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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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宗的宽袖按了按脸,仰头时就瞧见这人腆着一张脸朝她凑过来。

“*娘!”小皇帝扔好睡莲,牵着苏惠德就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声*气的喊道:“我们回窝窝去。”

窝窝?什么窝窝?苏阮瞪着一双眼,不防被陆朝宗给偷香了一口。

小皇帝见状,噘着小嘴也要亲,被陆朝宗单手拎起来夹在了臂弯下,一双小胖腿胡乱蹬着。

苏惠德还牵着小皇帝的手,不明所以的亦步亦趋跟着一起走。

苏阮拉着陆朝宗的宽袖起身,跌跌撞撞的撞在他的后背上。

“站稳了。”伸手扶住苏阮,陆朝宗低笑道:“我们回窝窝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宗宗:花花幼稚园的园长

小皇帝:抱紧朕的小枕头

☆、115晋江文学城独发

今日是苏府大姑娘大喜的日子, 但衍圣公府却传来了噩耗。

老太太去了。

这一喜一白,撞在一处, 难免不好, 因此衍圣公府便将此事压后了一日,待苏阮得知的时候, 她正坐在芊兰苑内给小皇帝喂*酥。

陆朝宗那厮坐在书案前面, 正在批奏折,也难为他急匆匆的赶过来, 还带着一马车的奏折,听刑修炜说这都堆了三日了。

书案上摆满了奏折, 陆朝宗掩在后头, 只冒出半个脑袋, 他一手扶额,一手执笔批阅,眉目紧蹙, 显然是十分不耐烦。

平梅伸手推开主屋大门,躬着身子进来, 小心翼翼的贴在苏阮的耳朵边上将这事给说了。

苏阮面露诧异,想起那时候在二房院子里头瞧见的老太太,明明那么龙虎精神的一个人, 怎么说去就去了?

“二姐儿,奴婢说句不好听的。”平梅站在一旁,压着声音道:“那衍圣公纳了苏惠蓁为妾,这苏惠蓁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这晦气怕不是带进了衍圣公府去。”

“嘘。”伸手抵住嘴,苏阮示意平梅噤声,毕竟这些话可不好乱讲。

“嘘。”小皇帝噘着满是*酥的小嘴,朝着苏阮伸出小胖手,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十分可爱。

苏阮上手揉了揉小皇帝的小髻,然后看了一眼那吃饱喝足之后蜷缩在她的美人榻上睡着的苏惠德。

“平梅,母亲知道这事了吗?”衍圣公府是宋陵城内的大家,出了事,苏府是势必要去吊唁的,而这方面的事,都得要王姚玉打理。

大姐儿刚刚大婚,府内还一团糟乱着,衍圣公府又来这么一桩子事,苏夫人怕是要忙的焦头烂额了。

“奴婢刚才瞧见吴归媳妇去了苒香阁,想必夫人已经知晓此事了。”

“嗯。”苏阮点头,抬眸道:“那你去苒香阁瞧瞧,若是有事,便过来回我们。”

“是。”平梅应了,提着裙裾出了主屋。

正是晌午十分,外面宴席正热闹,苏阮因为要陪着陆朝宗和小皇帝,自然不能出去用膳,只好让小厨房另端了饭食过来。

“德儿,起来用膳了。”苏阮走到美人榻旁,将苏惠德从美人榻上扶起。

苏惠德迷迷瞪瞪的起身,趿拉着脚上的绣花鞋往圆桌处走去,眼睛还没睁开,却已经盯上了那一桌子的吃食。

苏阮无奈的让半蓉给苏惠德梳洗,然后转身走到一旁的书案处。

陆朝宗还在那里披写奏折,苏阮单手撑在书案上,伸手轻翻了翻那奏折道:“还有多少呀?”

