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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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丹桐垂着头,一时间有些后悔,他觉得他昨日应该多陪陪傅东风的。
也许他该拉着傅东风去蜃湖上浮现的花街游荡一圈,虽然他们跟花街隔了一个世界,但是也不要紧,至少身边有对方。或者他可以在石壁上多画几个小人,画的丑了也不要紧,慢慢的画一晚上,画出傅东风的神态来……
许是容丹桐沉默太久,碧婀便笑着说:“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只算出你跟东风有缘,却没想到是这种缘分。”
一句话将沉思的容丹桐惊醒,容丹桐眨了眨眼,目露疑惑:“我并没有见过伯母您。”
碧婀弯了弯眉眼:“那个时候,你的魂魄刚刚离体,浑浑噩噩的,自然不记得我。”
呼吸一滞,容丹桐语速有些急:“是您带我来的这里?”
碧婀坐姿端正,眸光柔和的落在容丹桐身上,在容丹桐问出这个问题后,便点了点头,浓墨发间的金步摇微晃,明亮的有些灼眼。
“为什么?”容丹桐盯着碧婀,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或者原因。
长风掠过湖面,将纱帐撩起,碧婀倾身,柔白的指尖点在了容丹桐的眉心。
容丹桐根本来不及反应,纯净的灵力便流淌入体内,瞬间灵台都清明了几分。
指腹离开他的眉心,碧婀再次落座,问他:“舒服点了吗?”
“……”容丹桐默了默,不由挠了挠头。
碧婀往外头瞧了几眼,土丘大小的火麒麟安分的趴在湖岸,似乎在尽忠职守的守着两人,时不时抓一抓空气,很是闲适。便拢了拢黑色披肩,回头不急不缓道:“看来他们两个很识相,不会这么快回来打搅我们。”
容丹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一句,却由衷的笑了笑。不管过去如何,傅东风的父母现在关系是真的不错。
“唔……”碧婀垂眸回忆了片刻,唇角绽开笑容,“你知道东风转世九次的原因吗?”
“成仙之道?”
碧婀点了点头,缓缓开口:“东风是我还未飞升之前怀上的孩子,但是我生下他时,已经踏入大乘期。”
容丹桐如今是分神期,分神之上是渡劫,贤者和傅东风目前都是这一级别的大能。
渡劫之上则是大乘期,大乘期又称为大乘飞升,踏入大乘期的修士,则是世人口中的真真正正的仙人,也就是大乘仙人。
虽然先前傅东风便承认了他父母是仙人,但是真的听到她母亲这么说,容丹桐还是不由生出敬仰之情。唯有真正走上修炼一途,才知道修炼之苦,而能够踏入大乘期,这女子所经历的一切,远非现在的他可以想象。
碧婀接着说道:“我和他父亲都已飞升,所以东风一出生便是仙胎,身负道体,体内自成金丹……”
“他一出世就是金丹期?”
“嗯。”
容丹桐:人和人大概真不能比。
他突然记起宁府宅院中,他跟傅东风说,就是修士还未修炼之前,也是凡人,需要吃喝拉撒时,傅东风为何笑了。
如果傅东风一出世便是金丹期,他还真不需要吃喝拉撒。
碧婀却道:“他还太过年幼,根本掌控不了这份实力,在他还未懂事之前,这份资质,于他而言,弊大于利。我探明白他的资质之后,离开天玄境之前,桎梏了他的灵力。”
大乘仙人出手,婴孩的灵力被封的一丝不剩,在禁制还未解开之前,傅东风小时候,便是一个凡人,一个体质特殊的凡人,这个‘特殊’,却是指他比普通孩子还不如。
“因为灵力被封,却又身负道体的原因。他小时候身子骨很弱,一点小风雨就会大病上一场,还特别嗜睡,时不时便会昏睡好几日。”
碧婀轻叹:“这是我早便料到的后果,我本想等他七八岁时解开他身体的禁制,可是那个时候,我跟他父亲……唉,等我赢了他父亲时,已经过去了十七年,耽误他十七年,也让他当了十七年的凡人。”
留在此处的傀儡尽心尽力的照顾小主人一切,其中便包括修炼,可是没有任何灵力的傅东风根本无法修炼,一直当成典籍背诵,直到碧婀回来他才知道,原来世上真有修真一事。
傅东风在这里待的太久,性子极为孤傲,碧婀毫无办法,便将他送到了无为宗。
无为宗在上古便赫赫有名,门内弟子极为出众,在灵力浓郁的上古,二十几岁结丹的,比比皆是,十来岁结丹的天才也并非没有。
