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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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溯和严昶景的争端在这段时间变得异常激烈,哪怕殷染钰是在接近封闭式的环境里进行训练,偶尔也能听到一两耳朵关于两户巨头互撕的事情。
不过他对现在自己要达到的目标清晰异常,听到了也当没听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当这些东西是风里卷来的簌簌声。八卦的人在看到他路过的时候,也基本上说不下去了,呆愣愣地涨红脸,僵在原地装彩色雕塑。
殷染钰假装自己看到的是空气,也不在意,溜溜达达地路过了。
他学东西的时候,一直都异常专注认真,小半个月下来,京剧老师又尽职尽责,让殷染钰乍一看也有模有样了,但是不能细品,一品就能咂摸出青涩的滋味来。但是他实在是好看得过分,不管怎么样,风韵都格外的醉人,让人看他一眼就晕晕乎乎,好像喝酒上头了一样。
他天生就有让人沉醉的强大魅力。
黎温朝在旁边盯着他,为了防止真正拍摄的时候出问题,他给少年准备的衣服特意选得繁琐厚重,七八层宽宽大大的布料摞上去,走动的时候难免会踩到下袍。
殷染钰一开始还很不适应,但是半个月下来,也就逐渐习惯了,甚至还能拖着一身宽大的衣服拿着木棍耍上一段,举止间衣袖翻飞,有一种难言的美丽和风姿。
时间就这么慢慢地爬过去。
殷染钰被黎温朝用堪称严苛的方法来训练,一个多月过去,已经很有模有样。他套着宽大的衣袍,行走坐卧都显得很自然,就像是本就应该是这幅样子似的,眼神也被老师手把手教着练出来,微微看人一眼,就能让人从头酥到脚,当场被钉在原地那儿,魂儿都要被看飞了。
黎温朝看了看少年的进度,就哗啦啦地翻了翻自己手上的本子,把人拉去某个被清场的地方吊威亚了。
殷染钰:“……………”
黎温朝给他系绳子,提前让少年在腿根那儿垫了点儿东西,他是真的很上心,认认真真地把自己的经验都给殷染钰说了一遍,他说:“正式拍摄的时候,要是不适应,就得一直重拍。你提前先适应一下,撑不住了就说,放下来缓缓。”
殷染钰慢慢地嗯了一声,他垂着眼睛,在地上走路的时候是一种感觉,而被威亚吊到天上去,又是另一种感觉,没有地方能踩实,身体支撑全靠绳索的帮助,让他一瞬间都不知道要怎么做出动作。
黎温朝在底下看着他,说:“翻个跟头试试。”
殷染钰沉默地瞥他:“………………”
他想了想,握着身体两边的绳索,在半空中还算顺畅地翻了个跟头。
黎温朝又说:“别抓绳子,你自己翻身试试。”
殷染钰顿了一下,尝试性地又搞了一下,感觉头晕目眩的,难受极了。
但是费导的戏本来就需要高来高去的,如果现在不适应,之后还得拖着整个剧组的进度一起耗——虽然所有人都会想多看到一会儿少年,但是殷染钰本身却是有点儿不喜欢这种无所谓的消耗的。
既然有条件练习,那多练几下也没什么。
他在威亚上面吊了一天,一声不吭的,还是黎温朝怕他撑不住,中途给他吊下来几次。殷染钰慢吞吞地啃完了午餐,然后继续让人把自己掉上去了。
他在上面晃来晃去的,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很微妙,脚踩不到实地,就像是在坐车一样,让人晕晕乎乎的,而且这辆车还是悬浮车,让人挨不着着力的地方。
一天下来,腰部和腿上就被勒出了大片的青紫,有些地方还破皮了,殷染钰冲完澡,就照着镜子看自己身上的印子。镜子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水蒸气,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依旧能朦胧看见白皙皮肤上留下的淤痕。
殷染钰自己戳了戳,没什么感觉,于是套上浴衣,湿哒哒地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回了房间,准备休息了。
总归他没有疼痛感,这点小伤也碍不着事。殷染钰没怎么上心,戳了戳系统,又调出了严昶景那边的情况,先大略地快放一遍,然后挑住了重点的情况,仔细地看了两遍。
严昶景这段时间的状况并不是太好——当然,谢溯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两家大佬级公司对上头,本身就是一件腥风血雨的事情,严昶景自从把殷染钰送走,就再没回去过,除了每天的三餐是由阿姨送过去的,其余每天晚上的住行都是在公司内部完成。
而谢溯那边却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他甚至连之前过年的时候都没有离开过公司,一直加班,想方设法地给严氏找麻烦,严昶景那会儿也是硬挤出来的时间。
但是随着谢溯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他现在却已经连挤出来一些时间都做不到了,甚至连严昶凌也被抓了壮丁,两大集团互相对峙,这种事情也是难得一见的磨砺机会。严昶景并没有什么把弟弟养废的心思,这会儿也是带着让他长点儿经验的念头,把手头上不是太重要的事情漏了一部分出去,让严昶凌学着处理。
可以说,这会儿殷染钰的攻略对象里,就只有一个黎温朝还算悠闲了。剩下的几位忙得天旋地转,几乎已经抽不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了。因为谢溯之前的疯狂压榨,他那儿暂时占着上风,被严、谢两家夹在中间的很多公司和工作室,都望着风向投向了谢溯的那一头,他们之前也在混乱里试着浑水摸鱼,但是两边倒的时候,甜头没占到多少,损失却是因为市场的不稳定大了许多。现在看到谢溯这边似乎更强势一些的样子,忙不迭地站队了,希望能捞到一些好处。
而谢溯本人也没让这些隐性墙头草失望,他让出了一小部分利益,把这些人牢牢地绑在自己船上。
等到殷染钰把视角调到他那儿的时候,才看见他还在一刻不停地工作,文件夹层层叠叠地堆了一大摞,谢溯本人的形象已经有些改变了,为了节省时间,他把头发削短了很多,脸上虽然还干干净净的,没有胡茬一类的东西,但是眼睛里却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这让他看上去有一种让人战栗的威慑力,路人一旦看一眼,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濒临疯狂的野兽,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撕碎一样,让人控制不住地生出恐惧的情绪。
殷染钰上上下下地端详了他一会儿,随口问了问系统,说:“他几天没睡了?”
系统就把谢溯的景象缩小了一半,另一半光屏上飞快地闪过了一串一串的数据链,瞬间回应:“攻略目标已经持续了五十三个小时没有睡眠,但期间维持了正常进餐,您要看一看他每天进食的种类吗?”
