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八门锁金 七夜冥刀（上）

一觉睡醒，白羽伸了个懒腰，翻身坐起，见龙千山正跪坐地上，聆听莫老讲解修行疑难。缓步走了过去，见除了龙千山和莫老身下的蒲团外，旁边还留有一个蒲团。蒲团以黄色丝绸做面，上面以金线绣出一幅月夜荷花图，极为精致典雅。剩下那个蒲团应该是留给自己的。

莫老讲解完龙千山的修行疑问，指着空着的蒲团向白羽道：“坐下。”

白羽笑道：“老鬼，你早。”又向龙千山点头道，“老龙，早上好。”他也不学龙千山跪坐方式，随意盘膝坐了下来。

莫老斥道：“坐没坐相。”

白羽微微一笑，说道：“别管我的坐相，你说说如何离开第十层。”

莫老挥手撕开一道光门，从中拿出一块石板丢在白羽面前，指着石板说道：“如何离开第十层，八戒大师已把方法记载在这块石板上，你先看看，有不懂的地方，再来问我。”

白羽一眼扫去，见石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宽半尺高两尺的石板至少刻了三千多字，字体笔画繁多，不是现在用的小楷，却是千年前流行的小篆，他跟九尾学过小篆，虽然使用的少不免生疏了些，石板上的字倒是难不住他，只不过要多花些时间辨认。

白羽拿出辟谷丹，想先吃一颗，再来研究石板，忽然旁边递来一个大木盒，放到他的面前。

龙千山说道：“辟谷丹虽好，却不如普通食物滋养身体。你要饿了，就请吃些糕点。”伸手揭开盒盖。

白羽低头看去，只见木盒中纵四横四共有十六个格子，每个格子都装着一色点心，每一色点心都十分精美诱人。白羽暗赞一声，龙千山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弟子，出门在外，衣食用具也是如此讲究。想甘兴霸等人都是洛城书院学生，也是名门弟子，进入阴山，或吃兽肉，或吃辟谷丹，和龙千山一比，就能看出世家子弟生活的优渥豪奢。王伟说书院和宗派人才辈出，远胜世家，细微处见真知，发生这种现象不是没有理由。

十六色点心，白羽只认得桂花糕和千层酥，拿起一块桂花糕送入口中，这桂花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比自己昔日吃过的味道更胜数筹，赞美一声。却见莫老在对面喉结不断上下滑动，显得垂涎欲滴，想起这个老鬼是被活活饿死在这里，难怪一见糕点就是一幅三百年没吃饭的馋相。

“好吃，真好吃。”白羽又拿起一块不认识的糕点送入口中，故意大声吞咽赞美。

莫老愤愤然一拍地面，叫道：“臭小子，你吃便吃，乱叫什么！”

白羽把木盒推到莫老面前，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看这些糕点多好看，味道也很不错，要不然，你老人家也尝一块。”

莫老狠狠看了一眼糕点，自己要是能吃，哪里用这黑小子招呼，可是自己现在这副身躯是由神魂念力组成，又非血肉之躯，如何能吃得下食物。

“臭小子，老夫不饿。”莫老怒道，将身一纵，化为满空流萤，消失不见。

“石兄弟，你明知莫老没有肉身，何苦这样刺激他。”龙千山责备道。

白羽吃着糕点，笑嘻嘻道：“谁让他说我坐没坐相。”

龙千山恍然，原来根由在这儿，这家伙，真是个小心眼儿，别人说他一句，他也要报复回来。

白羽气走莫老，拿过石板看起来，一边看一边点头，随手拿起点心丢进嘴里。龙千山见他不住点头，心中欢喜，又见他吃的香甜，不觉食欲大起，挑他没碰过的几种点心，拿了几块放在手帕上，慢慢吃起来。

龙千山吃完点心，抬头却见白羽双眼直愣愣看着石板，脸色凝重，左手举着一块点心也忘了送进口中。只见白羽双眼不停扫过碑文，脸色越发难看，第十层大厅十分凉爽，白羽额头却渐渐沁出汗水来。白羽每多看一分碑文，脸色便多难看一分，额头便多流一分汗水，到得后来，简直是面色入土，汗如雨下。

