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孙氏姐弟 书院风物

孙氏兄弟离开谷口，一前一后往西面一座山峰行去。

穿过市集，来到险峻幽静的山道，走在前面的孙休忽然停下来，转身定定看着孙敬，眼中精光四射，犹如两把犀利的刀子，直入人心。

孙敬被兄长洞彻人心的目光看得站立不宁，低下头来，不敢直视兄长的面容。

沉默许久，孙休冷冷问道：“你在谷口执勤，如何会与白羽发生冲突？”他赶到谷口时，孙敬和白羽正在争执，他却不知孙敬和白羽为何冲突。

孙敬低头道：“还能为什么，那小子嚣张跋扈，我看不过，就把他拦了下来，谁知道那小子竟然大吼大叫，惊动了那么多人。”

孙休冷哼一声，严厉道：“果真如此吗？孙敬，你很好啊，当着哥哥的面也敢撒谎了。”他虽没有目睹孙敬和白羽冲突的起因，但从两人的只言片语中，也可窥见一二缘由，绝非孙敬说这般。孙敬这样当面说谎，让他很是生气。

孙敬猛然抬头，大声道：“我没有。”

孙休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你不肯和我说实话，你的事我也不管了。以后你再和白羽有什么冲突，也别来找我。”

孙敬听兄长这么说，顿时慌了神，叫道：“哥哥，你别生气，我和你说实话就是。”被兄长一吓，他不敢再隐瞒，原原本本把经过说了出来。

孙休皱眉道：“如此说来，倒是你的不对在先。”

孙敬不满道：“什么叫我的不对在先，那小子就没有错吗？今日之辱，来日我定要十倍还他。”

孙休斥道：“你技不如人，又有什么好说的？于其在这里发狠，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境界提升上去。以后你也不要和白羽冲突，那人是个怪物，不可用常理推测，你这一生恐怕都没有机会打败他了。今日之事，以后也不要再提。”

孙敬怒道：“难道就这样算了么？今天，那小子在这么多人面前羞辱我，你不帮我报仇，还这样说我。难道你忘了，你也败在那小子手里，一个半步武御败在一个大天位武者手中，传出去，对你的名声很好听吗？”

孙休平静道：“胜败得失，那也难说得很。这事过去了，就不要耿耿于怀，否则，就会成为修行的魔障。这事你错在先，不要去找白羽的麻烦，我也不会帮你针对白羽。”

孙敬心中冰凉，他跟着孙休过来，就是想让哥哥为自己报仇，没想到哥哥竟会这么说，不由怒道：“你放的下，我可放不下。你不肯帮我报仇，我就找大姐去。”

孙休教训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大姐马上就要毕业了，你总不能有事就找大姐，大姐又不能管你一辈子。”

话音刚落，就听山道后面响起一个柔媚的女子声音：“谁说我不能管他一辈子，长兄如父，长姐如母，弟弟被人欺负了，你这个做哥哥的，不但不帮忙，怎么还可以说风凉话？”

一个娇美的身影冲山道后面走出来，向孙休道：“你不帮他，我来帮他好了。”又向孙敬道，“小弟，事情的经过，大姐都听说了。大姐帮你出气，可好？”

孙敬大喜道：“真是再好不过。大姐最好狠狠羞辱他一顿，再把他赶出洛城书院，才能消了我的心头之恨。”

孙休怒道：“你胡说什么。大姐，你绝对不能出手，这样做，报复的意味太浓，激怒了书院，我们也会有麻烦。”

女子咯咯笑了起来，说道：“你们也太看得起那个白羽了，教训一个刚入书院的学生，还用我这个四品念师出手吗？难道你们忘了大姐是谁，我可是‘玉狐’孙敏，想要教训白羽，办法一抓就是一大把。”

孙敬喜道：“就是，就是。”

孙休道：“大姐没见过白羽，不知这人的厉害。依我看来，白羽的实力绝对可进入地榜前二十，而他是什么实力境界，大姐知道吗？”

孙敏笑道：“能胜过你，应该至少也是大天位武师吧？”

孙休道：“今天的比试形式太过特殊，真正放手对决，我有七分把握能胜过他。可是，他的实力境界只是大天位武者啊？”

孙敏身体一震，不敢置信地轻呼道：“大天位武者，你确定？”

孙休凝重点头，说道：“我能确定。他现在只是大天位武者，便有这般实力，大姐能想象，等他进阶到武师、武御，会有多可怕吗？为了一点私怨，得罪一个潜力无穷的修行者，太不值得了。”

孙敏沉默下来，心中暗暗权衡利弊得失。孙敬见她被二哥说动，不由急道：“大姐，白羽厉害，也是以后厉害，现在他可不如你。如果怕得罪他，干脆彻底废了他，不就行了？”

孙敏豁然转头，狠狠看着孙敬，目光幽深的令人毛骨悚然。孙休心中颤栗，小心道：“大姐，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孙敏目光慢慢缓和下来，说道：“你没说错。白羽潜力无穷，只能说明他未来厉害。在修行界，有多少看似潜力无穷的天才，就那么夭折在路上，便是像那……那个人，现在又怎么样了？”她说到“那个人”时，眼中掠过一抹黯然，情绪低落下来，说道，“小弟放心，如果白羽考进书院，大姐帮你对付他。”

