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18)
上一章: 第二十一章 (17) | 下一章: 第二十一章 (19) |
看了一眼靠坐在一旁的陆朝宗, 然后才道:“奴婢知晓, 那苏惠蓁不是个好人,但今日是大姐儿出嫁的日子, 苏府内沾了晦气不好,反正也是一株老参吊着口气到明早, 这给不给, 其实都是一样的。”
听到半蓉的话, 苏阮缓慢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便给吧。”今日是大姐出嫁的日子, 把那老参给了苏惠蓁,也算是积德行善, 给大姐添了福祉。
“是。”半蓉应声去了,苏阮伸手端起面前的茶碗轻抿一口,然后幽幽的叹出一口气,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苏惠蓁自作自受,谁也救不得她。
“呵。”陆朝宗低笑一声,自顾自的添了一碗茶碗轻押了一口茶。
听到陆朝宗的笑声, 苏阮转头看向他道:“你笑什么?”
“笑我的阿阮,心地颇善。”陆朝宗慢悠悠的道。
“我心地不善,若是我心地善,这会子怕不就跑过去抓着那苏惠蓁的手与她说,哎呀,你做的那些事,我都不在意,你安心去吧。”捏着嗓子说完,苏阮陡然话锋一转道:“我才不去瞧她呢,她做的那些事,我也不会原谅她。”
其实关键还是苏阮太过了解苏惠蓁,知晓她就算是临终,肯定也执迷不悟的心中掖着恨。她若是去了,指不定还能给她吊着的那口气给气断了。
“二姐儿。”禄香端着吃食进到主屋,凑到她的耳畔处道:“奴婢刚瞧见夫人引着那李淑慎和苏致重去了二房侧院。”
“大致是去瞧那苏惠蓁了,不必理会。”苏阮说罢,突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转头看向陆朝宗道:“你把那锦衣卫借我两个,看在二房侧院门口。”
苏惠蓁一旦去了,这李淑慎和苏致重怕不是就会闹起来,今日大姐大喜,也不能给他们坏了事。
“以物换物。”陆朝宗伸手叩了叩圆桌面,慢条斯理的吐出这四个字。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阮先是蹙眉,后却瞪大了一双眼。
敢情这厮刚才没吃醉酒?还知道自个儿与他说的那以物换物?
“你,你没吃醉酒?”抬手指向面前的陆朝宗,苏阮吓得都有些结巴了。
看到这副惊悚表情的苏阮,陆朝宗勾唇笑道:“阿阮这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咳。”苏阮猛咳一声,面色微尴尬的扭头,声音嘟囔道:“我能做什么亏心事,我这胆子比老鼠还小,能做什么亏心事。”
说完,苏阮拢着宽袖起身,面色心虚道:“我去瞧瞧宜伦郡君,她初次住在苏府,怕是不适应。”
陆朝宗撑在圆桌上,看着苏阮那急匆匆消失在垂花门的身影,脸上显出一抹浅笑。
真是个藏不住事的,稍微诈一诈便露出这般多马脚。
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陆朝宗拢袖跨出主屋。
芊兰苑的侧院内,宜伦郡君正坐在绣墩上绣着帕子,苏阮站在珠帘处往里头轻唤了一声,“郡君。”
宜伦郡君转头,瞧见苏阮,赶紧将人让了进来。
苏阮撩开珠帘进到内室,看到宜伦郡君手里头绣的绣帕,当即就瞪圆了一双眼,“哇,郡君,你怎么绣的这般好?”
“我自小无事便欢喜摆弄这些东西。”被苏阮夸赞了的宜伦郡君面色羞红的将自己的绣篓子拿了过来,然后从里面掏出几块帕子递给苏阮道:“这些都是我闲来无事绣的,你瞧瞧可有欢喜的。”
苏阮低头看了一圈那绣帕,秀眉紧蹙的纠结道:“我瞧着都好看。”
“既然都好看,那就都送给阿阮姑娘吧。”宜伦郡君将手里的绣帕推给苏阮,声音细细道:“那时候在成衣铺子,我不是成心要抢阿阮姑娘的襦裙的。这帕子就当是给阿阮姑娘的赔罪。”
其实这事,若不是宜伦郡君主动提起,苏阮早就不记得了。
“宜伦郡君说这事就生分了,那时候宜伦郡君不还提醒我要小心那摄政王嘛。而且郡君已然给了我一块圆玉了。”苏阮摆弄着手里的绣帕,十分欢喜。
宜伦郡君的绣工,就算是比起宫里头的那些绣娘都不遑多让。
“那事也是我不对。”一提起那摄政王,宜伦郡君便想起他被自己错认了十多年的事情。
“其实说到底,还是那假和尚不好。对了,那假和尚现在变成你家的幕僚了。郡君你可要提防着点,他满肚子的坏水。”
“咳咳……”珠帘处突然传来一阵轻咳声,苏阮寻声看去,就见那假和尚伊白站在那处,正伸着脖子咳嗽。
“若是染了寒疾,便自个儿去寻大夫,别到处出来祸害人了。”苏阮一点也无被人撞见说坏话的窘迫,斜睨了那伊白和尚一眼之后继续道:“别以为你脱了僧服,我就认不出来你了。”
伊白和尚朝着苏阮摆手,将身后的南平县主让出来道:“县主。”
瞧见伊白和尚身后的南平县主,苏阮赶紧起身行礼。
“苏二姑娘,本县主有些话想找宜伦说,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南平县主端着身子站在那里,看向宜伦郡君的目光有些哀愁。
苏阮转头看了一眼宜伦郡君,然后点头道:“南平县主请。”
话罢,苏阮出了主屋,留南平县主和宜伦郡君两人。站在主屋门口,苏阮伸手将房门掩上,隐隐约约的听到里头传出南平县主隐忍而哽咽的声音,“母亲,也是头一次做母亲啊。母亲也有委屈……”
“吱呀”一声,房门被掩上,苏阮轻叹出一口气,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伊白和尚,“南平县主是你带过来的吗?”
“南平县主未出苏府,便发现宜伦郡君不见了,急的四处找,我猜想宜伦郡君应当是来了苏二姑娘这处,所以便来试试运气。”
“那你的运气不错。”苏阮朝着伊白和尚微微颔首道:“这几日出门可低着头走,指不定就能捡着银子了。”
伊白和尚笑道:“银子怕是捡不着了,不过这绣帕嘛,还是能捡着一条的。”蹲下身子把苏阮落在地上的绣帕捡拾起来,伊白和尚把它塞进宽袖暗袋之中道:“绣帕不错,权当宜伦郡君给我的谢礼吧。”
苏阮瞪了伊白和尚一眼,觉得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人和陆朝宗有些地方真是像的厉害,比如臭不要脸。
南平县主最终还是没有将宜伦郡君带回去,而在南平县主走后,宜伦郡君将自个儿关在屋子里面好几日,直至苏惠苒回门那日才双眸红肿的从屋子里头出来,可把候在外面的苏阮给急坏了。
“郡君?”苏阮一听平梅说宜伦郡君从屋子里面出来了,便赶紧从美人榻上起身进了侧院。
几日未见,宜伦郡君似乎消瘦了一些,双眸红肿,看上去神色有些憔悴。
“阿阮姑娘。”宜伦郡君伸手握住苏阮的手,声音哑哑道:“我有些饿了,不知……”
“有吃的,你这好几日都未好好用食了,我让禄香给你做点白粥先垫垫肚子。”苏阮神色*的抓住宜伦郡君的手,心中松下一口气。
只要愿意吃东西了,那就是没什么事了。
“我听说今日是苏大姑娘回门的日子?”坐在苏阮的主屋内,宜伦郡君一口气吃了两碗白粥,可见是给她饿的狠了。
“对。”苏阮点头,“三日回门,母亲这一大早上的就早早张罗起来了,也不知大姐这次回来可有什么不同。”
“嫁做人妇,如若欢喜,应当是面色极好的。”宜伦郡君说罢,便听得外头回廊处传来丫鬟的呼喊声,“二姐儿,夫人唤您去膳堂。”
“应当是大姐回来了。”苏阮提着裙裾起身,“走,宜伦郡君与我一道去。”
“这是你们一家子的回门宴,我还是不去凑热闹了。”宜伦郡君婉拒。
苏阮也不强求,带着平梅便去了膳堂,坐着马车路过二房院子时,瞧见婆子正忙着在打扫,那柚叶子扔的到处都是。
“二姐儿,苏惠蓁被老爷唤人抬了出去,也给了李淑慎与苏致重一些银钱去买口薄皮棺材。”见苏阮盯着二房院门口瞧,平梅便解释道。
前日里,苏惠蓁刚刚去,苏阮在芊兰苑里面都能听到李淑慎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声,若不是陆朝宗留在院门的那两个锦衣卫拦着,她怕是要闹出去。
“去了便去了吧,尘归尘,土归土。”苏阮叹息着放下马车帘子,眼睫轻动道:“离冬至,还有多少日子?”