“不用。”
殷染钰想了想,把谢溯的脸直接按掉了,他说:“估计还能再撑几天………他自己心里肯定有数。”
谢溯的身体不算差,虽然一直没有休息,但是他明显还没有失去理智,不然就不会继续正常饮食,早趴在桌子上爬不起来了。
殷染钰把另外三位攻略对象一个一个看了过去,他头上还搭着一大块毛茸茸的雪白毛巾,这么过了一会儿,大毛巾已经把他的头发蒙得半干了。殷染钰“啪嗒”一声关了灯,安详地躺平了。
结果他刚刚把被子拉到脖子的位置,房门就被敲了几下。
殷染钰蹭了一下被他的头发浸得又湿又潮的枕头,有点儿不想动身,直到站在外面的黎温朝又敲了敲门,沉沉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才能从蓬松绵软、干爽温暖的被子里爬出来,然后把也松松软软的,但是却被头发沾湿了的枕头挡在下面,去给黎温朝开门了。
殷染钰这段时间是真实疲惫。他每天白天都要去进行各种培训,背台词、训练仪态、还要扎起头,跟着京剧老师学眼神顾盼的模样。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还得套着里里外外五层往上,大了他一整号的宽袍大袖,走一步都得优雅自然、浑然天成。今天他还新在威亚上吊了一天,在半空上边熟悉这种感觉。脚上没地方踩着,总是不踏实,让人觉得每一寸身体都在嗷嗷地叫唤着说累。
就这样,殷染钰回来之后还不能倒头就睡,他还得仔细观察严昶景和谢溯两边的动静,免得出现什么掌控不住的意外。
身体疲惫加上精神消耗,殷染钰本身已经累得不行。但是却还是得强撑着去给黎温朝开门。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但是却并不会显得难看,漆黑的颜色衬托着过分白皙的皮肤,让他有一种不属于人类的魅力。
门被拉开了。
外面暖色的灯光有一丝刺眼。
殷染钰没有开灯,眼睛因为对外界光线的不适应有点儿泛红,这一年来他长高了一些,但是个头还是不如黎温朝高,要看着他的时候,就得抬着头,莫名其妙地显得很乖巧。
“我来给你送药膏。”
黎温朝垂着眼睛看他,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少年身上那股让人无法接近的感觉减轻了很多,让他甚至想要捧着少年的脸庞,轻轻亲吻对方的唇角。
他不敢去奢求更多的东西,但是又本能地觉得不满足,内心的谷欠望膨胀着不断叫嚣,但是残存的理智又在告诫他要克制。
黎温朝攥了攥手掌,他停顿了一下,才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是一只刚刚开封的药膏,最上面的那一层塑料包装都还没有去掉。黎温朝拍戏的经验不少,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戏份加起来,都可以单独剪辑成一部长篇的大型连续电视剧了。
他自己没有什么使用替身的习惯,基本上不管文戏武戏都要自己上场。时间久了,对于各方面的东西也就都有了一些研究,而在吊威亚这方面,除了那些怎么在空中保持体态的经验之外,自然也就知道了在吊过威亚之后,用什么药膏能让淤青快点儿消退下去。
殷染钰垂了垂眼睛,看了看他递过来的药膏——结结实实的一大管儿,分量很足,上面的字样都是一些让人看不太明白的生僻文字。殷染钰仔细瞄了几眼,也没看出来这到底是哪一国的东西,他停顿了一下,没接。
只是垂下了眼睛,说:“我没事。”黎温朝轻轻皱了皱眉头,说:“没事?”
他是吊过威亚的——而且次数还不算少,自然也就知道吊威亚是很容易受伤的一件事情。殷染钰在白天的时候,只有被他叫的时候才会暂时下来休息一下,其余的时间都在上面高高吊着,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绝对不会太好受。
少年在说谎。
黎温朝只是瞬间就得到了这个结论,他沉默地想了想,大概也知道了少年在顾虑些什么,于是沉着声音,认认真真地说:“………我不碰你。”
殷染钰顿了一下,他微微抬起头,去看黎温朝的脸,就看见黎温朝伸出手,轻轻地在他头上摸了一把。
黎温朝说:“威亚的带子绝对不会松,过几天你还得去练,要是身上疼的话,发挥得就不一定好。”
他把药膏强行塞到少年手里,说:“你回去自己涂一下,腰上腿上都别落下,过两三天应该就会好。”
殷染钰抿了抿嘴唇,慢慢地应下了声。
黎温朝说:“记得把头发吹干了再睡,不然容易感冒。”
殷染钰就又“嗯”了一声,捏着药膏,说:“谢谢。”
黎温朝笑了笑,贪恋地盯着他低垂的眼睫看了几眼,说:“那我先回去………记得涂药,不然明天起来,勒住的地方可能会发肿。”
殷染钰“唔”了一声,看了看药膏,又看了看黎温朝。看着对方有点儿恋恋不舍地回房了。
他们的房间是面对面的,殷染钰看着黎温朝关上了门,才把自己的门也给拉上了,忍着浓重的疲惫感,把身上有淤青的地方都拿药膏擦了一遍,然后没理自己还潮着的头发,整个人往被子里一钻,就睡成了一团实心儿的大棉花糖了。
被子又松又软又蓬的,裹在人身上,只能感觉到舒服。殷染钰第二天被黎温朝叫着起床的时候,还蜷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起不来身,他的后背和床像是长在一起了似的,根本分不开,让黎温朝哭笑不得,拿着温水浸湿的毛巾给他擦了一遍脸,让少年清醒过来了,才成功地把人从被子里面挖出来。
他看着少年迷迷糊糊起不来的样子,只感觉心里又软又涨,格外满足。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方的另一面。
少年就像是所有正常长大的人一样,会窝在被子里,软绵绵地把自己团得圆滚滚的,又惬意、又可爱。
看得人心脏乱跳,好像整个人都被丢到了蜂蜜罐子里面一样。黎温朝被虚假的蜜糖弄得头脑发昏,他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几乎要克制不住亲吻对方的念头了。
但是幸好只是几乎。
黎温朝到底还是忍耐住了这样的念头,他温柔地催着少年去洗漱,把新准备好的衣服给他放到床上,自己规规矩矩地退出门,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了。
“今天晚上不用过来了。”
电话是打给配音演员的,黎温朝帮少年把晚上的课程给推了。少年昨天才吊了整整一天的威亚,看起来的确是很累了,得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殷染钰的课程表上,几点到几点要办什么事儿都被黎温朝安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几位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彼此之间都不怎么熟悉,于是也就不知道对方的授课时间具体是在哪个时间段。
对面的配音演员忽然接到了黎温朝的电话,只觉得这简直是飞来横祸,他说话的时候,情绪感染力是很强的,这会儿在电话里边显得格外焦急忧虑:“我们之前不是已经签好合同了吗——请问为什么要单独抽我的时间?是我的方法有问题吗?还是您找到了更合适的配音演员?”
他巴拉巴拉,连珠炮似的,黎温朝几乎没有插嘴的余地,等到配音演员的十万个为什么终于说完了,黎温朝才温和地跟他解释了一句:“是因为阿余太累了,今天得早点休息。”
配音演员瞬间变哑了。
他本来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准备给黎温朝仔仔细细地把配音圈里大大小小各类人员的黑料都说上一遍,却没想到黎温朝给出的理由和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样,在卡顿了一下之后,他尝试着为自己争取机会:“我可以缩短时间,把课程安排到其他时候!”
