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生死之间 有大恐怖（下）

九尾“嗯”了一声，伸手抱住白羽的腰，脸颊贴在白羽的胸膛上，默默听着白羽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心道：“傻瓜，没有你的陪伴，我又怎能有勇气独自活下去。”只是这话她不会说出来，现在白羽生日无多，她不想让白羽再担心她。

白羽张张嘴，忽然不知说些什么，看着九尾一头乌鸦鸦的青丝，心中黯然，只剩下怜惜和哀伤之情。他不再说话，低下头，贪婪地嗅着九尾身上的香气。九尾虽然是灵体，身上却有一股很好闻的荷花香气，淡淡的，飘渺而又优雅，每当他心绪不能安定时，只要闻着九尾身上的荷花香气，很快心情就能平静下来。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白羽心中一片安宁，浑然忘记了生死的恐惧和忧思。不，并不是忘记，只是不再放在心上。佛门高僧说：“悟道有三种境界，执着，堪破，放下。”白羽心中念兹在兹唯有对九尾的关怀，浑然没有对生死间的大恐怖的执着，可以说，他已经堪破了生死的恐怖，无执着，唯有牵挂。

突然间，白羽神魂一动，窜出了神魂识海，如一缕青烟，悄悄穿透了厢房房顶，逸入外面的天空之中。

埋首在白羽胸前的九尾若有所觉，抬起头来，仔细看着好像突然变成木偶一般的白羽。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忽然看到白羽的眼睛，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没有了平时的灵动坚毅，眼神木然而空洞，好像失去了灵魂，现在在她眼前的白羽只是一具空洞洞的躯壳。

九尾惊愕片刻，霍然抬头，看向灰暗的屋顶，目光好像穿透了青色的屋瓦，看到了外面碧如水洗的晴空，一抹了然和惊喜的笑容在脸上缓缓绽放，低声道：“神魂出窍。”

白羽已经有过一次神魂出窍的经历，此时毫不惊慌，被银白色念力包围的神魂无视高空罡风的呼啸，冉冉向上升起。方圆千丈之内的天地元气像是湖面出现了一个湍急的漩涡，疯狂的向漩涡中涌进来，白羽被念力包围的神魂正处在漩涡的中心，毫不客气的把涌过来的天地元气吞噬进去，念力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每一个呼吸间，念力增长的幅度都堪比进阶四品念师以来二十多日增长的幅度。

【魔神诀】前四层的玄奥心法一句句从白羽心间流过，白羽从未如此思虑清明，回忆莫老对前四层心法的讲解，轻易理解了那些古奥言辞中蕴含的微言大义。包围在神魂外的银白色念力宛如水波一般震荡起来，不知不觉，白羽现在竟然从【魔神诀】第一层开始修炼起来。一种奇特的旋律从白羽的神魂深处奏响，念力震荡忽缓忽急，随着这种无声之乐翩然起舞，涨缩不定，每一次膨胀，就把千丈方圆的天地元气吞噬一空，每一次收缩，就有数百点暗淡的银白色火星从念力中飞出，好像一只只萤火虫游空飞舞，美不胜收。银白色的念力随着每一次涨缩，就越来越变得透明无瑕。白羽对念力的操控也越加得心应手。

只是数十个呼吸间，【魔神诀】第一层心法已经修炼完满，顺利进入第二层的修炼。修炼完【魔神诀】第一层心法，白羽的念力变得更加坚实凝练，如果说之前白羽的念力是带着无数杂质的砂岩，那么修炼完【魔神诀】第一层心法，砂岩中的杂质已经被挤压出去一小部分，挤压出这些杂质之后，白羽念力正向更加坚硬的玄武岩转变。

按莫老之前的说法，普通念师前三层修炼的是精神力，而白羽的精神力已经转化成了念力，白羽重修【魔神诀】前三层，修炼的就是念力，比起普通念师的修炼大占便宜。不过，想把【魔神诀】第一层修炼到大圆满的地步，至少也要三个月的时间，想把【魔神诀】第二层修炼到大圆满的地步，至少也要六个月的时间，想把【魔神诀】第三层修炼到大圆满的地步，至少也要十二个月

