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雨夜杀机 密林惊箭

入夜之后，天色渐渐阴沉起来。风刮得很急，树梢在凌厉大风中狂舞乱摆，乌云弥漫天将欲雨。

按说这个天气应该没有人会在野外活动，洛城南门外却出现十七个黑衣人，他们黑色的身影似乎融进了夜幕之中，城头巡视的军卒来来去去竟没有发现这群行踪诡异的黑衣人。

“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也想对付那个人，当真是不知死活。”一个军校看着远去的黑衣人，抖抖手中厚厚一沓的钱票，露出诡异的笑容。

“这世上总有一些自视很高的蠢货，以为人多、年纪大就能稳压白少爷一头。”老陈掌柜从城墙黑暗角落里慢吞吞的走出来，两眼微微眯着，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如果让那些人知道白少爷做过什么事，只怕打死他们也不敢去找白少爷的麻烦。不过我们做奴仆手下的只要听将军的命令行事即可，青沙帮胆子够肥，出手够大方，将军和你我都很满意。至于他们此去是杀了白少爷，还是白少爷杀了他们，都不关我们的事。”

“洛城人都说白少爷救过城守大人的性命，这事是不是真的？”军校露出好奇的神色，向老陈掌柜低声询问。

“这个消息是将军让人放出来的，你说是不是真的？”老陈掌柜一摊手，望着军校笑眯眯的道。

军校看着老陈掌柜平摊开来不收回去的手掌，露出一抹痛苦和痛恨混杂着的神色，咬牙分出一半钱票，放在老陈掌柜的手心中。

“今天月亮真圆啊！”

老陈掌柜抬头望天，咂嘴感慨着，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收回手掌，也不去握紧那些轻飘飘的钱票，就这么任由钱票躺在手心。呼啸的狂风掠过城头，插在城头的几十面旗帜在风中展开、飘扬，老陈掌柜手心的钱票像被一层透明的水晶压着，连边角都不曾被风带起。

军校看看乌漆麻黑的天空，看看老陈掌柜笑成一朵花的老脸，无奈的在抽出一张钱票放在老陈掌柜手心那叠钱票上，心中感慨着：“今天我的嘴真贱啊！”

“今天的风很大啊。”老陈掌柜再次感慨着。

“今天我的心很痛啊！”军校又抽出两张钱票放上去，脸上面无表情。

“今天晚上好像要下雨啊！”老陈掌柜的手往回收了一收，继续感慨着。

“今天晚上的老陈好像特别不要脸啊！”军校颤抖着抽出三张钱票放上去，两眼直欲喷出火来。

“人老了，眼睛耳朵记性都不好了。你没问过什么，我什么也没听见。”老陈掌柜心满意足的收起钱票，终于不再感慨了，举步向城墙下走去。

“刘三，你对洛城的帮派比较熟悉，去查查青沙帮的底细。”

“是。”军校刘三躬身答应，看着远去的老陈掌柜的背影，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唾沫，捏捏少了一大半的钱票，狠狠咒骂道：“他娘的，老子从没见过这么死要钱的修行者。”

此时马大宁也在狠狠咒骂着，阴沉凶狠的脸色让手下噤若寒蝉，谁也不敢上前触他的霉头。

洛城人都知道白羽住在城南的阴山中，却没有人知道具体地点。今天白羽和林晓离开洛城时，马大宁派了两名手下悄悄尾随跟踪。晚上他们出城后，一路循着那两人留下的暗记寻找过来，却在这里看见了两人的尸首。

张平仔细检查了躺在树下的两具尸体。他是一个杀手，不但精通寻迹追踪，对验尸的技巧也颇为精通。

“好精确的手法。”张平眉梢微挑，满脸赞叹道：“白羽只用了一招就杀了两人。”

他拔出插在一具尸体胸口的小刀，手臂平平举在半空，小刀刀尖指着前方，好像面前站着那两个青沙帮帮众，用一种迷醉的音调道：“当时白羽就藏在这颗树的后面，当李凌牛柳兄弟来到树下，他从树后走出来。李凌和牛柳看见他，就明白自己身处险境，走在后面的李凌兄弟立刻伸手拔刀，而牛柳兄弟因为靠得太近，来不及拔刀，于是就摆出猛虎下山的拳势准备出拳。就在此时，白羽出招了，就像这样。”

张平曲臂发劲，手中小刀闪电般刺出，斜斜划出一个微妙的弧形，停在半空，说道：“这一刀先是切开了牛柳兄弟的脖子，割断了脖子上的大血脉，不深不浅，刚好贴着颈骨划过，顺手刺进李凌兄弟的心脏。李凌牛柳兄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白羽杀了。然后……”

张平放开小刀，任小刀落在地上，右足踩在一小块倒伏扭曲的青草上，足踝一旋，向右滑出一步，侧身站定，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白羽放开小刀，向我这样侧身躲开一步，恰好避过牛柳兄弟脖子里喷出的鲜血。”

