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破而后立 天一元决（上）

九尾伸手理理耳边散乱的青丝，有些欢喜地看着精神勃发的白羽，柔声道：“三眼昨天把你背回来，随后又去给你找治伤的灵药。也不知他都找了些什么回来。”

相比刚苏醒时的苍白脸色，现在白羽面颊红润，双目精光闪烁，如不是知道他元力种子已经粉碎，现在看去，他完全不像是命不久矣的伤员。

白羽叹了一口气，虽然再次神魂出窍，把【魔神诀】前四层修炼到大圆满的地步，不但跺实了念师修行的根基，念师修为更是一举冲到了四品念师的巅峰，只差一步，就可进阶五品念师，但是，念师修为的进步对他自身元力种子粉碎元力暴动的现状并没有什么大用处，除非他现在能一口气冲到六品念师的境界，否则，念师修为的增进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白羽觉得老天爷真是古怪，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疗伤之法，老天爷偏偏让他念师修为突飞猛进，他就像一个行走在沙漠里的快要渴死的旅人，明明需要的是救命的清水，上天却把一大坨金子仍在他的面前，真是让他不知是感叹好呢，还是大哭一场好呢。他摇摇头，把多余的心思扫出心间，不管如何，念师修为进步，总是值得高兴的事，说道：“三眼回来了，我们去迎一迎吧。”

九尾抿唇微笑，说道：“我是他师父，你是他师叔，哪有师父师叔迎接徒弟的道理？何况，你是为救他才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没有狠狠处置他就算好的了。”话虽如此，还是扶着白羽走出来，去迎接三眼。她也想知道三眼采了些什么灵药回来，能不能医治白羽的伤势？

两人走到金刚寺大门前，只等了片刻，就见一道白色身影飞快掠来。三眼离得远远的，已经看见站在寺门内的九尾和白羽，大声叫道：“师父，师叔的身体可大好了吗？弟子把方圆三百里内的灵药都摘了来，正好给师叔补补身子。”

白羽听他“师叔”两字叫的毫无窒碍，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昏迷一番之后，自己竟然从三眼的俘虏变成了三眼的师叔，世事之奇妙真是不可思议。刚才他神魂出窍之时，看见三眼还是在四五十里外，此时三眼已经来到金刚寺门前，速度之快，也让他心中感叹不已。

三眼奔到九尾和白羽面前，噗通跪倒在地，先向九尾磕了一个响头，大声道：“弟子见过师父。”

九尾笑道：“你这只猴子，明明是只妖兽，学什么不好，偏偏去学人类的礼仪做派，变成了一只磕头虫。”

三眼被九尾斥责，挠挠脑袋，干笑道：“弟子快七百年没见过师父了，现在师父肯让弟子重归师门，弟子嘴笨，心里欢喜，嘴里却说不出来，只有给师父多磕几个头。”说着又向白羽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师叔，以前师侄不知道你是师侄的师叔，对你老人家太也不恭敬，师侄给你磕头赔礼。”

白羽早知三眼心性质朴，见他这三个头磕得着实实在，没有半点水分，三个头磕下来，地上硬生生被他的额头砸出一个小坑，忙伸手把他拉起来，笑着道：“不用磕头，不用磕头。三眼老爷，我可不敢承受你磕的这几个头，更不敢自称什么老人家。”

三眼笑嘻嘻地站起来，说道：“师叔，你不怪师侄以前无礼就好。适才师侄见到金刚寺上空风云变色，中间似有师叔的气息，敢问是不是师叔在修炼？师叔的身体可痊愈了吗？”

白羽笑笑，说道：“刚才确实是我在修炼。不过，我元力种子粉碎，没有当场死掉，已是天大的幸运，这么重的伤，哪有这么快痊愈。倒是你，你当日受的伤也很重，可全好了吗？”