黎温朝十动然拒:“谢谢,阿余在课程方面的安排不能随意变动,之后如果时间足够,我会让你补上缺少的课程的。”
对面的配音演员又纠结、又无力,他迫切地想看到少年抬起眼看他的场景,但是一旦根据黎温朝的说法,联想到对方疲惫乏累的样子,想要继续争取的想法就被动摇了。
他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疯狂掐架,一个长着白色小翅膀,一个握着恶魔三角叉。
小翅膀不忍心地劝解三角叉,说:“算了吧,他都这么累了………”
三角叉翘着三角小尾巴,不听:“我想看见他!”小翅膀说:“这么多课程,估计他也吃不消,推到之后也正常………”
三角叉:“我想见他!”
小翅膀:“之后会把授课时间补上的………”
三角叉:“我要见他。”
小翅膀:“………………”
小翅膀:“我也想。”
三角叉打败了小翅膀,配音演员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垂着头,丧里丧气地说:“………好的,我明白了。麻烦您了黎先生。”
黎先生在另一头说了一声没关系,然后干净利落地挂断了他的电话。
配音演员挂断电话就哀嚎了一声,把自己“啪”的一下摔到了沙发里。
少年平静的眼睛在他的脑海中徘徊、打转,无法驱散,他的面容在记忆中无比朦胧,又无比清晰,人类无法想象的惊人魅力降临在人世间,然后把魅力化身的世界珍宝铭刻在每一个见过他的人的心脏里。
黎温朝在挂断电话十分钟之后,还是没办法从郁郁的情绪里脱离出来,他本身的阅历不少,眼力也强,为少年挑选老师的时候,找来的几乎都是本身很有灵性潜力,造诣不俗,在业界也算得上大师的人物。
这些人本身也是非常难得的天才,能力资质都很有看头。现在拍摄的时间不能继续延迟,拍戏也不用涉及其他更深的东西,如果把业界最资深的,那些隶属于艺术家范畴的金字塔顶端请过来,估计拍摄就可以无限延期了。
处于种种考虑,他在为少年请老师的时候,找来的几乎都是隶属青年范畴的年轻人,这些人在尽心尽力教导少年的同时,也免不了会对他产生其他的情绪。
这让黎温朝免不了感到气闷,但是这又是无法避免的问题。
有谁能拒绝他?
没有人。
就光是黎温朝自己,也经常能碰到被人一见钟情这种事情,更不用说少年了,只要他瞥过眼睛,朝着某个人投过视线,就能让对方轰轰烈烈地沉沦下去。
没有人能从他安静的眼睛里逃脱。
这个世界上,有谁可以在看见他之后还不爱他?
时间慢慢地走,拉成丝儿一样,变得细而长。
殷染钰又花了一个多月,慢慢地把自己庞大的私教团队投喂过来的知识都吃透了,然后在中后期被黎温朝占掉大半部分时间,每天和他一起揣摩人物、念剧本。
《问道》实在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剧本,殷染钰前前后后起码把它翻了几十遍,就算看了很多次,也依旧觉得很有味道。
他手上的剧本里边,还有费老和编剧仔仔细细写下来的人物小传,这对于他理解人物、理解剧本很有帮助,不过在殷染钰翻着后面的小传看第八遍的时候,黎温朝就拿过书,整整齐齐地把小传撕走了。
殷染钰看着他把一叠白花花的纸撕成雪花似的小片片,沉默是金:“………………”
黎温朝把雪花扫到垃圾桶里,他说:“别老看这些,被剧本框住,可不是好事情。”
殷染钰看了看自己薄了将近三分之二的剧本,又看了看垃圾桶里的一层雪花,感觉到了十二万分的窒息感。
剧本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导演和编剧打磨出来的文字故事。殷染钰还觉着自己还不够贴近导演和编剧的想法呢,没想到黎温朝已经开始不满意他要被剧本给框牢了。
殷染钰不说话,黎温朝也不慌,他伸出手想要撸一把少年的头毛,没撸到,被躲开了。
他停顿了一下,心里控制不住地溢出酸涩失落的情绪,但是表面上却还是平和冷静的模样。
“一直看这些东西不好。”黎温朝试着给少年解释,他说:“剧本也只是一个片面的故事,两个小时而已,导演和编剧不可能把所有的东西都展现出来,一部电影可不能只靠编剧和导演,演员本身也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他把垃圾桶推到一边,说:“要是只照着导演的想法来,演员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虽然也能勉强说是好演员——但是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这种演员,永远也演不出来自己的东西………我不想你被拘在这个层次里,能明白吗,阿余?”
殷染钰垂着眼睛不说话,他微微露出了一点思考的神色,黎温朝也不打扰,只是耐心地等在一边,他一直等了近二十分钟,才看着少年蝴蝶似的眼睫像是云一样地颤开:“好的。”
他抿了抿嘴唇,说:“谢谢。”
黎温朝微微笑了笑,他说:“不用说这个,你自己演戏的时间久了,也就能意识到了。”
他第二天就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两只精装笔记本,连带着一支不知名的漂亮钢笔,一起递给了少年。
殷染钰沉默了一下,接没第一时间伸手接,琢磨着黎温朝是什么意思。
黎温朝却没吱声,反而先试着在笔记本上写了两个字——严余。这就算是署名了。
黎温朝写完名字,就把笔记本和钢笔直接推到了少年面前,钢笔的墨水是一种很好看的灰蓝色,写出来的字并不显得过分暗,有一种烟灰色的美感。墨水似乎经过了什么特殊处理,写过一个字,里边就像是星星点点地掉了一条银河下去,看起来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美丽。
“我新找到的本子。”
黎温朝说:“你也可以试着写写小传,写你自己看出来的东西就好,这本随便写,这一本,把整个剧本的事件线和时间线都写一遍,用你要饰演的角色当主视角,写你觉得他应该知道的事情。”
殷染钰捧着两只厚实的本子,慢慢地应了一声。
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把两个笔记本都写完了一半的厚度,态度端正得就像是在记课堂笔记的勤奋学生。
就这还是因为剧本本身的内容限制,让他没有更多的东西来理解、归纳,黎温朝每天都要翻翻殷染钰的笔记本,看看他的新进度,等到他看到少年把寻道者最后的结局也解析完了之后,他就扣了扣笔记本的硬皮封面,说:“可以了,进组吧。”
殷染钰那会儿还在用修道者的视角,写对其他角色的看法和解析,结果他从写到一半,就听到这么一句,一瞬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他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黎温朝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依旧在翻看少年的记录,越看越满意,他仔仔细细看过一遍之后,就说:“我可以把这些打印一份,传给费导他们吗?”
