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下午， 苍雪荷没有回来上班。

司遥给她打包的那份鳗鱼饭从热到温最后彻底凉掉。

她以为苍雪荷去和顾良平赴约，可下午顾良平来过一趟，他在找苍雪荷， 显然也不知道苍雪荷的去向。

司遥打过电话给苍雪荷，只有冰冷的电子音告知她对方已关机。

她倒是不担心苍雪荷一气之下会做出什么傻事， 可坐在办公室里一下午就是无法集中精神。

头一次觉得上班时间这么难捱。

几乎是下班时间一到， 司遥便起身抓过包准备下班。

等打卡时， susan收拾完东西也过来打卡， 瞧见萧幼怡还有些惊讶：“幼怡姐， 今天下班这么早？”

萧幼怡朝她笑笑，嗯了声。

“是因为苍总不在吧。”susan嘻嘻哈哈道， “下午怎么没有见到苍总来上班呀。”

“她有事出去忙了。”萧幼怡回答得有些敷衍，可以看出来下班心切， 排到她时快速打完卡便出去了。

也顾不得回应同事的问候。

平时下班她们会去超市买菜，讨论晚上吃什么， 今天司遥下班后则是直接回了家， 没有半点停留。

小区岗亭摄像头检测到业主车牌号便缓缓升起横杆，电子屏幕上还显示着“欢迎回家”的字样。

司遥轻轻呼了口气，在熟悉的停车位入库停车，再乘坐电梯上楼。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唯独站在门口想要去开锁时停住了。

“……”司遥慢慢将手垂了下去， 面对这扇木门， 又或者说面对苍雪荷， 头一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靠在冰凉的瓷砖上， 抬头盯着头顶的声控灯，看着它熄灭，又在有其他业主回来时亮起。

司遥羡慕年轻， 可又讨厌年轻。

活力四射、天真烂漫往往是年轻人的代名词，可同时也容易被贴上“幼稚”、“不理性”的标签。

她希望苍雪荷能够变得成熟一些，做事不再那么冲动，更希望她们的想法能站在同一高度。

可是却忘了她才24岁，需要去经历很多事情才能趋于理性驾驭成熟，司遥想要跳过这一阶段直接教授她，可如果轻易被改变，那还是她么？

又或者，她喜欢那样的苍雪荷么？还是说，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她理想中的模板。

吱呀——

木门被人从外推开，司遥扫了眼屋里，没有开灯，冬日的天总黑得早，现下只有一点点余晖照出屋里隐约的轮廓。

玄关的鞋摆放整齐，司遥看着那双鞋，在这之前她总数落苍雪荷鞋脱了随便乱放，那人也只是嬉皮笑脸打哈哈。

她将东西放在鞋柜上，换好鞋便直直往里走，左边是苍雪荷的房间，右边是她的。

稍加停顿后，她往左边走。

房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隐约能看到有人躺在床上，从被子里露出一个后脑勺。

许是听到开门的声音，那人拉高被角，小脑袋完全缩进被子里。

司遥走过去，挨着床沿坐下，一只手轻轻覆在被子之上。

只见被子里的人像蛆一样扭了几下，企图甩开她的手。

就连闹脾气也像小朋友一样。

“对不起。”这是司遥的第一句话。

“中午话说太重了，我向你道歉。”

被窝里的人闷声道：“你不用道歉，反正只是我自作多情。”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不想看到我被人欺负。”司遥轻轻拍了拍她，“我只是不希望你为了我受伤，我知道你有把握对方不敢动手，可是凡事都要考虑到最坏的可能性。”

被窝里的人得寸进尺道：“你还说我幼稚。”

这点司遥无法昧着良心圆场，她抿了抿唇，继续说：“这是事实。”

“很多时候你缺乏考虑，做事冲动，并且这种处事方式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很大的改变。”

苍雪荷：“……”

“但是，以后我会在旁边提醒你，直到你能独当一面。”

“……”苍雪荷觉得自己被安慰到了，可是却觉得哪里不得劲，就好像看到一张满分试卷摆在眼前，可是她想要的只是及格而已。

“你的鳗鱼饭我带回来了，还吃么？”