……

……

在谷口，颜秋接了白羽的军部推荐文书和入院试证明，吩咐甘兴霸他们好好招待白羽，让白羽好好休息，准备明天参加天人三考，招呼龙千山回木塔说话，便带着众位院长走了。

青老离去之前，大有深意的看了白羽一眼，却没说什么。

龙千山告诉白羽自己住在大福客栈，和白羽约定在大福客栈见面。

邓斌大大咧咧拍了一下白羽肩膀，鼓励道：“小子加油，通过天人三考，来做我的学生。”

李神谷吩咐女儿，多和白羽说说天人三考的事，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李玥儿自然满口答应。

众位院长都走了，围在这里的学生见没有热闹可看，也都散了。

甘兴霸等人欢呼一声，拥簇白羽向谷内走去。众人都好奇，只是一月不见，白羽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不过见白羽一路东张西望，对洛城书院大感兴趣，便按捺住好奇心，为白羽介绍起洛城书院来。

听了众人的介绍，白羽才对洛城书院有个大概的印象。

洛城书院分为两科，一是文科，教授诗、书、礼、乐、御、射君子六艺，在里面学习的都是普通人。一是术科，即白羽要报考的科系，教授修行知识，在里面学习的都是有修行潜质的修行者。

术科下设武修、剑师、念师、符师、药师、阵师六大分院。入术科的学生，修为境界在武士境以下，都在武修分院学习，等进阶武士，表现出其他天赋的学生，就会转入其他分院学习。当然，其他分院的学生自觉在其他修行职业上并无多大潜力，也可以转回武修分院。

像是甘兴霸等人，只有王伟在药师分院学习，其他人都在武修分院学习。

洛城书院常年有学生三千到四千人，文科和术科四六开，术科的学生要多于文科的学生。

书院讲究育人育德，先学做人，再学修行。因此，术科学生除了要学习修行知识，还要学习诗和书，此外还可以选修礼、乐、御、射君子四艺。

在洛城书院，术科学生严禁仗着修为欺辱文科学生，一经发现此事，立刻驱逐出书院。

洛城书院的日常管理都交由纠察部负责，因此，纠察部的权力十分大。赵子乔叮嘱白羽，这次他得罪了纠察部，需防纠察部日后给他穿小鞋。

王伟指着围绕山谷的六座高峰，说道：“这六座山峰，分属术科六大分院，六大分院分别坐落在这六座山峰上。这六座山峰依分院之名命名，分别为神武峰、神剑峰、神念峰、神符峰、神药峰、神阵峰。”

白羽抬头看去，只见六座山峰分布在方圆十里之内，每一座都有千米高，山体浑圆，就似六根巨大的手指直插天际，山势险峻无比。自山腰往上，山体云雾缭绕，如梦如幻，极是神秘。每一座山峰都或多或少的有几条瀑布落下，被日光一映，好像银河从天而降，飞珠溅玉，美不胜收。

在山峰之间，似有一些黑点漂浮来去。白羽指着那些黑点问道：“那些在山峰上飞来飞去的东西是什么？”

丁宁笑着说明道：“那是云台。六峰相互独立，全靠这些云台联系。”

白羽惊讶道：“这些云台怎么看上去，好像石头一样？”

李玥儿笑道：“笨蛋，云台本就是用石头雕刻的呀。”

白羽瞪大了眼睛，震惊道：“石头也能在天上飞？”

众人都笑了。李玥儿解释道：“云台全靠阵法之力在天上飞，不过，云台只能平飞，不能上下飞，所以上山下山还要自己走路。据说，整个洛城书院都是坐落在一座阵法上面，这六座山峰就是六个阵眼所在。”

白羽心中一动，笑道：“以山为阵眼，真是大手笔。不知这是说明阵法？”

李玥儿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听阵法分院的祁老夫子说，这个阵法好像叫做六道轮回法阵。”

白羽眼睛一亮，心中怦怦乱跳，欢喜之极，来洛城书院找六道轮回法阵，果然不错，又问道：“神阵峰是哪一座山峰。”

李玥儿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想当阵法师吗？喏，那座就是神阵峰。”

白羽顺着李玥儿手指方向看去，见她指的是位于正南方向的那座山峰，那座山峰左右各有一条大瀑布垂落下来，宛如双龙取水，极为壮观，即使站在十多里的距离之外，也能隐隐听到瀑布的水声。白羽把神阵峰暗暗记在心中，等有机会，他必要上峰一探。

甘兴霸叹气道：“听说今年阵师分院又没有招到学生，祁老夫子气得快要吐血了，这已经是第四年没有招到学生了，明年再招不到学生，阵师分院就连一个学生都没有了。”

李玥儿笑道：“没有了才好，阵师分院连老师带学生统共只有三个人，就独占了神阵峰，我们武修分院一千六百多人却都挤在神武峰上，挤都快要挤死了，阵师分院招不到学生，正好腾地方给我们武修分院。”