傅东风那个时候,已经十七,空有金丹修为,却没有丝毫修炼基础,也就是说,他要从头开始。
碧婀自然不会舍得他从最底层开始,便托了无为宗宗主照料于他。以碧婀的身份,无为宗自然不会推脱。
然而便是无为宗再怎么平和,这样一个突然冒出来,毫无修为,却颇得长辈照顾喜爱小子,难免招同门师兄弟冷眼。
特别是傅东风当初的性子,并不招人喜欢。
一个连表情都没几分,性子还特别古怪的小子,同门师兄弟没少找他茬。
这些事,碧婀并非不知,无为宗宗主自然也看的到,然而,这却是傅东风必须经过的坎。
只能他自己走,别人能替他铺好前进的道路,却并不能扶着他走。
修真之路,向来踽踽独行。便是执手而行的道侣,也最多双修互利,真正的大突破是无法帮助对方的。
傅东风一开始,是师兄弟间最弱小的一个。
秘境修炼,他只能远远站在那里,看着年轻的弟子相互鼓励踏入秘境,他修为不够,进去无异于送死。同门游玩,那些弟子说说笑笑,他便抱着双腿静静瞧着……
后来他干脆自己一人待着,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修炼之上。
傅东风本便天生道体,又悟性超群,再加上他比谁都勤奋刻苦,没几年实力便是天翻地覆。
门派大比之上,他再次站到众人面前,轻而易举的击败所有师兄弟,那个时候,无为宗弟子简直是一脸懵,懵的不是他的实力,而是……这人是谁啊?
之后,傅东风势如破竹,修为节节攀升,以令人惊叹的速度,赶上那些前辈,并且迅速超过。
这般速度,便是那帮渡劫期大能,也忍不住各种猜测,所以景明才会觉得,清净剑尊傅东风是仙人转世,因为他进阶的速度太离谱了。
听到这里,前头郁闷了好一会儿的容丹桐勾了勾唇,绽开愉悦的笑容。
他就说嘛,傅东风怎么可能是小可怜。
“东风小时候性子孤傲倔强不服输,可是他修为低,比不上别人,有什么事都只能往肚子里吞,后来实力上去了,有段时间便变得狂妄肆意……”说道这里,碧婀无奈的摇了摇头,“都不是什么招人喜欢的性子,至少比起以前,会装模作样了些。”
不知怎么,容丹桐突然想起了傅东风那几次转世,莫名觉得……骨子里的东西,真是一点不变。
“那后来呢?”容丹桐问道。
“我觉得他这性子,该压一压,便同无为宗主商量了一下。”
“商量?”
碧婀眼中闪着柔波:“给他取个道号,我考虑了许久,觉得清净两字挺好的,于是,在他踏入分神期后,给他冠上了清净两字,希望他日后清净一些,别闹得太厉害。”
“噗嗤。”容丹桐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至清至净的清净剑尊就是这么来的?
碧婀抿了抿唇,一本正经道:“但是这两个字不太管用,刚刚为他取了这个道号,他便出门历练,四处挑战,闹得鸡飞狗跳。回无为宗时,已经踏入了渡劫期,清净剑尊这个名号,可是他自己亲手打下来的。”
“进入渡劫期后,他倒是安稳了不少,常年居于尧光峰,不是闭关就是闯荡秘境,偶尔在众人面前露面,便是如今的这个模样了。”
随着碧婀的叙述,容丹桐倒是想起了九重陵第一次见到傅东风的场景,立于界木之上的白衣青年从容淡然,话语之间,却是处处紧*。
看他模样,觉得‘清净’两字在适合不过了,观他言行,却狂妄肆意至极。
容丹桐又想,他在自己面前倒是一副好脾气,跟碧婀口中的那个傅东风像是两个人。
容丹桐听得入迷,便再次追问。
“之后他便再次搬入天玄境,居住在天玄境的,大多都是渡劫期修士,他们修为相当,倒是合的来。”
关于天玄境一事,容丹桐倒是清楚一些,都是从景明那里知道的,在景明口中,他们一群渡劫期修士,因为修为很难提升,便常常聚在一起讲玄论道,喝酒品茶,赏花赏月,日子过的很是清闲。
要是觉得无聊,便相互切磋一下,切磋一番后,还是觉得无聊,就多拉几个人切磋。
活的太久,那群渡劫期修士一个个的,皆是肆意妄为之辈,像霄霁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宠着小娃娃的人,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安分人。
而后,便是那场毁了上古的争斗……
待尘埃落定后,傅东风便沉睡转世。
说到这里,容丹桐顿了顿,便问:“成仙之路,就必须转世九次吗?”