殷染钰抬起脸庞看他,他有点儿疑惑,但是依旧顺从地说:“好。”
黎温朝于是就笑了笑,乘着少年上最后一节培训课的时候,抓紧时间去把少年的笔记复印了两份,然后打了个电话,让人过来拿走了。
费导那边说闲不算闲,说忙却也忙不到哪儿去。他们主要忙着在演员们上面下功夫,头发花白的导演整天乐颠颠的,等着自己的求道者进组,等到接到了黎温朝那儿发过来的笔记,他就更高兴了,和几位编剧聚在一起认认真真地琢磨,时不时就要被惊一惊。
少年和他们的思维方式完全不一样,在《问道》的剧情里,求道者最后是拂衣而去,不见姓名。他们给角色的设定,是他已经“得道”了,但殷染钰的想法却和他们截然不同。
——他就着剧本里边一些难以察觉到的细枝末节,以及一小部分逻辑并不是太过通顺的地方开始反推,逐步完善问道人的形象。这些小细节乍一看是没有什么影响的,但是当这种小影响逐渐叠加、变大的时候………
角色的命运就被推到了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上。
他的道破了。
从他看到那位被分而食之的妇人时,从他救下了日后绝然赴往战场,那时还是幼年稚童的将军时,从他穿过尸山血海,踩着满地兵戈,就着满耳厮杀之声走到将军面前,把他从血泊里抱起的时候,他的道就破了。
求道人被妇人的苦嚎和哀鸣拉进了鲜血染红的红尘乱世里,徘徊着,走不出去。
他没有走向编剧安排好的命运,看破红尘,磨砺道心,求证己道,再无踪迹。
而是从一开始,就再没有了问道求心的路。
他的“问道路”,实际上却是自毁的举动,剧情里的一切勘破,最后都都成了沉沦。
最后他在红尘中消失,并不是问道成功,而是死在了凡世里,就像是被蛛网缠住了的蝴蝶,从触碰到蛛丝的时候,就注定了死亡的结局。
费导和编剧翻着少年的笔记,被这种截然不同的思路惊住了。如果只是看这一条线,少年无疑已经把所有的逻辑链以及小细节都串联了起来,但是让人可惜的是,为了大局方面着想,这一部分必须做出一些妥协。
也就是说,这方面的剧情,即便是有一些小细节无法说通,也只能按照原有的安排进行下去。
导演和编剧在感叹的时候,殷染钰却终于得到了一些空闲。他被黎温朝带去了一个私人庄园,让他泡泡温泉,放松一下。
殷染钰还没泡过真正的温泉。
或者说,他就没接触过温泉这种东西,唯一泡过的,就是严家的恒温泳池。
私人庄园并不在他们暂时居住的城市,黎温朝带着殷染钰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才到了地方,这儿气候偏冷,殷染钰身上本来只穿了一件薄上衣,等到下飞机的时候,又给黎温朝裹了两层外套。
他们坐的不是私人飞机——那玩意儿使用之前需要先提交一叠文件,反而没有客机来的方便。黎温朝在来之前就做了一些准备,他们刚下飞机,就已经有人开着车等在外面。
殷染钰被黎温朝套了口罩墨镜,走特殊通道出了机场,他还没来得及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就被黎温朝麻溜地打包塞进了后座。
车厢内有一股好闻的茶香,淡而清冽。殷染钰一边闻味儿,一边往旁边挪了挪,看着黎温朝也跟着坐进来,不知道从哪儿取出来了一团软乎乎的抱枕,塞给殷染钰,问他:“要不要睡一会儿?”殷染钰没感觉有多累,他摇了摇头,没说话,然后就又被塞了一只大个儿的保温杯,黎温朝老妈子似的,絮絮叨叨地问他:“饿不饿?我让人做了一点零食和点心,现在先垫垫肚子?”
殷染钰抱着保温杯,感觉那股茶香又浓郁了一点,他等到黎温朝叭叭叭地问完,才摇了摇头,说:“不饿。”
黎温朝得到了答案,又看他似乎没有什么说话的性质,也就不再问了,抖开了一条小毯子,给殷染钰盖上了。
这儿的确有点点冷,盖上毯子暖烘烘的,殷染钰也就没拒绝。他侧过脸,去看车窗外的场景,外面的行人不算多,没有一个是亚洲人的样子,他们都是金棕色头发,偶尔会冒出来一两个深发色。
已经不在国内了。
殷染钰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他大略打量了一会儿外面的情况,就对异国失去了兴趣,敲了敲系统,让它调出了严昶景那边的情况。
严昶景最近很忙。
——非常忙,甚至都已经不是回不了家的情况了。谢溯这段时间得到的消息越来越多,他聘请的那些私家侦探,在找到了一点真相的碎片之后,就顺着这点儿东西,摸索出了更多的情况。
就像是一副拼图游戏,谢溯想要把关于少年的过去拼凑起来,私家侦探则是在为他寻找这些被人藏起来的拼图碎片。这些碎片慢慢变多,为谢溯拼凑出了………一个色调冰冷的小角。
只是一角。
但是却已经能让谢溯控制不住惊惶焦虑的情绪。
他的情况异常的差,精神状态堪忧,但是却有一种异常的亢奋。在这段时间里,殷染钰的时间被塞得满满当当,充实得让他都有点儿受不了,而谢溯那头却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没有任何的娱乐——甚至连提神茶水的味道都是苦涩的。
这种自虐式的自我压榨,给严昶景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尤其是在除了工作之外,他还需要小心地封.锁好关于少年的消息,不能给谢溯任何一点侵入的机会。
这些事情堆积起来,疯狂地吞噬他的时间,让严昶景也被迫跟着谢溯的步调,被堆成小山的工作压得身心俱疲。
殷染钰瞄他的时候,他还在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说着话,两人身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叠厚厚的协议,是在商谈一桩重要生意。
那位老先生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虽然看起来年纪很大了,但是却依旧显得精神奕奕。
反而是严昶景,因为长时间的负荷工作,眼下带了一点浅浅的黑眼圈,虽然因为精神紧绷,看起来一副平静专注的样子,但是整个人的状态却是肉眼可见的糟糕,让他的合作对象都忍不住摇着头,像是在训导后辈似的,慈和地劝导他:“不能仗着年轻就这么熬啊,现在你的身体还撑得住,以后可不行,等过了四十,有你好受的!”
