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万象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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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凛冽,遍地尘沙。骡马的口中呼着白气,不时打出几个响鼻。蹄声哒哒中,大车驶出了崇文,沿着城墙根穿过东便门,来在了大通桥下。

那赶车的四下望了望,将大车赶在了一处僻静之地。待喝停了骡马,那赶车的把毡帽、暖耳统统一摘,露出了鲁班头的模样。

听车舆里还没有动静,鲁班头开口道:“没事了,都起来吧。”

话音方落,香瓜“噌”的一声坐起身来。“哎呀,总算是能动弹了……俺浑身上下都已经麻得不行了……冯大哥,你也快起来吧!”

鲁班头也道:“是啊冯老弟,车上凉,快些起来吧!”

二人说完,冯慎依旧未动。香瓜与鲁班头大惊,急急围上前去看。“呀?不会真的中枪了吧!?”

“我没事……”冯慎拭了拭眼角,缓缓坐了起来。

香瓜气得拍了冯慎一下,“没事你怎么不应声?可把俺吓死了……”

“唉……”冯慎回头看看来路,叹道,“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与肃王爷相见了……我这心里头……唉……”

鲁班头拍了拍冯慎的肩头,“行了,冯老弟,能活着就好啊……你没见肃王爷刚才那难受的样?他老人家也舍不得你啊……”

见冯慎眼眶又红了,香瓜忙岔开话头。“哎?鲁班头呀,你到底会不会赶车呐?好好一个大车叫你赶得七摇八晃的,把俺头上都撞起一个大包来。”

鲁班头会意道:“我也是现学现卖,没给赶到沟里去就不错了……对了香瓜,你在城门前装得可算是绝了,那哭得真叫一个惨啊,我在一边听着,都差点儿掉了泪……”

“装什么?俺那就是在真哭……”香瓜看看冯慎,又道,“俺见那一枪下去,冯大哥前胸“噌”的就冒血了,心想万一肃王爷打偏了,俺冯大哥可不就真死了吗?那会儿俺越想越害怕,眼泪就直接止不住了……”

鲁班头点了点头,“也幸亏肃王爷的枪法出神入化,换作二下旁人,你俩可就真悬了。”

“是啊,”香瓜也道,“只要肃王爷手一哆嗦,那子弹就直接打在身上了。俺现在想想,还觉得有些后怕呢。”

鲁班头从车上拿出一个包袱打开,“你们那衣裳上都血呼啦的,赶紧换下来,套上件干净的吧。”

冯慎与香瓜接来,各自换好。原来,两人之前穿的旧衣上,在胸口处皆缀着补丁,那补丁里俱缝入了三块银洋和一包用猪尿脬盛着的猪血。子弹打过来,穿透猪尿脬使血液喷溅而出,却最终为那三块银洋所挡,伤不得二人身体。并且,为了让奕劻不起疑心,昨晚肃王还决定,让冯慎在胸前再加了一块“补丁”,这样好多中一枪,方显得更为逼真。

套好新衣后,冯慎又将那三颗嵌入银洋中的弹头取下,找块小布包了,贴身纳入怀中。

香瓜也系好了外扣,道:“冯大哥,那些子弹收着有什么用呐?丢了就是了……”

冯慎摇了摇头,“这三颗子弹是肃王爷的……我要留下来,就算是当个念想吧。”

鲁班头先是从车底下解下那柄遏必隆刀,又掏出肃王给的那几锭银子,塞在那包袱里一并递了过来。“冯老弟,刀和你们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快拿好吧……”

冯慎接来,又紧紧地握住了鲁班头双手。“鲁大哥……”

鲁班头眼中含泪,却偏要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行了老弟,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之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哥俩……一准有再见面的时候……”

香瓜也道:“鲁班头,你是个好人……不过你也别老打光棍啦,俺跟你说呀,夏竹姐可是还没找婆家呢,你要没事,就多往她那里跑跑,没准你俩有戏呢!”