“剩小半月了。”平梅给苏阮端了一碗热茶来。
苏阮伸手,接过那热茶,觉得今日的天有些冷,她的指尖都被冻得发白了。
“二姐儿,披个斗篷吧。”二姐儿将臂弯上挂着的一件上绣风采牡丹的斗篷给苏阮搭在身上。
苏阮缩在斗篷里,捧着手里的一碗热茶,身上暖和了一些,心中却不觉有些紧张。
只剩下小半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宗宗:想老婆
小皇帝:想*娘
☆、122晋江文学城独发
冬月夜, 凉。
苏阮躺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厚被, 手里捧着手炉。
主屋内已然烧起了炭盆, 主屋门口被婆子挂上了厚实的毡子,丫鬟走进走出的将外头的凉气都给带了进来。
“二姐儿。”平梅端着夜宵过来, 看到呆愣愣坐在美人榻上的苏阮, 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吃食置于圆桌上。
“平梅,外头怎么这般热闹?”苏阮单手撑着下颚, 细长的头发垂顺下来,搭在瘦削的肩膀上, 显出一抹愁意, 直看的人心尖都疼了。
平梅上前, 帮苏阮把身上的薄被掖好,声音细缓道:“还有几日便是冬至了,摄政王的排场多大呀, 夫人忙的脚不沾地,这几日都未睡好。”
“哦。”苏阮不甚感兴趣的点了点头。
瞧见苏阮这副模样, 平梅便又道:“现下天冷,二姐儿整日里躲在主屋内不出去,不晓得这府外头也是热闹的紧。”
“有什么热闹的?”苏阮转头道。
“各地的藩王都来给摄政王献新婚贺礼, 城里城外的驿站都住满了人。”
“是嘛。”苏阮点头,想起那陆朝宗与她说的要用陈郡的百万雄师给她抬轿子,禁不住的便弯了弯唇。
她才不要什么百万雄师给她抬轿子呢,她只要他好好的就行。
想到这里, 苏阮禁不住的又是秀眉一蹙。无关其它,只是因为这小半月以来,陆朝宗那厮再未踏足她的芊兰苑。
苏阮私心觉得,这陆朝宗怕不是因为觉得自个儿手到擒来,已然是他的囊中物,所以才会对自己这么冷淡?
绞着手里的绣帕,苏阮突然翻身从美人榻上起来道:“平梅,给我备衣。”
“二姐儿,这天色都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处呀?”
“摄政王府。”苏阮缓慢吐出这四个字,然后将手里的手炉塞给平梅。
原本陆朝宗是住在宋宫里头的,但自从与苏阮有了婚约之后,便开始在宋陵城内修葺起了自己的摄政王府。
这摄政王府与宋宫连接,将陆朝宗原本住的南阳殿侧边的墙给打通之后延伸出来,与摄政王府接到一处。
相比于宋陵城内其余王府宅邸,摄政王府无异于是那最辉煌瑰丽之处。
它有着宋宫的恢宏气势,却也有着书香世家的灵秀细腻,远看氤氲一片,亭台楼宇,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那一半雄伟,一半秀媚,毫无违和感的融合在一处,就如陆朝宗与苏阮,这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却偏偏在了一处。
“二姐儿,到了。”平梅搀扶着苏阮从马车内走下,帮她把身上的斗篷系好。
苏阮抱着手里的手炉,看到候在马车旁的宫婢。
“你们的主子呢?”
“主子在书房,请姑娘随奴婢来。”宫娥提着纱笼宫灯,盈盈走在苏阮面前,纤细的身子穿着宫装,走动时款腰摆尾,尤其好看。
“等一下。”喊住那宫婢,苏阮上前搭住她手里的宫灯道:“我与你商量一事。”
宫婢惶恐垂眸,“姑娘旦请吩咐。”
苏阮轻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随我来。”话罢,苏阮便引着那宫婢往一旁的假山石壁后去。
片刻后,提着纱笼宫灯的宫婢摇曳而出,平梅随在宫婢后,面色担忧道:“二姐儿。”
“嘘。”抬手捂住平梅的嘴,苏阮道:“别唤我二姐儿。”
“天冷,您还是把斗篷披上吧。”平梅抱着怀里的斗篷,在冷风之中的声音有些发颤。
“过会子就到南阳殿了,不披。”话罢,苏阮提着身上的宫装,抬脚跨过门槛。
南阳殿前站着身穿太监服的刑修炜,苏阮低着脑袋过去,没有往南阳殿里头去,反而是凑到一旁的窗棂处往里瞧了一眼。
殿内烧着炭盆,暖烘烘的紧,苏阮没有瞧见陆朝宗,只觉得那混杂着檀香味的暖意阵阵扑在脸上,让她止不住的想进里头去暖和暖和。
“呼……”搓了搓自己微冷的手,苏阮把手里的宫灯放到绮窗边,然后小心翼翼的伸手推开了窗户。
窗户大开,暖意扑面而来,苏阮“哼哧哼哧”的忙活了半天才堪堪爬进殿内。
“呼……”气喘吁吁地站在椅子处,苏阮探头朝里面看了看。
只见那一方书案后,陆朝宗正在闭眼小憩,书案上零零总总的摊开着奏折,身旁是两个貌美宫婢,一人在给他捏肩,一人在给他捶腿。
苏阮咬牙,提着宫装上去。
那正在给陆朝宗捶腿的宫婢抬眸,瞧见穿着宫装的苏阮轻蹙眉,朝着她摆手。
苏阮站在那处未动,只蹲下.身子给陆朝宗另一条腿敲捶。
苏阮没有什么手法,心里头存了气,“噼里啪啦”的一顿猛敲,直看的那两个宫婢心惊胆战的。
这宫娥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出去。”那正给陆朝宗捶腿的宫婢皱眉,压着声音怒斥苏阮。
苏阮看了一眼那宫娥身上的宫装,便知这还是个大宫女。
一个大宫女,做起了捶腿的活计,当她的眼是瞎的吗?
苏阮伸手,使劲的揪着陆朝宗的腿肉给他狠拧了一把,陆朝宗咻然抬眸,瞧见苏阮那张气势汹汹的脸,气得连眼睛都瞪圆了。
“陆朝宗。”拧着陆朝宗的皮.肉,苏阮咬牙切齿的道:“温.香.软.玉在怀,你可真是享受的紧。”
陆朝宗抬手,挥退两旁宫娥。
那大宫女面色踌躇的看了一眼苏阮,伏跪在地道:“王爷,这小宫娥如此无礼,待奴婢打发下去了吧。”
陆朝宗未说话,只斜睨了一眼那大宫女,然后伸手将苏阮搂到怀里。
“下去。”哑着声音,陆朝宗捏住苏阮那一双微冷小手轻揉。
“王爷……”大宫女不死心,“再过几日便是冬至大婚,您,您可不能……”
虽说这小宫娥长相艳媚,与那传说中的苏二姑娘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王爷多年洁身自好,她陪伴王爷数年,怎的能输给一个小宫娥。
陆朝宗指尖轻动,敲着书案道:“你不说,本王不言,无人知。”
苏阮侧眸瞧了陆朝宗一眼,使劲的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臭不要脸的老家贼,养着这么多貌美的宫娥,怪不得这小半月都不去寻她!
