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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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几千里外的宫城,垂拱殿。
当今皇上正百无聊赖地歪在宽大的龙椅上,面前的紫檀木雕螭案上堆满了奏折。珍爱的小诗本被藏在层层奏折下,然后露出一角,岑熠偷偷摸摸地翻看,不时在心里品评一番。
嗯,这首好……嗯?妙啊!还能这么写!嗯……
过了一会儿,守在殿外的王公公在殿门前禀报:
“启禀皇上,丞相求见。”
皇上指尖一颤,连忙用奏折掩住诗集:“咳,宣。”
话音未落,一个身穿紫色朝服的清俊少年已经踏入殿内,躬身行礼,皇上挥手示意他免礼,他才站直了身子。
这少年乃是当朝新上任的丞相粟青,也是皇上从小到大的伴读。
“皇上今日的奏折可需臣看?”丞相神色淡漠,即使面对的人是皇帝,脸上也依旧纹丝不动。
“你来做甚?折子都批完了。”皇上被他的低气压弄得有些心虚,偷偷把奏折下的集子往里推了推,语气却理直气壮的。
丞相不应声,上前一步随手拿起一份奏章看,岑熠见情况不对,从椅子上跳起来夺过奏章道:
“咳,这份在角落,朕看不到,故未批。”
“总不能每份都在角落吧?”丞相眉头都不皱一下,抬眼直盯着皇上。
“……哼!”
两人紧紧盯了对方好一阵,终于,尊贵的皇帝冷哼一声,转身坐回椅子上。
“交予臣保管,垂拱殿不宜有公文外的东西。”少年丞相伸出白皙的一只手,掌心朝上。
“……”岑熠思索了几秒,决定赶紧把东西给自家伴读好早点打发他走,于是轻轻一笑,手往案底的暗格摸去。他的集子那么宝贝,怎么能交出去呢?他记得父皇曾在此处藏过点书籍,应是话本什么的……
随便摸了个本子出来,递给自家伴读。十七岁的少年接过,低头淡淡一瞟,手里的薄册子封面画着两具交|缠的男性裸|体,以及几个花俏的大字:《龙阳戏秘图》,清秀的俊脸迅速泛起一层红晕。
“嗯?怎的……”岑熠见自家伴读脸红,稀奇凑近去看,却被本子一摔,忙伸手接。粟青恼羞成怒,连退几步,然后一声不吭地转身跑了……
麻烦大了,调戏丞相,这段时间可不好过了。岑熠面色严肃,翻了翻手里的秘戏图,然后又弯身掏出暗格里的所有本子。只见那一本本的都是些……
原来父皇好这口……
“哥,原来你好这口……”
背后幽幽传来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皇上脸顿时黑了。
身后的窗子被挤开,发出响动。岑熠正想转身,右肩已被猝不及防地重重拍了一下。二弟岑炽那张嬉笑的脸出现在面前,岑熠刚要破口大骂,无奈一转头,肩膀疼得一时说不出话。
“怪不得让我满世界寻人,敢情你是看上他人了?”二王爷眼珠子一转,然后一脸恍然大悟。
习武之人的力道可不是闹着玩的,岑熠只觉得整条胳膊快散架了,便懒得理会弟弟。二王爷没得到皇兄回应,不屈不挠地绕到案前,拉了个蒲团坐下。
“哥,你放弃吧,瑶卿不好这口……”
皇上朝蒲团上的人冷冷瞪去,王爷殿下识相地把嘴闭上。
“你哪只眼睛看见这是朕的?”
“不是你的是谁的……”
“父皇的。”
“……”
岑炽干笑几下,对父皇的爱好表示尊重。
皇上本想着丞相走了,终于能看诗集了,谁料又来了个弟弟,还是看不成。
“我看丞相进来了不过一刻又出去了,脸还红红的,真稀奇……你对他做什么了?”二王爷叽里呱啦说着,抬头时,对上了一双半眯着的,透出危险信息的美目。
“你最好有要事……”皇上抓着朱笔,一下一下地敲着案沿。
“有,当然有!”岑炽先是大声嚷,接着迅速压低了声音,“昨天送来的信,说看见他进了城门。”
皇上听完此话,继续敲着手里的笔,眸色晦暗不明。
“以后不许翻窗,走正门。”
却说杭城这边,酒才刚上。
伙计把怀里的一大坛酒放在桌上,打开盖儿,清甜的酒香很快飘散在空气中。秦杦面带笑容,深吸一口气,酒气就进了鼻子。
“这是何酒?”气味清淡,闻着挺熟悉的,像是某种花香。他起身往前探了探身子去瞧,什么都没瞧出来。
“荷酒。”模样憨厚的伙计老实道。
“问我作甚?”秦杦挑了挑秀眉。
众人想笑又不敢笑,生怕招惹这位爷,只好生生憋着。伙计不明所以,歪着脑袋看着秦杦。蒋成仁单手捂脸,无奈看向伙计。
“蠢物,不会说荷花酒吗?”