鲁班头脸一红,啐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懂得什么?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香瓜笑道:“你爱听不听,反正俺夏竹姐啊,最爱吃那瑞芳斋的桂花糕!”

“她爱吃就让她自己买去,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鲁班头说完,从又怀里摸出一个荷包。“冯老弟,你们路上使费多,这些是大哥的一点儿心意,你别嫌少!”

冯慎摆手道:“大哥,我们带的银两已经够了……你手头向来不宽裕……”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鲁班头不由分说地将荷包塞进冯慎手中。

冯慎手握着荷包,泣下沾襟。“鲁大哥……”

“大老爷们儿的,别老哭哭涕涕!行了行了,就送你们到这里吧,我要走了!”鲁班头说完,背过身去擦了擦脸,跳上骡车便甩开了鞭子。“驾!”

“大哥……”

鲁班头肩膀耸动,头也没回,只是将那鞭子抽得更响了。“驾!驾驾驾!”

那骡子吃痛,甩开蹄子奔了起来,载着鲁班头绝尘而去。

冯慎双手颤抖着,把那荷包打开,见里面除了几张皱巴巴的银票外,还夹着一张纸条。

将那纸条展平后,上面“珍重”二字,写得是歪歪扭扭。冯慎把纸条紧紧贴在胸前,朝着鲁班头离去的方向轻声道:“大哥,你也多珍重……”

正伤感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吟哦。“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啊……”

冯慎与香瓜一回头,见是咸观、空如与花无声三人,不知何时到了。

冯慎赶紧拭去泪水,冲着三人行礼。“咸观道长、空如师太、花先生……”

咸观道人与空如师太还没开口,花无声便抢先道:“失礼!失礼!你这笨小子简直是失礼之极!”

冯慎一怔,“花先生……何出此言?”

花无声摇头晃脑道,“荀子云:长幼有序。你先问候我掌门师哥,那是一点儿也没错的。可空如是我师妹,你反将她排在了我的前面,岂不是大大的失礼吗?”

冯慎满胸怅怅,也无心与他争辩。“花先生见教得是……确是晚辈的不是……”

花无声哼道:“言不由衷,信口敷衍!”

“臭穷酸!”香瓜看不过眼,嗔道,“没见俺冯大哥多难受啊?你怎么还在鸡蛋里挑骨头?”

“没大没小!不可理喻!”花无声白了香瓜一眼,手臂轻轻一挥,便将鲁班头那荷包里的银票,尽数的夹在了指间。

“呀,你这臭穷酸还敢抢钱?”香瓜怒道,“快还来!那是鲁班头给俺冯大哥的!你功夫那么高,想要钱,干吗不自己去挣?”

花无声笑道:“我若是有钱,你这臭丫头还能叫我‘穷酸’吗?功夫高的穷酸要挣钱,自然是要用抢的……”

“还来!还来!”香瓜不依不饶,花无声只是左闪右避。

咸观道人咳嗽一声,“无声。”

冯慎也急忙止住香瓜,“不可与花先生胡闹。”

待二人不再挣抢,空如师太又道:“慎儿,我们已经雇好了船只,你与香瓜准备一下,咱们便要沿着运河南下了。”

“南下?”香瓜问道,“师太,咱们是要去南方吗?”

空如师太微微一笑,将头一点。

香瓜又问道:“南方哪里呀?”

花无声道:“问东问西的好不聒噪!你这臭丫头不愿意跟着,那就干脆别来!”

香瓜两手掐腰,“就不!俺偏要跟着!”

“真是一贴老膏药!”花无声撇了撇嘴,又向冯慎道,“小子,雇船的钱可是我拿酒钱先垫的,所以你这些银票吗……”

冯慎道:“花先生只管拿去花用……若是不够,晚辈这里还有……”

花无声喜道:“可造之材!端的是块可造之材哪!”

香瓜捅了捅冯慎,悄声道:“冯大哥,俺觉得他不像好人……你要拜师,就找那道长和师太吧……”

“别乱说话!”冯慎呵斥一句,又向三人一揖。“敢问三位前辈,我爹爹他……”

咸观道人道:“放心吧慎儿,我们选了一处吉壤,已将二师弟葬下了。”

冯慎呜咽着,跪倒叩头。“多谢三位前辈了!”

