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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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愿得到了一个顺从的男孩。
衣摆下的小腿无声地绕行至床边。少年无言的顺从像是汗涔涔的软绒爪垫,挠得人心窝直痒。
裘世焕上身仅搭着一件过膝衬衫,材质很透,胸肌到腹部的线条也意外动人地勒紧。
小腿特意从最后一枚纽扣下显露出来,腿肚的肌肉走向呈现有力的流畅线条。
缱绻的金发在手臂落了一根,江彧捻起那根发丝,绕在食指上把玩。
由于看不清对方掩饰过后的情绪,江彧伸手递过去几个薄皮橘子。
“肚子饿不饿?饿就吃点水果。你自己剥吧。我现在不能乱使劲,一使劲就头疼。”
“大叔。”裘世焕没有接过。
“怎么了?真的要我给你剥?有心无力啊。”
“我才不要吃橘子,看着就好酸。”
“那你是为了什么而来的?为了挑三拣四让我不得安宁?”江彧伸手搂过少年的腰,将他轻轻拉到身边坐下,“瓦伦说你睡了,我还以为你今晚真的不会过来了。怎么这个时间还在走廊游荡?”他看了一眼指向四点的时钟,“是不是睡不着?”
“睡不着。”少年认同了他的提问,“大叔,隔壁的床位好窄好小,而且只有我一个人。睡觉没有东西可以抱,枕头也好,大泰迪熊也好,什么都没有。”
“一身惯出来的毛病。”江彧笑着说,“还有呢,还想挑出点什么问题来?”
裘世焕想了想,说:“这里被子质量好差,有股特别不好闻的味道。”
江彧将信将疑地夹起被角,凑近了嗅闻一阵,忍不住笑了。
“没什么味道啊,闻上去都是消过毒的。你怎么总是这不满意,那不满意的?”
“那就是我那里的被子不好闻嘛!”裘世焕撇撇嘴,开始皱着眉头撒娇耍赖,“我不要一个人睡在那里。我就要在大叔这里睡觉。”
江彧忍俊不禁。
“所以就跑到我这里来了?”
裘世焕抱起胳膊,挑起一边的眉毛,不想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见小朋友态度这样坚决,断了好几根肋骨的病患拿他实在没办法,只好忍痛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躺进来吧,我给你让个位置。”
少年原地踌躇了一会儿,一脸不情愿地嘟囔。
“可是被窝很挤,床也很小。说不定还会碰到开刀的地方,嗯嗯……我可不喜欢没有反抗能力的人。那样的话,无论做什么都很没意思。”
“你啊,真能挑骨头。我都伤成这样了,还特意给你挪地方供你躺。某个没良心的小朋友非但不感激,反倒嫌弃起来了?”江彧哭笑不得,伸手捏住少年一边的脸颊,往外轻拉,“别板着一张脸了,怎么一到医院就闷闷不乐?”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裘世焕嘴角被扯得微微变形,露出一颗尖牙。他咧着嘴,含糊不清地抱怨,“但是大叔的头和骨头都受伤了,又必须住在这里。”
“是啊,你说怎么办呢?偏偏要在你不喜欢的地方待一两个星期。”江彧像故意惹恼气愤的小动物一样在他脸上又扯了几下,好笑地望着一脸不满的少年,“而且我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陪你玩。”
裘世焕紧紧皱着眉头,认真思忖:“应该给他们一点教训。”
江彧肋骨有些抽痛。
“什么教训?”
“我自有办法。”
小朋友挣脱了他的手,双臂后撑坐在床边。
他踢掉脚上的拖鞋,大衣下的小腿来回摆动。
“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家伙,我可比大叔有经验得多。只要在脖子、手腕或者接近脏器的部位制造一点小小的伤口,或者直接点,打断那家伙的鼻梁,他们都会乖乖听话的。我就是利用这个法子从家里跑出来的。”
“回来。”江彧不用想也知道,就这样放小朋友出去得造成多大的恐慌。他连忙扣住对方的手腕,“待在这儿别乱跑。”
裘世焕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气呼呼地背过身仰躺下去,大腿高高抬起,向左跨出一道圆弧,看这架势他是准备直接抢占病床的三分之二了。
江彧顺势捏住他紧绷的小腿肚,避免连被子都被抢走。
不过,裘世焕没来得及放肆。
因为手指才用上一点气力,轻轻捏了几下,小朋友便痒得浑身难耐。
他左躲右闪,片刻之后终于找到了解痒之策,挣扎着向江彧的侧腰扑来。
原本就负伤的病患怕他手上没轻没重,下意识想要避让。
还没等身体动作,骨头先是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硬生生把肋骨的主人按回原位。
江彧抽了两口气,缓缓放开他的小腿。
“好了好了,不跟你玩了。”
裘世焕瞧见他苍白的脸色,难得安静下来。
衬衫从肩头一路滑脱到了上臂,少年像只发出呼噜声的黏糊小猫,顺从又乖巧地贴着小麦色的手臂。
小朋友作势依偎上去,神神秘秘地凑到近前,耳语道:“大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怎么样?”“什么秘密?”