的时间。只有把【魔神诀】前三层重新修炼一遍，白羽的念力杂质尽去，他的念力质地才能真正和正常四品念师的念力质地比肩。如果再加上白羽念力中古怪的火焰属性，就是和刚进阶的五品念师的念力相比，也毫不逊色。

不过，这一切都是莫老按正常念师修炼的速度估计的，莫老绝对没想到，白羽居然在九尾刺激下，勘破生死间的大恐惧，心性修为大进一步，再次神魂出窍，进而修炼起【魔神诀】。

需知，神魂出窍修炼是六品念师的专利，在进阶六品念师之前，念师神魂出窍的机会只有三品进阶四品的那一刹那，那一刹那的神魂出窍就会给进阶四品的念师带来惊人的好处，可见神魂出窍修炼的优胜之处。

和其他职业修行者相比，六品之前的念师因为修炼只能在神魂识海进行，进阶速度十分缓慢，堪称所有修行者职业中倒数第一。二十多岁进阶武御的武修很常见，二十岁前进阶武御的武修才能被称为天才武修，而三十岁之前能进阶四品念师的念师就能被称为天才念师，可见早期的修行，相比武修，念师进阶速度之慢可见一斑。天人第四境之前，武修进阶速度能把念师甩出八条街去。进入天人第四境，念师经历过神魂出窍，精神力转化成念力，修行的速度才堪堪能和武修持平，不过此时，同年纪的武修可能已经进阶成武宗武皇。只有进阶六品念师之后，念师可以神魂出窍修炼，神魂直接吸收天地之间的纯净元气，修行速度从此一日千里，一举超越其他职业修行者的修行速度，才能慢慢把位阶追赶上来。

因此，莫老在得知白羽只有十六岁时才会如此惊讶，十六岁的四品念师可谓千年难得一现，绝对堪称天才念师中的天才。不过白羽的四品念师不是通过正常途径修炼进阶的，巧合的因素太多，不能当做评判白羽念师天赋的标准，当时莫老又一心脱困，才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等确认白羽的念师天赋之后，莫老突然死皮赖脸要收白羽为徒，就是看中了白羽的念师天赋。

修行界中，最为修行者看重的两件事，一是修行者自身的修为，一是修行者自身的传承，在很多修行者眼中，一个可以传承自身衣钵的弟子往往比亲生子女还要亲近重要，因为子女传承的是修行者的血脉，弟子传承的是修行者的信念，对修行者来说，信念的传承往往比血脉的传承更加重要。否则，武疯子身死之后，为何要煞费苦心的修下自己的武道意念？他的挚友八戒大师为何要不辞辛苦建造古墓？为的不就是能把武疯子的传承流传下去吗？

如果说，白羽十六岁进阶四品念师，已经说明他的念师天赋是多么优秀，那么现在他在进阶六品念师之前，堪破生死，第二次神魂出窍，可以说他的念师天赋堪称妖孽，任何一个高品念师见到现在的白羽，都会为之疯狂，无论使用什么手段，巧取也好，利诱也好，威逼也好，绝对都要把白羽收归门下而后已。只是神魂出窍数十息时间，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修炼到大圆满境界的【魔神诀】第一层，白羽已经修炼到大完满的地步，顺利进入第二层的修炼。

一团半透明的银白色光球悬浮在金刚寺后院厢房的正上方，光球直径只有一尺，像活物一般涨缩不定，外面飞舞着数百点萤火虫般的银白色光点，这些光点都是从光球中挤压出来的杂质，最外面的光点缓缓消散，最内侧又有新的光点被光球挤压出来。

光球缓缓向高空攀升，沿途的天地元气都被吞噬一空。进入【魔神诀】第二层的修炼之后，白羽对天地元气的吸收速度更胜一筹，方圆千丈以内，已经变成了天地元气的真空区域，天地元气一进入白羽周围三百丈之内，就像进入漩涡的海水，立刻被吸入白羽的念力之中，转化为新的念力，补充被挤压出去的念力杂质的空缺。十里之内的天地元气都向白羽的神魂涌过来，有质无形的天地元气围绕白羽的神魂飞快旋转内敛，相互挤压碰撞摩擦，生成无数青色的光点，光点汇聚成光流，数百道数百丈长的青色光带围绕白羽的神魂飞舞飘扬，就像漂浮在海水里长长的水草，绮丽而又妖异。明媚的阳光从上方照射下来，给青色光带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膜。

