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卷 终物语(上) 第一话 扇·公式 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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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议题是『确定犯人』。」
老仓还没等我坐下就这样切入了正题——继周井之后,把我带回到这里来的三名女生都已经分别入座了,但是面对这种明明已经放学却全员在场的异常事态,我却茫然不知所措地带站在那里。老仓完全没有理会我的反应,继续说道:
「在特定出犯人之前,或者在犯人自己主动报上名来之前,我都不会让任何人离开这个教室,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她的语调显得相当严肃——即使是面对敌视对象的我,她也从来没有用过如此严厉的口吻。对于她这种不允许反驳、也不允许有所妥协和让步的态度,整个教室的气氛实在是非常的糟糕。简直就像是把险恶这个词画成图画般的空气——当然,空气是画不出来的。
「这是禁止非相关者参与的秘密学级会议。请大家把手机的电源关掉,以断绝外部联络的状态参加会以——阿良良木,你在做什么?快把门关上。难道你连关门也不会吗?」
老仓终于面向我说话了。我还以为她会叫我入座,没想到却是提醒我关门——尽管我心里产生了「明明就算开着门也没什么问题嘛」这样的不满,不过那也许是「不让任何人离开教室」的决心体现吧。
转眼一看,只见窗户也全部被关得紧紧的。在这种盛夏季节把教室紧紧关住,对没有空调的教室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苦刑……她难道是在故意创造出一个让人难受的环境吗?是指望着凭这样的做法让犯人自己报上名来吗——话说,她口中的犯人究竟是什么啊?是什么犯人?确定犯人?难道是在玩什么推理小说的游戏吗——不,就算是那样,也应该不是在放学后召集全班成员来做的事情吧?
我确认了一下接近体育馆那边的最后一个座位——也就是从深远开始往后数起第六个的战场原黑仪的座席。那是拥有虚无飘渺的氛围、全班第一的美少女——让我顾虑重重至今不敢说上半句话、拥有某种贵族气质的她,是一个体弱多病的人,就好像疗养院文学作品中的女主角一样——实际上她也经常请假不回校,在我印象中她第一学期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没有出席。既然连那样的她也出席了这次会议,这次事态的严重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身为病弱少女的战场原自不用说,如果热量这样子聚集在教室内部的话,就算任何一个人中暑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老仓班长,你说『确定犯人』……究竟是什么——」
「闭嘴,拜托你不要说话好不好。我现在就要开始说明了。我当然有自己的计划。」
被责备了,而且还是相当强烈的语调。就算被别人问起体重,普通的女生也不会用如此强烈的语调来回应吧——虽然她这么说我也不得不闭上嘴巴,但是我先说明了,我可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会让她厌恶到这种程度的事情。她对我的敌视态度,完全是一种毫无来由的东西。
不过,因为考虑到副班长的辛劳,我也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就这样保持着沉默。
「喂喂,你就别在这里自作主张了,老仓。为什么要由你来主持啊?」
这时候,一个声音突然插嘴说道。声音的主人原来是坐在教坛前面的座位上的小马冲忠——小马仿佛很不满似的在桌子下面翘起了二郎腿,向老仓发出了抱怨。
「你明明也是嫌疑人之一吧,老仓——而且话说回来,你应该是可能性最大的嫌疑人吧?大家也只是因为害怕你才没说出口罢了。」
教室内的气氛进一步变得紧张起来。因为小马的声音相当好听,所以尽管嘴巴不干净,平时也不会给人带来什么不好的印象——然而现在的紧迫状况已经到了连他的美声也无法掩饰……不,无法覆盖的程度。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具体缘由,但我想小马应该是正好戳到了痛处吧——是代替大家说出了心声?在这个班里能做到这种事的,除小马之外大概就只有少数的几个人了。当然我是做不到的。而且我连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搞不清楚,就更不可能了——但是,完全搞不清状况的人似乎就只有我一个。在我回到教室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是不是已经做过一次说明了呢?如果是那样的话就麻烦了……明明被拉进了蚊帐里,实际上却被挡在蚊帐之外啊?