“一摞子。”陆朝宗抬手,用手里的毛笔敲了敲那堆得极高的奏折。

“先用膳,这堆死物反正堆在这处就堆在这处吧。”说完,苏阮伸手拉住陆朝宗的手,把人带到一旁的洗漱架旁道:“喏,净手吧。”

“阿阮给我洗。”陆朝宗拢了拢宽袖,露出一只修长手掌道:“瞧,这批了一个时辰的奏折,手都伸不直了。”

苏阮是不信陆朝宗的话的,但她却也是真的心疼他。一早上都对着那堆子烂东西,也亏得这厮坐得住。

握住陆朝宗的手,苏阮引着他一道浸入温着水的铜盆内。

铜盆里漾着温水,细嫩的花瓣点在水面上,飘飘荡荡的抚过两人相握的手。

陆朝宗的手很大,骨节分明的跟苏阮的手贴在一处,直比她大了一大截。

“真软。”握住苏阮的手,陆朝宗勾了勾她的小指道:“阿阮的手,堪比凝脂白玉。”

作为女子,被人夸赞是件极欢喜的事,尤其是这个夸赞的人还是自己的欢喜之人,那就更为欢喜了。

苏阮红着一张脸,伸手抽过一旁的巾帕递给陆朝宗,声音绵软道:“擦你的手吧。”

接过那巾帕,陆朝宗先给苏阮擦了手,然后才给自己擦手。

外头吹吹打打的声音更近,大概是厉蕴贺带着人去阁楼讨人了。

苏阮探头,往外头瞧了一眼,却是什么都没瞧见。

“二姐儿,上二楼能瞧见。”半蓉看到苏阮的动作,赶紧好笑的提醒道。

苏阮微红了红脸,转头朝着陆朝宗道:“你想去瞧瞧吗?”

陆朝宗低头,对上苏阮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好啊。”

“朕也要去。”小皇帝久等不来苏阮和陆朝宗,不知什么时候就溜进了内室。

“去,咱们一道去。”牵过小皇帝的手,苏阮带着她走上一旁的楼梯。

陆朝宗拢着宽袖跟在两人身后,苏惠德见小皇帝走了,赶紧也一道随了上去。

二楼内绮窗半开,苏阮寻了个绣墩子给小皇帝站上去,然后伸手将那扇绮窗推得更开些。

今日天色很好,秋风虽大,却艳阳高照。

厉蕴贺身穿喜服,带着一众锦衣卫浩浩荡荡的往苏惠苒的苒香阁去,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敢拦,大致都在害怕着那暗冷的绣春刀。

“娶新娘子喽。”小皇帝趴在绮窗边,声音*气道:“*娘,朕什么时候娶新娘子呀?”

“过几年,待皇上长的,唔,比摄政王高了,便能娶了。”

小皇帝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苏阮身旁的陆朝宗,有些难过,“那朕,怕是要长的跟屋顶一样了。”

苏惠德见状,赶紧安慰的轻拍了拍小皇帝的手。

苏阮抿唇轻笑,看着楼底下厉蕴贺带人走过,她的目光不自觉的就盯在了那绣春刀上。她想起现在宋陵城内紧张的形势,和那不断从外藩涌来的藩王世子,便觉得脑子有些涨疼。

如果陆朝宗不快些将宋陵城里的大家氏族聚在一处,共同抵抗那些藩王,到时候内忧外患,就算他有惊天才智,权倾朝野又如何,终究也会面临一场苦战。

“阿阮在想什么?”单手搂住苏阮的腰肢,陆朝宗半靠在绮窗处,姿势慵懒。

“我在想,日后的事。”苏阮垂眸,盯着自己抵在窗棂上的手指。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现在的事,现在做。”握住苏阮的手,陆朝宗直接就按着苏阮的肩膀把人转了个身子,“时辰不早了,去用午膳。”

“哦,用午膳。”小皇帝*的爬下绣墩,觉得自己的小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好久了。

苏阮被陆朝宗推着回到了楼下,小皇帝自觉的已经爬上了实木圆凳。

“肉肉,朕要吃肉肉。”小皇帝抱着一双手,盯住正中一只老母鸡。

“奴婢给皇上夹。”半蓉上前,正欲给小皇帝夹鸡肉时,却是被苏惠德给打开了手。

“不吃,疼。”苏惠德仰头,看着面前的半蓉。

半蓉微愣了愣神,转头看到一旁的苏阮。

苏阮抬手握住苏惠德的手,声音轻柔道:“不会疼的。”