大宫女面色难看的退了下去,在看到那站在南阳殿门口的刑修炜时,赶紧上前道:“刑大人,殿内跑进去了一个不知规矩的小宫娥。”
“莫管,莫管。”刑修炜拢了拢宽袖,提起手边的一盏宫灯道:“将窗户口的那盏纱笼宫灯给拿了,回去歇息吧。”
“可是……”大宫女还欲再言,却是被刑修炜给打住了话。
“你也是南阳殿的老人了,还要本官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刑修炜平日里虽是一副温和模样,但那心狠手辣的手段整个宋陵城都知道。
大宫女面色惨白的去了,生恐得罪了刑修炜。
殿内,苏阮坐在书案上,*.股底下垫着奏折,正在拿着陆朝宗的那只狼毫笔“审讯犯人”。
“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就要嫁给你了,所以你觉得我是你的囊中物,就不重视我了?”穿着宫装的苏阮束着高腰,小腿翘在陆朝宗的靠椅扶手上,宽大的裙裾散开,将陆朝宗圈在了靠椅内。
沾着墨汁的狼毫笔半干,被苏阮戳在陆朝宗的衣襟处,晕开一层暗渍,黑乎乎的就像晕染开始的绣纹。
陆朝宗低笑,抬手夹住那支狼毫笔。
苏阮使劲抽了抽,没抽开,索性把那只狼毫笔给了他。
把玩着手里的狼毫笔,陆朝宗用指尖触了触那墨汁。浓稠的墨汁粘在白皙的指尖上,被陆朝宗擦开,乌黑一片,犹如他此刻的眸色,暗沉沉的让人猜不到心思。
“阿阮穿这宫装,真是不错。”低哑的嗓音缓慢开口,带着玉质相触之声,暖烘烘的伴着热气传进苏阮耳中。
苏阮蹙眉,“若不是我过来,你是不是就要与那宫娥只羡鸳鸯不羡仙了?我瞧着那宫娥姿貌甚美,对你也是有情有义的。”
说到这里,苏阮不免又生了一股气。
就刚才那宫娥看她的模样,就像是她抢了她的窝似得,还拿自个儿出来压人。也不想想,这鸠占鹊巢的到底是谁,哼!
“那大宫女随了我五年。”把手里的狼毫笔放到书案上,陆朝宗笑道:“来时将你那只羊毫笔也拿来,正好凑成一对。”
“谁要与你凑成一对,我不嫁了。”说完,苏阮提着宫装起身,但还没走几步,就被陆朝宗给拽住了束带。
束带裹在苏阮的腰上,她的腰极细,裹了一圈又一圈,而陆朝宗伸手时,苏阮又走的急,那束带被抽开,带着苏阮一圈又一圈的转回了陆朝宗怀里。
搂着怀里的苏阮,陆朝宗绕着那束带,神色晦暗不明,“阿阮若是不喜,那便打发了去了。”
苏阮噘着小嘴不说话,良久后才闷闷道:“陆朝宗,你说我们日后成了婚,会不会像南平县主和镇国侯一样?”
“不会。”陆朝宗搂着怀里的苏阮,哑着声音道:“我将所有的一切都给你,如若负你,便让我带着这锦绣江山,一同毁了。”
☆、123晋江文学城独发
陆朝宗说话, 总是能戳到苏阮的心坎里。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将她担心的东西给拎出来, 用掌心捏的粉碎。
然后告诉她, 你瞧,不必再担忧了, 它已经不在了。
靠在陆朝宗怀里, 苏阮侧眸看着绮窗外的天色。
今日皎月明朗,寒风凌冽, 但陆朝宗的怀抱却暖和的紧。
身后的人,有驱虎吞狼之智, 却宁愿摊开一桌奏折不管, 抱着她与她看月, 解开她心里头的那一点小女儿情结。
苏阮突兀觉得自个儿有些矫情,但心里头却甜滋滋的就像是在冒着蜜糖水。
“去套间暖阁里。”将苏阮抱起,陆朝宗拢着宽袖, 将人抱进一旁的暖阁。
暖阁里设着小炉,小小方方一间置着一张罗汉床。
“原本是座亭子, 盖上了,装上几扇绮窗,便变成了暖阁, 瞧着可好?”抱着苏阮躺在罗汉床上,陆朝宗帮苏阮将薄被盖到身上。
苏阮蜷缩着小腿躺在暖烘烘的罗汉床里,小腿抵上被褥里面的脚炉,随手又能触到一边的手炉。
“真是贴心的紧, 手炉和脚炉都暖着,连炭盆都一直添着火。”绕着自己的发尾,苏阮侧眸看向陆朝宗,眼尾上挑,显出一抹媚色。
陆朝宗低笑,轻蹭了蹭苏阮的面颊,“不喜就都撤了,原本也不是在这处的,只是要休憩摄政王府,临时招过来帮衬的。”
“别撤了,我瞧着照料的挺好。”细软的发尾点上陆朝宗的唇角,轻缓滑动。
薄唇轻启,一口抿住苏阮的发尾含在口中。
“哎呀,你放开,做什么呢?”苏阮瞪眼瞧向陆朝宗,把自己的发尾从他口中抽出来。
“脏死了。”嫌弃的看了一眼陆朝宗,苏阮抓过他的宽袖擦拭发尾。
陆朝宗低笑,声音沙哑道:“不脏,香的紧。”
“是我嫌弃你脏。”苏阮缩身躲进被褥里,露出半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你这处的被褥真舒服。”
“日后,天天有的睡。”陆朝宗靠在罗汉床上,伸手轻抚着苏阮露在外头的小脑袋,一双漆黑暗眸微眯,俊美的面容上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清浅笑意。
罗汉床边摆着一盏亮堂的琉璃灯,苏阮嫌弃那琉璃灯太亮,噘着小嘴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陆朝宗伸手,将那琉璃灯盏挑暗。
苏阮舒服的闭眼,脑袋一拱一拱的钻进陆朝宗的宽袖里。
暖阁内点着檀香,被褥上也被细心的熏上了檀香味,苏阮抱着被褥,感觉就像是抱着陆朝宗一样,想到这里,她禁不住的弯起了唇,双颊臊红。
原本就是大半夜的来的,苏阮心中事一了,那困乏劲一下就涌了上来。
殿门被推开,刑修炜端着一盏茶水进来,径直往暖阁内去。
陆朝宗咻然抬眸,看向站在暖阁处的刑修炜。
放下手里的茶盏,刑修炜躬身走到罗汉床边道:“主子,今日的宫女,您瞧着……”
“那个大宫女不行,换了。”陆朝宗轻按住苏阮的双耳,指尖挑起宽袖盖住苏阮的脸。苏阮兀自睡得香甜,将怀里的被褥抱的更紧。
“是。”刑修炜应声,继续道:“宫女都挑的差不离了,那伺候的太监……”
“那太监你便自个儿看着办吧,都是你手底下的人,瞧瞧清楚。”陆朝宗压着声音说话,但那股子威压气势却是一点都未降低半分。
刑修炜的脑袋垂的更低,跟了陆朝宗许多年,他自然明白陆朝宗的意思。这是在告诉他,那太监若是在摄政王妃的院子里头出事,他这脑袋也要掂量掂量了。
“是。”刑修炜躬身应罢,在陆朝宗的示意下将外殿的奏折连同书案一道搬上了罗汉床。
半搭着腿的陆朝宗一手摊开奏折,一手还在抚弄着苏阮的细发。
苏阮的长发从被褥中蜿蜒流出,犹如丝绸般的披散开,软绵绵的搭在陆朝宗的腿上,最后晃晃悠悠的悬在罗汉床边缘。
琉璃灯盏的光很暗,陆朝宗看的有些慢,他放下手里的朱砂笔,揉了揉额角,然后又低头看了一眼蜷缩在被褥里的苏阮。
睡得真舒服。
伸手掐了掐苏阮的鼻尖,陆朝宗听见这小东西发出像*猫一样的呢喃声,在寂静的暗夜中,酥酥麻麻的直勾着人心。
陆朝宗双眸隐暗,盯着那拱起的被褥沉静片刻后,转头拿起了朱砂笔。
辰时一刻,绮窗外照进一层淡光,雀儿跳在窗棂处,叽叽喳喳的扇着翅膀。
苏阮躺在被褥中的身子动了动,但片刻后却又没了动静。
“姑娘,姑娘。”一身穿宫装的宫女站在罗汉床边,俯身轻唤。
苏阮从被褥中冒出半个脑袋,鸦羽似得睫毛轻颤,细碎的阳光点在那睫毛尖尖上,就像是在轻舞。
迷迷瞪瞪的看向面前的人,苏阮的脑中一片空白。昨晚她睡得太舒服了,现下醒过来懒怠的连胳膊都不想动。
“姑娘,辰时一刻,该起了。”这宫女年岁看着有些偏大,大致是近三十的模样,苏阮撑着身子起身,才发现这宫女身上穿的是女官的宫装,而且看分位好似还不小。
“奴婢是伺候您的侍女尚宫。”女子盈盈行礼,规矩十足。
苏阮眨了眨眼,纤细的身子搂着被褥坐在罗汉床上,慢半拍的点了点头。
“奴婢唤止霜。”
“止霜?”