碧婀摇了摇头:“这是他的劫。”
“他天生道体,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跨入渡劫期,然而这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该有的考验,该受的磨难,一样都不会少。”
修炼速度过快造成的后果便是心境跟不上,心境跟不上便会被心魔所缠,一不小心便会堕入魔道。傅东风修炼如此之快,加诸于他身上的心魔,只会更加可怕。
所以,踏入渡劫期后,傅东风反倒常年闭关,提升心境。
如此数千年过去,他倒是将心魔压了下去。对于这一点,便是碧婀也不由带上了几分骄傲的语气,笑道:“他倒是道心坚定。”
修炼极快,到底占了资质的便宜,但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压下心魔,却只能完完全全靠自己。
可是要想踏入大乘期的话,这些还远远不够。
傅东风还来不及思考接下来的路,那群闲的没事干的渡劫期修士便捅破了天,他刚刚出关,便要收拾烂摊子。
劳心劳力好一阵子后,他才解决此事。
而结果,极为惨烈,高阶修士陨落的差不多,无数宗门直接消失在历史的长河。
傅东风站在荒芜一片的天玄境,沉默了许久。之后便立下石碑,刻下天障之地四字。
世间再无天玄境,唯有埋着无数残骸的天障之地。
他分开风沙,挥袖离开时,察觉到了自己的机缘,便回了剑冢,沉睡万年。
九世转世,九世化梦之道,便是他必须要走的成仙之路。
历经完全不同的九次人生,磨砺心境。成则道心圆满,大乘飞升。败则沦为邪魔,道基尽毁。
“这是他一人的路,不管是我,还是他父亲都无法干预,只能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够同我们比肩。”碧婀轻轻一叹,神色有些无奈。
她指了指天际,又道:“那段时日,我和他父亲便游历于三千世界,见见不同的风光,然后,我便来到了你那个世界。”
“……”
碧婀眨了眨眼,温雅端庄的女子便多出几分少女般的灵动。
容丹桐张大嘴巴,这下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行走于三千世界的仙人眼神淡漠,本欲直接离去,便在这时,心中陡然悸痛。她惊愕回首,便对上了玄九风雨欲来的眸子。
能够同时牵动两人的,唯有他们的独子。
他们的目光穿透三千世界,直指天虞界,瞬间便寻到了傅东风的转世。
“那是东风的第七世,才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容还有些稚嫩,衣服上沾了泥土草屑,身上全是鞭痕,随便动一动,伤口便裂开,将衣服全部沾*。他死命的跑,但是他断了一条腿,身上又全是伤,怎么也跑不快。”
容丹桐愣了愣。
碧婀神色极淡,声音宛如梦呓,没有丝毫情绪波动:“被碎石块绊倒,跌在地面之前,被人揪着头发扭了回来。抓住他头发的人,年纪也不太,只比东风那一世大一两岁的样子。”
“我?”容丹桐的声音抖了抖。
那少年任性而不知世事,只知道自己被一个奴仆伤了,便像受到极大的伤害一般,穷追不舍,揪着人头发,瞪大眼睛怒骂:贱人,你这种卑微下贱之人居然敢伤我……
笙莲就像一个破布娃娃,被拽着头发撞来撞去,他想反抗,但是失血过多后,手脚软的像面条,只觉得寒冷入骨,连眼前的人都看不太清楚。
那少年松开了手时,笙莲便跌进了杂草堆里,被草叶子划破了脸。
“你居然还敢反抗?”