“疼的,疼的。”苏惠德神色急切的在实木圆凳上扭动着身子。

苏阮见状,面色难色。

陆朝宗直接扯下一只鸡腿,就给苏惠德塞进了嘴里,然后斜睨了她一眼道:“吃。”

被陆朝宗吓到的苏惠德咬着嘴里的鸡腿,皱着一张小脸不敢发作。一旁的小皇帝偷摸摸的趁机把碗碟里的青菜给拨开。

陆朝宗转头,朝着小皇帝一瞪眼,“哪个牙不想吃,我给你敲了。”

听到陆朝宗的话,小皇帝立时就把那坨青菜塞进了嘴里,小嘴油腻腻的噘起,面颊鼓鼓。

苏阮眼睁睁的看着刚才还闹得欢腾的两个人乖巧坐在圆凳上用膳,深觉这人哪,还是要软硬兼施,“因材施教”的好。

用完了午膳,陆朝宗继续回内室批阅奏折,苏阮一手溜着一个,去外头的院子里消食。

比起外面的热闹,芊兰苑内清净不少,苏阮抱着小皇帝坐在石墩上,正在跟苏惠德下棋。

“二姑娘。”突然,一道沙哑嗓音从旁传出,苏阮受惊,手里的黑子砸在棋盘上,发出一道清脆响声。

“你是……秦大人?”苏阮转头,努力的辨认着面前的人。

“是。”秦科壶朝着苏阮拱手道:“下官前来参宴。”

秦科壶作为苏钦顺的得意门生,自然在受邀之列。

苏阮抬手让女婢领着小皇帝和苏惠德先进主屋,然后面色正经的看向面前的秦科壶道:“秦大人若是迷了路,便随我的丫鬟去吧。”

“不,下官是,特意来找二姑娘的。”秦科壶急道:“还请二姑娘赏脸。”

“秦大人有事?”苏阮蹙眉。

“是。”秦科壶点头,然后鼓起勇气抬头道:“下官前日里,与孔君平,孔姑娘订了亲事。”

“唔。”苏阮面色不变,只缓慢点了点头。

衍圣公府不比从前,若是以前,这秦科壶配孔君平确是高攀,现下嘛,也说不准了。

“但下官其实,其实喜欢的人是二姑娘。”秦科壶说罢话,一张脸涨红,“那时下官误以为那翠钿是苏三姑娘的,所以将苏三姑娘错认成了苏二姑娘。”

对于秦科壶对自己的心思,苏阮是能猜到几分的,但是她却没曾想,这人与孔君平订了亲事后,竟然还与自己说欢喜她!

若是放在苏阮还未喜欢上陆朝宗之前,她怕是就会答应这秦科壶了,但现在珠玉在前,这玻璃珠子她要了有何用?

苏阮看向秦科壶的脸上显出一抹鄙夷神色,“秦大人,您既与孔姑娘订了亲事,又说欢喜我,这是何道理?难道这就是你们读书人所说的君子之道?”

“不,二姑娘误会。”见苏阮生气,秦科壶赶紧摆手,“只要二姑娘答应了下官,下官立刻去回绝了孔姑娘。”

秦科壶露出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来,“下官是真心喜欢二姑娘的,并不嫌弃二姑娘。”

苏阮的脸上露出一抹嫌弃神色,她冷笑道:“那小女子还真是要多谢秦大人垂怜了。”

听出苏阮话语中的嘲讽之意,秦科壶面色涨红,“二姑娘,陆朝宗那人你是知道的,一个弄权的小人,受世人唾沫,他根本就配不上你。”

只有他,只有他秦科壶,才能读出面前之人那掩在皮囊下的美。

苏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神色,那表情与平日里陆朝宗看人时一模一样,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马蛋,给你脸了,小宗宗干掉他!