以白羽的神魂为中心，一个半径三百多丈的巨大漩涡横隔天地，十里之内的天地元气全被吸引过来，因为天地元气流动的速度太快，晴空中出现巨大的风啸声。十里之内的花草树木拼命摇曳着，向着金刚寺的方向颤动拜伏，无数枯枝落叶倒冲上天，在天地元气漩涡形成一个更大的漩涡，两个漩涡高挂在千丈高空之上，百里之内都能清楚看到两个巨大漩涡。

从白羽神魂深处想起的的奇妙旋律越来越响，似是溪水在铺满鹅卵石的山间水道中哗啦啦流淌，又似是燕京城的歌女用婉转的歌喉轻吟浅唱，还似是熏风穿过疏疏密密的江南竹林带起一片竹叶在人的指尖飞舞盘旋。这个旋律越来越响，恍如天籁鸣响在山间溪林，正被突如其来的狂风惊吓的四处狂奔的数以万计阴山动物缓缓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响彻方圆百里的天籁鸣响忽然拔高，白羽的【魔神诀】第二层修炼圆满，进入第三层的修炼。

坐在白羽身畔的九尾微微侧着头，一瀑青丝从她的右肩披垂下来，耳听金刚寺上空的天籁鸣响越来越响，脸上浮起恬淡柔和的笑容，像是在品评，又像是在回忆，碎玉般的细牙咬着红润的下唇，心道：“不知小羽这修炼的是什么功法，这吟唱声很像我们青丘天狐族的祭歌唱法。”只听从白羽神魂深处发出的旋律总是在几个调子间徘徊反复。

突然间，九尾红唇微张，一个轻柔妖媚的声音从她的喉间吐出。起初，这歌声轻不可闻，却和白羽神魂中发出的声音相和相辅，宛如雏鸟初啼，春雨落叶，充满一种生命蓬勃向上的力量。九尾随着白羽神魂中的旋律浅唱几声，一声高昂激越的歌声骤然从她的口中吐出，响彻天地，冲入高空之中。这歌声像走在悬崖之上，越走越高，越走越险，直走入白云之中。清亮而又不失妩媚，险峻而不失柔和。像是一把小钩子，探入白羽的神魂深处，把藏在白羽神魂深处的那些暧昧飘荡的心绪全部勾引了出来。

从白羽神魂深处发出的旋律陡然激昂起来，随着九尾的歌声一路走高，如虎啸深山，龙吟大泽，充满不可一世的骄傲和霸气。放置在厢房床脚的夜刀突然从刀鞘中弹出半尺，发出一声激昂的刀啸声，不住颤鸣，一抹淡淡的乳白色水波光泽在刀身上来回流转。

白羽神魂运转【魔神诀】第三层心法的速度本已十分快速，九尾的歌声和夜刀的颤鸣先后响起之后，【魔神诀】第三层心法运转的速度陡然加快了数十倍，一路势如破竹冲入第四层心法。原本莫老预计白羽至少要花二十一个月才能修炼完的【魔神诀】前三层，白羽竟然在堪破生死神魂出窍的情况下，只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修炼圆满，进入第四层，不可谓不惊人。

【魔神诀】第四层心法白羽已经在古墓中修炼过，现在重新修炼，感觉和古墓中修炼时又不相同。一种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觉从白羽神魂深处生出，被银白色念力包围的神魂一涨一缩，竟然发出心脏跳动般的声音。从神魂深处发出的歌唱般的旋律渐渐被“砰砰”的心跳声代替，心跳声越来越响，渐渐压住了歌唱旋律。随着【魔神诀】第四层心法的修炼渐渐深入，歌唱旋律终不可闻，完全被“砰砰”的心跳声代替。