那少年的声音带上了些委屈,好像受到最大伤害是自己一般。
笙莲想爬起来,像一条蠕虫一般,颤抖着身子,才刚刚拱起肩背,背部便遭到了重击。
他明明已经不太能够感受到痛了,被白骨鞭抽中时,依旧觉得一片火辣。刚刚积聚的力道一散,他的脸便撞上了翻开的泥巴中。
鞭子如雨水落下,带着火辣辣的痛觉,笙莲咬牙捏住了白骨鞭,那少年更加恼怒,夺回长鞭后,一鞭甩在了他脸上。
长鞭自额角划下眼睑,脸上是长长的血痕,白骨鞭再一次被少年握入掌心中,卷破了笙莲的眼珠子。
笙莲半边眼睛瞎了,另一边却直勾勾的盯住他,脸上全是血,被这目光盯着,那少年一时间又是心虚又是害怕,随后是陡然而生的恶胆。
一个逃奴而已,杀了他也没人怪自己。
笙莲气息消散,眼珠子被挖下前,见到了一团火焰,随后是最温柔的声音。
“笙莲,别怕。”
……这便是最初的劫。
——
“我不怕他受苦,不怕他受累,他是我和师弟的孩子,更是一个修士,不历经磨难,如何能够超脱三千世界?”碧婀的声音极为浅淡,说到最后一句时,眼睛里似乎落了山巅的雪,玲珑剔透又冰寒彻骨,历经岁月之后,化为终年不化的雪山。
“可是……”碧婀的声音软了几分,“他到底是我的孩子,我和他父亲都亏欠他良多。身为他的母亲,我能够狠下心肠看他受尽磨砺,但是我绝对不想看到他彻底失败。”
容丹桐垂着头,一句话未语。
“九世转世,心魔也将如影随形,前面心魔尚且潜伏,这一世开始,心魔埋下因果,等待最后一世,彻底爆发。”
那个时候,碧婀便看到了傅东风的未来,他将会被心魔所惑,选择魔道,万年道基化为乌有。
若是能够以魔的身份,踏入大乘期,碧婀也会尊重自己孩子的选择,可是他却会为了金瑶衣,永远驻足不前,这是碧婀无法容忍的。
何况,被心魔迷惑成这个样子,还是她原先的儿子吗?
“所以,你选择了我?”容丹桐轻语。
“我那个时候,回头看到了你,这般纯净的魂魄,的确少有,你魂魄离体的那刻,那些污秽东西,便在撕咬你的魂魄。”碧婀的手搭在了容丹桐的额头,非常温柔,“魂魄纯不纯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跟我儿有缘。”
“然后,你便带我来了这个世界?”容丹桐问这句话时,眼底带上了疑惑。
若是原身真的杀了笙莲,挖去了他眼睛的话,为什么他醒来之时,一切都没有开始?
似乎知道他的疑惑,碧婀眼底一片明澈,声音很轻:“我逆转了整个天虞界的时间。”
逆转时间……
“干预一个世界的因果,天虞界当即将我和师弟驱逐,而这件事也被如今的天虞界主察觉,他虽然不知道我逆转了什么,却设下限制,导致我和师弟至今不能以真身进入天虞界。”说到这里,碧婀补充,“天虞界主,便是众魔域那位贤者,他无法踏入大乘期,无法踏出天虞界,但是他掌握着天虞界的界心,在天虞界内部,便是我们也要避他锋芒。”
毕竟,云清无法对碧婀他们两个怎么样,却能对天虞界做点什么。
“你这具身体,已经死过一次了,我将原本的魂魄送去转世,将你的魂魄放入其中,这便是事情的始末。”
死过一次的身体,加上刚刚离体的魂魄,这样组合起来,这具身体破破烂烂,随时会再死一次,碧婀便修复了他的身体,留下自己的一道气息。
“我……”容丹桐张了张嘴。
“我要感谢你。”碧婀揉了揉他的额头,打断了他的话。
容丹桐苦笑:“我还是害死了笙莲。”
“那是他逃不开的劫难,别放在心上。”碧婀想了想,便开了个玩笑,“反正他也不止死这么一次。”
容丹桐觉得,他笑不出。
碧婀便告诉他:“第九世时,你找到了他,没有让他沦为魔物。后来,你又唤醒了他的神志……”
稍稍一顿后,碧婀又道:“我到底不是你们两个,无法体会你的心情,但是他那一世,在清醒之时自刎,是最好的结果。”