“起来吧!”

咸观道人将大袖一拂,冯慎便顿受一股托抬之力,身子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冯慎又问道:“道长,我爹他葬在何处?在临行前……晚辈想去他老人家坟前再磕个头……”

咸观道人摆了摆手,“慎儿,你有这份心,已便足够了,磕头不磕头的,那倒也不必……”

冯慎道:“可是……”

“阿弥陀佛。”空如师太道,“烦恼尘垢,本来无相。二师哥身登极乐,走得无挂无碍,慎儿你又何需恋恋不舍?该放下时,便应放下了。大千万物,荣枯盈亏,有舍,才会有得。难舍能舍、无所不舍,方能难得能得、无所不得……一切有为法,当作如是观。”

冯慎怔了半晌,这才点了点头。“晚辈懂了……多谢师太指点迷津……”

“善哉善哉。”空如师太合掌,又道,“慎儿、香瓜,此处不宜久留,那船家也还在码头上等着,咱们这便去吧。”

“是!”冯慎与香瓜齐应一声,将遏必隆刀与包袱背好,随着三人来在了码头前。

所雇的船只,原是一艘卸运漕粮的大趸船,后来因其老旧废弃,便为现在的船家花低价钱买下。船家买下后,添板加木、立帆置橹,将趸船翻修一新。而后,船家便在甲板上搭篷建屋,沿着运河南北载客。行程上虽然慢了些,但好在船身宽敞,船资也相对便宜些。

船老大是个五十多岁的本分汉子,手底下带着三四个二十出头的小伙计。见众人到了码头,船老大忙将踏板搭在岸上。

众人陆续跳上船后,船老大又引着给分配舱房,待各人都安顿好了,船老大一声吆喝,小伙计们便拔锚起航。

趸船顺着通惠河,缓缓向东开动,望着舷窗外慢慢后移的景色,冯慎心中五味杂陈。不知不觉间,趸船已进入了大运河里,船老大一转舵,命小伙计们赶紧张开风帆。受北风一吹,帆篷登时鼓满,趸船破着水花浮凌,乘风南下。

船老大与伙计们,起居都挤在后艄,是以船头的舱房中,反倒十分安静。香瓜没怎么坐过船,在甲板上来回跑了几趟,待觉得头晕欲吐时,才由空如师太扶着回房休息。这一连几日,冯慎都没能好好合眼,与咸观道人和花无声说了几句话后,倦意频频催袭,也便展开被褥,上床歇息。

后脑刚一沾枕头,冯慎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待到醒来时,舱外已是暮色初笼、星斗寥落。

冯慎揉了揉酸麻的肢体,慢慢走出舱门,见咸观道人与空如师太都在船头甲板上,便过去行礼。“道长,师太。”

咸观道人微笑道:“慎儿,歇息的还好吗?”

冯慎刚点了点头,花无声便拉着香瓜,怒气冲冲的走上前来。“小子,你看看这事怎么办吧!”

冯慎一怔,忙问道:“花先生,莫非香瓜她又闯祸了?”

“她这祸闯大发了!”花无声将一本书往冯慎脚底下一扔,“你自己瞧瞧吧,这臭丫头居然敢向我这书上呕吐!真真是有辱斯文,气煞我也!简直是气煞我也!”

见花无声那七窍生烟的模样,冯慎还以为定是什么古籍善本,可朝脚底下一看,发觉竟然是本最寻常不过的《笑林广记》。不过那书页上斑斑点点,倒确实是沾了不少的秽迹。

冯慎心里稍安,冲香瓜道:“香瓜,你怎可如此胡闹?”

