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绝对黑暗 潜龙伏渊（中）

在潜龙渊，一切都是黑暗而安静的，因此，即使是多次带领学生来参加静室试的张文清，对潜龙渊也极为厌恶。在这里，因为环境的因素，同样的时间，总感觉要比外面慢上数十倍一般。

而潜龙渊下生活的火蛟一族，则是潜龙渊中最大的危险。据院志记载，两百年多前曾经有一次天人三考正在进行静室试的时候，火蛟一族突然暴动，飞上潜龙渊的上端，疯狂攻击。那一次参加静室试的十五名考生无一幸存，领队的武修分院分院长也战死在潜龙渊中。因此，带队进行静室试的书院教习绝对不能在潜龙渊入定修行，必须时时刻刻注意潜龙渊下方的动静。

枯燥的环境，枯燥的工作，静室试不但在考验考生的意志力，对带队教习来说，何尝不是一次意志力的考验。

张文清没有带任何可以计算时间的东西，身为一名大神符师，短短三天时间，他可以把握时间误差不会超过一刻钟。为打发时间，张文清带了几本道书下来。

正在读书的张文清突然听到从潜龙渊下方传来一声猛兽吼声，好像猛兽濒死的哀号，吼声中充满了痛苦和愤怒，因为距离遥远，听起来不太清晰。张文清放下手中的《太华子元丹经》，走到平台边缘侧耳倾听，却再也没有声音传上来。

火蛟性情暴躁，凶猛好斗，便是同族之间，也经常发生惨烈的厮杀。这点张文清是知道的，那声嚎叫想来应是火蛟之间争斗时发出的惨叫，听过便算。

屈指算来，他已在平台上等了两天时间，还有十个时辰，静室试就会结束，五名考生耐得住静室的黑暗和寂寞，到现在还无一人推开石门跑出静室，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看看石门紧闭的五间静室，再看看其他二十余间石门大敞的静室，张文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和他们洛城十子那一代相比，这三十年中，洛城书院衰落的太厉害了。当年他在洛城书院求学时，哪次天人三考通过前面两考参加静室试的学生都不会少于十人，可现在，连白羽这个还不是洛城书院的人都算上，也只有五人而已，洛城书院人才凋零后继乏力的现状，由此可见一斑。

近些年，修行界有句笑话，说：“天下六大书院，第一流的人才进西山书院，第三流的人才进洛城书院，中间第二流的人才进另四家书院。”就他所知，不止一家书院觊觎洛城书院天下六大书院的位置，近来又有传言，名列天下六大书院的其他五家书院正在商量，要不要把洛城书院踢出天下六大书院的行列，如果这是真的，这将是洛城书院的奇耻大辱，洛城书院的衰落，也必将不可避免。

张文清看着白羽所在的静室，眼中闪过炽热的火花，天不绝洛城书院，在洛城书院最为困难的时候，白羽出现了。白羽的天赋、白羽的心性、白羽的悟性，他一一看在眼中，现在他有九成的把握确定，白羽就是他一直在等的那个弟子，有白羽进入洛城书院，必可压倒西山书院那个人的所有弟子，也必将重振洛城书院的声势。

潜龙渊下又传出一声火蛟凄厉的嚎叫，张文清眉头微皱，今天是怎么回事，火蛟的活动竟然这么活跃？

向幽深黑暗的潜龙渊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张文清心中有些不安，今天火蛟的活跃太反常了，他有些迟疑，要不要提前结束静室试，离开潜龙渊。

正在张文清迟疑不决时，潜龙渊下面又出来火蛟的嚎叫，听声音，这次嚎叫声却比上次近了许多。张文清心中一凛，向潜龙渊看去，只见两点火红色的光芒急速攀升，正向上面冲来。是火蛟，而且是两条。张文清顿时面色大变，向静室吼道：“都出来，马上离开潜龙渊。”

