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生死之间 有大恐怖（上）

白羽这一番昏迷，实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有时微有知觉，身体也如在云端飘飘荡荡，过不多时，又晕了过去。如此时晕时醒，醒时体内似有无数把小刀在来回乱戳，有的小刀锋利之极，有的小刀又糙又钝，有的小刀却如刚从火炉里拿出来一般，灼烫无比，这些刀切碎了他的血肉，剁碎了他的骨头。每次他醒来片刻，就被这堪比地狱刑法的折磨打入无边的黑暗。

白羽觉得自己好像在被人背着前进，每次醒来，那人都会在自己耳边大吼大叫，努力去听，却听不清这人在说什么，努力去想，却想不起这人是谁。也不知自己中间醒来了几次还是十几次，似乎那人一直在带着自己赶路。最后自己好像到了一处所在，耳中似乎听到了一声惊呼，那声惊呼是那么的熟悉，接着又陷进沉沉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正是黑夜时分，白羽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床前不远的桌子上，放着一盏青铜油灯，灯芯只有一点点露出油面，灯火如豆，发出萤火般的幽暗光芒。他所在的这间房舍很是朴素，灰色的房梁，不起眼的青砖墙壁，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四个木凳和一盏青铜油灯，别无他物，空旷的近乎宁静。

白羽看着熟悉的景致，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身上那地狱般的痛苦已经消失不见，只是浑身空荡荡的，没有半点力气，便是扭头转脸这些动作也做不出来。

白羽试着调动体内的元力，却发现元力根本不受自己的指挥。闭上双目，心神沉入神庭识海，发现神庭识海的念力漩涡仍是一如往常，这才松了一口气。当时严止水元丹受到重创之后，心神混乱，虽然一拳粉碎了白羽的元力种子，却忘记了白羽还是一名四品念师，故而白羽武修实力全废，念师实力犹在。

驱动念力漩涡，探出数百道念力丝，探入全身经脉。发现体内的元力没了元力种子的控制，好像脱了缰的疯马，四处冲突。想必他在昏迷中感受到的地狱般痛苦就是元力失控造成的，而且，原本融合在一起的土火金三系元力彻底分离开来。在昏迷中感受到的锋利的小刀应该就是金系元力，钝刀应该是土系元力，烧红的刀子应该是火系元力。三系元力就像三国鼎立的士兵，互相攻击战斗。白羽看到经脉中三系元力混战的情况，心中苦笑不已。幸好经脉外壁都包裹着一层七彩光芒，才没使经脉被元力撕碎。从七彩光芒中，白羽感受到了熟悉的七彩莲子能量。

念力丝探过经脉，延伸进丹田气海之中。白羽这才发现，相比丹田气海中的混乱，经脉中三系元力的战斗真是小巫见大巫。但觉丹田气海好像正在刮一场十八级的飓风，无数的滔天巨浪和幽暗漩涡此消彼现，三系元力忽而溃散开来，忽而又融合到一起，暴乱的元力疯狂冲击着丹田气海的束缚。相比经脉外壁的七色彩光，丹田气海外包裹的七色彩光足足厚了十余倍，即便是如此，在暴乱元力冲击下，仍是不住颤动，好像随时都会碎裂溃散。

念力丝一进入丹田气海这片狂暴的海洋，立刻被绞得粉碎，休想能调动镇压一丝元力。白羽调动更多的念力进入丹田气海，想镇压住暴乱元力，却发现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丹田气海元力激流汹涌，好像有一千八百匹野马同时向一千八百个方向奔驰，顾得了这边，就顾不得那边，顾得了那边，就顾不了这边。盖因白羽的元力全是液化元力，单从量上来说，已经不弱于任何一名小天位武御。想镇压下一名武御体内的元力，从理论上来讲，镇压的力量至少也要是天人第六境的强者才能具备，而白羽的念师实力只有四品，就是念力全部用来镇压丹田中的元力也远远不足，何况这些失控的元力如此狂暴。

白羽试过几次之后，只有无奈放弃。想到曾听王伟说，修行者修行出错，叫做走火入魔。而走火入魔是修行者最为恐惧的一件事，一旦发生，体内元力暴乱，轻则百脉俱伤，修行全废，重则命丧道消。不知自己这种情况算不算走火入魔。如果也算走火入魔，不知算是轻的，还是重的。

正在白羽胡思乱想之际，房门支呀一声被人推开来，一个穿着绿色衣裙的妖娆身影走进房中。来人一双盈盈似水的眸子对上白羽的眼睛，忽然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快步走近床边，紧张激动地问道：“你……你身上可还痛吗？”