三眼没听明白白羽话中的深意，以为经过九尾救治，白羽已经快要痊愈复原。在他心中，九尾好像神仙般的人物，有师父出手，哪有治不好的伤势，欢喜道：“毒蝎师叔关心，师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师父师叔，弟子原以为弟子的领地是个山穷水恶的地方，没想到这次出去找药，竟然找到不少好东西，你们看。”他解下背后的兽皮包裹，捧在爪子上打开来，只见包裹内放着二十几种灵药。

这些灵药有的是花，有的是果实，有的是叶片，有的是根茎，也未整理，乱七八糟塞在一起。每一种灵药上面都散发着浓厚的灵气，只感受这些灵药上面散发出的灵气，白羽就敢断定，这些灵药品质极高，没有一株在自己见过的九品月光草之下，也就是说，这些灵药应该都是地阶灵药。想起自己和王胖子为了一株九品月光草拼死拼活，现在却有这么多地阶灵药像土豆玉米一样堆在自己面前，要是让王胖子知道了，不知会不会嫉妒死。

九尾伸手拨弄这些灵药，拿起一株人参模样的灵药，摇摇头，说道：“这株银参最多只有四百年，这些灵药中勉强算是不错的了，不过用来给你师叔疗伤却还不行。”

白羽一眼看去，九尾手中的银参外表和普通人参差不多，但是通体银光闪闪，自己只是靠近一些，闻到银参的参香，就觉精神微震，浑身通泰，确是上品灵药。不过和七彩莲子相比，还是大有不如，难怪九尾说给他疗伤还不行。这株银参参须全部折断，表面伤痕累累，可见三眼采摘时动作何等粗暴，要是被王胖子看到，绝对会大叫暴殄天物。

九尾放下银参，又拿起一朵茶杯大的花朵，此花色如火焰，花瓣肥厚如铜钱，气味辛辣如蒜，经过三眼的粗暴对待，花瓣已经凋落小半。她对白羽说道：“这是灵犀花，极为罕见，可以助修行者洗练精神力，对你倒是有些用处。”

九尾拿起这些灵药，一一为白羽解说。九尾身为阴山妖王，对阴山中特产的灵药极为熟悉，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三眼采摘来的二十六种灵药有大半都是补气益元增进修为，可白羽现在不愁元力浅薄，愁的是元力太过浑厚，无法镇压摄服，这些白羽服用灵药只会像火上浇油。剩下一些灵药有的可解百毒，有的可治疗外伤，有的可调理脏腑，对白羽有用的只有可以洗练精神力的灵犀花。

九尾说完灵药，对着三眼说道：“这些灵药的品阶没有一种不入地阶，灵药之侧应该都有妖兽守护，你身为这附近的妖兽领主，怎么好意思去抢夺属下的灵药？”

三眼表面唯唯诺诺，心中却浑不在意。他性子质朴，却不是笨蛋，师父对师叔的情意，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师父这样说，只是在指点他如何做妖兽领主，别看师父现在说的轻松，如果师父知道哪里有能治好师叔伤势的灵药，绝对会凶狠地逼他抢过来。

九尾又从白羽的乾坤袋中取出各种玉盒木匣，把这些灵药分类保存。乾坤袋本是莫老之物，莫老常年寻幽探秘，乾坤袋中自不会缺少保存灵药的器物。这些灵药现在白羽用不到，不代表以后用不到，当然，这是指白羽伤好之后。

收完灵药，九尾目光盯着寺门外一片树林，语气不善道：“阁下来到这里已有半柱香时间，何不现身一见？如此偷偷摸摸窥视偷听别人谈话，岂是英雄好汉的行径？”

白羽心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身体一动，踏上一步，挡在九尾身前，他现在不能动用武修的力量，念师修为却是完好无损，只要来人不是天人第五境以上的修行者，他都有信心一战。九尾看到白羽不自觉的遮掩动作，心中甜蜜，伸手握住白羽的手掌。