张文清的吼声夹着浑厚的元力重重撞在静室外壁上，震得灰尘簌簌而落。静室中的考生听到声音，立刻从静室中跑了出来，就见张文清飞身而起，进入潜龙渊的上空，一抖衣袖，数十张纸符从衣袖中飞出，落向四面八方。纸符上发出土黄色的光芒，光芒与光芒连成一体，变成一堵半尺厚的土黄色光壁，遮住了潜龙渊的下方通道。

借助光壁的光芒，从静室中跑出的考生才看清，潜龙渊是一条直上直下的圆形通道，直径阔达百丈，四壁光洁滑溜，似是岩浆凝固而成。在他们上方五十多丈的地方就是潜龙渊的尽头，一面厚达数百丈的岩层，一条在潜龙渊四壁挖出的道路盘旋而上，尽头连接着一个洞口，洞口中隐隐有白色光芒透出，那就是他们进入潜龙渊的通道入口。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张文清如临大敌的样子，就知有极大的危险来到。章子厚一把抄起那名文科考生，叫道：“走，离开这里。”身形一动，不走道路，飞身而起，向进入潜龙渊的洞口飞去。天人第四境的修行者，已有了短暂御空飞行的能力。直接飞行，比走路到离开潜龙渊的洞口要快得多。

另一名已进阶天人第四境的术科考生依法施为，抓住还不能飞行的孙休往上飞去。

只听哄的一声大响，一条浑身红光四射的火蛟一头撞在土黄色光壁上，密密麻麻的裂纹以火蛟撞击处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张文清来不及修补光壁，又是一声大响，另一条火蛟冲上来，凶狠的撞在光壁上。光壁发出琉璃碎裂的声音，瞬间火蛟冲破光壁防御，冲入潜龙渊顶端。

两条五十余丈长径粗三丈的火蛟见到人类，怒号一声，一条血口大张，向飞行在后面的那名术科考生和孙休咬去，一条横身一甩，尾巴抽爆了空气，像鞭子一样狠狠抽向张文清。

张文清看出这是两条刚成年的火蛟，最多只有六品妖兽巅峰的实力，而且两条火蛟身上伤痕累累，一条少了一只爪子，一条在腹部有一条长达三丈的大伤口，鲜血淋漓，极为可怖，可见两条火蛟飞上来之前必经历过异常惨烈的战斗。

面对火蛟的攻势，张文清双臂一伸，两个宽大的衣袖向吃足了风的风帆一样鼓了起来，无数发出金色光芒的纸符从衣袖中飞出来。

从右袖飞出的纸符首尾相接，好像一条长长的金色锁链，在冲向学生的火蛟尾巴上绕了三个圈子。张文清右手握住金色锁链尾端，用力一拉，正要择人而噬的火蛟身形一顿，差了三尺，没有咬中人。

从左袖付出的纸符随着张文清左手一张，层层相叠，形成了一面金色盾牌，挡在张文清的身前。

“轰！”

一声巨响，火蛟的尾巴抽在金色盾牌上，金色盾牌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消解了火蛟尾巴抽击的巨大力量。金色盾牌边缘数十张纸符受到力量反噬，噗的一声，火光亮起，烧成灰烬。

飞进离开潜龙渊洞口的四人眼见张文清一人力抗两条火蛟，都不禁齐声喝彩，崇敬之情油然而生。章子厚感叹了一句：“不愧是张分院长。”目光一扫逃出来的人，却发现白羽不在其中，顿时面色一变，看向平台方向，只见白羽所在的静室依然石门紧闭，心中一惊：“发生了什么事，白羽竟然没有离开静室？”

被金色锁链缠住的火蛟身上腾起火红色的光焰，那些缠住它尾巴的纸符立刻然烧成灰烬。火蛟尾巴一甩，向张文清抽去。

火蛟体型庞大，和体型微小的人类战斗，利爪和牙齿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反而是尾巴抽击，速度奇快，力量强大，横扫面又广，最为实用。

张文清冷笑一声：“不知死活的孽畜！”右手一松一张，组成金色锁链的纸符纷纷飞回来，在他身前组成了另一面金色盾牌，挡住了火蛟的抽击。接着张文清双臂向左右一划，两面金色盾牌瞬间拉伸，变成了两把金色巨剑。