「我当然知道,小马君。谢谢你怀着值日生的使命感向我提出意见。」
老仓说道。
直呼我名字的她却以小马君来称呼小马——话说回来,据我所知她直呼姓名的男生在班上似乎就只有我了。这大概是为了针对我而采取的区别对待的方式吧。虽然我很想跟他说别搞这种区别对待,但我当然是说不出口的。
「在准备开会的期间,我只是暂时性地站在这里罢了。在交接之后马上就会下来——不过,负责讲述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的人,难道不是身为当事者、同时也是最大嫌疑人的我比较合适吗?虽然我知道你很想尽快去参加补习班,但是现在可以请你暂时先别插嘴么?」
「哼。」小马以哼声代替了回答,但最后还是沉默了——他似乎很不喜欢被人提到自己参加补习班的事情。在报考的时候,他本来是把直江津高中这所高升学学校填在第二志愿上的——但现在既然他在这里,就意味着他的第一志愿落榜了——所以,他总是有点难以融入班级里的感觉。那种不逊的态度,实际上就是这个侧面的具体表现。正因为如此,他才毫不畏惧地向老仓说出那样的话吧。然而即使是面对这样的学生,班长还是没有让步。其实就算从一年级开始参加补习班,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反而在直江津高中里应该是值得称赞的行为吧),不过对什么事情产生劣等感,看来也是因人而异的。
「刚才因为阿良良木和小马君岔开了话题——我想应该还有人没有完全把握到整个事态,所以现在就重新说明一遍吧。」
在神不知鬼不觉地转嫁了责任之后,老仓就开始说明状况了。尽管如此,她在这方面果然非常老练,整个说明真的很简明易懂。
「事件发生在上个礼拜的星期三。当时在班上征集志愿者,在这个教室里开复习会的事情,大家应该还记得吧?」
我完全不记得,或者说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是什么时候征集的啊?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还开了这样的会吗……复习会?说起上个礼拜的星期三,也就是期末考前的最后一天——原来如此,是为了应付考试吗。
「参加了那场复习会的同学,请举一下手。」
听老仓这么说,班里近半数的学生都举起了手——因为这时候大家很快就放下了收,所以我也来不及逐个数,不过举手的人应该至少也有十五人以上——看来是一个相当大规模的复习会。
反过来说,包括我在内的在场的另一半学生,都没有参加那一场复习会——比如说刚才向老仓抱怨的小马就没有举手。
老仓尽管也没有举手——
「好,当然我也是有参加的。」
但却用嘴巴说出来了。
我实在搞不懂什么叫当然。说不定她是觉得那种活动由自己来主持是理所当然的事吧。她之所以没有举手,也许是因为她觉得那并不是淑女应有的行动——不管怎么说,我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因为她的言外之意就好像在责备没有参加的人似的——责备他们都是一些毫无协调性、我行我素的家伙。当然,如果单纯针对我来说的话,我的确是个毫无协调性我行我素的人啦……
「在这里必须向缺席复习会的人说明一下,那是主要针对数学的复习会。」
明明是自主参加的复习会,不知什么时候却变成不参加就等于缺席了,不过这个就先不说了——对了,在第二天的星期四进行的考试,就是数学和保健体育这两个科目吗。首先第一科考的是保健体育,然后第二科就是数学。大概就因为这样,那场复习会就把目标锁定为数学这一科了吧——不过大家面对面地聚在一起复习保健体育的情景,也让人觉得有点心寒啦。
「大家都互相指点对方不明白的部分,互相学习,互相提高,真的是一场非常好的复习会,我也为能举办这样的一场复习会感到非常自豪。」
老仓说得好像这全都是她自己的功劳似的。不过实际上也的确是她的功劳吧。虽然她从性格上来说很难称之为受欢迎人物,但是明明不是受欢迎人物却能在公正的选举中被推举为班长,当然也有着相应的理由。
「但是,结果却发生了给这种可喜可贺的气氛泼下冷水的事态——今天让大家集中起来也是因为这件事。在这种时候,我们全班必须团结一致来应对事态,我想这正是我们作为直江津高中学生的义务。」
「那个……」
在这时候战战兢兢地举起手请求发言的人,是坐在小马旁边的、同样是位于教坛正前方座位上的速町。
「因为我是笨蛋所以不太明白,老仓……如果是复习会里发生的事情,不是只要由复习会的人来解决就好了吗?像我这样的,就连举行过那样的一场复习会也不知道耶……」
我终于找到同伴了。虽然速町——速町整子丝毫没有把我当成果同伴来看待。
「速町同学,请你先撤销『因为我是笨蛋』这句发言吧,这对其他学生来说完全是一种挖苦。」
