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所藏匿者深 所谋者必大

“龙象吐息，般若大力。”距离白羽等人不远的一家小酒店中坐着一个容颜俊雅的白衣青年公子轻声道，脸上带着诧异的神色。“他竟是佛门弟子吗？”

天下修行者大致可分为佛、道、儒、魔四大流派。而白羽所修行的龙象般若功是佛门肉身成圣的十大功法之一，据说龙象般若功练至大成境界，可以成就大力金刚身，身负十龙十象之神力，可谓天下第一大力修行法门。佛门虽然视众生平等，然而似龙象般若功这等佛门神功向来是不外传的。所以白衣公子才会误会白羽是佛门子弟。

马大宁不等白羽蓄完劲，身形一晃在原地留下一抹极淡的残影，带着炽热劲风的火红拳头打向白羽的咽喉。

咽喉是人身要害，便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壮汉在他人咽喉猛击一拳，也极有可能击碎人的喉结软骨使人窒息而亡。马大宁一出手就是不留后路的致命杀招，竟把寻常的江湖较技当成生死搏杀来看待。

白羽眉头不着痕迹的微微一皱，没想到马大宁身法竟是如此快法，单论速度绝对在他之上，因此格挡绝对来不及了，脚腕猛然旋动，带动腰部向后一折，身体向侧后避开半尺。

半尺，就是生死的距离。白羽眼力极为高明，马大宁这一拳最多再前进半尺，拳劲就会用尽，到时连一张纸都击不破。

马大宁忽然露出阴险的诡笑，突然变拳为爪，右手五根指甲猛地暴涨半寸来长，每一枚指甲边缘都闪烁着金属特有的亮光，一爪扣住了白羽的左肩，猛然收紧，身形暴起，左爪恶狠狠抓向白羽的面门。刚才那一拳只是为靠近白羽，这一击才是他的杀手锏。

“好。”

青沙帮众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声，他们都知道副帮主的爪法有多厉害，便是皮厚肉糙的黑熊被副帮主抓到，也能连皮带肉抓下一大块来。

“蠢货。”白衣青年看着马大宁凶猛的身影低声讥讽道。

面对马大宁的夺命一击，白羽忽然两边嘴角上挑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马大宁寒毛倒耸，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读懂了白羽笑容的含义：“我抓到你了。”正是如此，他抓住白羽的这一刻，白羽也抓到了他。

白羽的速度比不上马大宁，只有用这种笨方法逼近他。马大宁这才发觉他爪下白羽的左肩就像一块裹着滑溜溜大鱼皮的木头，坚韧滑腻，毫不受力。

“呼。”

白羽长声吐气，毫无花俏的朴实一拳当胸击出。当的一声大响，马大宁身形高高飞起，摔到三丈之外。

“下三滥的手段。”白羽面露不屑嘲弄道。

马大宁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胸前衣衫突然碎裂，一块圆形铁板当的一声落在地上，铁板上清清楚楚印着一个拳印。

青沙帮众张大了嘴，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白羽只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就重伤了马大宁，击败了东城威名赫赫的青沙帮副帮主。

白衣青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自言自语道：“练龙象般若功的人哪能这么简单被人抓住。”说着突然举手按住胸口拼命咳嗽，白皙俊美的脸涨得通红。洛城的酒一如洛城的人一样烈性，外来的人一般都喝不惯。

等白衣公子再次抬起头，青沙帮众已经离去，白羽和林晓沿着街道向前走去，林晓一手拉着白羽的衣袖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

“可惜，他还没练成第一层龙象般若功，最多只有一象之力，算不上修行者，否则找他做护法倒是不错。”

余音渺渺，桌前人影已经消失。饭馆里众目睽睽之下，竟没有人发现白衣公子是如何离开的。

店小二揉揉眼睛，确定白衣公子人已经不见了，蓦地大声惊叫道：“掌柜的，那个白衣俊小子没给饭钱就跑了，他是个吃白食的。”

白羽走进大福皮货店，卸下背上的皮子。正在算账的掌柜看到白羽忙笑着迎上来，叫伙计去清点皮子，把白羽请到里间。林晓也跟了进去，掌柜看了一眼林晓，见白羽不说话，也不说什么。林晓知道白羽向来都是在大福皮货店卖皮子，他还是第一次跟白羽进来。

掌柜取出一个匣子，放到白羽面前，恭敬道：“七月十六，洛城书院招生，你的手续已经办好了，到时你去参加入院试就可以了。”

白羽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放着一个黄杨木的丝绸卷轴，展开卷轴，但见上面写着姓名、生辰、贯籍、保人等等，不禁满脸欢喜，开心道：“老陈，你替我多谢将军，为我的事让将军费心了。”

老陈掌柜满是皱纹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连声道：“你满意就好。将军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再到府里去？”

“今天已经是六月十日了，距离入院试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要抓紧时间学习，就不过去了。否则我要是考不进洛城书院，岂不是让举荐我的将军很没面子。”白羽把应试证明放进一个皮袋子里，挂在胸前，用力扯一扯，确定不会轻易掉落，这才放心，反手拍了林晓脑袋一记，呵斥道：“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林晓一脸迷惑道，似是不明白白羽的话是什么意思，说着还挠挠头。

“老陈的玉佩。”白羽的脸黑黑的，林晓是跟他进来的，做出这种事让他感到很丢人。

林晓吐吐舌头，乖乖的摸出一块玉佩交给老陈掌柜。老陈掌柜一摸腰带，果然挂在上面的玉佩已经不见了，而林晓手上正是他的双鲤戏水玉佩。

老陈掌柜冲林晓翘起大拇指，赞道：“好手段，能从我身上偷走东西而不被我发现，你是洛城偷儿的头一个。”