三眼浑身白毛猛然都竖立起来，火红的眼睛狠狠盯着树林，十日前，他在严止水手上吃了大亏，现在对一切外来者都会怀疑是敌人。瞬息之间，他体内的妖力提升至巅峰，随时都能发出毁灭性的攻击。

但听树林中响起一声苍老的长笑，一个侏儒身影从树后走了出来，大笑道：“臭小子，别来无恙？”

白羽听到笑声，已感熟悉，待看清来人样貌，惊喜道：“老鬼，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三眼认出莫老，面色惊疑不定。在古墓前，他就见过莫老，浑没觉得这个侏儒有什么了不起，刚才九尾喝破莫老的行踪，他立刻调动神识扫过树林，没有发现树林中有人藏身，他深信九尾的话，可是神识发现不了来人，使他惊骇不已，等看清莫老的样子，震惊道：“是你……你怎么……”

莫老对着三眼挤眉弄眼道：“你想问我怎么躲过你的神识的吗？”

三眼用力点头。莫老咳嗽一声，正要说话，九尾突然冷冷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的境界比他高，虽然现在实力没了，可是境界还在，要躲过他的神识扫描，又有什么难的？”虽然白羽和这个侏儒认识，但是她对这个鬼鬼祟祟的侏儒没有一点好感，说话的口气自然不怎么客气。

莫老老于世故，觉察九尾的心情，忙一辑到地，道歉道：“姑娘莫怪，十日前这只猴子抓走白羽，在下一时分不清姑娘和白羽是敌是友，不敢冒昧现身，还请恕罪。”他知道三眼是阴山大妖，年纪应该比他大得多。听三眼叫九尾师父，那么，九尾的年纪更在三眼之上。而三眼又叫白羽师叔，可见九尾和白羽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一心向收白羽为徒，叫九尾“小姑娘”不可，叫九尾“前辈”也不可，只好含糊称呼九尾一声“姑娘”。而且他眼力了得，一眼就看出九尾和他一般，都是灵体。

白羽笑道：“老鬼，你文绉绉的掉什么书袋。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的姐姐，也算是我的师父。”转脸又向九尾介绍了莫老的身份。

九尾听白羽说莫老曾经救过他，容色微变，向莫老点头致意。她是名震天下的妖狐王，心高气傲，莫老年纪虽老，却也是她的后辈，能点点头已是难得。

莫老心性豁达，不拘小节，笑着道：“想不到阴山中还有这样一座寺庙。”说着走进寺门。

刚走进金刚寺，莫老感觉到寺中无处不在的六道轮回法阵的镇压之力，面色微微一变，惊讶道：“阵法？”

白羽避而不答，反问莫老是如何找到金刚寺来的。

莫老笑道：“要找到你还不简单。”伸手在白羽腰后一拍，摊开手来，笑道，“有了这个东西在你身上，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白羽低头看去，只见莫老手心躺着一根半寸长的金色毫毛，一股能量波动隐隐从毫毛上传出，如不是有意探查，绝难通过能量波动发现金色毫毛，而且金色毫毛上的能量波动极为奇异，既不同于元力波动，也不同于念力波动，倒像是二者混合的能量波动。他好奇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他记得当日在古墓前，莫老临走之时，曾经拍过他的后腰，想来这根金色毫毛就是在那个时候被莫老放进他后腰的衣服之中的。

莫老屈指一弹眼眶上的金色长眉，得意无比地问道：“你说这是什么东西？”

白羽看到莫老的动作，恍然大悟，说道：“原来这是你的眉毛。”

白羽曾经听说过，修行者修炼的高深境界，身体一部分会受到体内能量侵蚀，发生改变。莫老的金色眉毛应该就是属于这种情况，而且金色眉毛曾是莫老身上的毛发，对于别人来说，金色眉毛散发的能量波动微弱的可以忽略，在莫老的感应中，就像黑暗中的灯火，耀眼之极。莫老自然能追寻金色眉毛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找到金刚寺。