老仓回答道。要问为什么是挖苦的话,那就是因为速町跟外表相反,是个天才式的人物——虽然跟外表相反这种说法并不太礼貌,但是在这所直江津高中里用指甲油装饰手指、施加浓艳的化妆、把头发染成茶色回校上课的她,就算被这样形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我总觉得速町与其说是天才,倒不如说是努力家吧……对老仓来说,她恐怕是跟小马并列(当然座位也是并列的)的令人不愉快的学生了。
即使如此,恐怕也没有被讨厌到像我这个地步吧——在老仓班长看来,我大概早就超越了不愉快,已经发展到眼中钉的地步了。「因为真的是笨蛋我才说是笨蛋的嘛~」
速町没有撤销自己的发言,只是用手指摆弄着她那头卷发,丝毫没有表现出反省的态度。老仓无视了她的存在,接着说了一句「问题就在返还回来的数学试卷上」。
「参加复习会的学习意识高的同学们,总的来说在考试中都取得了高分——这是非常好的事情。但是,在这里却出现了问题点。不,说得明白一点,出现的并不是问题,而是嫌疑。」
「嫌疑?」
看到我对这个词产生了反应,老仓就狠瞪了我一眼。学习意欲低的我难道就连自言自语的权利也没有吗。转眼一看,只见铁条正向我投来同情的视线。铁条径,垒球社成员。如果说老仓是指挥者的话,那么铁条就是全班的统领者,她其实也一直在想方设法缓解我和老仓之间的不和。不过她在这种状况下似乎也无法插嘴,所以显得比平时更乖巧。大概向我投来同情的视线已经是极限了吧……然而很抱歉的是,那完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视线。不过也总比莫名其妙地插上嘴,结果演变成老仓和铁条之间的舌战要好多了——不过也没什么舌战不舌战的,舌锋锐利的老仓和说话吞吐的铁条之间,根本就没有办法战起来吧。
「我说的嫌疑,说白了就是作弊的嫌疑——参加了复习会的同学的考试分数,跟缺席复习会的同学的考试分数相比,实在高得太离谱了。」
老仓说道。
「在参加复习会的同学和缺席复习会的同学之间,平均分足足相差了20分左右——如果只是10分的话,那还可以认为是复习会的成果。但现在却是20分,这并不是可以忽略的显著性差异。必须判断为其中存在着某些不正当的行为。」
「…………」
不正当的行为——作弊。
也就是说,她所说的「确定犯人」,就是要确定作弊的犯人吗——不,但是在这种情况下……
「那也叫做作弊吗?作弊应该是指那些在考试中偷看别人答案的行为吧。」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坐在铁条后面的目边——目边实粟。她是关西出身的女生,平时都被大家冠以「whip」的爱称。虽然本来是「粟」而不是「whip(打起泡沫)」,但是因为她和糖根很要好,所以由于甜品的相关性就变成「whip」了。因为她有着爽朗的性格,跟老仓之间也建立了相当友好的关系(在我看来那简直是奇迹,虽然很想向她请教经验,但我竟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跟性格爽朗的目边说过话),所以在这时候才能说出这么直白的话。
「也对呢。」
果然不出所料,老仓对待她的态度还是相当温和的。说起来目边是不是也参加了复习会呢?因为刚才举手的时候我并没有看得太仔细,所以也不知道……
「实际上可以推测到有这样的不正当行为的发生——有某个人……」
我感到她对这「某个人」怀抱着强烈的敌意——而且是足以跟对我的敌意相匹敌的程度。
「有某个人从教师职员办公室拿到了数学的考题,然后悄悄反映到了复习会上——所以参加复习会的同学的成绩才会变得那么高。」
「嗯?那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目边不解地说道。
「如果说有人通过不正当的手法拿到了考题……那只要自己独占就好了嘛。明明如此,还非要在复习会上透露给大家什么的——」
「关于有什么意义这个问题,因为存在着多种可能性,所以没有办法特定——既有可能是为了做掩饰,也有可能是故意捣乱。」
老仓似乎觉得把所有可能性列举出来太麻烦吧,在这时候就只举出了「掩饰」和「捣乱」这两个例子。大概是打算到后来再仔细检讨吧。
「总而言之,假如真的有人可以玷污神圣的复习会和不可侵犯的期末考试,那就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缺席复习会的同学们也不要认为这件事与己无关。这是我们整个一年三班的问题,我再重申一次——」
老仓「砰」的一拍教坛,然后不知为什么盯着我说道——就像在发表宣战布告似的。
「在确定犯人之前,或者是犯人主动认罪之前,任何人都不能离开这个教室,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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