白羽无力地笑笑，答道：“一点儿也不痛了，就是没有力气。姐姐，这许多日不见，你又漂亮了。”

进入房中的女子正是那日被六道轮回法阵镇压回青冥之中的妖狐王九尾，他所在的房间就是从小住到大的金刚寺后院厢房。当日这厢房被七色彩莲出世时引起的元气暴动摧毁，第二日就被六道轮回法阵恢复。

白羽昏迷许久，刚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金刚寺的厢房之中，接着见到日思夜想的九尾，对元力种子被毁的恐慌和绝望也淡了一些。他本想问九尾那日突然被六道轮回法阵镇压，有没有受伤，然而想到九尾即使受了伤也不会说出来让自己担心，干脆就不问了，反正九尾好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想来即使受了伤，也不会重。

九尾放下托盘，柔声道：“我想你也该醒了，特意去熬了些肉粥，你尝尝味道如何。”

白羽听到九尾如此说话，心中不由一沉，这么多年来，自己也受过几次重伤，她总是细心帮自己医治之后，随口调笑一番，从未这般柔声和自己说过话，更不提亲手熬粥了。看来，自己的伤势之重，她也束手无策。当下强颜笑道：“好啊，我肚子正饿的很。姐姐煮的粥，一定美味的很。”

九尾端起粥碗，搅了几下，吹凉之后，单手扶着白羽坐起来，舀了一勺粥，送到白羽嘴边。白羽嘴唇一动，慢慢咽下。肉粥很咸，盐放的太多了，不过兽肉炖得很烂，不用咀嚼，也能咽下去。

一碗粥吃完，白羽肠胃温暖起来，身上渐渐有了些力气，悄悄伸手揽住九尾的小腰，满足地道：“姐姐，现在我很快乐啊！”

忽然有几滴水珠落到他脖子上，他心中一痛，突然用尽所有的力气抱住九尾，低声道：“姐姐，我很好，真的很好，比以前要好的多。你不用为我难过，即使不能再修炼，我还是四品念师，比以前已经很强了。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真的，我很知足。”他埋首在九尾怀中，根本不敢让九尾看见他脸上的泪水。

九尾伸出手，抚摸着白羽的头发，嘴唇微颤，终于忍不住哭出来，低声叫着白羽的名字：“小羽，小羽，小羽……”声音是如此深情款款，又是如此凄凉哀伤。

“小羽，不要离开姐姐好吗？”九尾柔声说道。

“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白羽颤声说道，心中的绝望越来越深。

“真的吗？你可不许骗姐姐，趁姐姐不注意，跑得不见踪影。你要答应姐姐，这一生，再也不许离开姐姐，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好不好？”

“好，我答应。就算姐姐赶我走，我也不走，我会一直留在姐姐身边，直到我死了，骨头也化成灰，魂魄也会跟随着姐姐。我要陪你离开这里，到处看看走走。我们还会去燕京，看我外公家的那个大荷花池，很大很大的那种。”

“是啊，我们说定的，要去燕京看你外公家的大荷花池，你可不许丢下姐姐一个人在这里。如果……如果……”

“没有如果，从来没有什么如果。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就是诸神下凡，也休想让我离开姐姐。”

九尾抽噎着“嗯”了一声，紧紧抱着白羽。两人默默无言，沉默良久。

“你还饿不饿，我再去给你盛一碗粥，我熬了很多的。”九尾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问道。

“不用，我不饿的。”白羽闷声答道，“这样很好，我就想这样抱着姐姐。”

“好，依你。”九尾心中一片温柔，说道。

白羽贪婪地嗅着九尾身上的香味，问道：“姐姐，我怎么回到金刚寺的？”

九尾说道：“是三眼送你来的。他受的伤也不轻，背着你走了八天，才来到寺里。”

白羽忽然想起，七色彩莲成熟的那天，九尾说过，七色彩莲的种子是一只三眼灵猴在七百年前丢下的，而三眼拜师的时间正是在六七百年前，三眼带着自己出发就是要拜见他的师父，顿时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姐姐就是三眼的师父。早知道的话，嘿嘿。”想到在古墓之前，自己为脱身，费尽心机，撺掇三眼去拜见他的师父，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

三眼带白羽进到金刚寺，早已把其中的原委告知了九尾。想到三眼被白羽忽悠的不知东西南北，九尾也笑了起来，一点白羽的额头，嗔道：“你啊你，算起来，三眼还是你的师侄，你下次可不许在哄他了。”

白羽尴尬道：“这不是以前不知道吗！有这么一个阴山大妖做师侄，我的压力也很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