“是。”止霜低着脑袋上前,“奴婢服侍姑娘起身。”
就着止霜的手从罗汉床上起身,苏阮转头看了一眼暖阁。“他呢?”
“主子正在御膳房陪陛下习字,特意嘱咐奴婢唤姑娘起身。这暖阁虽舒服,但睡多了容易身子发闷,还是要多透透气的好。”
“哦。”苏阮看着那侍女尚宫给自己穿好罗袜绣鞋,然后领着一众宫娥端着洗漱用具进来伺候自己洗漱。
宫里头自然比不得苏府,这洗漱的东西一排溜的就有几十种,苏阮在那侍女尚宫的指导下,一样一样的梳洗下来,花了近小半个时辰。
坐在梳妆台前,苏阮瞧着里头被梳起高髻的女子,媚眼桃腮,双眸含羞,一点唇脂艳色动人。
“这个高髻会不会太夸张了?”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高髻,苏阮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止霜。
“不会。”止霜放下手里的桃木梳,面容恭谨道:“姑娘生的美,额白颈细,梳高髻最是再好看不过。”
“是嘛。”苏阮下意识的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突兀觉得这高髻确实是挺好看的。
“姑娘要用什么早食?”止霜将苏阮从梳妆台前扶起。
苏阮踩着脚上的宫鞋,面色微红道:“都可以。”
“是。”止霜应声,将苏阮带至外殿。
早膳是早就备好的,样样精细,八大碟七小样的,整整摆满了一桌子。
“对了,我昨晚上带过来的女婢,你们可瞧见了?”苏阮端着手里的茶碗,突然想起被自个儿留在南阳殿外的平梅。
“刑大人已经安排妥帖,姑娘不必多费心。”止霜给苏阮端来一碗牛乳。
苏阮点头,接过那牛乳轻抿一口,略带腥气,但因为加了雪蜜,所以不是很难喝,且*味浓厚,入口十分新鲜。
用完了早膳,苏阮见那厮还未回来,便准备回苏府。她一夜未归,也不知苏府内现下急成什么模样了。而且马上就是冬至日了,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自个儿在成婚前不要与陆朝宗相见。
若是她昨夜爬窗去见陆朝宗的事被母亲知道,母亲怕是又要念了。
坐在止霜安排好的青绸马车上,苏阮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宫装。衣裙一体,高腰束带阔袖,上衣满绣飞凤牡丹,外罩一件小立领的云肩,将她纤细婀娜的身姿衬托的淋漓尽致。
“二姐儿。”平梅坐在苏阮身旁,瞧着她这一身宫装,神色欣喜道:“奴婢还是头一次瞧见这种颜色的宫装呢。”
“这应当是用郁金香根染色制成的。”苏阮伸手轻触了触身上的宫装,布料细滑,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郁金香根?”听到苏阮的话,平梅惊呼道:“用郁金香根染出来的衣料子,可不是谁都能穿的。”
“是啊。”苏阮点头,声音细细道:“那厮也是有些太招摇了。”
“其实奴婢倒不觉得这是招摇。”平梅端坐在一旁道:“摄政王给您这件宫装,一看便知是欢喜二姐儿,想对二姐儿好,毕竟这若是不欢喜,何苦费这些精力去给您张罗呢?”
听罢平梅的话,苏阮抿唇轻笑,“这倒也是。”
“依照奴婢看呀,摄政王就是太欢喜二姐儿了,觉得这世上的好物都该配给二姐儿。”
“你呀,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苏阮斜睨了平梅一眼,嘴上虽是这么说,但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掩都掩不住。
“哎呦。”突然,青绸马车一顿,那驾车的人朝着匍匐在地的男子怒骂道:“怎么看路的?”
车内,平梅赶紧伸手扶住苏阮。“二姐儿,没事吧?”
苏阮摇了摇头道:“去瞧瞧看是什么事儿。”
“是。”平梅撩开马车帘子往外看去,就见青绸马车前站着一男子,身后的家仆正把那被打的匍匐在地的人像死狗一样的托起。
“惊扰了姑娘。”衍圣公拱手,朝着平梅作揖,然后转身离去。
平梅看着那在大街上被拖出的一道血痕,捂着嘴坐回马车之中。
“平梅,怎么了?”看到平梅那张苍白面色,苏阮奇怪道。
朝着苏阮轻摇了摇头,平梅凑到她的面前道:“二姐儿,奴婢瞧见那衍圣公的手下似是打死了人。”
“打死了人?”苏阮蹙眉,“光天化日之下,衍圣公府如此顾及名声,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定然是逃跑的奴役或者犯人吧。莫管,咱们回府。”
“是。”平梅的面色依旧有些不好看,但在苏阮的安抚下还是未多想。
青绸马车驶到苏府,往角门处去,却是突然被一衣衫褴褛的乞丐妇人拦住了路。
“人呢,给我出来,我儿啊……你把我儿弄到哪处去了!”
苏阮伸手撩开马车帘子一瞧,那正扒着马车夫不放的疯妇人,可不就是李淑慎吗?
☆、124晋江文学城独发
今日天色不算大好, 那日头一阵亮一阵暗的,将李淑慎那凄厉的呼喊声衬托出来, 犹如恶鬼般的凄凉。
“二姐儿, 可要奴婢下去瞧瞧?”平梅开口道。
苏阮抬手,按住平梅的胳膊, “不必去了, 看上去疯疯癫癫的,可能会伤人。”说罢话, 苏阮便瞧见苏府内步出几个家仆,将李淑慎拉了开去。
青绸马车驶进角门, 往内宅去, 苏阮身后是李淑慎那撕心裂肺的哭嚎, 兜兜转转的绕过曲长马车过道,尤为凄婉。“我儿啊……”
芊兰苑内,宜伦郡君正候在主屋内, 瞧见苏阮过来,赶紧起身。
“郡君?这一大早上的, 你怎么在我这处?”苏阮看向宜伦郡君,握着她的手坐回绣墩上。
“母亲给我拨了一座宅院做郡君府,我今日就要搬去了。本来昨晚上要寻你说的, 但丫鬟说你早睡了,便未打扰。”
昨晚上苏阮去寻了陆朝宗,宜伦郡君恰巧来寻自个儿,自然是寻不着的。
“这么急?”给宜伦郡君添了一碗茶水, 苏阮蹙眉道:“那郡君府在何处?”
