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卷 伪物语(上) 第六话 火怜·蜂 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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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接下来的进展极为干脆利落,甚至可以形容成期望落空。这是否应该视为一种幸运就暂且不提了。

「好,我明白了。我就不再诓骗国中生吧,今后我不会继续宣传『诅咒』。阿良良木,关于那个充满活力的小妹妹——你妹的事情也不用担心,那终究只有类似安慰剂的效果,算是所谓的瞬间催眠吧——从她爱钻牛角尖的冲动个性来看,她的症状应该会比常人来得严重,不过她虚弱的身体只要三天就能康复——真要说的话,就像是普通的感冒。还有,战场原,关于令堂的事情,我要正式向你谢罪。从法律的角度来看,我只是和你进行咨商,讨论你家人的事情,所以没有法律可以制裁我的行径,但是既然已经对你造成伤害,我也不能对此不闻不问。所以关于之前从令尊那里拿走的钱,我将会尽力归还——只不过因为几乎已经用尽,所以这方面或许得花费不少时间。」

身穿宛如丧服的西装,不祥的男性。

贝木泥舟如此说着。

战场原指定与贝木见面的地点——是这座城镇唯一一间百货公司的楼顶。在密室见面很麻烦,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也很危险,所以才选择这个地方——不过这也是吸取火怜教训所拟定的对策。

七月三十日,傍晚。

后来我背着火怜回家,虽然她应该不会再溜出去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以油性签字笔,在火怜脸上写下「只要是男生来者不拒」这种不能见人的涂鸦(也顺便在月火脸上写下「胸罩不好穿所以我没穿」,这是连带责任),然后与战场原会合。就这样,来到了百货公司楼顶。

这里有一座小型游乐园,旁边附设一个小小的舞台。今天是星期日,所以预定会在舞台举办一场挺有规模的英雄秀(英雄战队大战恶党那种),我们假扮成等待表演开始的观众——进行会面。

漆黑的男性,以及两名高中生。

虽然绝对不是异样的组合,却肯定引人注目——而且引人注目反而是好事。

只不过,虽然当时成功击退,但曾经碰过火怜这根钉子的贝木,如果只是接电话就算了,他是否会愿意赴约来到这种地方,就我看来果然是一种赌注——然而战场原似乎抱持着某种奇妙的确信。

与其说是确信,更像是信赖。

在我们抵达现场之前,贝木泥舟就已经先一步来到百货公司楼顶,并且独自喝着罐装咖啡。然而在认出我们之后——

「嗯……」

他轻呼一声,将空罐扔进垃圾桶。

「记得——我在卧烟遗孤家门口见过你。是来帮妹妹报仇吗?你是个很有男子气概的孩子,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少见了。」

他以沉重的语气对我说出这番话,接着他看向战场原——

「不过战场原,你魅力尽失,变成一个平凡的女孩了。」

说出这番话。

脸上丝毫没有笑意。

听到这番话,战场原回答:

「那又怎样?」

接着她走到贝木的正前方。

面无表情。

「不想再次见到你这种人——这种说法是假的。因为如果不想见,就会连第一次都不想见。但我现在应该要刻意这么说——贝木先生,我很想见你。」

「我则是不想见你。已经成为平凡女孩的你,绝对不是我想见的对象。之前见到的你宛如闇夜闪闪发亮——不,应该说宛如已经有所领悟,欺骗那样的你很有成就感。」

贝木毫不内疚——如此说着。

回想。

他果然会令我回想起忍野——以及奇洛金卡达。

虽然完全是不同类型的人——不过像这样再度面对面,会觉得虽然没有任何地方相似,但是有唯一一个共通之处。

他们,都抱持着某种确信。

明知故犯的特质——是共通的。

同样位于认知一切,理解一切的立场。

灵活运用沉默与饶舌两项工具。

「是因为你吧——阿良良木。你帮这个女孩解决她心中的烦恼?」

「不对。我只是——帮忙推了她一把。」

「那我也一样。」

贝木如此说着。

表情不悦——充满不祥的气息。

「只不过,我是将她推向悬崖峭壁。」

「即使是现在——你也在对国中生做相同的事情吧?从后面推他们一把——推落深渊。」

从悬崖峭壁推落。

或者是——从吊桥上推落。

「是从妹妹那里听到的吗?对,你说得没错。不过乡下国中生的零用钱真多,让我短短时间就赚了不少钱。」

旁边传来脚步声。

我知道战场原在逼近贝木——是打算进入应战状态吗?不,战场原早就已经进入应战状态了。

从抵达百货公司楼顶的那一刻开始。

或者是,从我口中听到贝木这个名字的那一刻开始。

或者是——

从贝木欺骗她的那一刻开始,直到现在。

「住手,好好谈吧。」

此时,贝木阻止了战场原。

「我是为了听你们要说什么而来,你们应该也是有话要对我说,不是吗?」

「…………」

「…………」

然后——贝木泥舟确实仔细聆听我们所说的。

接着他说——好,我明白了。

他承认所有的罪过。

表示会停止所有的罪行——甚至进行补偿。

有种期望落空的感觉。

干净利落而且以我们的立场,这是出乎期待的满分结果,然而……

这真的出乎我们的期待。

他的回复与其说意外——更令我们遗憾。

「……真是干脆。」

战场原说出这种挖苦的话语——而且我也无法否认,这听起来像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先说出来充场面的话语。

「你认为我们会相信你的说法?」

「你应该不会相信吧,战场原。」

贝木理所当然直接以姓氏称呼战场原。

对我也是如此。

「阿良良木,你呢?你相信我的说法吗?」

「……要我相信骗徒的说词比较荒唐——不过,到头来……」

我抱持着谨慎的心情继续说道:

「如果完全不相信你,对话确实就无法成立。贝木,你说得对,我们是来找你谈的。」

「嗯,实在冷静,一点都不像是小孩子——换句话说就是不可爱。你妹妹做事不经大脑,所以非常可爱。以这个意义来说,你不愧是哥哥。」

听起来并非挑衅。

但也绝对不是在称赞。

贝木如此说着。

「至少……」

战场原以简短两个字插入话题,停顿片刻之后继续说道:

「就我看来,你并没有在反省。丝毫没有反省的样子。」

「这样啊,这么说来,我还没有说过任何谢罪与求饶的话语。两位,我错了,真的很抱歉,我极度反省,后悔不已——不,我该道歉的对象或许不是你们,我应该向令尊、向令堂向我这次欺骗的孩子们道歉。」

「要我相信这种肤浅的道歉?你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吧?」

「或许如此。」

贝木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

沉重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生气但我直觉认为并非如此。

这个人——肯定没有愤怒的情感。

而且,不只是愤怒。

这个人——肯定不会对他人抱持任何情感。

「然而,即使我的话语全都是谎言,那又如何?我是骗徒,所以我每句话都是谎言,反而应该是诚实的表现吧——何况,战场原。」

「什么事?」

「只因为话不从心,就单纯认定这是欺瞒,你这种想法太轻率了。即使说出违心之论,但你为何能断定这是谎言?是言语在撒谎——还是内心在撒谎?是言语虚伪,还是内心虚伪?这种事情无人能够理解。」

「……可以不要过度惹恼我吗?虽然我看起来如此但我已经很努力在忍耐了。」

战场原瞬间闭上眼睛。

这段时间——比眨眼来得长。

「要忍着不杀你,很难。」

「似乎如此。而且你就是在这方面变得平凡,如果是以前的你就绝对不会忍耐。」

「事到如今,我并不希望你还钱——因为我的家庭不会因而恢复。」

「这样啊,那就太好了。因为我花钱如流水,几乎没什么积蓄,差点就得为了还你钱而从事新的诈骗手法了。」

「……给我离开这座城镇。立刻离开。」

「明白了。」

果然还是干净利落。

贝木接受了这个要求。

利落得令人不自在——备感讶异。

「怎么了,阿良良木?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不应该用这种眼神看我。即使以结果来看并不严重,但我伤害了你的妹妹,你投向我的视线,应该更加充满仇恨才对。」

「……那个家伙某方面来说是自作自受,你这种人原本就惹不得,这种事即使没人告诫也应该要明白。」

「这你就错了。那个女孩错在独自前来见我——如果她想对我逼供,就应该像现在的你们一样找人助阵,那我应该就会毫不抵抗举白旗投降——就像我现在这样。除了这一点,那个女孩大致都是正确的。」

「…………」

「还是说,阿良良木,你要断定那个女孩是愚蠢的,将那个女孩否定为愚蠢的家伙?」

「我觉得她是正确的。不过……」

「并不强?」

贝木抢了我的话。

就像是早就想过这种事——就像是早就把这种小事思考过一遍了。

「那个女孩确实不强。但你不应该否定她的温柔。何况……」

在这个时候,贝木泥舟第一次——露出宛如笑容的表情。

非常不祥,宛如乌鸦的笑容。

接着他说:

「要是没有那种女孩,骗徒就做不成生意了。」

「你这样的骗徒……」

战场原开口了。

和我不一样,她确实以应该展现的憎恨视线——投向贝木。

「为什么要对我唯命是从?像我这种角色,你用花言巧语诓骗不就行了……就和以前一样。即使是你向国中生诈财的这件事,反正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吧?」

「战场原,你对我有所误会。」

贝木如此说着,脸上已经没有笑容了。

刚才看起来像是露出笑容,或许也只是我的错觉。

「不,不是误会,应该说高估。希望自己敌视的对象是大人物,这是很基本的想法,我并非无法理解。不过战场原,人生并没有如此戏剧化,你所敌视的我,只是个不起眼的中年人,在骗徒之中也是极为渺小寒酸的家伙,原本甚至没有被你憎恨的资格。」

贝木如此说着。

「我不是你的敌人——只是一名令人头痛的邻居。难道在你眼中,我看起来像是怪异之物?」

「怎么可能。你只是平凡的——虚伪之物。」

战场原如此断言。

然而,这样的伪物折磨着战场原的心——这也是事实。

「对,你说得没错,我是伪物。即使是现在,我也满脑子思考要如何逃离你们的包围,我是个卑劣的家伙。而且要脱离这个状况的最有效办法,应该就是对你们唯命是从了。我唯一的选择就是讨好你们。」

「…………」

那么到头来,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他肯定没有义务响应战场原的要求。

「当然,战场原,我并不是因为对象是你,才会选择唯命是从——只要处于这种状况,我就会服从于任何人。我先把话说在前面——战场原,直到今天早上接到你的电话,我都不记得你这个人。对我来说,你的家庭只不过是我至今众多的诈骗对象之一,当时我没有从你这里学到任何教训,我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想起你。」

贝木说完之后看向战场原。

「我不是什么大人物而且你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我的人生没有戏剧性,你的人生也没有。我再怎么赚这种小钱,以社会整体来看也是微乎其微,你即使抱持再大的决心和我对决,也不会影响到今天的天气。」

不会有戏剧性的改变。

贝木反复说着这句话——宛如在进行开导。

「阿良良木,你呢?我想要询问你,你的人生具有戏剧性吗?是悲剧?喜剧?歌剧?我一直从你的影子——感受到一种讨厌的气息。」

「…………」

「而且你似乎帮妹妹承担一半的被害,这并非理性之举。明明收不到钱,你居然会背负起这种风险。」

他明白吗?

关于忍的事情——以及我身体的事情。

既然明白的话——为什么?

「你……到底是哪一边?」

「嗯?什么意思?」

「明明自称是伪物——却令我妹妹遭遇那种状况,而且战场原的事情——其实你也早就明白了吧?神原的事情也是。」

与其说他属于其中一边——不如说,两边都不是。

「你早就知道——怪异的存在吗?」

「哼,这个问题无聊得超乎想象,实在扫兴——阿良良木,打个比方吧,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贝木爱理不理地如此说着。

就像是非常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有些人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却会怕鬼,你应该明白这种人的心理吧?我就是类似这种状况。虽然我不打算相信灵异事件的存在,但是灵异事件可以用来赚钱。」

「…………」

「我否定怪异与变异的存在——不过世界上有人肯定,那么这样的人就很好骗,这就是我这种不学无术的骗徒能混口饭吃的原因。所以我会这样回答你的问题:我不知道怪异的存在,但我知道有谁知道怪异的存在。只是如此而已。不过正确来说,我应该只是知道有谁自认知道怪异的存在——」

这次,贝木真的笑了。

而且他的笑容——果然像是乌鸦。

刚才觉得看到他的笑容,果然不是我看错了。

「这个世界金钱至上,我愿意为了金钱而死。」

「……讲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信念了。」

「无论讲到哪种程度,这都是我的信念。信念是坚定不移的,至今被我欺骗的人,都没有忘记付钱做为受骗的代价,正因为他们坚信,所以才会支付对等的代价——如果怀疑自己曾经相信的事物,当然只能以虚假来形容。」