巨剑长达三丈，有两尺多宽，剑身由金色的纸符组成，光芒四射不可逼视。随着张文清双臂一划，两把金色巨剑斩向两条火蛟。金色巨剑虽是由纸符组成，但由张文清大神符师的修为驱动，威力绝对不输于普通武皇斩出的地阶灵武。

轰！剑身斩破火蛟身上比精钢还坚固的红色鳞片，切入火蛟体内一尺多深。碎鳞乱飞，蛟血四溅，两条火蛟哀号着被斩飞出去。一条火蛟撞在潜龙渊的崖壁上，顿时崖壁迸裂，乱石如雨，无数碎石向潜龙渊下方落去，一路不断和崖壁碰撞，轰隆隆的撞击声连绵不绝。另一条火蛟身体翻飞，撞向静室试的平台。

这就是大神符师的实力，两条六品巅峰妖兽实力的火蛟，连张文清一击都接不住，便被重创。

张文清正要乘胜追击，忽听头顶有人急叫道：“张分院长，白羽还在静室中没出来。”

章子厚一发现白羽还未离开静室，立刻就通知张文清。却没想到张文清出手这么快，一瞬间就把两条火蛟打飞了出去，一条火蛟还撞向了白羽所在的静室。只看第一条火蛟撞得崖壁迸裂的声势，如果被这条火蛟撞中，白羽措手不及之下无法防御，那么，白羽不死也要重伤。

张文清脸色大变，向撞向平台的火蛟飞扑过去，却哪里来得及。只见那条火蛟撞入平台凹陷处，乱石崩飞，声势惊人之极。如此凶猛的撞击，白羽多半已被撞死。

张文清面色一白，双眼陡然变得通红，仰天厉啸：“孽畜，我杀了你们。”双臂一招，两把金色巨剑斩向撞入平台的火蛟。

火蛟眼中凶芒闪动，大口一张，一颗拳头大的蛟丹从口中飞出，迎向两把金色巨剑。火红色的蛟丹一出现，周围的空气都被蛟丹上面发出的高温能量波动扭曲了，炽热的气浪向西面八方扩散开来，连五十多丈外的章子厚等人都能感受到蛟丹发出的高温。

一柄金色巨剑和疾飞过来的蛟丹撞在一起，轰隆一声，空气荡起圈圈涟漪，蛟丹倒飞而出，组成金色巨剑半截剑锋的纸符瞬间燃成了灰烬。另一柄金色巨剑没有阻拦，一剑深深斩进了火蛟的身体，顿时蛟血便似喷泉般从伤口喷了出来。

张文清左手回召，被蛟丹烧毁一半的金色巨剑飞回来，变成金色盾牌，挡住了另一条火蛟的进袭，右手向前一推，本已斩入火蛟身体三尺的金色巨剑猛地一动，又切进去两尺。张文清这是要斩了害死白羽的这条火蛟。

本来颇有癫狂之态的火蛟在死亡的危机前，神智突然一清，顾不得倒飞回来的蛟丹，猛地低头咬住切入它体内的金色巨剑的剑柄，要在金色巨剑把它斩成两截前，把金色巨剑毁了。

蛟丹呼啸，眼看要撞上崖壁，已被火蛟撞成废墟的平台后面突然无数碎石冲天而起，烟尘大起，从烟尘中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疾飞的蛟丹。只听一声长笑，不是白羽又能是谁？

原来白羽在静室之中，入定之时，进入神庭识海之中，触动了武疯子留下的金色结晶模拟战技的功能，却把斩水的招式刀意和经脉中运力运行路径都模拟了出来。

白羽顿时大喜若狂，金色结晶还有如此神奇的作用，那岂不是说以后他见到的战技，金色结晶都能模拟出来，有了金色结晶模拟，任何战技的奥秘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旋即白羽就清醒过来，金色结晶的模拟功能不可能那么逆天，其中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限制，像这种模拟出来的战技，和原版相比，必然会有所不同或缺陷，不过即便如此，这种功能也令人怦然心动。