“不远,就在街尾。”伸手接过苏阮递过来的茶碗,宜伦郡君的面色不错,看样子是与南平县主说开了。
也是,两人本就没什么仇怨,有的也只是一点心里头的暗心思。一个觉得怨,一个觉得委屈,南平县主不是个憋得住事的人,心中怨恨便欢喜大吵大闹的发出来,但宜伦郡君却是个心软能憋气的人,这一憋就是十几年,也是难为她了。
“那是要搬东西过去了?我让婆子一道帮衬着你。”
“不必了,母亲给我拨了丫鬟和家仆。”宜伦郡君从绣墩上起身,朝着苏阮盈盈行礼道:“多谢阿阮姑娘这几日的收留。”
“郡君这是说的哪里话。”苏阮蹙眉,不赞同的道:“我原以为我与郡君也算是个知心人了,却没曾想郡君如此见外。”
听到苏阮故作委屈的话,宜伦郡君面色微红的点头,“其实我也觉得与阿阮姑娘尤其投缘。”
“既如此,那郡君也别生分的唤我阿阮姑娘了,便唤阿阮吧。”
“好。”宜伦郡君点头,“阿阮你唤我宜伦便好。”
苏阮抿唇轻笑,声音软糯糯的道:“宜伦。”
宜伦郡君点头,看着面前的苏阮道:“阿阮你这身宫装真好看,配上这高髻,瞧着就像是宫里头的娘娘。”
“别瞎说,我可还未嫁人呢。”苏阮伸手捋了捋身上的宫装,面色微红。
“我可不瞎说。”宜伦郡君摇头,压下了几分声音,“便是那太后,都极少穿这郁金香根色的宫装。”
听到宜伦郡君的话,苏阮一愣。她是知道这郁金香根色的宫装极为珍贵,却是不想连太后都极少穿戴。
“阿阮,这宫装好看是好看,只是招人眼的紧。”朝着苏阮摇了摇头,宜伦郡君道:“你还是别穿出去了。”
“好。”苏阮点头,走到彩绘纱屏后将其换下,连同那高髻都给一道拆了。
苏阮明白宜伦郡君的担忧,这太后都不敢随意穿戴的颜色宫装,竟然给她穿在了身上。但苏阮也明白陆朝宗的意思,他的摄政王妃,合该穿戴最好的物事,因为在苏阮的印象里,陆朝宗本就不是一个欢喜藏着掖着的人。
他权倾朝野,便摆出了权倾朝野的派头,也不管他人如何唾骂,自顾自的穿着花衣蟒袍行走四处。
那厮给自己这套宫装的意图,怕也就是在告诉苏阮,日后的她,要与他一般,背负着唾弃暗骂,站在最顶端处,被那些嫉妒的眼光盯在眸中,变成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你越招摇,那些人便越心焦嫉妒,能让别人不开心,何苦让自己不开心呢?
“平梅,就挂在木施上。”抬手按住平梅欲将这套宫装收入圆角柜内的动作,苏阮眉目轻垂道:“好好挂在这处,冬至日时带出去。”
“是。”平梅应声,小心翼翼的将这套宫装挂在木施上。
冬至前夕,宜伦郡君搬出了芊兰苑,大姐苏惠苒自上次回门之后有空便欢喜往苏阮的芊兰苑内跑,一点也无已为人妇的端庄淑雅,甚至于愈发放得开了。
苏阮正在试刑修炜送过来的嫁衣,那嫁衣红艳似火,就像燃烧的流丹枫叶,穿在身上耀眼夺目,犹如初生旭日。
“阿阮。”苏惠苒急匆匆的冲进来,一眼瞧见站在内室里的苏阮,当即就瞪大了一双眼。
苏阮未施粉黛,身上裹着嫁衣,一头黑发披散,毫无点缀,却偏偏魅惑人心的紧,就像是挟带着霞色的赤色仙子,初生下凡,灿若朝霞。
“阿阮。”梳着妇人发髻的苏惠苒呐呐上前,伸手拉住苏阮上下看了一圈后道:“我的天,这陆朝宗上辈子得是积了多大的福分,能娶上你这样的天上仙女呀。”
“大姐莫夸我了。”苏阮红着一张脸,伸手拢住身上的嫁衣,“这束腰好似松了一些。”
“松?你这腰都细成这样了。”苏惠苒皱眉,伸手帮苏阮掐了一把腰,然后摇头叹息道:“阿阮,你与大姐说实话,你这几日是不是吃的少了?”
听到苏惠苒的话,苏阮面颊更红,她心虚的转头道:“没有。”
“还没有,这嫁衣都要穿不上了。”苏惠苒拉着苏阮不放,将人领到梳妆台前道:“你自个儿瞧瞧,你这张脸呀,本来就小,现下更小了。”
模糊的花棱镜中照出苏阮那张白细小脸,巴掌大小,下巴尖细,更衬得那双眼媚波流水的蕴着春.色。
“大姐。”苏阮压着嗓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我并未饿着自个儿,只是想,更好看一些。”
初嫁人妇,女子总想给心爱的男子瞧见自个儿最美的那副模样,苏阮也不例外。
“罢了罢了,你的身子你自个儿要清楚。”一边说着话,苏惠苒一边将苏阮拉到彩绘纱屏后,然后语重心长的道:“阿阮,大姐劝你,这几日要将自个儿养的壮实些,不然……”
“不然什么?”苏阮睁着一双眼,不明白苏惠苒的意思。
苏惠苒面露羞赧,她绞着手里的绣帕,狠跺脚后道:“不然你怕是第二日都起不来床。”
苏惠苒是过来人,那时候王姚玉拿着东西给她瞧,她羞得面红耳赤压根就不敢细看,并且也未将王姚玉与她说的那点事放在心上。她想着,厉蕴贺虽是个武将,但看着瘦削削的哪里够用,却是没曾想,就是这样才吃了大亏。
连回门那日都是被婆子搀着下塌一路搀回苏府的,她这脸算是给丢到苏府门口了,所以自然不能再让苏阮吃了亏。
就苏惠苒来看,陆朝宗那人深藏不露的连厉蕴贺都坦言不是他的对手,可怜她这软妹妹唷,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想到这里,苏惠苒不由的叹息了一声,露出一脸哀愁模样来。
母亲还未与二妹妹说起这事,她也不好捷足先登的把事给说了,可是看着自家二妹妹这副人畜无害的单纯模样,苏惠苒就忍不住的头疼。你说说,明明长了那么一副脸面身子,这心思怎么就干净的跟那白雪似得?
她都不忍心往上洒点污墨汁,生怕毁了这干净的素雪。
“大姐,你与厉大将军可好?”苏阮没有察觉苏惠苒那一脸的纠结神色,只唤了平梅进来帮她褪下身上的嫁衣,然后换上平常衣物。
苏惠苒坐到美人榻上,看着平梅蹲身替苏阮束腰,绯红色的小袄裹在苏阮的身上,却依旧能衬出那一身婀娜妩媚,甚至于举手投足之间皆是点点风情。
外头有宫娥捧着漆盘进来,小心翼翼的将那件嫁衣收拾妥当。
“姑娘,可有要改的地儿?”止霜躬身站在一旁道。
“束腰那处,可以再紧些,别的地也没了。”苏阮面颊微红。
“是。”止霜领着宫娥步出内室,片刻后端来凤冠。
那凤冠做的尤为精致,上串数千白玉珍珠,数百宝石镶嵌,几十只翠凤栩栩如生的穿梭在珠宝花叶之中,衔珠点翠,艳丽端庄,珠玉奇巧。
“姑娘不知,这白玉珍珠和凤眼的小红宝石都是主子亲自穿孔镶嵌上去的。”止霜稳稳的捧着手里的凤冠,面色恭谨道:“凤冠厚重,姑娘可要试试?”