严昶景恭恭敬敬地听他说话,他平静地笑了笑,说:“这段时间也是没有办法,等到过去了,我就过来和您老一起养生喝茶。”
老先生笑呵呵地应下了,说:“挺好,我看看,最多再过个两年,你应该也就能闲下来了。”
严昶景看了看桌子上的合同,带着笑,应了一声:“的确,不过那会儿还是忙一点儿好,太闲了,对我也不是好事。”
严家和谢家的争执越来越激烈,如果说一开始,圈子里的人还觉得他们有机会和解,那现在,基本上已经没有人会有这个念头了。
从一开始的摩擦,到这会儿的针锋相对,严家和谢家完全就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严昶景心里明白这种针对是因为什么,也明白自己不会退步。所以顶多再过个两年,他和谢溯之间绝对会出个结果。
要么是严氏的状态落到低谷,被谢溯彻彻底底地打压下去,要么就是谢溯那边先撑不住,被严氏瓜分走全部利益。
如果那时候谁闲下来了,基本上也就说明是谁输了。对严昶景来说,结束的时候,当然还是越忙越好。
毕竟,如果是要接受另外一个巨型集团的相关利益链,那他们整个公司都只会忙,不会有任何一点儿清闲时间。
殷染钰一路上都在盯着严昶景那边的情况,等到他到了黎温朝的私人庄园,严昶景那边也已经聊到了尾声,那位老先生戴上了老花镜,抽出一只钢笔,认认真真地把合同签了。
目的达到,严昶景这才和对方道别,他坐着车,又匆忙地去参加了一场会议,会议结束之后,又是厚厚的一叠文件等待签署。
殷染钰一边看着他的情况,一边被黎温朝带着吃了一顿过早的晚餐,等到填饱了肚子,黎温朝就把准备好的浴衣拿给他,两个人到了庄园后侧的位置,“扑通”两下,下饺子似的,泡到有点儿微烫的泉水里面了。
浴衣没有什么阻挡作用,殷染钰想过泡在水里在一开始的时候可能会有点受不了,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烫,他被烫得一哆嗦,差点没像是弹簧一样蹦出去——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蹦,黎温朝就已经像是未卜先知似的,伸手duang一下把他摁住了。“忍一下。”
黎温朝没忍住,微微露出了一点笑容,他说:“这里的气候比较冷,现在出去肯定感冒,等一两分钟,你适应了水温,就不烫了。”
殷染钰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抿着嘴唇,没说什么话,但是身体却顺从地又坐了回去。
和黎温朝说的一样,只是稍微过了几分钟,殷染钰就已经觉得没有一开始那么烫了——这会儿的水温刚刚好,算是微烫,但是却让人觉得很舒服,甚至催生出一点儿轻飘飘的睡意。
殷染钰慢吞吞地往下沉了沉,让下巴以下的地方全都泡到了温泉里,黎温朝一开始还下意识地伸手想把他扶住,但是在下一秒,他就反应了过来,自己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在殷染钰和黎温朝还在暂时休假的时候,另外几位攻略对象却都忙得脚不沾地。殷染钰又盯着严昶景看了一会儿,一直看到严昶凌过来和他交接工作,才让系统转换了视角,开始看谢溯那边的情况。
谢溯的状态,要比殷染钰预想中的情况,还要差上一些。
他和严昶景之间的局势,其实是严家要稍微占优的。虽然因为谢溯本身的原因,主动权算是在他这一边,但是相对的,严昶景这边却有着他暂时抓不到的优势——严家是和黎家是有合作的。
严昶景睁只眼闭只眼地给老盟友撒了一点好处蹭,对面也很上道,时不时地在一片混乱的局面里掺和一下,打击队友曾经的队友,麻溜地从对方身上削肉吃。
在这样的情况下,谢溯能维持着现在的情况,实际上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不过他虽然控制着情况,但是本人的状态却也跟着越来越差,如果说严昶景只是因为高强度的工作,在身体上有些吃不消,那到谢溯这儿,那在这种恶劣的状况上,还得再叠加一层沉重的精神压力。
殷染钰看了看谢溯下巴上冒出来了一截儿的胡茬,一点儿情绪波动都没有,他在仔细地确认了一下谢溯的状态之后,就又看了看对方手边正在签署的文件。
这份文件的标题有点儿眼熟,殷染钰稍微回想了一下,就想起来自己上一次是在哪儿看见它的了。
——是在严昶景的办公桌上。
毫无疑问,这份文件是谢溯从严昶景那边抢过来的。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对彼此做了不少类似的事情,殷染钰已经见怪不怪。
他粗略地打量了一会儿那份待签署的文件,又沉默地盯着谢溯工作了半天,最后看他一直没有什么反应,也就暂时让系统关闭了影像,开始专心致志地泡温泉了。
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累了。
殷染钰虽然表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一直顺从地跟着黎温朝安排好的步调走,但是顺存却不能代表他不累,实际上,长时间的课程培训,已经占据了他绝大部分的可用精力,关于系统那边的事情,都只能他额外抽出时间来做。
长时间只维持不到四个小时的真正睡眠,让他也有点承受不住,殷染钰在微烫的泉水里泡了一会儿,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他靠在石壁上,脑袋微微偏移过去,睡得很不安稳。幸好黎温朝一直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他的动作,发现少年恍恍惚惚地昏睡过去,他就麻溜地把人从泉水里捞了出来,帮他擦干身体,抱到暖和的房间里去了。
殷染钰一睡,就一直睡了十几个小时。早晨六点的时候,系统本来想叫醒他,但是打量了一下宿主微微皱着的眉头,他就把殷染钰提前设定好的闹钟也给关了。
黎温朝也没有叫他,只是让人准备好带有地方特色的饭菜,随时等着殷染钰醒来。
等到殷染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
他头一次睡得这么饱,皮肤都变得更加莹润。殷染钰看到透过窗帘落到地板上的光亮,就知道自己肯定是睡过头了。
他有点不高兴,但是也没说什么,按班就部地去洗漱了。
殷染钰就在这儿修养了一小段时间,等到谢溯终于又查到了一些事情,居然找到了严昶景的住处的时候,黎温朝也就带着他飞回了国内。
——《问道》,开拍了。
………………
“殷、殷老师,我这里的戏,有点摸不清楚,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请您和我对一下戏呀………”
休息室,一个穿着粉白色绣花重纱襦裙、梳着可爱发髻,画着精致妆容的小姑娘从门外探出脑袋,抱着剧本,红着脸,结巴着试图和他搭话。
殷染钰本来刚刚拍完一场戏,脚上还沾着泥巴和道具血浆。这会儿他的休息室里极其难得地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就被这个运气极好的小姑娘找到了机会,鼓足勇气试图来搭讪。殷染钰的化妆师因为一点意外,被人拉走去帮忙了,而助理也因为本来满满当当放好的毛巾刚好用完,赶忙去找新的毛巾和温水,他一个人坐在蓬松蓬松的沙发里,挽起长袍和裤腿,正在用卫生纸擦上面的泥,忽然听到搭话的女声,愣了一下,就抬起脸去看。
隔了很长时间,殷染钰又非常难得地化了妆。
给他化妆的,是业内顶级的化妆师,风格非常有古韵,能把普普通通的大众脸,化成很有韵味,让人眼前一亮的气质美人,这种出神入化的技术搭上殷染钰本身的条件,本来就让人神魂颠倒的少年,杀伤力就更惊人了。
殷染钰本身的样貌,其实是偏向病态美的。长时间的扭曲生活,让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易碎而暗沉,就像是装在玻璃瓶里,一直开在黑暗里的花。
似乎随时都会枯萎。
但是《问道》里的角色,却是不能有这种气质的。那位化妆师琢磨了好一段时间,才有了头绪,他拉长了少年的眉眼,又在一些小的地方,加上了一些细节,顿时就让殷染钰瞬间改变了气质,好像他真的就是从剧本里走出来的求道者似的,高洁得让人看一眼,就瞬间羞愧得恨不得在地上刨个洞钻进去。
他在擦衣服上的泥和血浆的时候,小姑娘还能结结巴巴地说几句话,等到他抬起脸,小姑娘顿时觉得“轰——”的一下,脑子里就像是被投了一颗蘑菇弹,嘴巴都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了。
少年把卫生纸丢到了垃圾篓里,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小姑娘抱着剧本,本来在其他人面前的机灵劲儿一丁点都看不见了,“我我我”个不停,其他的字一个都蹦不出来。
——幸好她还没“我”几声,就忽然脖子一紧,被一只修长的手拎着领子提起来,客客气气地丢到旁边了。
“抱歉,这里不太方便。”
黎温朝皱着眉头,身上还捂着厚厚的盔甲,他单手端着水盆,半拉毛巾泡在水里,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贤妻良母的气质:“待会儿他还有一场戏,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崔姐问问,问他不是太合适。”