接下来，白羽在神庭识海中观摩大汉所使的盗版斩水，试着把盗版斩水和他自创的寂灭刀相融合。寂灭刀本就还没有最终定型，融合盗版斩水的元力运行路径，并不困难。

白羽在神庭识海专心创造属于他的刀法战技，外界发生了什么，他全然感受不到。张文清叫人离开潜龙渊的吼声，又传不进他的神庭识海，因此，别人都跑出静室，向潜龙渊外面逃去，只有他在静室中安坐不动没有反应。

直到火蛟被张文清打得撞向静室，白羽再不动，绝对会被撞成肉泥，本能的危机感终于把白羽从神庭识海中拉了出来。白羽刚回过神，只见一截火红的蛟身撞破静室前面的墙壁，向自己撞来，危急中不及细想，本能地一仰身，贴地躺倒，蛟身贴着他的鼻子掠过，劲风刮得他面上刺痛。

刚从神庭识海中醒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白羽躲过蛟身，顺势一滚，滚到墙角，任由落下的碎石盖住他的身体，小心戒备。听到张文清的怒吼，白羽心念电转，立刻明白过来，必是火蛟飞上潜龙渊捣乱，张文清正和火蛟战斗。这里危险无比，无论是张文清，还是火蛟，只要随便一击，都会要了他这个小小的四品念师的小命。

白羽想到自己身处张文清和火蛟战场的危险性，正筹思如何从战场上脱身，就见一枚拳头大小火红色的珠子从自己面前飞过，珠子上恐怖的能量气息立刻使他明白，这颗珠子是火蛟的蛟丹。

妖兽的妖丹凝聚着妖兽一身大半的修为，对修行者来说，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无论是用来增进修为还是用来炼制丹药灵宝，都有巨大的作用。只是妖兽大多性情暴烈，面对比自身更前大的敌人，往往在最后关头，都会自爆妖丹，以求和敌人同归于尽，因此想夺妖丹，最好的机会就是妖兽把妖丹吐出来迎敌的时候，只要能抹去妖丹上妖兽的神魂烙印，就能夺到妖丹。

可是妖兽只有进阶六品，才能修炼出妖丹，此时再狂暴的妖兽也有了简单的智慧，轻易怎会把妖丹吐出来迎敌。

这条火蛟飞上潜龙渊时，便已身受重伤，神智有些混乱，面对强大的张文清，才会不管不顾，把蛟丹吐出来迎敌。

白羽眼见妖丹飞过，心中顿时一动，要是有蛟丹相助，自己的修为和境界必能快速提升，因此顾不得危险，弹身跳起，一把就抓住了蛟丹。

蛟丹一入手中，白羽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握住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掌心灼痛无比，一咬牙，神庭识海中的念力疯狂涌出，钻进蛟丹之中，恍如犁庭扫穴一般，把火蛟在蛟丹中的神魂烙印彻底毁灭。

没了火蛟的神魂烙印，蛟丹的温度立刻变得温和起来。白羽双脚落地，脑海一昏，险些栽倒，刚才他为抹去蛟丹中的火蛟的神魂烙印，念力全出，虽只有一瞬间，却是竭尽全力毫无保留，这才会有力竭之感。幸好他是四品巅峰念师，抹去蛟丹中的火蛟的神魂烙印正是念师所长。否则，即使换一名武皇来，想要瞬间抹去蛟丹中的火蛟的神魂烙印，也绝对不可能做到。

白羽这么做，也是小心谨慎为保万全，如果被夺了蛟丹的火蛟一发狠，引动蛟丹中的神魂烙印，自爆蛟丹，他的乐子可就大了，被自爆的蛟丹直接炸死也不是不可能。

白羽落地，只是脑海一昏，便即清醒，反手把蛟丹收进乾坤袋中，双腿一弹飞速向潜龙渊出口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