苏惠苒起身走到苏阮身后,“这凤冠确实是费了心思的,只是方才穿着嫁衣时怎的不试?”
听到苏惠苒的话,止霜垂眸道:“主子说,要亲自看。”
止霜话罢,苏惠苒转头看了苏阮一眼,就见她这妹妹面颊烧红,连那一对白玉小耳都红的绯嫩。
其实不怪乎她这傻妹妹如此好哄,若是她碰着这样的人,怕是都会忍不住想嫁了。
明明就是一个应当执手江山之人,却偏偏对女儿如此上心。
想到这里,苏惠苒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那日里厉蕴贺这个莽夫把她一路扛到大堂拜堂成亲的事,当即就恨得咬牙切齿。
像她这样*.股撅天,一路被宾客看着像只烤猪一样被扛进大堂的新婚妇,哪里能见着!厉蕴贺那个蠢东西,果然就是只褪不完皮的莽夫,就算是镀了一层金子,内里也是草包肉!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姐:我愁啊我愁啊,我这水灵灵的妹妹啊,就要进狼口了!
苏阮:大姐你在说什么?
小宗宗:嘿嘿嘿
厉蕴贺:老婆,回家吃饭了,么么哒。
☆、125晋江文学城独发
俗话说, 说曹*,曹*到。苏惠苒刚刚在心里头把厉蕴贺骂过一遍, 就从半开的绮窗处瞧见那正从回廊处转过来的人。
穿着一身铠甲的厉蕴贺身前是一身花衣蟒袍的陆朝宗, 行色匆匆的陆朝宗戴着玉冠,面容俊美, 额角有些细汗, 显然是刚刚下朝直接就过来了。
站在主屋门口的半蓉瞧见来人,赶紧躬身行礼。
陆朝宗踩着脚上的皂靴, 撩袍进到主屋内室。
苏阮拨开珠帘从内室里面出来,面色羞红的行礼。
苏惠苒随在苏阮身后, 身子僵硬的行了一礼之后瞪向厉蕴贺。只一瞧见这个莽夫, 苏惠苒就觉得自己腰酸*.股疼的, 浑身上下就像是散架了一样。
“夫人有礼。”厉蕴贺朝着苏惠苒拱手。
苏惠苒瞪眼,扭身站到苏阮身后不说话。
厉蕴贺上前道:“请夫人随为夫出去说话。”
“不去。”苏惠苒硬邦邦的蹦出这两个字,眼角吊高, 明明是一副温婉模样,硬是憋出个跋扈样。
厉蕴贺上手, 扛住苏惠苒就往外面去,“摄政王小两口的难得说说话,夫人凑什么热闹。”不若随他回去床榻腻捣腻捣, 岂不是正好。
“厉蕴贺!咱们的账还没算呢!你给我放开!”苏惠苒被厉蕴贺扛在肩膀上,在一众婆子丫鬟一脸震惊的神色中消失在垂花门口。
厉蕴贺身形虽瘦弱,但扛个身形丰腴的苏惠苒却尤其轻松,可见他这个武将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厉蕴贺!”苏惠苒蹬腿, 使劲的踹着他。“成婚的时候你扛我,现下又扛我,你当我是那头烤乳猪吗?”
“若不是你犟的跟头猪似的,我用得着扛吗?”厉蕴贺把肩膀上的苏惠苒扔到马车里,然后亲自跳上马车驾马,驶向苒香阁。
“我,我那是矜持一下!”苏惠苒伸手扶了一把自己歪斜的发髻,怒目圆瞪。要不是母亲说,这出嫁的时候多些刁难,这日后夫家便会多疼惜些,她才不会抱着木柱子不放呢!
厉蕴贺不言语,只加快了驾马的速度。
芊兰苑内,寒风凛翘,几只艳色山茶俏丽的躲在深灰的枝干上,碧叶丹头,娇美若浓妆绛纱。
苏阮仰头看着面前的陆朝宗,双颊潮红,耳尖绯嫩。
“嫁衣穿过了吗?”陆朝宗朝着苏阮伸手,苏阮提着裙裾上前,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搭上陆朝宗的手掌。
“穿过了。”仰头看向面前的陆朝宗,苏阮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自个儿有些羞赧的过分了。
明明往常并无这种感觉,难道是因为这厮看向自己的眼神过于炙热,亦或是出嫁前的忐忑心焦所致?
“我听说腰间松了几分?”陆朝宗伸手,掐了一把苏阮的腰肢。
那腰肢柔软如柳,盈盈一握。
“嗯。”苏阮垂下眉眼,耳尖更红。
“来,再换上我瞧瞧。”搭着苏阮的手进到彩绘纱屏后,陆朝宗撩袍卧躺到美人榻上。
苏阮转头看着那霸占了自个儿美人榻上的人,伸手轻扯了扯他的宽袖道:“你在这处我怎么换?”
“该怎么换便怎么换。”陆朝宗抿唇低笑,眼底漫不经心的显出一抹笑意。
瞧见这副模样的陆朝宗,苏阮面红耳赤的扭身,唤了平梅进来。
平梅带着止霜,两人上前替苏阮换上嫁衣。
层层叠叠的嫁衣被一件件的穿在苏阮的身上,云龙文的鞠衣,金绣团龙文的四襈袄子,织金采色缘襈裙,红领缘襈袄,青绮玉革带,黄色大衫,系上红线罗的大带,最后搭上蹙金绣云霞翟纹的命妇霞披。
艳色喜气,却又庄重华贵。
“下去吧。”陆朝宗从美人榻上起身,抬手接过止霜手里的凤冠。
止霜和平梅躬身退下,将主屋大门轻轻掩上。
陆朝宗捧着手里的凤冠,小心翼翼的将其戴在苏阮的头上。
“好重。”苏阮抬眸看向面前的陆朝宗,鸦羽睫毛轻颤,流露出几分紧张神色。
“重吗?”陆朝宗缓慢放下自己的手,看着面前身穿凤冠霞帔的苏阮,一双眼晦暗深沉的吓人。
“唔,其实还好。”苏阮声音闷闷的呐呐道:“戴习惯了就不重了。”
“这凤冠特意让人做轻了。”抬手抚上苏阮的脖颈,陆朝宗笑道:“怕把阿阮这细脖子给压断了。”
“呸呸呸,你才压断了呢。母亲说明日大喜,不得说这些晦话的。”苏阮瞪向面前的陆朝宗,媚眼上挑,粉腮红唇。
伸手点上苏阮的唇瓣,陆朝宗俯身喃喃道:“缺了一点口脂。”
“那我去……”
“嘘。”抬手点住苏阮的唇瓣,陆朝宗眯着一双眼道:“阿阮莫动,我来。”
转身从梳妆台上拿起一盒口脂,陆朝宗用指尖点了一点轻捻,然后慢条斯理的给苏阮抹在唇瓣上。
粉嫩的唇瓣带着桃花瓣的润泽,被嫣红的口脂缓慢涂抹,像极了外头那株风裁日染的红山茶。
“好看吗?”见陆朝宗盯着自己不说话,苏阮有些紧张的扯住了他的宽袖。
“好看。”陆朝宗抬手,轻含住自己的指尖,细薄的唇瓣上沾染上一点唇脂,邪肆恣睢。
陆朝宗的眼神极具侵略性,落在苏阮的身上,就像是要将人吞噬入腹一般。
苏阮摆了摆自己宽大的水袖,然后伸手扶住脑袋上的凤冠,“我觉得有些……唔……”
巨大的黑影迎面而来,带着浓厚的檀香味,将苏阮笼罩其中。
唇上的口脂被一点点的吃干抹净,就像残风席卷一样的带上了几分迫不及待,迅速干涸。
气喘吁吁地靠在陆朝宗怀里,苏阮睁着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眸,脑袋上的凤冠早就被陆朝宗褪下扔到了美人榻上。
“真好看。”帮苏阮抹去唇上的水渍,陆朝宗细喘着气舔唇,食髓知味,眼眸黝黑深谙,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这个时候的苏阮还不明白陆朝宗的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她睁着一双眼,小心翼翼的退出陆朝宗的怀抱。“别把嫁衣弄皱了。”
说完,苏阮转身道:“我去把它换下来。”
陆朝宗靠在美人榻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沾着一抹口脂,艳色惑人,就如那人一般,怎么尝都尝不够,真是色令智昏。
自嘲的勾起唇角,陆朝宗仰躺到美人榻上平缓呼吸。
嚣张自傲如陆朝宗,心中有大志,却不想却被个小女子勾了腿脚,但他却甘之如饴。
换过身上的嫁衣,苏阮又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她坐在梳妆台前让平梅给她梳发,半蓉从主屋门口进来,手里提着一食盒。
“二姐儿,摄政王刚走,吩咐奴婢将这东西给二姐儿送过来,说是让二姐儿多食些,明日怕饿着您。”
“可是樱桃肉?”透过那粉彩花卉食盒,苏阮早就闻到了樱桃肉的香甜味,她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却不想触到了唇角处的伤口,有许些微的麻痒,就像是那人细含轻嘬着时那种浑迷的感觉。
面色臊红的垂眸,苏阮提起裙裾从梳妆台前起身,走到绣墩上坐下。
半蓉将手中玉箸递给苏阮,然后又给她添了一碗热茶。
苏阮眼看着面前的樱桃肉,只觉心中喜悦溢于言表。
“二姐儿,摄政王还吩咐奴婢将这东西给您。”半蓉将手里的檀香木盒置于圆桌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其打开后显出里面两颗浑.圆的花中花。
两颗花中花安安静静的被嵌在里面,一颗花中花上带着裂痕,细长微弯,就像是陆朝宗抿唇时划出的弧度。
苏阮看着那一对花中花,不自觉的便恍惚笑出了声,只觉这对花中花略像他人的手帕玉佩等定情信物。
不过这轮到她,怎的就变成一对花中花了?