香瓜脸色惨白,有气无力地说道:“冯大哥,俺不是有意的……俺晕了一天的船,刚起来想到甲板上透透气,那臭穷酸便跟在俺身后笑话俺……俺回过头来正要找他理论,结果胸口一阵恶心,一个没忍住,就吐在他那本书上了……”

花无声气道:“臭丫头,谁笑话你了?你走你的道,我看我的书,我笑话你做什么了?”

香瓜嗔道:“当俺没听见吗?你笑得差点儿没都喘上气儿来!”

花无声怒道:“我那是看书看的!那书中的笑话妙趣横生,令人忍俊不禁,我不哈哈大笑,难道还要哇哇大哭吗?”

“真的有那么好笑吗?”香瓜朝那书上看了一眼,又向花无声道,“臭穷酸,要不你念上一个,让俺也听听吧……”

花无声愈发的怒不可遏,“还念给你听听?要不要唱给你听听!?”

冯慎见状,忙上前劝道:“花先生不必动怒,不过是一本《笑林广记》,待这船只泊岸后,晚辈再去给花先生买本新的回来就是……”

花无声将手一背,道:“光是买本新的就算完了吗?”

冯慎道:“花先生还有什么吩咐,晚辈一并照做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花无声转怒为喜,“小子,待会我叫船家靠岸,你去整治些美酒佳肴来,就当是赔罪吧!”

香瓜忿道:“你这臭穷酸好不知羞!抢俺冯大哥的银子不算,还想要骗酒喝?”

花无声没理会香瓜,又仰头吟道:“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香瓜叫道:“冯大哥你瞧,说着说着,他那股穷酸气又上来了!”

冯慎赶紧扯了扯香瓜,让她别再说话。

花无声不以为忤,指着香瓜接着道:“痴女焉知风雅事?只会吐得哇哇哇!”

香瓜气道:“冯大哥,他是不是在编诗骂俺呢?”

“我那是在夸你!”花无声哈哈大笑着,走向船尾去找船老大。“船家!船家!”

空如师太与咸观道人相视一笑,又向冯慎和香瓜道:“慎儿、香瓜,我这三师哥生性诙谐,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冯慎忙道:“师太言重了,花先生说得没错,三位劳顿了一日,是该用些可口的饭食了……”

话未说完,花无声已喜滋滋地跑了回来。“小子,快备好银子!我问过船老大了,再往前行上不远,就有个小埠,那里能买到好酒好菜!”

“是,全凭花先生吩咐!”冯慎说完,又向咸观道人道,“师太应是用素斋的,但不知道长可有荤戒?”

咸观道人微微一笑,“我之所秉,乃正一一派,不戒荤腥。”

冯慎点了点头,道:“好,那晚辈知道了。”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前方果然出现了一个小埠。船家还未将趸船停稳,花无声早已拉着冯慎跳上了岸去。

“等等俺!”香瓜见状,忙跟着上岸。

花无声眉头一皱,“臭丫头,你跟来做什么?”

香瓜哼道:“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俺还怕你把俺冯大哥拐跑了呢!”

“这小子呆头呆脑的,我就算想拐,也得有人肯要才行啊!”花无声眼珠子一转。“行了,你这臭丫头愿意跟着就跟着吧,多来些人,也好多搬上几坛酒!”

说完,花无声指着冯慎,又向船上那些伙计招呼道:“再来几个人帮我们抬东西,晚上这小子请你们喝酒!”

一听说有酒喝,小伙计们欢叫一声,都争先恐后地涌上岸来。花无声带着众人在埠上大肆采购了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船上。

除去酒菜,花无声还买了好些零碎之物,见银子花出去不少,香瓜不免有些肉疼。“冯大哥,幸亏这地方小,好多店铺又打了烊……否则照臭穷酸这种大手大脚的花法,咱们明天就得喝西北风啦……”

冯慎摆摆手,“花先生此举,定是有什么深意……还有香瓜,你对花先生要恭敬一些,不可再叫他……再叫他那个什么……”

“那个什么?是臭穷酸吗?”香瓜哼道,“他本来就是个臭穷酸吗,不叫他那个,俺叫他什么?”