马大宁捡起小刀，看清刀柄上那个刺眼的“青”字，不由眼角微微抽动。这把刀是青沙帮名下的铁匠铺制作的，这个“青”字就是标记。刀柄长而刀刃阔短，一般只有猎人会买这种刀用来切割猎物，除了便宜没有别的优点。出城前他才得到消息，今天白羽在青沙帮的铁匠铺里买了三十把这种小刀，因为白羽买的量大，铁匠铺掌柜还给白羽打了八折，一把小刀只卖一钱银子。马大宁心头怒火上涌，就是这一钱银子，要了他两名精锐手下的性命。

“冷静、残酷、精准、迅猛，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没有浪费半分多余的力气。”张平眼中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神采，最后总结道：“这种刀并不锋利，然而牛柳兄弟脖子上的切口很平滑，说明白羽这一刀不但快，而且非常稳，才会留下这样的伤口。看来我们要面对的不但是一个好猎手，还是一个冷酷的杀手。”

“不管他是什么，我都要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马大宁猛然怒吼道，一扬手，小刀深深钉入树身中。

站在大树下，已经能看见山上密林中露出的一角房顶。白羽杀人后就这么任尸体留在这里，说明他知道青沙帮要来，根本没有把青沙帮放在眼中，这是**裸的蔑视和挑衅。

闪电划过长空，雷声隆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天地一片朦胧，看不清三丈之外的情形。马大宁带人在瓢泼大雨中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达林中木屋之前。虽然路上没有遇到半点阻击，众人也不敢露出半点松懈的模样，因为他们今夜要杀的人名叫白羽，大树下躺着的两具尸体已经给他们提了醒，白羽的名声不是平白得来的，一个个血淋淋的事实铸就了白羽的威名。

踢开门窗，几支火把丢进木屋，房中空荡荡的一目了然，白羽已经不在木屋里。青沙帮众暗暗松了一口气，两名帮众小心走进木屋中探查一番，确定没有什么陷阱，招手示意其他人进来躲雨。在这种大雨之中追寻不知去了何处的白羽是不切实际的，要等雨小了才行。

众人陆续走进木屋，只见四壁上挂满了兽皮，木屋不大，站了十七个人以后，十分拥挤，几支火把照的房间忽明忽暗。一个帮众见房间角柜上放着一盏大油灯，就想拿到木屋中间照明，刚刚提起油灯，就听啪的一声，房顶传出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一大片粉末向众人当头罩下。

“小心。”一个帮众大声惊叫道。

随马大宁前来的都是青沙帮的精锐，立刻翻滚跳跃，躲避中已经拔出了随身兵刃，三个人从窗户房门跳出木屋，其他人都猛地贴墙站立。突然只听贴墙站立的帮众纷纷发出惨叫，猛然前冲，离开墙壁。

青沙帮众躲避房顶落下的粉末时，想到白羽的威名，白羽设下的机关自然是极为厉害，全力展开身形，贴墙而立。不料墙上兽皮被他们一靠，立刻就向墙上贴去，藏在兽皮之后的利刃刺破兽皮，深深扎入他们的身躯。

“这是寻常的灰尘。”

张平吸了一口气，辨明落下的粉尘，跨过在地上翻转呻吟的帮众，拔出了镶在墙上的短刃，只见刀柄后面清晰刻着一个“青”字，一眼扫过，就已数清了墙上的小刀数量：二十三柄。揭开没被青沙帮众碰到的几块兽皮，又找到五柄小刀。

“大树下他留了一柄，这里有二十八柄，他手中还有一柄。”张平在心中默算道，看着剩下两个没受伤的帮众手忙脚乱的救治受伤的人，摇头道：“你们不用忙了，刀上抹了金线蛇的毒液，无药可解，他们没救了。”

两个帮众无奈收手。张平用小刀在还活着的五人脖子上一抹，了结了他们的痛苦。马大宁脸色阴沉的看着这一切，胸膛愤怒的快要炸了开来。忽然听到房外墙壁上传来三声沉闷的撞击声，身形一闪，向门外冲去。

就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马大宁被怒火冲昏的脑袋陡然清醒过来，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涌上了心头，然后他就看见五丈之外的树下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左手稳稳掌着一张大弓，右手拉开弓弦，即使隔着五丈远，马大宁灵敏的耳朵仍捕捉到了弓弦拉开嗡嗡的震鸣声。就在马大宁身影出现在房门前的那一刻，那人手指微微一松，一根羽箭电光石火射向了他的面门。

羽箭快如闪电，撕裂了夜幕，撕碎了雨滴，箭头那抹凌烈寒光刺痛了马大宁的眼睛。就在马大宁眼角余光看清早前跳出木屋的三名手下已被三根羽箭洞穿咽喉钉在木屋外墙上时，羽箭已来到他的面前。

修行者的心念比普通人转的更快。这时，马大宁想起洛城中形容白羽武功的另两句话。

“星箭光芒，白羽神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