木把鲜贝放进锅里涮了涮,全捞进杨亦遵的碗里,“你尝尝这个,老板推荐的。”
“你吃这个不过敏吗?”刚说完,杨亦遵反应过来,“忘了,你现在不过敏了。”
上一世岳木是易过敏体质,两个人出去吃饭,杨亦遵为了迁就他,从来不点水产类的食物,生怕他误食。
岳木笑得有几分怀念:“是啊,以前跟我在一起,你都没吃过一顿好饭吧,喜欢的海鲜不能吃,还得天天吃我做的怪味排骨。”
杨亦遵腮帮子鼓鼓的,摇摇头,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刚要说话,皱了下眉,伸手把岳木从对面拎到了自己旁边的位置上。
“怎么了?”
“熏得不难受吗?热汽都往你那边飘了。”杨亦遵给他拍了拍衣服。
窗子开了条缝,刚刚外面的冷风往里吹,火锅冒出来的热气都往岳木那边倒。他自己浑然不觉的,杨亦遵却看不下去了。两个大男人同坐一边,多少有些奇怪,但好在两个人都不介意,反而觉得这样亲密许多。
一顿饭吃到一半,岳木放下筷子,嘀咕道:“我怎么觉得这家不如以前好吃了,肉都不香。”
杨亦遵笑他:“是你以前味觉有问题吧。”
岳木无法反驳。
吃完饭,两个人像一对普通情侣一样,去看了场最近热映的电影。进场时稍微晚了些,放映厅已经熄了灯,岳木捧着爆米花,一脸茫然地被杨亦遵牵在手里,一步步引上楼梯。
“现在的电影院都这么高级了?”偷偷在最后一排坐下,岳木看着大荧幕上的广告忍不住问。
“你……回来之后还没来看过电影吗?”杨亦遵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与岳木十指相扣。
岳木摇头,往嘴里塞爆米花:“哪有那个心情。”
“喂我。”杨亦遵在他肩上蹭。
岳木“唔”了一声,忙抓了一把去喂他,影院太黑,一时没找准嘴的位置,被杨亦遵叼住了手指。
“脏,别舔……”
杨亦遵瞥他一眼,*上去,把爆米花准确地喂进岳木嘴里,还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满足一笑:“偏要舔。”
前座的几个人听见动静,纷纷回头。
电影开始了,岳木把下巴缩进衣领里,不说话了。
冬天天黑得早,回家的路上,两个人拐弯去超市买了些新鲜蔬菜。
不大的房子里,生活气息满满。杨亦遵在客厅钉钉子,准备把画挂上去,岳木在厨房切菜。
“你切好了叫我一声。”杨亦遵挂好画,在客厅收拾残余的包装物。
“不用,快好了。”岳木把煮好的菜捞出锅。
“你做?”杨亦遵闻声进来。
岳木:“怎么,怕了?”
杨亦遵抱住他,小口嘬他的后脖子,亲昵道:“今天怎么想做饭了?”
“你送我这么贵的东西,我不能白白受着啊。”
“跟我还这么见外……”
“不是见外,是你买给我的这幅画对我来说真的很珍贵,谢谢你小遵。”说罢,岳木回身捏了下他的鼻子,“可惜我现在没钱没工作,只能给你做一顿你爱吃的,不准嫌弃。”
杨亦遵圈住他,低低道:“那一顿哪够,你要做一辈子才行。”
岳木只是笑。
一大早,小区楼下挂起了大红灯笼,岳木这才反应过来,居然就要过年了,难怪他最近走到哪儿都感觉喜气洋洋的。
杨亦遵起床的时候收到了一条短信,之后一直很沉默。
“出什么事了吗?”岳木问他。
两个人在生活上倒是都很坦诚,杨亦遵直接把手机给他看了。
“杨家的传统,大年三十晚上有家宴。”
“一家人吃顿团年饭,应该的。”岳木点头。
“你想让我去?”杨亦遵看着岳木,露出不情愿的表情,“我更想陪你过年,我还从没跟你在一起跨过年。”
岳木仔细一想,杨亦遵的父母都离世了,只有一个四叔,回杨家过年可能还真不如不去。
“那就不去。”岳木纵容道,“你四叔脾气那么坏,他要是凶你,我还心疼呢。”
入了冬,岳木的精神愈发差,吃完午饭没多久就开始犯困,通常一觉能睡到晚饭的点。厨房里正煨着汤,香味飘了满屋,杨亦遵在床头看文件,等岳木午睡醒来。
苏伊给他发了条讯息:“有空回电。”
杨亦遵悄然下床,给岳木掖好被子,到阳台上拨通了苏伊的电话:“有进展了?”
“重大进展,”苏伊很少用这么正经的口*说话,“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最好来趟老宅,我有东西给你看。”
杨亦遵扭头看了眼熟睡的岳木:“好。”
挂了电话,杨亦遵留了张字条给岳木,说有事要出门一趟,放在岳木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的位置,又在他额头亲*一下,这才穿上大衣开车去老宅。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睡美人’?”苏伊一见他就问。
杨亦遵一头雾水:“那个西方童话故事?”