没有被心魔侵蚀心神,自刎结束这一世,所以,傅东风重新苏醒,便是完完整整的他。
容丹桐眨了眨眼,最后低笑:“谢谢您。”
其实,他的心结,在傅东风陪他走过这一路后,便解开了大半,可是解开心结,不代表再次提及此事时,心中不会悸动。
碧婀便笑了笑,说道:“我将你从恶灵手中救出,又带你来到这个世界,我想,我该对你有恩才对。可是世间最难界定的,便是因果,你改变了东风的因果,而我在最初,也没有问过你一句:你愿不愿意。”
容丹桐想了想:“如果你问我,我大概是愿意的。”
这个世界太过精彩,而他,能够活过来,经历种种,已经很好了。
“可是你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面对全然陌生的东西,面对随时会丧命的情况,定然会惶恐不安,而这些,都是我为了一己之私而带给你的。”稍稍停顿,碧婀笑问,“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只要我能做到,我都能寻来给你。”
一位大乘仙人许下如此承诺,实在是莫大的机缘。
容丹桐垂眸想了片刻,却最终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并非他淡然,而是仔细想一想这么多年来的因果,其实,全部都抵消了。除了这些外,碧婀又不欠他什么,何况眼前这位还是傅东风的母亲。
似乎没想到容丹桐会拒绝,碧婀有些意外。劝解:“不说别的,东风认定了你,带你来见我们,我们做长辈的,也该那出些见面礼来。”
本来还有些沉重的容丹桐,听到傅东风的母亲说出这一句话,脸上瞬间红了大半。
“哈哈。”碧婀笑了起来,又提议:“你要是什么都看不上的话,我可以把我儿子给你,你要不要?”
大概是……要吧?
容丹桐认真的想。
——
容丹桐又听碧婀说了许多,他认真应答几声,两人便相处的极为愉快。
碧婀会跟容丹桐说一说自己的陈年趣事,或者告诉他,傅东风小时候干了什么她恼火的事,又做了什么让她欣慰的事。
两人说说笑笑时,地面震了几下,连同湖水也泛起了大片漪涟。
凉亭中的声音消散,紧接着,一只玉白的手掀开了纱帐,露出碧婀层叠的淡紫色袖子。
纱帐完全拉开,容丹桐的身影也随之出现,两人站在栏杆边往湖岸瞧去。
“吼——”
金红鳞片的火麒麟怒吼,看上去威风凛凛,然而,容丹桐却注意到,小黄整只腿都在抖啊抖,就差哆哆嗦嗦蜷缩成一团了。
廊角处,拐出一男子,那男子斜睨一眼,火麒麟瞬间呜咽一声,吓得整个都趴下了。
这人正是玄九。
随着玄九出现,傅东风紧随其后,拂开风铃朝着这边走来。
火麒麟见到玄九时,吓得半死,看到傅东风时,却跟打了鸡血似的,眼睛亮的冒火星子。
傅东风冲它挥了挥手,火麒麟便逐渐缩小,没一会儿,刚刚那只庞然大物便变成了一只摇着尾巴的小黄狗,小黄狗想跑到傅东风跟前撒娇,却因为玄九而止步不前。
一会儿兴冲冲的冲出几步,一会儿又怯生生的缩了回来。
玄九停在栏杆边上,眼中透出笑意:“师姐。”
碧婀走在前头,容丹桐跟在后头,两人一前一后,踏着湖面上那条狭窄的木板路走来。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小黄狗欢快的叫了几声,摇着尾巴,朝着自己主人扑去,还没有扑到碧婀的裙摆,就被碧婀轻轻踢开。
碧婀斜睨它一眼:“别闹。”
小黄狗顿时委屈了,容丹桐多了看小黄狗一眼,终于想起了被他遗忘多时的小珠子,觉得小黄狗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和小珠子一模一样。
容丹桐想了想,再次联系了小珠子,在接触玄机珠的那刻,小珠子哭的惊天动地。
“哇啊啊啊!”