“我里面什么都没穿哦。”
“你大半夜跑进别人的房间,居然只穿了一件衬衫?是何居心?”
江彧刮了刮他的鼻子,拾起一颗又一颗散落的纽扣。
从上到下细细端详起少年无处可藏的身躯。
喉咙上的纹身带有一股侵略性的俘获力,蛰伏着宗教仪式里的邪恶海怪。
象牙般白皙的身体伸展得肆意而极具美感,肌肉呈波浪般的起伏。
“这个样子要是被护士看到了,是会被直接抓出去的。”
江彧手指都快抠进掌心,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容许这样做——于是连忙为对方掖好被角。
“我睡不着,套了件衣服就出来了。这层楼又没有人,为什么不能乱走?”小朋友本想理直气壮地回击,可眼见江彧半死不活着捂着肋骨,只好扁扁嘴作罢,“大叔,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了哦。”
“你听见了什么?”
“大叔要走了,要离开19区了,对吗?”
裘世焕枕着手臂侧躺下去,蓝色的眼眸在江彧脸上深深地凝视着。
江彧没有否认,而是大方交代了瓦伦蒂娜的发现。
“这只是代表计划成功了,通过俱乐部事件的网络影响,瓦伦成功联络上了告密者组织。他们的官方名称叫做伊格,伊格在19区负责人是我认识的人。”
“她是谁?”
“鸸鹋,是我在工厂的上司。不过,我与她的这层关系起不到什么作用。她允诺为我们每人提供一张车票,将我们送至安全地带。”
裘世焕的反应很是冷淡。
“所以大叔想要离开。”
江彧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听出了对方话里的失落。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会跟我一起走吗?”他提出了一个假设,并俯身吻着少年手指上的戒指,“离开19区,远走高飞。我会照顾好你的,也许我们会在那儿定居,在海外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住所。”
“——运气好的话,我们很快就能拥有一个花园。”
“花园?”
“是的,花园。我会种点季节性植物,等它们结了果实,那一整棵树都属于你。摘下那些青涩的、成熟的果实,我想,它们一定愿意陪着你度过一整个秋天。”
“苹果怎么样?我还喜欢石榴,尤其是剥好的。”
裘世焕很配合。
“听上去很不错,花园的小主人。你还可以在树荫下午睡,可以将最美丽的蝴蝶抓进罐子里收藏。或许我将来会考虑养一条看家护院的小狗。”
像在故意曲解他的邀约,裘世焕笑容灿烂。
“我喜欢这样的出国旅行。听起来很有意思,我还没怎么出国旅行过。大叔,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不会回来。”江彧纠正他,“这只是一个选择。你和我的选择。”
“为什么?”
“因为我们惹毛了你父亲,他一定会赶尽杀绝。当然,你是他的例外。”
“真是一封美好的邀请函,大叔说的我都心动了。”裘世焕耸耸肩,“不过,我不会去的。”
江彧猜到他会这么说:“我知道。”
靛蓝色的眼眸似乎透过黑暗,一眨不眨地望了过来。
一旦变得安静,一旦语言再也无法藏掩他的内在情绪,裘世焕身上的某种特质就会显露出来。
那是一种矛盾的情感之间的糅杂与膨胀,其中烙刻的最深的,便是孤独感。
眼前伏着是一头孤独的小豹子,它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也无处可去。
但高傲又优雅的猫科动物不愿向人类低头,它们总是装作满不在乎,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致。
它们总这样表里不一——
江彧忍不住伸出手,从少年的脸颊一路抚摸到下巴,留下一线引人动容的温热。
“——我可以陪着你。”
“到此为止吧,大叔。”
嘴角惯有的笑容像被锋利的刀片刮去了,消失得干干净净。
裘世焕神色平静。
“别逞强,你只会把自己搭进去的。明白吗?”