众人一起大笑，说道：“正是，正是。”

六人说说笑笑，穿过蜿蜒的小径，面前豁然开朗。白羽一眼看去，只见山谷中湖泊成片，数百个大大小小的湖泊就像镜子一样镶在地上，六峰落下的瀑布的水流都汇聚到这些湖泊之中。湖泊中间狭小的陆地错落有致的分布着许多建筑，雕阁画楼，飞檐彩拱，极尽华丽。陆地与陆地之间，全用桥梁勾连。连那些桥梁之上，也是图金描彩，巧为装饰。

白羽久在洛城，洛城作为军城，一切建筑都以实用为主，外表厚重朴拙，他从未见过谷中这般精巧华丽的建筑，还未近前，一股繁华典雅的气息就扑面而来，不禁为之倾倒，啧啧赞叹。

众人走上连接一个湖心岛的桥梁，赵子乔指着湖泊中间最大的那个湖心岛，介绍道：“那座岛上的建筑，都是书院文科所有。”

白羽举目看去，只见岛上院落重重，颇为朴素，和其他湖心岛建筑的华丽大不相同。

王伟叹气道：“真羡慕文科的学生，不像术科，想来市集热闹一番，就要爬半天山，真是麻烦。”

丁宁笑道：“你羡慕文科热闹，文科学生还羡慕术科清净呢。我们术科不比文科，想要修行，还是清净点好。”

在山谷东南方向，一条河流从两山之间穿过，奔流而去。河上有许多货船画舫往来不休，极为热闹。

甘兴霸指着河流道：“那是洛水，书院所用的生活物资大半都是通过洛水运过来。”

白羽知道洛水是大夏西北疆域的重要水系，沟通四郡三十六城，可谓西北疆域交通的大动脉。见这洛水有出无进，分明是以山谷的湖泊为源，惊讶道：“这就是洛水吗？我早听过洛水的名气，没想到这山谷就是洛水的源头。”

众人带着白羽七转八折，穿过几座湖心岛。沿途都是酒楼商铺，百货云集，甘兴霸他们随口介绍指点，这是南方的竹雕，这是草原的皮草，这是燕京的脂粉，这是西域的珠宝，这是西蜀的织锦，这是东海的玳瑁，一一说来，如数家珍。

白羽取笑道：“只看你们对这里这么熟悉，就知你们在这些街市花了多少时间，可见，你们一定不是认真学习的好学生。”

众人尽皆大笑，都道：“是啊，你这才看出来吗？”

白羽见对面有一座三层楼阁建在水面之上，门梁上挂着一个匾额，上书“问水居”三个大字，建筑风格不似大夏所有，楼阁中隐隐有歌声传出，往来侍女身穿轻纱，衣裳服饰也不像大夏所有，向众人问起。

丁宁解释道：“问水居是出云国的商人所建。出云国位于东海之上，国内多岛多湖，向有‘九分水，一分陆’之说，这水面楼阁正是出云国的建筑特色，问水居里的侍女也都是来自出云国中，衣裳服饰都保持着出云国的特色。问水居经营的出云国特色菜肴，在洛城书院极有名气。”

王伟连连点头，说道：“不错，不错，问水居的菜肴可是一绝。白羽，在这洛城书院，有四处地方非去不可，其中之一就是这问水居。”

白羽好奇道：“还有三处地方，都是什么地方？”

王伟说道：“第二个是多宝阁，里面奇珍无数，最受术科学生欢迎，我就在里面买过不少好东西，你有空可以去看看。”

白羽问道：“多宝阁做不做收购的生意？”他手中只有几十两银子，看洛城书院的繁华，恐怕这些银子用不了多长时间。他手中还有二十几种地阶灵药，就想卖出一点。

王伟道：“做啊，怎么不做。不过，你有好东西，也别卖给多宝阁，他们心太黑，收购东西压价极为厉害。”

赵子乔接着道：“第三个地方是草亭。草亭里有一个胡先生，占卜打卦，其准无比，预人凶吉，百无一失。不过胡先生一天只打三卦，虽然卦金收得极重，请他算卦的人还是要排队。而且，胡先生有一个规矩，想算卦，就要先回答问题，答对了，才会给你算卦。”

白羽笑道：“这也算奇人奇事。不过，我向来敬鬼神而远之，对这种靠几枚铜钱一副龟甲测算人命运的事半点都不信，这草亭，我是不会去的。”

正说笑间，就到了问水居的门前，王伟忽然一抽鼻子，惊讶道：“什么味道，怎么香的这么古怪？”

经王伟提醒，众人都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为奇异的香味。香味正由问水居中传来，好像由十几种花香混合在一起，其中又有大麦玉米的烧烤香气，使人一闻之下，就不由食指大动，直咽口涎。

王伟一拍肚皮，叫道：“问水居又弄出了什么好吃的，把胖爷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引了出来。去看看，去看看。”说着也不问别人同不同意，一脸馋色的大步向问水居中走去。

甘兴霸四人相视苦笑，知道王伟被勾动馋虫，无论说什么，他也不会离开的，只好招呼白羽一起走进问水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