一张虎皮，十三张狼皮，共卖了三十五两银子，老陈掌柜知道白羽的脾气，不敢多给。白羽拿了银子，转身又进了饭馆。

饭馆的伙计掌柜都认识白羽，不用点菜，立刻送上十大盆素菜，三十斤面饼。

林晓不过才十二岁，只吃了一点就饱了，剩下的时间就是看着白羽狼吞虎咽，把足够十个壮汉饱餐一顿的饭菜一扫而光。在洛城的市井传闻中，白羽的饭量和他的拳头一样有名。

“你真能吃。”林晓看着白羽用最后一块面饼把菜盆擦的干干净净，不留半点油星，无限景仰的说道。

“有人对我说过。”白羽吞下最后一块沾满菜汤油汁的面饼，意犹未尽的抹抹嘴，露出无限神往的神色道：“如果有一天我能一顿吃下一条龙，我就能成为世间最强者中的一员。”

听到这话的人都笑起来。在这个世界中，龙并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在遥不可测的东海深处就有龙的存在。不过白羽这话人们都当笑话来听，因为龙是这个世界最顶端的存在，你一个夏帝国边境的小猎人怎敢奢望吃下一条龙。

白羽不理他人的讥笑，安静的付完帐，带着林晓离开饭馆。又在铁匠铺里买了几段铁丝和三十把小刀，带着林晓出了城。

林晓掏出一件东西递给白羽，白羽接过一看，只是一块黑石头，黑石头只有拇指大小，表面闪着黑甲虫甲壳一般的黑亮油光，和小溪中常见的小石头并没有什么两样。

“这就是你从青沙帮偷得东西？”白羽捏着黑石头，陷入深深的疑惑，为了这么一个看似平常的东西，青沙帮劳师动众副帮主亲自出马，就证明这东西绝不平常。

林晓点点头，脸上写满了不解，憋气道：“谁想到青沙帮为了这么一块破石头，像发了疯一样追我，我在城里躲了三天，还是被他们找到了。要不是遇到你，我就死定了。”

白羽看不出黑石头有什么玄妙，把它又丢给林晓，随口问道：“你从哪里偷得石头？”

“青沙帮帮主卧室的暗格。”林晓上下抛着黑石头，大大咧咧道：“我看很漂亮，就拿来玩玩。”

白羽脚步一滞，狠狠敲了林晓一记脑袋，气道：“你这个白痴，青沙帮帮主藏的东西会是平常吗？你这次死定了，只要青沙帮存在一天，你就别想回洛城。”

林晓正抱着脑袋喊疼，听白羽这么一说，立刻忘了疼痛，吃惊道：“这么严重。”

他看了白羽一眼，小声问道：“白羽，你会帮我吧？一世人两兄弟，你可不能丢下我。而且，你不是有董城守作靠山，小小的青沙帮想来也不会放在你的眼中。”

“你怎么知道董城守是我的靠山？”

林晓撇撇嘴，说道：“洛城一直传说你救过董城守的命，虽然谁都不知道真假，今天看你和老陈一口一个将军，我再猜不出将军是谁，真是比猪还笨了。”

白羽冷哼道：“猪比你聪明，至少不会去帮派里偷东西。为这种事，将军不会帮我的。”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神情凝重说道：“青沙帮绝对不简单，这次你踢到铁板了。”

“为什么这么说？青沙帮还有人能胜过你吗？”林晓露出惊讶的神情，疑惑道。

白羽用力握紧拳头，反问道：“你以为今天我真的胜过了马大宁吗？他的火焰拳看似刚猛爆裂，其实拳劲中隐隐带着一股柔劲。虽然他隐藏的极好，还是被我发觉了。而且我那一拳本是向着他小腹打的，他的身在空中却突然沉下一尺，我的拳头才打中他胸前的铁板。他不向左躲，不向右闪，明明能躲开我的拳头，却偏偏硬挨我一拳，你说是为什么？”

“我猜不出来。”林晓摇摇头，眼睛一转，嬉笑道：“或许他突然痴呆了，不让你打上一拳，他心里不舒服。”

白羽笑骂道：“胡说八道。他之所以不躲，是因为他不能躲。青沙帮和另外两个帮派并称东城三大帮派，我一人可以横扫其他两帮，今天面对青沙帮副帮主，马大宁能表现出威胁我的实力已经是出人意料，如果他能和我斗得旗鼓相当，岂非证明青沙帮的实力远超其他两帮。”

他眼中闪过一抹凌烈的寒光，沉声道：“有统一东城的实力，却隐藏不用，是什么道理？你看马大宁受伤吐血后没有一点慌乱羞怒，反而十分平静，平静的十分自然，又说明了什么？说明他受的伤根本没有那么重，说明他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中，我绝不是他的对手。我的身手已经是凡人中顶尖的了，那什么人才有这种稳胜我的自信？”

林晓脸上的血色霎时退得干干净净，带着惊恐的声音一字一顿道：“修行者。”

“青沙帮副帮主是一个修行者，那么青沙帮帮主呢？在洛城这个边军重镇，青沙帮隐藏着这样的实力意欲何为？你偷了对青沙帮极为重要的东西，青沙帮既不想暴露实力，又想拿回去，会怎么做呢？”

白羽嘴角翘起，露出狼一般的笑容，雪白的牙齿在他黝黑的脸膛上格外显眼。如果马大宁知道他故意挨白羽一拳，却让白羽看出这么多东西，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所藏匿者深，所谋者必大。”

林晓听到白羽意味深长的长吟声，只觉得黑石头像是刚从火堆里扒出来，烫的他想一把丢出去，抬头看去，却见白羽轻拍装着铁丝和小刀的袋子，脸上的笑容，灿烂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