围猎火蜂——

此时,贝木忽然提到这四个字。

他向火怜使用的怪异——的名字。

他宣称并不知情的怪异之名。

「你知道围猎火蜂的事?」

「……是室町时代的某种怪异吧?一种不明原因的传染病,被世人解释为真相不明的怪异——据说当时有不少人因而丧命。」

「正确答案,不过是错的。」

贝木点头之后摇了摇头。

「围猎火蜂是记载于江户时代的文献『东方乱图鉴』第十五段的怪异奇谭。虽然这本文献本身就没没无闻——不过追根究底,用不着讨论围猎火蜂是否存在,『东方乱图鉴』记载的这种疾病,并没有真正在室町时代爆发过。」

「——咦?」

「如果真的发生过这种事,应该会记载在各种不同的文献里——但这种传染病只有记载于『东方乱图鉴』,换句话说,这种『不明原因的传染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

「因为疾病不存在,所以也没有人因而丧命,将其解释为怪异的行为本身当然也没发生过——也就是说,这段记载是作者随兴创作的,将凭空捏造的事情写得宛如史实。」

原本——不存在。

名为怪异的原因也不存在。

名为怪异的结果也不存在。

名为怪异的经过也不存在。

全都是——伪物。

「这就是所谓的——伪史。换句话说,围猎火蜂这种怪异的起源,再怎么调查也不会是室町时代,而是江户时代。作者写下的胡言乱语,居然愚蠢地被后世信以为真。你对这样的事实有什么想法?毫无根据,未经证实——光是一个人的谎言,就能创造出这样的怪异。」

我悄悄——看向自己的影子。

我不认为忍野不知道贝木所说的这件事——换句话说,忍应该也有听过这件事……不对,忍自己也说过,要将忍野滔滔不绝的闲聊全部记下来是强人所难。

何况,即使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状况也不会有所改变。

无论围猎火蜂是否存在又源自何处——依然是围猎火蜂。

「不只是怪异奇谭,现代的都市传说也是如此,有些源自于事实,有些源自于谣言。我只是以骗徒的身份以后者维生罢了。」

安慰剂效果。

瞬间催眠。

以这种方式来解释?

「关于我妹……」

「嗯?」

「就是……关于被围猎火蜂螫过的——我的妹妹,真的不用进行任何处置就会痊愈?」

「那当然。围猎火蜂不存在——怪异并不存在,那么怪异造成的伤害也不应该存在,只是因为你们认为怪异是存在的,才会觉得似乎存在于那里。我就明讲吧,别要求我配合你们的观点,这样只会令我不堪其扰。」

贝木如此说着。

你有什么资格讲这种话?

这番话——令我确信这个家伙,是伪物。

如战场原所说,如他自己所说。

是注定要一辈子面对自卑感的——

高傲的伪物。

「何况你已经帮忙承担一半——或许不用三天就可以完全康复。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不过你很了不起。但也仅止于此,阿良良木,你和我应该无法兼容——不是水和油的程度,是火和油。」

「……谁是火,谁是油?」

「慢着,我们两人好像都没有火的感觉——那就改以铷①和水来形容吧。以这种方式来说,我是铷。」

①注:元素名,碰到水会产生剧烈化学反应。

「我——是水?」

那么,火肯定就是用来形容——火怜与月火。

火与火。

相迭就成为——炎。

火炎姐妹。

「阿良良木,你知道将棋吗?」

「将棋?」

忽然换成这个话题,使得我完全跟不上,只能复诵他的话语。

将棋?

「基本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过和现在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只是随口说说,陪我聊一下吧。战场原,你呢?你知道将棋吗?」

「不知道。」

虽然战场原简短回答,不过这只是谎言。

我不认为她不知道。

反而——像是很擅长的样子。

「那是一种单纯的游戏,原本没什么深度。」

贝木宛如早已看透,毫不在乎继续说道:

「棋子的数量是既定的,棋子的走法是既定的,棋盘也是固定的,一切要素都受限,换句话说,可能性从一开始就局限在一个极致之内——即使想复杂也无从着手,因此以游戏来说等级很低。然而即使如此,一流的棋士全都是天才。庸才也应该能达到巅峰的游戏,却只有天才能达到巅峰。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将棋是比赛速度的游戏。棋士对奕的时候,旁边肯定会有时钟吧?就是这么回事,因为这是有时间限制的游戏,所以规则越单纯越刺激,要如何才能缩短思考时间——说穿了,所谓的聪明就是速度。即使是多么高明的名人棋步,只要时间充足,任何人都想得出来……所以最重要的是争取时间。」

「…………」

「不只是将棋,人生也是有限的,要如何缩短思考时间——换言之,如何迅速思考才是重点。我就以长者的身份,给你们两人一个忠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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