伸手将一颗花中花从檀香木盒之中拿起,苏阮的指缝轻点过花中花上的那条裂缝。
她与陆朝宗缘起这花中花,这对花中花还真是劳苦功高。
“二姐儿,大夫人来了。”平梅将抱着一个略微陈旧的小木箱的王姚玉让进来。
苏阮阖上手里的檀香木盒,让半蓉去将它收好。
王姚玉伸手撩开珠帘,看到正坐在内室里头吃樱桃肉的苏阮,脸上是喜色,眼底却是忧色。
“母亲。”苏阮起身,握着王姚玉的手坐上绣墩。
王姚玉细细看着面前的苏阮,在瞧见她脖颈处显出的那一点红色斑驳时,面色有一瞬凝滞。
“母亲?”苏阮见王姚玉只盯着自个儿看,却也不说话,便疑惑的又唤了一声。
“哎。”王姚玉应声,将手里的小木盒放到圆桌,在看到那樱桃肉时笑道:“又是摄政王派人送来的?”
“嗯。”苏阮点头,面色羞红。
王姚玉微微颔首,“好啊,只要想着你就好。”
苏阮抿唇轻笑,揪着自己的绣帕道:“母亲,你今日来可是有事?”
“是啊,有一些事要与你说。”一边说着话,王姚玉一边将圆桌上的小木盒打开。
苏阮探头过去,一眼瞧见的就是那最大的玉瓷器。上头精雕细刻着一男一女,未穿衣物的搂在一处,看的苏阮面红耳赤。
“羞什么,这嫁人了,都是要知道的。”王姚玉抬手拉过苏阮,一样一样的将小木盒里头的东西挑拣出来说给她听。
“这是药膏,抹在下头的,不要怕羞,不然受了损可有的罪受。”王姚玉将一药膏盒子递给苏阮道:“收好了,明日里带着,不会的就让孙妈妈教你。”
孙妈妈是王姚玉的陪嫁丫鬟,几十年了一直随在身边,这次苏阮出嫁,王姚玉将孙妈妈拨给了她,让她带着去摄政王府,生怕苏阮受了什么委屈,毕竟那摄政王府家大业大,哪里是她小小的苏府能比得上的。
按照外头人的说法,那苏府的女儿不知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还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阿阮呐,你日后就成了摄政王府里头的当家主母了,这主母派头要做足,不能让那些人爬到你的头上去。”说到这里,王姚玉一顿,继续道:“摄政王毕竟是摄政王,若是想要个房里人,你看着知心些的,就让半蓉或禄香去也行。”
“母亲。”打断王姚玉的话,苏阮轻摇头道:“不会的,他答应过我的。”只会有她一人。
瞧见苏阮这副笃定模样,王姚玉是不信的。一个摄政王,怎么可能只守着她一人,她苏府又不是什么皇家人,就算是那公主嫁给摄政王,怕是都拦不住他要纳房里人。
王姚玉摇了摇头,并未多言,只拍了拍那小木箱子道:“仔细瞧瞧,明晚上再给摄政王瞧瞧,切不要忘了。”
“嗯。”苏阮面红耳赤的点头。
“对了,这是你父亲托我给你的。”王姚玉从宽袖暗袋中掏出一绣囊递给苏阮,“他呀,不是个善言辞的人,心性虽倔,但不坏,先前也是被二房的那群人蒙蔽了心智。”
“我知道的。”苏阮点头。
“来,拿着,这东西是你百岁抓周时抓到的东西,他那性子,也不知怎的会留到今日。”
“是什么?”苏阮蹙眉,小心翼翼的将那绣囊打开,只见里面是两枚铜钱币。
“黄白物事,最是铜臭,咱们苏府是不喜的。”所以当时苏阮抓到这两枚铜钱,苏钦顺的面色瞬时便不好看了,王姚玉心悸,当时就抱着苏阮回了内屋,却是不想那人竟将铜钱币给收了起来。
“上头的红绳子还是孙妈妈给你系的呢,特意放在最远角落处,却是不想你还是抓着了。”
苏阮觉得,她不是欢喜这铜钱币,大致只是觉得这圆溜溜的铜钱币与樱桃肉的形状有些相似罢了。
所以若是放盘樱桃肉,她定会更喜,不过父亲也会更气。
王姚玉千叮咛万嘱咐的去了,苏阮一一应声,将那两枚铜钱币收好,然后探身往小木箱里头找出一本书籍和图画册子来,不过只看了一眼便又面红耳赤的塞了回去。
这种东西,让她怎么给陆朝宗那厮看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宗宗:等不及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126晋江文学城独发
冬至日, 阴阳交割,阳生。
苏阮身着喜服, 坐在梳妆台前, 喜婆拿着手里的木梳子,正一下又一下的给她梳理着一头青丝秀发。
“二姐儿。”平梅急匆匆的穿过回廊, 进到主屋内。
“怎么了?”苏阮正在摆弄掌心里的那对花中花, 她的手小,怎么圈都圈不住这对花中花, 根本就不能像陆朝宗那样把它们随意的盘弄起来。
“咱们府门口,李淑慎推了两口薄皮棺材疯疯癫癫的在闹事。”平梅俯身, 凑到苏阮的耳朵旁边将话说了, 脸上显出一抹焦色, “二姐儿,这可如何是好呀?”
苏阮蹙眉,手里捏着花中花的动作一顿道:“宾客还未来?”