九尾停下歌声，看向夜刀，只见夜刀刀啸渐止，刀身上的白色光芒也隐没下去，啪的一声夜刀回鞘，再也看不出什么神异之处。九尾若有所思地看了恢复平静的夜刀一眼，旋即目光又被厢房上空传来的堪称恐怖的天地元气波动所吸引，身形一虚，旋即出现在厢房屋顶，抬头向天上看去。

白羽的【魔神诀】修炼突破前三层之后，念力形成的银白色已经膨胀到两尺大小。光球中心本是虚无的空间，其中炸起一团团银色光团，一道道细长的银色电蛇从光团中激射而出，在光球内部蜿蜒游走。每炸开一道银色电蛇，悬浮千丈高空的三百丈半径的巨大元气漩涡都是一阵剧烈波动，发出夏日雷鸣般的巨响。

一个银白色光点从光球虚无的中心闪现，光球中数百道游走的银色电蛇像是受到此时的吸引，纷纷投入光点之中。光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迅速填满光球虚无的中心，变成一个鸡蛋般的东西。鸡蛋发出啪啪的破壳声，一道裂纹从鸡蛋顶部出现，向下延伸，直到鸡蛋底部。与光点出现的同时，白羽神魂一暗，好像被吸进了一个幽深的空间，再也感受不到外界的情形。旋即，他又感觉自己好像从一个洞里钻了出来，周围一切都是混沌模糊不清。很快，他感觉自己的手脚都长了出来，挣扎一会，慢慢撑开手足，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好像身处一个封闭的空间中，四周都是弧形的银白色墙壁。眉梢一挑，他一拳击出，拳头狠狠砸在银白色的墙壁上，咳嚓一声，一道裂缝从头顶出现。裂缝咳嚓嚓声响，一直延伸到脚下。最后砰地一声，银白色墙壁整个崩碎开来，一个半寸高的银白色小人破壳而出。这个银白色小人眉眼精致，宛然就是一个缩小了数百倍的白羽。

眼前一亮，白羽看清外面的世界，一层厚厚色银白色水液一般的东西包围着他的身体，游目四顾，百里之内远处山林湖光山色尽入眼底。西南方，一个白色身影飞奔过来，速度快得惊人，凝神看去，却是三眼。脚底下，就是金刚寺的寺院，一道湖绿色的身影印入眼帘，正是九尾站在厢房顶看着自己。

白羽举起手臂，发现手臂呈银白色半透明状，蓦然一种狂喜涌入心头，忍不住仰天狂笑，他这种情况分明是【魔神诀】第四层修炼到大圆满的地步——神魂显化，只差一步，就可进阶五品念师。只可惜他的武修实力太差，拖累了他的念师实力，如果现在他是武御实力，完全可以一举突破至五品念师，可惜现在已到了他的极限。

笑声普歇，白羽十指轮飞，捏出一个奇异的印决，低喝一声：“凝！”包围在白羽身外的银白色水波状的念力层层收缩，在他脚下凝成一朵银白色的莲台。

莲台只有两寸大小，分成四层，层层花瓣绽放，把白羽神魂显化的半寸小人直接暴露在高空罡风之中。神魂显化之后，神魂坚实无比，即使直接暴露在暴烈的罡风之中，也是无碍。

扫了一眼身外的巨大元气漩涡，白羽再捏出一个奇异印决，低喝道：“收！”脚下莲台猛然旋转起来，一股绝大的吸力从莲台中生出，巨大的元气漩涡呼啸着冲入莲台之中。转眼之间，莲台鲸吞海吸，只数息时间，半径三百多丈的元气漩涡竟被莲台吞噬一空。

白羽双手一分，一圈银白色的光波横扫而出，包围在元气漩涡外侧的枯枝落叶形成的巨大漩涡一接触银白色光波，顿时无声无息化为灰烬，向外卷去。

白羽知道此时念力再无进阶可能，身体一缩，和莲台化作一道银白色光芒，直冲下来。同时，九尾身影一幻，再次出现在厢房之中，举目看去，只见一道银光射入白羽头顶，白羽身体一动，眨眨眼睛，站起身来。

“姐姐，三眼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