“世焕?”
“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脱这些随时都可能要你性命的东西吧。也许现在的大叔只是肋骨骨折,只是脑震荡,但下一次,没人能保证你活着。”
“这从来都不是问题,世焕。”
“当然不是啦——我唯一能担保的是。如果你死了,我会把那些人的脑袋一个个割下来,带到你的葬礼上一字排开。”少年笑着说,“这样你在葬礼上就不会显得没有朋友了。”
“……我是说真的,世焕。”江彧绞着少年鬈曲的金发,耐心地捋到耳后,“我没有答应瓦伦,所以,那张车票不属于我。”
“我不喜欢听人说谎。”
江彧抓着他的肩膀,强迫他们对视。他得拿出让小豹子信服的理由。
“看着我的眼睛,你觉得我在骗你吗?”
“你没有。”裘世焕咕哝一声,“你的语速很快,心跳平稳。为什么?为什么不答应她?”
“因为,他们没有什么留在这儿的理由。无论是老余还是瓦伦,只有远离19区,他们才能活下去。”
江彧望进了那对错愕的蓝眸,双手捧起了少年的脸颊。封住了他们之间最后的退路。
“大叔?”
“我不会走的,我不会将你弃之不顾,更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种地狱里。”
“大叔——额头撞到我了哦。”
“与我依偎在一起吧。我想像秋天那些凋落的黄叶,纷纭杂沓,却格外动情地亲吻你年轻的脸颊。”
-
他们吻了。
却不敢深入。
侵入口腔的舌头极具侵略性,江彧喜欢并享受着这样掠夺的快感——这是只属于小豹子的战争,像一种牙齿造成的标记,击溃他的骨头与血液,让他的身体从尾椎开始溃烂。
江彧轻轻抚摸着少年的后脑勺,控制着对方骑在自己身上索吻的频率。
单薄的衬衣被手掌游刃有余地整理在了一旁,几枚扣子失去了遮挡,一直滑落到腰间。
“大叔。”粘连的唾液稍稍分开一些,泛着晶莹的光泽。少年戏谑地吮住江彧的耳朵,耳语黏糊糊地游进来,“手术才刚刚结束,就忍不住咬我的嘴巴了吗?感觉……不赖嘛。”
江彧的手掌覆住少年的膝盖,与对方的羞耻心狠狠较劲。
那种制服嗜血猛兽时的征服欲膨胀到了极致,江彧忍不住挺起上身,对准少年的侧颈咬了一口。
裘世焕知道他在独自忍受,也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做这种事。
他自觉地放松肌肉,用一只手将散在眼前的额发捋到一边。
额角的金发却不听话地自然散乱下来,少年眼眸半眯,尽显湿濡与迷离的诱态,被床单摩擦到通红的脊椎线带着呼之欲出的翩然。
江彧咽了口唾沫。
少年一边低笑,一边脱下食指的戒指。
他的手指根处还残留着一圈红痕,指尖从江彧的脸颊一路抚到耳根,遵循着本能,遵循着对方深沉的注视,接吻与摩挲的动作缓慢而忐忑。
“作为观众,可得好好打起精神来哦?”
-
裘世焕筋疲力尽地睡过去后没多久,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进来吧。”江彧连忙用纸巾擦了擦手,丢进垃圾篓。见那道身影还在徘徊犹豫,他低声说,“别担心,他没睡饱的时候不太容易醒。”
“你们的关系很好。”
那个人闻言,推门走了进来。
由于光线缘故,江彧看不太清他的面容,只知道他的个子挺高,卡其色西装将身段勾勒到了极致。
距病床还有三米左右,访客忽然停下了步伐。
“我一直很想见你,‘博朗’,不,应该叫你江先生。现在想来,如果不是这个名字,或许我跟你,我跟世焕,我们到死都无法见上一面。”他没有接住江彧伸过来的手,而是深深地鞠了一躬,“请接受我的谢意。”
“不用不用,真不用。”要不是刚刚动完手术,江彧差点起身把他扶起来,“具体的事情我从老余那儿听说了。我被送到医院后,是你垫付了医药费,还特地联络了他们几个,详细说明了我的具体情况。要说感谢,我一样得感谢你。”
访客充满耐心地望着他,眼底的情绪复杂而温和。他似乎在等待江彧开口。
江彧想了想,欲言又止地补充道。
“也许现在说问候语为时已晚,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你好,久屋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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