“零零星星的来了几个, 被堵在府门口进不来。”
“母亲呢?”将手里的花中花放回檀香木盒内,苏阮拢着身子层层叠叠的嫁衣起身。
“夫人已经去了, 老爷也去了,只是那李淑慎犟的很,一时半会子的解决不了。奴婢听到还嚷嚷着要撞死在咱府门口的石狮上。”平梅越说越急, 面色微白,“今日是二姐儿大喜的日子,奴婢瞧着那李淑慎就是瞧准了今日才过来闹事的。”
“平梅,你刚才说有两口薄皮棺材?”苏阮蹙眉略思, “一口是苏惠蓁,那另外一口是谁?”
“这……奴婢听说是苏致重。”平梅压低了声音,“坊间有传,这苏致重是被衍圣公当街给打死的。”
听到平梅的话,苏阮瞬时想起那时候自己从陆朝宗处回府,在街上撞见衍圣公一事。难不成当时他身后的家仆手里架着的是苏致重,而不是什么在逃的奴役犯人?
“二姐儿,其实奴婢还听闻一事。”平梅犹犹豫豫的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说吧。”苏阮已然猜到了平梅要说的是什么话。
“就是奴婢听说苏致重在衍圣公府时,玷污了衍圣公府内的孔君平孔姑娘。”
其实这事,苏阮在上次杏花苑的时候就听说了,按照她的想法,这衍圣公如此痴心孔君平,定然是舍不得孔君平受委屈的,所以做出当街打死苏致重一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报官了吗?”重新坐回梳妆台前,苏阮朝着那喜婆抬手。
喜婆会意,继续给苏阮梳头。
“应当是没报官的。”平梅的脸上露出一抹犹疑神色,“二姐儿,真要报官吗?今日可是您大喜的日子。”
“我大喜的日子与报官有何冲突,若是让那李淑慎坏了我的日子,那我才是会恨得捶胸顿足呢。”
一边说着话,苏阮一边从妆奁里头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平梅道:“告诉官府的人,把那两口薄皮棺材拉去埋了,再将李淑慎在牢里头关个三两日便可,不要伤人性命。”
“是。”平梅应声去了,片刻后急匆匆赶回道:“二姐儿,锦衣卫已经来人将那两口薄皮棺材拉走了,李淑慎也被关进了大牢里。”
“嗯。”苏阮点头,似乎并不惊讶。其实让她觉得怪异的是陆朝宗的锦衣卫竟然到现在才动手。
“二姐儿。”平梅给苏阮端了一碗杏仁茶来,轻声软语的转移话题道:“奴婢瞧见外头热热闹闹的,各地藩王都在摄政王府内吃宴。您的排场真是太大了,纵观整个宋陵城,哪里出过这么大的排场。”
今日苏阮与陆朝宗这场婚礼,可不是一个风光大嫁可形容的,此堪比皇后规格的婚礼,不知戳了多少人的眼。
“不过也就是嫁人而已。”话虽这么说,但苏阮的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羞赧绯红。
瞧见苏阮的表情,平梅也是忍不住的笑弯了唇。自家主子能有好归宿,对于奴婢来说,就是最大的福分。
“阿阮。”王姚玉身着诰命服,急匆匆的由婆子扶着进来道:“可准备好了?”
今日一大早,卯时未到,苏阮便被孙妈妈喊了起来。昨晚她本就没睡多久,但精神却不错,心中*欢喜,哪里还有半点倦意。
“嗯。”苏阮坐在梳妆台前转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王姚玉。
王姚玉红着一双眼,心情有些激动。她上前握住苏阮的手,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母亲,我有话与你说。”苏阮挥退左右,拉着王姚玉的手起身。
“坐着吧,坐着吧。”把苏阮按回梳妆台前,王姚玉伸手抹了一把眼泪,“阿阮有什么话便直说,这日后,还指不定要多久才能见上一回呢。”
不比苏惠苒嫁给厉蕴贺,那将军府进进出出的都无人敢拦。苏阮嫁的是陆朝宗,半个宋宫都给他改成摄政王府了,锦衣卫层层叠叠的把摄政王府包的跟个铁桶似得,这见上一面,那还不比登天难。
“母亲,四妹妹的事,父亲好似已经知道了。”苏阮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将话说出了口。
“什么?已经知晓了?”听到苏阮的话,王姚玉面色震惊的瞪大了一双眼。
“母亲别急。依女儿看,父亲对四妹妹的事已然接受,并无嫌弃之意。”轻拍了拍王姚玉的手背安抚她,苏阮继续道:“母亲不必再苦苦相瞒了,您与父亲两人一个不愿让人知,一个不愿让人晓的,也不知互相瞒着要到何时。”
听罢苏阮的话,王姚玉垂眸,忍不住的擦了擦眼泪。
苏惠德一事,一直是王姚玉的心结,她过不去这个坎,整日里提心吊胆的生怕被人发现了端倪,如今被苏阮一说,心中的大石陡然落下来,虽有些惊慌失措,但顿觉自个儿似是能睡个好觉了。
“阿阮呐,母亲原本以为这个家就只能这般过下去了,却是没曾想咱们家还能有这么大的福气。”王姚玉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伸手环抱住苏阮,“阿阮呐,你就是咱们家的福气呀。”
“母亲,没有谁是谁的福气,咱们到今日,都是自个儿的福气。”回抱住王姚玉,苏阮也是有些忍不住的红了眼。
“对对对,都是自个儿有福气。不过咱们阿阮呀,是最有福气的那个。”王姚玉破涕为笑,细细的抚着苏阮的手道:“阿阮呀,过去之后要好好孝顺公婆,知道了吗?”
“公婆?”她怎么不记得陆朝宗有与她提到他的生身父母?
“对对,我还未与你讲呢。”被苏阮提醒,王姚玉赶紧道:“那摄政王的父亲是先帝时宦官总管的义子,早些年就去了,只留有一母,姓孙,是世勋史侯家的嫡生姐儿,最是规矩足的人家。”
“孙?母亲,宋陵城内现下好似没有姓孙的大家。”苏阮蹙眉,神色疑惑的将宋陵城内有名的大家细滤了一番。
“是没有姓孙的大家。”王姚玉点头道:“先帝时陆家被打压,连带着孙家都被剥了勋爵,直至现今还萎靡不振。”
“是嘛。”苏阮轻缓点头。她倒是不记得陆朝宗与她提到过他的生母,她倒还真当这么个人是从石头缝里头蹦出来的呢。
“那老夫人久居府内,也不知是个何种脾性的,阿阮你能顺着便顺着些,万不可与其碰撞了。”
“是。”苏阮点头,听见外头传来苏惠苒的声音。
“瞧瞧,你大姐来了。”王姚玉抹了一把脸,把手里攥着的红鸡蛋塞到苏阮的手里,“来,饿的时候垫垫肚子。”
“多谢母亲。”苏阮勾唇轻笑,小心翼翼的将鸡蛋塞到嫁衣水袖之中。
苏惠苒伸手推开房门,瞧见坐在里头的王姚玉和苏阮,赶紧快走几步道:“阿阮,瞧见府门口那李淑慎推着两口……”
“嘘嘘。大喜日子,说这些晦气话。”王姚玉早就吩咐过院子里头的婆子丫鬟不要提起此事,现下听到苏惠苒一顺嘴当即就上前阻止。
苏阮朝着苏惠苒眨了眨眼,然后双双将王姚玉给哄了出去。
苏惠苒伸手给自己倒了碗热茶咕噜噜灌了几口,“我就知晓,你定然已经知道此事了。”
“李淑慎一等人自作自受,若是好好呆在衍圣公府,哪里会变成如此。”苏阮轻摇头,照着面前的花棱镜,伸手将一对玉兔耳坠子戴在双耳之上。
“阿阮,你戴这对耳坠子做什么?”凤冠与面妆皆是一套,苏阮却独独没用那金玉耳坠,换成了这对略微有些寒酸的白玉兔耳坠子。
“这是他送我的。”苏阮面颊羞红,配上那一身大红嫁
上一章: 第二十一章 (17) | 下一章: 第二十一章 (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