苏伊摇头:“这恐怕是个恐怖故事了。”
杨亦遵皱眉。
“我顺着你提供给我的线索,去查了当年夏为车祸入院后的治疗情况,结果你猜怎么,夏为当年住院的那家医院,是光鑫捐助的。”
“那几年杨光鑫特别热衷于做慈善,捐助了很多医院。”杨亦遵沉声道。
“呵,我看了那孩子的病历资料,他刚入院的时候,因为脑部受创,先后做了几次手术,手术刚结束那阵,他的各项数据都显示他是在慢慢好转的。但是奇怪的地方就是,原本应该好起来的这个孩子,在后续的药物治疗过程中,却越来越植物人化,最后就干脆沉睡不醒了。”
杨亦遵很快抓住了重点:“和你之前一样。”
苏伊点头:“我中了杨光淼一枪,没搞错的话,那绝不是普通的子弹。我记得你那会儿也找了很多人帮我做检查,但死活找不出来病因对吧?问题就在这。”
“杨光鑫活着的时候,可干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情。”说着,苏伊拿出一只透明物证袋,里面有个写满了英文标签的玻璃瓶,“我在疗养院的下水道里找到了这个。”
“这是……”杨亦遵扫了眼上面的英文,眉头皱得很深。
“这是一种神经毒素,或者说,是一种生化武器。”苏伊神情凝重,“他们叫它‘睡美人’。”
杨亦遵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虽然国际公约早就禁止了这类玩意儿,但你也知道,没有哪个国家真的会放弃研究,大家只不过是从台面上拿到台面下而已。这种‘睡美人’的作用原理我尚且还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它对人脑的影响深度和隐蔽度超过了此前任何一种神经毒剂,而且,残留毒性很强。基本上一旦中招,没有解毒血清,就只能等着慢慢变成活死人了。据说,他们研究这东西,是打算用来对付一些不方便直接弄死的人物。”
“所以夏为是……”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杨光鑫哪有那个好心去做慈善,他给医院捐钱,又在国外和外国人合资开疗养院。”苏伊冷笑一声,“他是在给自己物色试验对象,他在拿没有反抗能力的活人做药物试验。”
这番言论实在石破天惊,但杨亦遵只需一想,就知道苏伊说的是真的,这完全符合杨光鑫的做派。他消化了很久,才哑着声音说:“难怪上次岳木会给你输血,他早就知道……”
苏伊感慨:“得亏当时子弹只是擦边过,否则恐怕他也救不了我,是我欠他一条命。”
杨亦遵脑中不断浮现岳木近来恹恹的样子,一双手几乎要把玻璃瓶捏爆了。
“还有,你上次发给我的定位,我去看了,那是一家民营医院。”苏伊递给他一张报告单,“那老家伙一开始死活不肯讲,说是什么病人的**,后来被我一*,老老实实招了。”
“你直接说吧。”杨亦遵撑着额头,实在没鼓起勇气去接。
“如你预料的,你老婆的确在瞒着你看病,这老医生有点水平,看出了岳木的症状是大脑受到药物伤害的后果,但是……”
苏伊出去买烧烤了,杨亦遵静坐在沙发上,看了眼天色,给岳木打了个电话。
“醒了?”杨亦遵问。
岳木那头很安静,声音听着没什么精神:“嗯,你在哪儿?”
“在外面办点事。”杨亦遵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毫无异常,“锅里有汤,我放了人参,你起床后多喝两碗。”
“嗯,那你回来吃晚饭吗?”
“不了,我可能会很晚,别等我,自己先睡。”
“好吧,”岳木有几分扫兴,“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岳木!”杨亦遵在他挂电话前叫住他。
“怎么了?”
杨亦遵哽咽:“我爱你。”
电话那头明显停顿了一下,懒懒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怎么突然说这个?”
“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知道的,”岳木抬头,看着诊室里的护士朝他走过来,笑道,“我也爱你。”
挂了电话,护士招呼他:“夏为是吧,快进来。”
岳木收敛笑容,起身走进去,在诊室的小凳子上坐下。
老医生*股长了针似的,浑身都不自在,瞥了眼岳木,眼里露出了几分愧疚的神情。岳木早有准备,反而安慰他:“您说吧,我都能接受。”
“你如果只病了五年,我都还能帮你想想办法。”
“十三年了。”岳木说。
老医生叹了口气:“我们无能为力,你需要解毒剂。”
大清早,杨亦遵回来,就见岳木一个人坐在小区的花坛上,看几个小孩儿做游戏。天很冷,他穿得很单薄,只套了一件简单的黑色风衣,唇边挂着微笑,脸上依然没什么血色。岳木的确很适合黑色,好像让他把浑身的暖意都藏了起来,显得整个人的气质冷淡而肃静。
“回家写作业了,跟哥哥再见。”有家长过来将孩子抱走。
“哥哥再见。”
岳木微笑:“再见,回家要听妈妈话。”
等小朋友们都走远了,岳木用手掌捂住嘴,低头哈了口气,感觉不远处有人正盯着他,扭过头,立刻笑着站起来:“小遵。”
这一声,真是挠得杨亦遵又心疼又心痒,走过去用大衣把他裹进怀里:“怎么不上楼,外面风大。”
“等你啊。”岳木笑道,“坐在这里可以早一分钟见到你。”
杨亦遵给他焐了会儿手:“周六,我得回趟杨家。”
“很久吗?”
“要两天。”
“周六是大年三十。”
杨亦遵顿了一下:“我会很快回来的,你要是想我,我给你打电话,打通宵不挂,好吗?”
岳木摇头:“你带我去吧。”
杨亦遵有一丝意外。
岳木抱着他,目光却看向别处:“我想见见你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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