“这臭丫头爱怎么叫便怎么叫吧!”花无声不知何时绕到了二人背后,一把拉住冯慎。“笨小子,快去陪我吃肉喝酒!”

冯慎忙道:“晚辈热孝在身,不便茹荤饮酒,请花先生见谅……”

“迂腐不化!”花无声双眼一瞪,“真要论道起来,你岂不是还要披麻戴孝?咱们这是在路上,哪顾得上那些乱八七糟的讲究?快走!快走!”

因尚在直隶地界,花无声又吩咐船家吃喝一阵,便连夜趱程。船老大应了,带着伙计们匆匆吃完,又轮流把着舵,将趸船缓缓开动。

趸船一离小埠,花无声便急不可待地在舱房中铺菜摆酒,空如师太不与众人同桌,在旁边单设了一张小素席。

花无声酒量奇大,几乎是唇到杯干,没一会儿工夫,便将一坛子老酒喝空。咸观道人自斟自饮,喝完几杯后,便停杯不喝。

见冯慎心思往事、闷闷寡欢,花无声打了个酒嗝,新取了一坛酒,将封泥拍开。“笨小子,你也快喝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香瓜夹起一口菜送入嘴中,使劲嚼的了几下。“臭穷酸,你哪只眼睛看见俺冯大哥得意啦?冯大哥你甭听他的,多吃点儿菜!”

花无声笑了笑,自顾自的吟道:“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哪!”

冯慎不为所动,只是怔怔出神。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花无声说着,将空杯推到冯慎面前。“这小子,真没个眼力见儿!我都念到这里了,还不相识些,赶紧给我倒上酒?”

冯慎听了,忙将那杯里斟满酒浆。岂料花无声自己未喝,反趁冯慎不备,端起杯来直接灌入了冯慎嘴里。“哈哈哈……与尔同销万古愁!”

香瓜怒道:“臭穷酸!你这年纪一大把,怎么老爱捉弄人?道长,你也不管管他吗!?”

咸观道人手捋长须,只是微笑不语。

被酒水一灌,冯慎反而倒有些清醒,他长息一声,抹干了身上酒迹,向着花无声开始举杯相敬。花无声大悦,哪还顾什么前辈尊长的身份?与冯慎勾肩搭背、推杯换盏。

见冯慎动箸吃喝起来,众人也便放心。空如见状,又提醒道,“慎儿,夜间还有要事。菜可多吃,酒却不可多饮。三师哥,你也收敛着些吧。”

“师妹放心!”花无声说着,又将一杯酒喝了个底朝天。“你三师哥呀,这心里头自有分寸……”

“真是为老不尊!”香瓜小声嘀咕了一句,又向空如道:“师太,还是你好,你瞧那臭穷酸,哪里还有点儿当师兄的样子啊?”

空如笑道:“香瓜,你若也想拜师,可不能再叫他‘臭穷酸’了。”

香瓜道:“哼,有道长和师太在,俺干什么非要拜他?”

空如道:“三师兄那一手接发暗器的本事,我与掌门师兄都有所不及啊!”

香瓜看了看花无声,没再说话。

对二人的谈话,花无声早听在了耳朵里,他故意没做声,从碟子里抓出一颗花生米。“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香瓜不解其意,奇道:“臭穷酸,你对着一粒花生米叽里咕噜地做什么?”

花无声又将杯中酒喝干,将空杯置于桌上。“给你这臭丫头开开眼!我一会儿便让这粒花生米,老老实实的落入这空杯之中。”

香瓜不屑道:“离得那么近,打进了空杯又有什么露脸的?俺也能啊!”

“你也能?”花无声哼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臭丫头,就让你瞧瞧我这手‘归去来’吧!”

说完,花无声信手一扬,那颗花生米便径直地飞向一角的舱柱上。撞柱后,花生米顿时分成了两半,并未坠地,反一左一右地向两侧继续弹射。

两半花生米来回弹个不住,舱壁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也就响不停。待弹跳的力道式微,那两半花生米便斜射下来,一前一后地钻入了那空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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