小皇帝日记:

真今天掉了一个牙,肯定是黄叔高掉的,黄叔坏!!! ̄へ ̄真要去告诉*娘。

☆、116晋江文学城独发

“秦大人可知, 自称君子之人,往往枉为君子。反而是那些被世人唾弃为小人之人, 其实才是真君子。这人呐, 不能被一双眼,一双耳蒙了心思, 要有自个儿的脑袋。”纤细素白的手指轻点了点自己的额角, 苏阮歪头,神色轻蔑。

看出苏阮脸上的嘲讽之意, 秦科壶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二姑娘, 下官是真心喜欢你。下官家中无妾, 房中无人, 只要二姑娘嫁过来,就是正房主母。”

苏阮轻勾唇,嘴角略过一丝嘲笑, “秦大人以为,我好好的摄政王妃不当, 会去嫁给你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官吗?”

“下官没曾想,二姑娘竟然是如此贪慕虚荣之人。”秦科壶皱眉,挺直身板看向面前的苏阮。

苏阮轻笑, 眉眼微动,“贪慕虚荣?秦大人此话何解?”

“二姑娘如若不是看中那陆朝宗的权势,又怎么会与这等卑劣佞臣为伍?”秦科壶言之凿凿,姿态凛然。

苏阮脸上嘲意更甚, 她提着裙裾坐到石墩上,掀开眼帘看向那秦科壶道:“秦大人为何会以为,权倾朝野的陆朝宗,会及不上你这小小的一个侍郎官?”

“奸贼宦官出身,身份低贱,若不是手段卑劣,挟天子把朝纲,我大宋哪里容得下这样的人?”

仰头说话时的秦科壶与苏钦顺颇有几分相似,毕竟是苏钦顺亲自调.教出来的弟子,这一板一眼的动作,实在是像的紧。

“哦?”从主屋处跨门槛而出的陆朝宗拢着宽袖,俊美面容之上擒着一抹笑意,整个人散发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秦大人的意思是在辱骂本王?”

瞧见突然从苏阮的主屋内走出的陆朝宗,秦科壶面色一变,显然是想到了极不好的事。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让人想歪。

秦科壶咬牙,伸手直指面前的陆朝宗,“陆朝宗,你不就是一个摄政王吗?你当真以为我怕你?”

“呵,不就是一个摄政王?”陆朝宗低笑,缓慢的重复了一遍秦科壶的话,然后陡然双眸一眯,眸色凌厉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这摄政王的位置给你当,你第一天就得给人恁死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你……”被陆朝宗的话刺的满面涨红的秦科壶抖着手指,整个人都在发颤。

陆朝宗踩着脚上的皂靴上前,脸上显出一抹邪肆恶意,“我给你权,给你财,你能做什么呢?也不过就是给人踩在脚底下而已。”

身形高大的陆朝宗不仅体格健硕,通身都是气派,将秦科壶这小家子气的人压的连气都喘不过来。

“罢了,这等人,你与他有甚好说的。”苏阮上前,伸手扯住陆朝宗的宽袖道:“今日是大姐出嫁的日子,咱们不要找了晦气。”

陆朝宗伸手,反勾住苏阮的指尖道:“狗吠扰人清幽。”

“咱们是人,哪里能与狗计较。”苏阮一边说着话,一边斜睨了一眼那被气得面色涨紫的秦科壶,轻蹙眉道:“这么不禁气?”不会一口气喘不上来就给她厥过去了吧?

“平梅。”苏阮侧身,朝着主屋内喊了一嗓子。

平梅应声,带着婆子从主屋内出来,显然是注意到了外头的响动。

“把秦大人扶出去,喊朱大夫给看看。今日是大姐出嫁的日子,可不能沾了晦气。”

“是。”平梅应声,带着婆子上前半强硬的将秦科壶给带了出去。

秦科壶一介文弱书生,力气还比不过干粗活的两个婆子,只能硬生生的被拖了出去。

“真是晦气,怎的什么人都敢往我的院子里头闯?”苏阮看着那消失在垂花门后的秦科壶,噘了噘嘴道:“脏了我的地。”

“脏了就扫扫。”陆朝宗揽着苏阮往主屋内去,声音低哑道:“我还有半摞子奏折,阿阮左右无事,过来帮帮我吧?”