容丹桐冷着瞧着他,很好,哭的很大声,眼睛里却连水雾都没有,纯属做戏。
于是容丹桐冷酷无情道:“再哭我就走了。”
声音戛然而止,小珠子可怜兮兮的瘪嘴:“主人~”
“我待会儿放你出来,让你见一见九重陵的主人,但是你不能哭闹。”
小珠子眼睛立刻亮了,跟两颗小星星似的,不停的点头,向着容丹桐保证:“我一定会乖乖听话。”
得到保证,容丹桐踏上湖岸的青草地上时,便伸手一点,将小珠子放了出来。
十二三岁的少年一落在地面,变跟小狗似的,皱着鼻尖嗅来嗅去,寻找九重陵的气息。从左边嗅到右边时,小珠子便睁开了眼睛,朝那个方向看去。
在见到玄九的那刻,呆了呆,随后张开双臂扑了上去。
玄九同傅东风站在廊角下,等着碧婀和容丹桐。
小珠子却一马当先冲了过来,在他乐呵呵想要扑进玄九怀里时,玄九垂眸,淡淡扫过他一眼,小珠子立刻如炸毛的小兽一般,僵在了原地,连手都来不及收回。
碧婀拉着容丹桐从小珠子身边走过,玄九便挪开了目光,落在了碧婀身上,笑道:“我和东风做了些糕点,就等你们两个过来吃。”
“好啊。”碧婀松开了容丹桐的手臂,挽住了玄九的胳膊,歪着头笑,“我还没吃过你们父子两个一起做的吃食。”
“不会让你失望的。”两人如同最寻常的恩爱夫妻,顺着长廊走去。
容丹桐侧首,望向傅东风,他正瞧着自己,一眨不眨。
“走吧。”傅东风伸出了手。
“好。”容丹桐低笑,拉住了对方的手,跟在玄九碧婀的后头。
小珠子僵着身子,手臂还呈张开的样子,此时特别委屈的眨巴眨巴眼睛。然而,容丹桐并没有理他。
忍住不哭,小珠子发现,只有脚边那只小黄狗和他相伴,最重要的是,小黄狗也是可怜兮兮的样子,和他特别像难兄难弟。
小珠子便跟小黄狗走在了后头。
回廊边缘,种着一排排树木,翠色树叶遮挡光线,落下零碎光点,偶尔有枝桠穿过屋檐,在回廊边冒出一个头来。
四人一器灵一条小黄狗从这里走过时,容丹桐放慢了脚步,傅东风便随之放慢。
碧婀两人一个拐弯消失,小珠子和小黄狗超过了容丹桐两人,随着碧婀两人拐弯。
待没有旁人后,容丹桐便停下了脚步,盯着傅东风瞧。
傅东风的衣摆上落下细碎的光点,不解的‘嗯?’了一声。
之后,傅东风便被容丹桐抵在墙壁上亲了一下。
傅东风抬手,白净修长的手指在脸上触过,恍然告诉容丹桐:“我父母瞧见了。”
容丹桐搂着他的腰,得意而笑:“瞧见就瞧见呗,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母亲刚刚可说了……”
“说了什么?”傅东风歪了歪头,用极轻的声音问他。
“她说,把你给我了。”
傅东风:“……”
“你都是我的了,还怕看?”容丹桐笑容非常灿烂。
“我也有话跟你说。”傅东风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唇角悄悄上扬。
“什么?”
容丹桐刚刚问出口,傅东风便握住了他的手,在他掌心塞入一物,微凉圆滑的东西落入掌心,容丹桐疑惑瞧去,发现是一把木制钥匙,用一条红线圈着,他握住时,红线自他掌心垂落,被风轻轻拂起。
“这是九重陵的钥匙,你若是想进入九重陵,随时可以凭借这把钥匙进入其中,只要你愿意,随时可是指使器灵,进入任何一重。”
容丹桐抽了抽嘴角,一时间哭笑不得。
傅东风又道:“等你踏入渡劫期,便可以炼化这把钥匙,成为九重陵新的主人。”
容丹桐握住钥匙的手抖了抖,若是刚刚那句话他是哭笑不得的话,现在便是目瞪口呆了。
“我说,你跟你父亲说了什么?”