小姑娘耳朵根儿都要被烧红了,她羞得恨不得当场变成土拨鼠,就地挖个洞钻进去,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如果不是黎温朝离得近,根本什么都听不见:“好、好的,我去找崔姐………”
黎温朝“嗯”了一声,也没有再说什么,干脆利落地把门一甩,就朝着少年走过去了。
殷染钰抿了抿嘴唇,脸上还有点儿茫然,黎温朝把水盆放到地上,又试了试水温,捏着殷染钰的jiojio擦了擦上面的泥土和血桨,这才解释似的说:“孤男寡女的,待在一起不大好,虽然没什么人敢把这种小道消息传给报社,但是难免也会有些风言风语。”
他说:“要是有单独过来找你的人,你打发走就行了………如果不想说话,就一句话都不要说,不用理他们就好。”
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少年身边居然没有其他人帮忙,黎温朝毕竟也是演员,没办法无微不至地把少年看好,只能招聘助理过来帮忙。
但是这会儿如果不是他第一时间过来了,估计那位不知名的小姑娘都得进门了,助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可以说是很严重的失职了。
——起码对于黎温朝来讲,是这样的。
他想到这里,心里就很不舒服,皱着眉头帮少年擦洗腿脚上沾到的脏污。
黎温朝洗的很细致,一盆水很快就变得红通通的,透出一种浑浊的血色,本来雪白干净的毛巾也被染脏了。
于是黎温朝就把水盆和毛巾扒拉到旁边,让少年踩在他的膝盖上,用袖子帮他擦了擦水,然后又去换了一盆清水。
殷染钰都快习惯和黎温朝的接触了。
他连带着被一起粘脏的衣服下摆都被黎温朝搓洗了一遍,湿哒哒地在地上淌着水,白皙的jiojio被黎温朝用毛巾裹住擦干,一边被黎温朝捏着脚心擦洗,一边听他说:“今天感觉怎么样?”
殷染钰沉默地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觉得还好。
黎温朝说:“那就好,我也听费老说了,你表现得很不错。要是有哪里觉得不好,就直接跟我说。”
殷染钰一声也没吭,黎温朝也不多叨叨,只是拿着新拿的干净毛巾,把少年的腿脚擦干,又拧干了他衣服上的水,才说:“今天上午没有你的戏份了,下午也得到三四点,这身衣服穿着不舒服,妆也卸了,我先带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他垂着眼睛说着话,语气和举止都显得格外温柔小心,就算是和他身份等同的人在这里,都绝对拒绝不了这样温柔到显得卑微的恳求。而殷染钰却只是垂着眼睛,看自己袖子上的精致刺绣,一声也不吭。
这就算是默认了。
黎温朝于是松了口气,他又端着水盆拉开门,才迎面看见助理端着水盆赶回来。
殷染钰的助理是黎温朝精挑细选过的,是个看起来很憨实的小胖子,一看见黎温朝,一张面团儿一样、圆滚滚的脸,瞬间就变得雪白雪白的,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黎温朝为他的效率皱了皱眉,倒也没有当着剧组人的面说什么,只是把手里的盆往旁边一放,示意他把水倒了,就又转身回房了。
助理被黎温朝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慌,他抖着胖嘟嘟的脸,额头上都有点冒汗,直接把自己端来的干净温水当地一放,先把脏水倒了,回来一看,门口的水还放着,就又去把自己刚刚打好的水也倒了,搓干净手,甚至还刷了刷鞋,才紧张地敲了敲殷染钰休息室的门。
这么两个来回的时间,黎温朝和殷染钰都已经都换好了衣服。黎温朝干演员这一行也算是很长时间了,经验丰富,知道怎么才能不引人注意,又不会把自己闷坏了。
他平常在外面的时候,并不会口罩墨镜鸭舌帽,一副全副武装、好像是哪里走出来的通.缉.犯似的模样,只是会做一点简单的变装,比如套一身格子衫,戴个大黑框眼镜,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伪装成一个程序员之类的平凡物种。但是这只是他个人出门时候的装备,这会儿领着一个殷染钰,他就恨不得把人从头到脚包上十八层,捂得严严实实的,最好是连一根头发丝儿都露不出来才算好。
殷染钰被他套了一件下摆贼长的兜帽衫,扣上了一次性口罩,鼻梁上还架着一对和墨镜效果相差无几的超大黑框眼镜。
但就算是这样,那几根从又宽又长的袖子里探出来的修长手指,也依旧挠的人心里痒痒,让人总觉得,眼前被包得严严实实的瘦削身影,应该并不会是普通人的形貌,总让人想摘掉他的口罩,看看他到底长得什么样。
助理是黎温朝亲自挑出来的人,表面上看着憨憨,实际上却也算是很机灵眼儿的心机小胖,他一看两人的打扮,心里瞬间就明白了,赶忙先道了几句歉,然后有点拘束地准备收拾东西。
“不用管那些。”
黎温朝一看他去抽编织袋,就知道助理在想些什么。
——这还要回到他们刚刚进组的时候。
少年在那个时候,就引起了好大的一波惊叹。
他本来就长得过分好看,《问道》剧组里本来有些原本不是娱乐圈里、也不怎么关注电影娱乐,只是闷头演戏、专心跟着导演的指挥走的踏实派,隐约也都听过一些关于他盛世美颜的传言。
这些人基本上连他的剧照都没看过,一直怀疑网络上过分热烈的风向是少年的公司买了水军过分夸大的成果,但是这种想法,在殷染钰那天进组之后,就全部都被打破了。
殷染钰那天是被黎温朝护着进来的。
他被黎温朝虚虚环住,只戴了口罩,露出低垂的眉目,细碎的头发从脸颊两边垂下来,让他整个人都带着一种安静沉默的味道。
就像是在初夏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惊鸿一瞥的某个影子,看不清楚,连记忆都变得模糊。但是在多年之后回想起来,那种让人颤栗的强烈悸动感却依旧清晰如初。
让人控制不住地想接近一点,再近一点,又本能地畏惧着不敢靠近,一旦接近到了某个程度,就会压不住心里喷薄而出的自惭形秽。
黎温朝那时候为殷染钰安排好了一切杂事,在剧组的时候,就算是黎温朝不在身边,其他人也基本上接触不到少年。
看起来,黎温朝已经把殷染钰能接触到的一切坏的影响都消除了——他甚至完全为殷染钰把所有的,接触外界的可能都抹去。
理论上来说,殷染钰在剧组拍摄的这段时间,应该就会这么平稳而安静地发展下去,不会出现什么不好的意外情况。
——但是意外就是这么发生了。
这件事还是黎温朝自己发现的。
殷染钰和他拍戏时候的服装,都是有额外的人单独清洗的,不会和剧组里其他人的衣服混在一起。黎温朝在一天早上帮少年整理服装的时候,意外地摸到了一小块微硬的布料。
他皱着眉头,有点儿惊诧地捻了捻那块地方,然后通过淡淡的异味,大概知道了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情况。
——是有人把那玩意儿擦在了少年的衣服上。
黎温朝在那一瞬间被怒火点燃了。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熊熊的怒火越烧越烈——剧组开拍也有一段时间了,像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一共发生过多少次?少年的衣服都被他备了好几份,防止在用的时候会出什么情况,他虽然也经常会为少年整理衣服,但是黎温朝到底自己也是要拍戏的,戏份还很重——他没办法每一次都帮少年把衣服铺展、一件一件整理干净,也不可能每次整理都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捻过每一块地方。
而且少年拍戏的时候穿的衣服,都是剧组选定设计之后他亲自让人定制的,每一身都层层叠叠,异常精致。就算看起来简单,也大多都会有暗绣的同色花纹,光线稍微有一点变化,就能透出来斑斓美丽的反光。也就根本不能像是纯色的衣服那样,一旦哪里的颜色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黎温朝这一次能发现,也是因为对方弄的地方在外袍偏上的位置——而殷染钰每一场戏,穿的衣服起码都有三四层,要是对方弄得稍微隐蔽一些,被发现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
一想到少年之前一直穿着被人抹上了脏东西的衣服,黎温朝就彻底失去了理智。当天的拍摄任务被他强制拉后,黎温朝没让殷染钰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在一票雇佣人员的陪伴下先回去休息,自己开车去了负责给他们清洗衣服的地方。
黎温朝和殷染钰两个人在拍摄时穿的衣服,加起来数量非常可观,又不能像是普通衣服那样,可以直接丢到洗衣机里绞几下就好。每一件都得单独分出来,让人按步骤走,才能在洗干净的时候,不至于出现损坏。
这样大的工程量,当然不可能交给一个或者几个人完成,而是有专门的地方负责,黎温朝一向都把取送衣服的事情交给助理办,这一次却亲自上门,在负责人笑容满面地迎出来的时候,狠狠一甩,把他发现异样的衣服摔到了地上!