“不,我不要瞧那奏折。”苏阮不喜读书,刚才瞧见陆朝宗被那奏折烦的头疼脑涨的样子,瞬时就从他的怀里钻了出去道:“你都被那奏折烦的眉头都皱了,若是让我看,我还不得厥过去。”

说完,苏阮从主屋内将小皇帝和苏惠德带了出来道:“隔壁银杏苑里面的银杏熟了,我们去摘些银杏给你吃。”

“吃银杏。”小皇帝捏着手里的*酥,声音*的拍手。

苏惠德不明所以,跟着一起拍手。

苏阮见陆朝宗又露出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赶紧一手牵着一个人跑远。

隔壁的银杏苑内落满了一地的金黄色银杏叶子,如扇如银,层叠渐染,高大的枝干峻峭雄奇,尽显华贵雅之感。

苏阮穿着绣鞋的小脚小心翼翼的踩上那厚实的银杏叶子,耳边响起“吱呀吱呀”的挤压声。那厚实的银杏落叶层叠铺满整个大院子,满眼望去耀眼迷离,就像走在一张巨大的毛毯之上。

“哇……”小皇帝迈着小短腿,颠颠的绕着一棵大银杏树跑,然后指着上面的银杏果道:“*娘,朕想吃银杏果子。”

“好啊。”苏阮应声,从一旁拿起一根竹竿,拢起宽袖就往上面戳。

“*娘好笨哦。”小皇帝仰头看着苏阮动作,直到自己的小脖子都仰酸了,也没瞧见苏阮敲下一个半个的银杏果子。

“喏,皇上来。”苏阮戳了半日,被小皇帝一句话给压瘪了气势,就把手里的竹竿子递给了她。

小皇帝人小,举不起那竹竿,一旁的苏惠德帮忙,两个人扛着那根竹竿子,小跑着去找银杏树。

苏阮看着两人玩的起劲的身影,扬声道:“当心别跌了。”

银杏苑很大,小皇帝和苏惠德一下就绕没了影,苏阮笑眯眯的转身,却是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苏惠蓁吓了一跳。

“二姐姐。”苏惠蓁穿着青白色的细袄,腹部微隆,脸上虽然施了粉黛,但却依旧能看出面色不好,她的手里提着一盏茶壶,苏阮看到那细薄的白雾从茶壶里面漏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阮看向面前的苏惠蓁,眼中显出厌恶。

“我怎么会在这里?二姐姐不知道吗?”苏惠蓁的脸上显出一抹怪异笑容,她提着手里的茶壶走到苏阮,按在腹部的手越捏越紧。

“那秦科壶也是无用,竟然被两个老婆子就给拽了出去。”苏惠蓁的脸上显出一抹轻蔑,“对了二姐姐,你知晓那孔君平为何会答应秦科壶的提亲吗?”

“为何?”苏阮缓慢往后退了一步。

“是因为那孔君平不干净了。”苏惠蓁仰头大笑,脸上显出一抹快意,“心中的白月光,眼中的朱砂痣,被人玷污了,那是该多痛呀。可是他没有我痛!”

对于衍圣公喜欢孔君平一事,苏惠蓁早已看出,她恨自己做了那么多,却还是比不上苏阮这个蠢笨东西!

凭什么她就能得到陆朝宗,摇身一变成为那万人羡艳的摄政王妃!她就要受尽屈辱,被人当做筹码一样的交换,被那恶心的镇国侯玷污不说,还怀了这个孽种!

苏惠蓁粗着嗓子发泄完,突兀又变成了那个温婉之人。“二姐姐,你知道今日那老太婆去了吧?”苏惠蓁一步一缓的朝着苏阮的方向走去,点着艳色唇脂的嘴轻抿,显出一抹猩红色泽。

“老太太去了,你不应当在衍圣公府内守孝吗?”苏阮提防着面前的苏惠蓁,捏紧了手里的绣帕。

原来今日那秦科壶来寻自己,是因为听了苏惠蓁说的话,嫌弃孔君平不干净了。真是打的一手如意好算盘,装出一副坚贞不屈,欢喜她的模样来,却只是为了这个卑劣的恶心念头。看来她让婆子把人押出去,还是便宜他了。