九尾把莫老请到佛堂。莫老看到端坐的地藏王菩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指点道：“这座寺庙真是奇怪。外面明明挂着金刚寺的牌匾，里面怎么供奉着地藏王菩萨？”

九尾平静地说道：“地藏王菩萨监管地狱，渡化万鬼。因此佛门封印，多用地藏王菩萨镇压，这座金刚寺自然也不会例外。”

白羽不想谈论封印之事，转过话题问道：“老鬼，你怎么会跑来找我？龙兄弟呢？他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莫老听到白羽的话，顿时金眉一挑，豪不客气地斥道：“你还问我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约好十日之内在洛城相会？你还记不记得洛城书院招生之事？”

白羽啊的叫了一声，问道：“洛城书院招生？开始了吗？什么时候的事？”自他进入迷离渊后，连连遇险，数度徘徊生死之间，已然忘记了洛城书院招生的事。

莫老冷笑一声，说道：“原来你还记得。今天已是七月十九日，洛城书院七月十六日开始招生，现在已经过去三天啦！洛城书院的招生已经结束了。”

白羽跺足叫道：“不好，已经过去三天了，这可怎么办？”

莫老说道：“原来你还记得，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呢！放心好了，龙千山是西山书院院长的亲传弟子，三天前已经赶去洛城书院，有西山书院院长的面子在，想来让洛城书院破例给你一个考试的机会，还是不成问题的。我在洛城等了你十天，不见你来会合，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没想到十天不见，这只猴子竟然变成了你的师侄。如果现在你没有什么事，我们这就走吧。”

白羽说道：“好！我们这就……”说到这里，猛然想起自己的元力种子已被严止水击得粉碎，自己有没有命活下来还在两说，如何还能去考洛城书院，话音顿止。沉默片刻，涩声说道，“老鬼，你自己去吧，告诉龙兄弟，我多谢他的好意。这洛城书院，我是不能考了！”

莫老一怔，问道：“为什么？”

白羽嘴唇微动，反手握住九尾的玉手，低声道：“没有什么，我想多陪陪姐姐。”

九尾两条修长的绣眉微微簇起，问道：“小羽，洛城书院是什么地方，你很想去洛城书院吗？”

白羽心中一动，原先他打算进入洛城书院盗取六道轮回法阵的阵图，怕九尾担心，才没有和九尾说起，却忘记了洛城书院书院的建立和九尾被封印在金刚寺中只是前后脚的事，可能九尾被封印之后，洛城书院才开始第一次招生，九尾不知道洛城书院，也不奇怪。

白羽强笑道：“洛城书院吗，是一个教人读书修行的地方。原先很想去的，现在不想去了。”他不提六道轮回法阵，把想去洛城书院的原因含糊过去。

九尾心中一酸，眼泪险些流下来，白羽哪里是不想去了，分明是去不了了，强忍悲痛，柔声道：“既然不想去，那就别去了，就留在这里陪着姐姐。”

莫老越听越奇怪，看白玉和九尾的神情，均是十分悲伤，实不知何以至此，只有坐在旁边的三眼抓耳挠腮，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白羽取出乾坤袋，放在莫老面前，沉声道：“老鬼，这个乾坤袋我用不到了，现在还给你好了。里面的东西，你自己处理吧，你留着也好，送人也好，反正我是不问的了。你自己去吧，我不留你了。”说着站起身来，向后院走去。

九尾心情不好，狠狠瞪了莫老一眼，怪他前来多事，搅得白羽心情不得安宁，走到白羽身边，伸手扶住白羽的臂膀。莫老眉头紧皱，心中恼火，他巴巴赶来寻找白羽，结果还没说几句话，白羽就要赶他离开，这算什么事嘛？

“轰！”

莫老一拳击在地上，震得佛堂都颤了几颤，冲着白羽的背影怒喝道：“臭小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给老夫说清楚。”

白羽背影一颤，缓缓转过身来，脸上神情苦涩无比，黯然道：“你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