负责人的脸色微微一变,还是试着赔出笑脸,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黎先生?这是出了什么事吗,是不是哪里没洗干净?”
黎温朝脸上完全没有了平常的文雅笑意,他紧紧地抿着嘴唇,压着火气,冷冰冰地询问出声:“阿余的衣服在哪?”
“阿余,是严余先生?”
负责人更加小心地询问了一句,看着黎温朝结了冰一样的眼睛朝着他看过来,心里顿时打了个激灵,什么也不敢多想,赶紧打了个电话,让人马上通知所有人到齐,请假和轮休的也马上回来,一个人都不许少。
黎温朝沉默着等在原地,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就这么站着等,负责人却不敢怠慢他,他心里发慌,却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殷勤地情黎温朝去他办公室等候。
“黎先生,您看这个点,他们全都要过来必须还得有一会,毕竟现在这么堵,就是最快的速度也得有个时间,您就先进去坐一会?等到人来齐了,我就过来请您?”
负责人好说歹说,终于把黎温朝弄进了自己的工作室,他借着端茶水的借口迅速从里面溜出来,拎起还在地上的衣服就用最快的速度一顿摸,很快,他就找到了黎温朝之前看到了异样的地方,轻轻闻了闻之后,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一片。
在他们清洗过的衣服上,本来是绝对不应该出现这种东西的。可是对于他们的主顾来说,那位就在他眼前晃荡着,真有那个意思,也不至于下流到用衣服纾解。
所以还是他们这边出了问题。
一想到这个问题,负责人就满头冒汗,可是问题又会出现在谁身上?
他这里的人手都是老人了,彼此之间都是相处了好几年的,算是知根知底。但是要是真的知根知底,就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了。
负责人一边疯狂动脑,一边赶紧把衣服收了起来,他喉咙发干,几乎是魂不守舍地去泡了一壶茶,然后端着茶给黎温朝送了过去。
他出去的时间,对于泡茶来说有点久了,黎温朝一瞥他的脸色,就知道负责人去干了些什么事情。他也没出声苛责,只是看了一眼,就端起了被负责人殷殷切切地倒满了的茶杯,借着茶水压火气。
不过这火气压了还没一个小时,就在黎温朝脑子里轰的一下,炸了!
这里的人人数不少,但是负责殷染钰那一件衣服的,就是有数的人了。
是一个小姑娘负责了泡水,去污,之后和另一个姑娘做了大部分的清洗工作。她们和另外的几个沾手的姑娘根本不具备生产那玩意的能力,第一时间就被排除了嫌疑。剩下负责晾晒,检查的人是两个男性,但是在检查之后,还有人把衣服折叠放好,送到黎温朝助理手上。
黎温朝在他们来到之前,就先用最快的速度看了看相关监控,但是监控里的画面模糊不清,看不到清楚的细节。要是真想要把那个人揪出来,还是得用其他的办法。
但是黎温朝甚至还没正式开始问话,只是把拿过来的衣服往地上一扔,就有人脸色一白,眼神慌乱,甚至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事情到这里为止,也就变得很清楚了。
到底也是私人服务的场所,这里的人都是为黎温朝服务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大家都签了保密合约,不存在泄密的可能,就让人觉得都可以信任。
黎温朝的助理有时候也就不会过分遮掩,而他露出的一些小细节,加上送来这里清洗的衣服,就能让人猜出很多东西了。黎温朝和严昶景的关系是很亲密的。
他也并没有遮掩的意思。
很多人都知道他和严氏集团的掌舵人是很好的朋友,而严氏集团——近期也有一位小少爷在网络里出尽了风头。
黎温朝本身在圈子里的地位十分崇高,经常会进入剧组拍摄。他的服装换洗都是交给这边来做,而这一次,助理送过来的衣服里,却多了很多和黎温朝型号不符、风格不同的衣服。
黎温朝是个好演员,偶尔也会带一带后辈,提携一下。
但是再怎么提携,也不至于大方地把自己的私人资源和对方共享。
这一点,加上之前的诸多细节,已经足够让人联想到一些事情。
对于很多人来说,如果能有机会让少年沾染上自己的味道,就算是要被公司辞退,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稳赚不赔的事情。
黎温朝是第一次送别人的衣服过来一起清洗,而这些衣服的主人是少年的可能性异常的大。它们虽然有一定的几率是其他人的衣服,但是…………
但是只要有一个可能,就已经足够让人冒险了。
少年实在是太过好看。
很多人都看过他的电影,他躺在蔷薇花从里,美得让人心惊胆战,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一个人全部的痴迷和爱慕。
如果能让他沾上自己的味道,光是这么想想,就已经能让人得到无与伦比的精神快.感。
把衣服弄脏的那位,就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的胆量实在过分的小,黎温朝刚刚找上门,还没来得及动手调查,就自己先被吓破了胆子。
事情顿时就便已经很明了了。
在那之后,那位男员工就被辞退了,虽然负责人一再保证绝对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但有一就有二,黎温朝一想到这事儿就觉得恶心,也怕再有人效仿,于是干脆把所有服装都收了回去,等到拍摄结束了自己清洗。
虽然这么做会让他每天都比以前更加疲惫许多,但是好歹可以避免掉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这两样事情放在一起对比,那多出来的一点疲惫也就不算什么了。
助理去拿编织袋,就是想把殷染钰的衣服都收拾好装回去,但黎温朝在之前就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也就不用他再忙。