萧幼怡的声音还在继续。

一天没吃饭的苍雪荷现在属实有些饿了，在听到鳗鱼饭不太情愿地从床上坐起，从被子里露出半个脑袋。

而后她瞧见萧幼怡那张紧绷的脸松懈下来，柔柔地朝她一笑。

这一笑，苍雪荷还有什么继续生气的理由。

“我去给你加热。”萧幼怡说完要起身，几乎是不经大脑，苍雪荷身体比想法还要快，从身后抱住她。

清冽的香水味比任何时候还要清晰，苍雪荷两只手无意识将人抱得更紧，闷声问：“抛开其他因素不提，你会不会讨厌我介入你的事？”

萧幼怡微抬起下颌，看向天花板的白炽灯，屋子里静到一枚针掉落都能引起回响。

良久，苍雪荷感觉到脑袋被人轻轻拍了拍。

“谢谢你为我出头。”

鳗鱼饭放了一下午远没有刚出餐时好吃，苍雪荷看了看食盒，焦脆的外皮即便加热也不复原来的口感，她又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下去。

“我们还是出去吃吧！”苍雪荷忽然说，“那天回来我看到有一个老字号大排档，味道应该挺不错的。”

苍雪荷会做饭的，只不过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没有非要自己动手不可的理由，又在萧幼怡搬进来后更是心安理得的做甩手掌柜，偶尔心血来潮才会在外面下馆子。

她想作为“和好”的纪念，应当出去下馆子的！

——虽然实际上，是苍某人馋了。

苍雪荷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大排档那些平民化的美食就没有出现在她的菜单里，赵伊嫌弃苍蝇馆子卫生不好，她也找不到能一起去吃的人便作罢了。

现在……她想萧幼怡应该比她还不想做饭。

当然她不会知道对方答应的原因是因为她不知道即将要去吃饭的是什么地方。

两人下了楼，萧幼怡本想要开车去，被苍雪荷止住了，便走路前往。

那家大排档在马路里边，若不是那天道路施工稍微绕了下路，苍雪荷也不知道这附近会有这么一条夜市街。

想到厨师在露天灶台挥舞着锅铲快速掂锅，食物的香气随之飘散在空中，苍雪荷就已经感觉到很馋了。

“我看他们店好像是有卖烤鱼的，我们点一份烤鱼吃吧？”路上苍雪荷就琢磨起菜单，太久没吃这些她恨不得把菜单全翻一遍。

萧幼怡以为她说的烤鱼是外面餐厅那种锡纸烤鱼便点头应下了，她对苍雪荷口中说的“大排档”只以为是某家餐厅名字。

直到她们走进那条夜市街，看到一排的餐馆招牌，那些桌椅不像她去过的那些餐厅一样摆在室内，都快摆到马路牙子上了，且椅子全是看起来老旧塑料的制品。

耳边是酒桌那些人掷骰子的声音，还有吵吵嚷嚷的说话声刺激着司遥的耳膜，听得她一个脑袋两个大。

“我们……要在这里吃？”她用非常不确定的语气道。

“不啊。”

听到苍雪荷的否认，司遥一瞬间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可对方的下一句话让她感觉到有些绝望。

“那家店在里面点，这家店是做烧烤的，今天不想吃烧烤。”

司遥沉默的跟着苍雪荷街里面走，一直走到一家烤鱼大排档停下，里面的环境并没有比外面几家的好到哪里去，还是统一的塑料椅子，木桌因为使用久远的关系桌面泛着黑色的裂纹。

硬要说的话，苍雪荷的消费水平在与她现实世界认识的那些人里并没有相差多少，可是她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位千金小姐会跑到这种卫生环境极其差的餐厅来吃饭。

“今天吃点什么？”大嗓门的老板娘拿着菜单走过来，说话间将菜单递了过来。

苍雪荷极其自然地接过那本老旧到封皮都掉了的菜单，拉开塑料椅子坐下翻看起来，“要一份烤鱼……”

她话还没说完，老板娘便提醒道：“我们的烤鱼称斤卖的，28一斤，一条最少三斤左右。”

“价格有点贵啊。”苍雪荷低头翻看菜单，“给我们拿条最小的，不然吃不完，然后再点个椒盐排骨、铁板……”

苍雪荷一口气点了几个菜，转而把菜单推给旁边的人，问道：“你要吃什么？”