龙千山心中咯噔一下，不知碑文中写了什么，让白羽变成这么一副模样，忙凑过头去，和白羽并肩观看碑文。他身为符师，写字画画乃是看家本领，无论古今何种字体，都十分精熟，比白羽这种半生不熟的半吊子强多了，读起碑文的速度远比白羽快速，默观一遍碑文，见内容记述的是梅花易数、八卦九宫，都是些十分浅显的阵法道理。留下石碑的八戒大师生怕武疯子传人是个对阵法一窍不通的白痴，在石板上详加解释，指出如何推动阵法变化，如何寻找隐藏在第十层的藏宝室，如何离开第十层，条条框框，说得十分明白，就是一个不通阵法之人，按石板上记述的方法操作，也能万无一失离开第十层。龙千山不明白这有何难，使白羽一副如见鬼魅的神情。

白羽看完石碑，忽然把手中的点心一仍，抱头叫道：“忘了，完了，这下完了。”

莫老身形从空中闪现，一把抓起白羽，恶狠狠道：“什么完了，你给老子说清楚。”他离开这里的希望全在白羽身上，忽然听白羽大叫“完了”，焉能不急火上眼，立刻现身，什么“我”“老人家”“老夫”等自称全不说了，直接自称“老子”。

白羽拍开莫老抓他衣襟的手，大叫道：“还能有什么完了，当然是我们不能离开第十层了。”

龙千山大吃一惊，急声问道：“你说什么？怎么会不能离开？是不是碑文中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白羽苦笑摇头，自己为救九尾脱离六大轮回法阵的镇压，也曾向人系统学习过梅花易数八卦九宫的知识，碑文说的如此浅显，自己怎会不懂，指着一处碑文，说道：“不是不懂，就是因为懂，我才说完了。你们看这里。”

莫老和龙千山一起看向白羽指着的碑文，这处碑文是讲解如何推动阵法变化，两人都皱起眉头，不知这处碑文有何问题。

“还有这里，还有这里，这里，这里……”

白羽接连指出七八处碑文，每指一处，神色就惨淡一分。莫老和龙千山却是越来越糊涂，看白羽指出的碑文，都是操纵阵法的法门，不知白羽发现了什么，如此失态。

龙千山忐忑不安地问道：“这些碑文有什么问题？”

白羽垂下头，沮丧道：“不是碑文有问题，而是我有问题。你们看，这些操纵阵法的法门每一处都要用元力推动。”

龙千山问道：“那又如何？”

白羽叹息一声，指着自己道：“而我，武者小天位，经脉未通，元力种子未练成，也就是说，我根本没有元力。”

扑通一声，莫老仰天摔倒，旋即，又跳了起来，扑到白羽身上，掐住白羽的脖子，暴怒叫道：“老子掐死你这个小白痴。你没有打通经脉，来凑什么热闹？你没有练成元力种子，为什么要进第九层？你没有元力，接受什么传承？我要宰了你这小混蛋。”

白羽被他掐得直翻白眼，用力去掰他的手，叫道：“放手，老鬼，你再不放手，小爷不和你客气了。”

龙千山也在旁边劝解。莫老只是不答应，叫道：“不放，死也不放，老子等了三百年，好不容易有点希望，这下全被你毁了。”莫老身高将将五尺，掐住白羽的脖子，只有脚尖还能碰地，身体像个葫芦般挂在白羽身上摇摇晃晃，十分可笑。

白羽力大，眼看就要掰开莫老的手，忽然双手从莫老的手掌中穿过，定睛一看，只见莫老整个人都已变成半透明状，索性放下手来，光棍道：“你掐吧，掐死我好了。”

话虽如此，然而莫老变成鬼魂之后，双手只有百十斤力气，他便站着不动让莫老掐，莫老掐上三天三夜，也休想掐死他。

莫老掐了半天，却见白羽面不改色心不跳，蓦然放开白羽，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白羽见他哭得眼泪乱飞肝肠寸断，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拍着他的脊背劝解道：“你有什么好哭的，老龙和我才应该哭。你出不去，还是一个鬼，老龙和我出不去，用不了多久，也会变成鬼。”

莫老抹了一把眼泪，愤怒道：“你懂个屁，鬼是人死后魂无所依，吸取天地阴秽之气而显形。我是肉身崩毁之后，元神遁入元丹，借天地灵气化形，是比鬼高出无数个层次的灵体。只要我出去之后，恢复修为，就可夺舍刚死之人的躯壳肉身，重新做人修行。”

白羽吸了口冷气，惊叹道：“这么厉害！”

莫老冷哼一声，说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何这么想出去了吧？我被困在这里，阵法日日侵蚀我的灵体，三十年内不离开，就会魂飞魄散，连再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至于你们，你们一没有修成元丹，二没有修成元神，死在这里，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魂魄会被阵法直接打散成天地元气。罢了罢了，臭小子，我不怪你了，你被困在这里又不是你自己的意愿，我好歹比你们还能多活三十年。时也，命也，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