他在少年的事情上太细致了,助理的工作基本上都被包揽,他尴尬而又手足无措,最后提着东西跟在两人后面,蔫了吧唧地回去了。
时间就这么一直往后推。
又过了几个月,殷染钰的相关戏份就全都拍完了。这毕竟是最后一部作品,费老精益求精,殷染钰虽然还算有些天赋,但是在很多时候,走位、镜头,依旧免不了会有些许失误。
——可能也不算失误,只是不够完美。但费老却不满足于这种不完美,他并不在意拍摄的时长,也不用担心资金是否会不够充裕,只是一点一点慢慢磨,终于把殷染钰精雕细琢,从里到外地塑成了角色本该有的模样。
举手投足、低眉垂目,就算有刚刚看完殷染钰之前拍摄的电影的观众站在他面前,也绝对不会将两个角色错认为一个。
变化太大了。
他穿着白色的衣袍,赤着脚,神色平静而冷淡,他冷眼旁观,脱离世外,是仙人应该有的模样。
费老对最后拍摄出来的成品以及少年的状态赞不绝口,又惋惜于直到现在才碰到他,少年实在太适合拍摄了,他灵气十足,属于“祖师爷赏饭吃”的那一挂,而且还不是只赏了一碗,是被摆了一桌满汉全席。
黎温朝没有把殷染钰放在家里的意思,他在《问道》里的戏份数一数二,基本上拍摄完成就代表着杀青,于是把殷染钰打包揣着,就让他蹲在片场旁边看其他人演戏,多多少少也能有些经验。
殷染钰就这么认认真真的看着,好像真是个在认真学习演戏的新人演员。等到电影就快要杀青的时候,费老终于换了拍摄地点,去了某个大型影视基地。
殷染钰这下被捂得更严实了,几乎是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套住。头上扣着外沿宽得夸张的遮阳帽,脸上架着款式低调的大墨镜,下半张脸也蒙了口罩,还穿着衣领高宽高宽,可以把整张脸都埋进去的时髦外套。
“这里拍摄的剧组很多,”黎温朝这么跟他说:“得防着偷拍的狗仔,再过半个月,应该就能杀青了,然后我给你找新的剧本。”
殷染钰坐在片场外围,沉默着点了点头,黎温朝于是伸手挼了挼他的遮阳帽,把剧本放他旁边,被费老叫走拍戏了。
在少年身边假装路过的各路人马顿时一哄而上,这个拿着点小零食试图给他投喂,那个捏着小剧本试图和他进行演技交流,助理头皮发麻,一个一个给人哄走,一个不注意,就有人拿着奶茶把东西塞到了少年掌心里。
殷染钰拿着被塞进来的奶茶:“………………”之前就时不时能钻空子来找他的小姑娘红着脸,小声说:“中午天气太热啦,我买的冰奶茶,特别好喝,给你呀。”
殷染钰顶着那副大墨镜,想了想,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准备把奶茶推回去。结果他还没动手,助理就一把把奶茶从他手里“拔”了出来,然后客客气气地把小姑娘往后一挡:“谢谢谢谢,麻烦你了,不过殷先生肠胃不好,不能喝冰的,这样吧,这杯就当我请你喝了?”
他麻溜地拿出手机微x转账,恨不得在少年十米范围内围上铁栅栏,上面挂个小牌牌:“不许触摸,不许投喂。”把他当成濒危动物一样保护起来。
然而少年本人却对他的心态一无所知,还拿着黎温朝的剧本,顶着个大墨镜,帮他拧开了一瓶水,默不作声地递过来。
心机小胖接过水,顿时感动得稀里哗啦,隔着墨镜也不是没有好处,他能自由脑补出少年蹙着眉头担忧的神情——这种平常的时候,几乎是不可能的,除了在拍摄期间,少年在平常的时候大多都安静而沉默,脸上也挂不了什么表情,就像是一尊能自由行走的活雕像。
活雕像偶尔也会被黎温朝拉着去吃点影视基地里的招牌美食,在黎温朝的想法里,这里大概会是少年以后常来的地方,当然也要熟悉一些才好。
他们乘着黎温朝的日常超常发挥,提前结束了上午拍摄的空子,做好伪装去了某家奶茶店,殷染钰没喝上小姑娘的加冰奶茶,却喝到了奶茶店小姐姐的爱心加料热牛奶,他没戴那幅大墨镜,而是架着一只圆框平光镜,带着鸭舌帽,滋滋滋地嗦着吸管喝牛奶。
黎温朝坐在靠外的位置给他剥橘子,把上面的白色纹路撕干净,问他:“会不会太甜了?”
这家奶茶店的价格稍微有一点高,但是手艺很不错,东西也干净,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氛围很安静,隐私性也好,可以稍微在这儿待一会儿。
殷染钰听他问话,也不吱声,只是摇了摇头,就继续抱着杯子滋滋滋。
黎温朝给他点的是大杯——但是实际上,殷染钰怀疑这个大杯前面还得加个“超”字,热牛奶甜滋滋的,有一点红枣香,上午的天气虽然很热,但是店里的冷气开的足,喝微烫的热牛奶也不会让人冒汗,反而觉得胃里暖烘烘的很舒服。
黎温朝也和他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早就摸索出了一套针对少年的语言解析方法,他看见殷染钰的摇头,再看看他吸个不停的样子,大概也就知道他的意思了,于是笑了笑,继续给他剥橘子。
他们所处的位置偏僻又幽静,旁边还有好大一捧绿植挡着,黎温朝也就难得的放松了一些,等到殷染钰把牛奶吸完,他就把放着橘子的小碟子推过去,说:“要不要尝一点?很甜的。”
——这也是在某家他很熟悉的店里买的,并不是水果店,是并在他名下的一家蛋糕店,他本来还拿了一些草莓,不过草莓在等奶茶店小姐姐做牛奶的间隙里就被少年吃完了。
殷染钰被一大杯牛奶喝得有些撑,他看了看橘子,深切地感觉到黎温朝是在把他当猪养。不过他倒也没有拒绝,只是伸手把小碟子扒拉过来,准备看看这些橘子到底有多甜。
少年垂着眼,纤长的眼睫几乎要把平光镜从鼻梁上面推下去,他藏在长袖子里的手指露出来,捏起一瓣肉乎乎的橘子,看着又安逸,又美好。
“等等。”
橘子还没被手指的主人送到唇瓣那儿,就被人连着少年的纤瘦手掌一起握住了。
黎温朝猛地站起来身,他有点儿抱歉地用手指蹭了蹭少年的鸭舌帽,然后把橘子皮扫到还装着橘子的塑料袋里,“刚刚有个狗仔在偷拍,待会儿回去,我重新给你剥好不好?”
殷染钰愣了一下,抬起脸来看他,然后就被黎温朝伸手套上了一只口罩,被他拉起来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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