司遥发誓，她从没有见过如此“特别”的菜单，诱人的美食网图下面原来的价格被贴纸挡住，用圆珠笔写了新的价格上去，不供应的菜直接用空白贴纸贴住。其中一页还从侧边的圈圈脱落，夹在菜单里，可以说非常潦草了。

“嗯……”司遥无意识皱了下眉头，“先点这些。”

“好嘞。”苍雪荷把菜单交还给老板娘，伸手拿过桌面上的消毒餐具拆开。

桌上的茶水壶也是塑料的，因为用得太久从外面都能看到明显的褐色茶垢，就连装洗碗水的也是一个小塑料盆。

司遥坐在位置上不知如何下手，她看了好半天，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了？”苍雪荷疑惑她的态度，“你没吃过大排档吗？”

司遥下意识要接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得干巴巴地说：“第一次来这家店。”

她没忘记现在的身份是萧幼怡，一个很普通的底层打工人，那些高档餐厅，星级服务都与萧幼怡这个身份沾不上边，而这街边的大排档才是她的归处。

“你看起来像是经常来这种小店。”司遥目光落在苍雪荷身上，身后露天马路与她身上五位数的名牌格格不入，仿佛是两个世界，可她坐在这画面却又那么和谐。

“呃也还好！”苍雪荷明显噎了下，“之前和朋友吃过大排档，感觉气氛很不错，对比那些餐厅很有烟火气息。”

苍雪荷说话间习惯性掏出手机，做饭前的标准动作——玩手机。

“咦，我手机怎么关机了。”她指纹摁了两下都没反应，按下电源键才发觉手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关机了，完全没有印象。

司遥想到下午顾良平来公司找她，便提醒道：“下午顾良平来公司找你了。”

苍雪荷嘶了声，“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她微信刚打开，就看到顾良平发了几条信息给她，苍雪荷想了想，回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语音通话声音还很大，一接通司遥都能听到那边顾良平关切地询问她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下午有点累就回家休息，手机不知道怎么关机了，不好意思啊。”苍雪荷上来便老实道歉，那头听到不是出了什么事明显松一口气。

“没事就好，雪荷，你今天不是想去看电影么？现在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再去看电影？”

“噢我现在已经在吃饭了，就不吃了吧。”苍雪荷顿了下，也没多想，便说：“看电影的话……要不晚点？等我吃完饭。”

顾良平自然忙不迭应下，喜悦的心情快要从听筒里溢出来，可惜苍雪荷并未有过多想法，只当他是想看电影。

结束通话，苍雪荷把手机放回到桌上，嘀咕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要不是想着尽快还人情，苍雪荷也不会答应他看电影，可她也明白顾良平心里那点小九九，只想趁早了结了他。

潜水了很久的系统又蹦出来，对于叛逆宿主突然乖乖走剧情感到十分欣慰：【宿主，很欣慰你现在能有如此积极性，想来不久你就能回到你的世界。】

【苍雪荷】：统啊，你高兴得太早了。

【系统】：…………

苍雪荷正打算逗逗系统，便听到萧幼怡问：“你真要去？”

“怎么了吗？”

“太晚了。”

现在六点多，吃完饭最多也就八点，再去看电影，最晚12点就能回来，作为熬夜选手来说这个时间并不算太晚。

“我觉得还好吧？”苍雪荷计算着时间：“我们去的私人影院，不用特意等开场，看完电影时间最晚也就12点能回来。回到家洗完澡躺床上差不多1点，和平时睡觉时间差不了多少。”

萧幼怡看着她，一脸平静道：“孤男寡女的，又是晚上。”

“有什么关系吗？”苍雪荷理所当然道：“都是熟人也没什么啊，顾良平又不可能对我做什么，除非他想被我哥暴打。”

“哦。”萧幼怡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没再往下说了。

嗯？？？

好半天，苍雪荷才反应过来，萧幼怡好像是有意不让自己去！

“萧幼怡。”苍雪荷直接点名道姓，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

“？”对方一脸疑惑。

“我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苍雪荷这态度，弄得萧幼怡都紧张起来，懵道：“什么？”

对视接近一分钟，严肃的气氛趋于凝固。

终于，苍雪荷开口了。

“你是不是喜欢顾良平？”

苍雪荷决定了，要是萧幼怡真喜欢他，她就连夜暗鲨顾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