伙计悟了,然后被就赶了出去。
秦杦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个海棠蕉叶冻石杯,嗤嗤笑着要蒋成仁斟酒。蒋成仁看一眼老友,默默接下,斟了满满一杯回去。
不对……蒋成仁突然一惊。秦杦虽是个扬名天下的诗人,靠墨笔赚了不少银子,也收了不少好东西,但这杯子可不是一般人有的,蒋成仁他爹是什么身份啊,也没有。那杯子边缘刻的,乃是皇室独有的纹案,只有皇家人能持有。秦杦有这杯,莫不是跟皇家有交情?
自己老友何时变得这般厉害,连皇家的钱财也不放过……
扭头看向老友,秦杦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懒懒地抬了抬眼皮,不理会他的满脸惊诧。
坐在四周的官宦贵族子弟们好歹是大家出身,见过世面,一眼便也看出这杯子不简单,都惊讶极了。
秦杦待大伙都看过了杯子,方才举杯一饮,不出几秒,杯子就空了。
“去年秋天二王爷送的……”魅人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秦杦轻轻晃了晃冻石杯,扫了众人一圈笑道,“真是小气,给个杯子就完了,也不配个壶,好在离府时我机智,顺了个壶出来……”
边说着,他又掏出了一个乌梅刻饮自斟壶,在众人面前晃来晃去。
“杦儿,你怎的这般幼稚……”蒋成仁在他耳边小声道。老友怎么突然变性,跟小孩似的炫耀玩具……
秦杦朝他瞪大眼,蒋成仁立刻闭嘴了。趁着众人都开口赞美这壶时,秦杦才低声对他道:“你干的好事!把这群人招惹来!没看到有几个色迷迷地盯着老子吗?老子真想阉了他们……”
“……”蒋成仁默默低头。秦杦见他不语,便又继续喝酒。
半晌,蒋成仁站起身,轻轻扯过秦杦的衣袖,目光往门外瞟,暗示随他出去。秦杦咂咂嘴,放下冻石杯跟他起身。
“失陪一下,我俩下去取点吃的。”蒋成仁面带微笑,对大伙说道,然后拉着秦杦离开了雅间。
蒋成仁找了处偏僻的角落,确认无人在附近后,紧紧盯着秦杦。
“瑶卿,你听我说。”他难得认真说话,秦杦感到稀奇。
“说啊,我长着耳朵,不至于听不见。”
“……两个月前,我爹见了京中来的几个皇上的亲信。皇上想见你,召你进宫,可你又整天到处跑,找不着,就派人来杭城了。他知道你是杭城人,总会回来,现在估计已经收到消息派人来找你了……”
“不是,我没听懂,他找我干嘛?过家家?”
秦杦不由得一愣。
“说是喜欢你的诗。”蒋成仁神情凝重,“可谁知道呢?除却两年前那首能给先帝看,你的诗顶多在民间传一传,怎么会到宫中?哪个臣子敢把你的诗呈给皇上?写得那么……”
“那就是窥觑老子美色?”秦杦觉得不可思议,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还不够?
“新帝后宫是空的。”
“……”
“我爹说,朝臣上议了好多回,要皇上充实后宫,皇上就是不听……”
秦杦想起,太后很多年前便去世了,自然没有人*得了皇帝娶媳妇,先帝一个大男人肯定也想不到这种事。
有无限娶媳妇的权力还不娶,倒很大可能是断袖……
“……所以瑶卿,这段时日你注意些,莫被皇上拐了。我尽力从我爹那儿套点消息,他们来杭城办事,也得经我爹手。要不你看看休息个两天就离开杭城吧。”蒋成仁忧心忡忡地看着老友,“你那冻石杯……”
秦杦一挥手:“这个无事,我跟二王爷本就熟,他不会乱来的。”
不会乱来的二王爷被皇兄扔上马,赶上去往杭城的路了。
皇上:“为表皇家诚意,朕特命二弟前去杭城代朕请诗人。”
二王爷:“你就仗着我跟他熟,好拐回来罢了……”
两人说完了重要的事,秦杦便嚷着要先走。蒋成仁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可雅间里又有一屋子人,不好离开,只能送他到酒楼门口。
“快些走吧,早日离杭。”
“啰嗦……”
秦杦接过蒋成恒帮他取的壶,塞进随身的小包袱,然后蹦蹦跳跳跑远了。
他想起两年前的元宵夜。当年穿杏黄袍服的少年,现在已经换上了明黄色的袍服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秦杦突然又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漂亮的一张脸皱得苦巴巴的。
逃得了当初,躲不过今日啊。谁让自己魅力太大呢?才华太出众也有烦恼啊……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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