“这是他给你的见面礼,没别的意思。”傅东风如此回答。
然而,他如此回答,容丹桐更觉得他做了什么了。
“还有一事。”傅东风眉眼盈着清浅的笑意。不等容丹桐回答,他便道:“我仔细考虑过了,若是我们能踏入大乘期,我想去你的世界看一看。”
“……那个时候,估计一切都没了。”就算容丹桐对自己再自信,觉得自己肯定能够大乘飞升,可是他很清楚,那要无数年后了,说不准便是以万做单位。
“总归会有痕迹。”傅东风用额头碰了碰容丹桐的额头,“我想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
容丹桐扑哧一笑,这一次非常肯定的回答:“好。”
“我要说的便是这些了,以后若是想的起,再跟你说。”傅东风眼神飘忽了一下,问他,“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容丹桐考虑一下,回答:“没了。”
他们有漫长岁月,可以慢慢的说。
“那好,我们便不说了。”傅东风落下这么一句,抬手抚过容丹桐的面颊,阖上眸子,倾身*了过去,仿佛要将对方的气息全部占有一般。
招架不住对方的热情的容丹桐,含含糊糊的问:“你不是说,不是说伯父伯母看到了吗?”
稍稍离开容丹桐的唇,傅东风声音和平时有些不同,低沉而压抑:“你刚刚说了,你不在意。”
“我……唔……”
傅东风再度倾身,将对方要说的话堵在了嘴巴里。这么一堵,容丹桐便有些气恼,环过他的腰身,紧紧贴住对方的身躯,热烈的*回去。
花架之下,落下一块阴凉之地,玉石桌面上,摆了几盘糕点。
容丹桐他们两个磨蹭了半天,才到了目的地。
那个时候,碧婀同玄九半靠在树干上说话,姿态亲密,神色却很平淡,仿佛无数岁月来,他们都是这般亲密一般,没有丝毫隔阂。
小黄狗两只腿踏在圆凳上,另外两条腿则搭在桌面上,它的面前摆着一盘糕点,眼珠子黑溜溜又*润,正全心全意的吃着糕点。
桌面被小珠子抱来一大束粉白花枝,他闲的无聊,将花瓣一片片扯下来,粉白花瓣被他摆在空盘子中,摆出了各种形状。
容丹桐过来时,小珠子侧头问他:“主人,你嘴巴红了……啊!剑尊,你也是!”
静了片刻,容丹桐把小珠子摁在了桌面,恼羞成怒:“自己玩自己的去。”
小珠子头抵着桌面,正望着小黄狗,小黄狗怕他抢自己吃的,赶忙吞了一大块淡黄糕点。
碧婀玄九两人朝着这边看了眼,这对夫妻便接着过自己的两人世界。
见没人看这边了,容丹桐才拉着傅东风落座,拿了块糕点大口咬了一口,当场便轻‘咦’一声,惊讶:“比阿诺那丫头做的好吃。”
“自然。”傅东风弯了弯眉眼,“我父亲学这个学了几千年了。”
午后时分,容丹桐和傅东风拉着小珠子离开,碧婀挽着玄九的手臂,脚边跟着小黄狗,朝着两人挥手。
容丹桐要回少双城,玄九跟碧婀也无法在天虞界久待。
两人没有御物飞行,也没有使用灵舟,连缩地成尺都没用上,就这般步行。
估量着走出一段路程了,容丹桐回头,仿佛海市蜃楼般,亭台楼阁通通化为乌有,而站在那里的那对夫妻和小黄狗更是无影无踪。
容丹桐驻足多瞧了几眼,便让傅东风带自己离开。
虚空撕开一条裂缝,傅东风拉过容丹桐的手臂,踏入其中。
踏出虚空时,他们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鹿台山脚,顺着山间台阶一路往上,容丹桐还未见到陆铭几个,便见到了守在山腰的四名女子。
正是叶酒四人,容丹桐便想,估计阿音十九两个也回来了。
果不其然,阿音自台阶上跑下来,本想像以前一般,做个样子扑一扑容丹桐,还没近身便看到了容丹桐身侧的白衣青年,阿音停住脚步,眸光带着敌视:“主人,这是谁?”
容丹桐轻笑,顺手在身边之人脸上摸了把。
阿音瞪大眼睛:“主人,这是你新收的男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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