“守孝?哈哈哈。”苏惠蓁大笑,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那老太婆才看不上我呢,日日刁难我,我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苏惠蓁缓慢撑开一双眼,眼中蕴着血丝,隐显疯狂。

“你,你在流血……”苏阮背靠在身后的银杏树上,眼看着那艳色的血迹顺着苏惠蓁的裙裾滑落,“滴滴答答”的落在金黄色的银杏叶上,显眼非常。

苏惠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裙裾,面色怪异的轻声道:“是啊,我在流血,我为什么会流血呢,还不是因为你!”

陡然将目光对上苏阮,苏惠蓁的脸上饱含怒意,“你将我二房三人逐出苏家氏族,除名族谱,沦落为宋陵城内的笑柄,只能在衍圣公内苟延残喘,受尽白眼。”

看着面前神色疯狂的苏惠蓁,苏阮暗觉这事怎么和陆朝宗与自己说的不一样呢?那厮明明与自个儿说这苏惠蓁有了身孕,被衍圣公府里头的人捧在了心尖上呀?

“现在连我的孩儿都离我而去。”苏惠蓁一脸怜惜的抚着自己的肚子,神色凄迷,“它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害它!”

“我没有。”苏阮哑着嗓子,神色苍白的提裙往旁边跑去,扭头之际就见苏惠蓁将手里的茶壶朝自己扔了过来。

那茶壶像是刚刚从茶室里面提出来的,茶盖被掀开,滚烫的热水飞溅而出,铺散在银杏叶上,发出一声明显的“刺啦”声,雾气弥散。

苏阮躲得及时,幸亏没伤到身子,只裙裾上被打*了一片,不过好在只沾上一点,温温热热的没烫到。

苏惠蓁见状,拎起那摔在地上的茶壶还要朝着苏阮砸过去,面色狰狞。

茶壶里还剩下一些烫水,苏阮摔在地上,眼看着那苏惠蓁疾奔过去,惊得面色惨白。

突然,一根竹竿斜斜横出,打到了苏惠蓁的小腿,苏惠蓁不防,捂着肚子摔倒在地上,面颊处被嵌在地上的茶壶烫到,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苏阮甚至能听到皮肉被烫开的声音。

小皇帝和苏惠德扔掉手里的竹竿子,赶紧把苏阮从地上给搀扶了起来。

苏阮看着神色狰狞的苏惠蓁,赶紧带着一大一小往银杏苑外去。

现在苏惠蓁不正常,苏阮觉得还是寻了人来的好,毕竟小皇帝和四妹妹还在,若是出了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科壶:我不服!

小宗宗:做一具无忧无虑的尸体,不好吗?

☆、117晋江文学城独发

当苏阮安顿好小皇帝和苏惠德, 带着婆子重新回到银杏苑的时候,就瞧见那布满银杏叶子的石桌旁或站或坐了一群人。

坐在石桌正中间一上垫金丝软垫石墩上的妇人姿容端庄, 眸色凌厉, 身上穿着的是一套松青色方领对襟的袄裙,年纪似与王姚玉一样大小, 但那姿态仪貌却不是王姚玉一个小小礼部尚书夫人能比得上的。

妇人身后站着面容圆润的宜伦郡君, 还有那戴着假发的伊白和尚。

瞧见这两人,苏阮的心中恍惚闪过一个念头, 这坐在石墩子上的,莫不就是镇国侯府的当家主母南平县主?

“还不快给南平县主见礼?”一婆子上前, 眉目微蹙的看向苏阮道:“哪家的姑娘这么不知礼数?”

苏阮垂眸, 朝着那南平县主盈盈一拜道:“臣女礼部尚书府苏阮, 见过南平县主。”

南平县主端着手里的茶碗,抹着艳色凤仙花的指尖轻动,撩拨着茶盏, 良久后才缓慢开口道:“起身吧。”

“多谢县主。”苏阮应声,缓慢起身。

不远处被婆子压着伏跪在银杏地上的苏惠蓁惨白着一张脸, 发髻散乱,半边脸上红肿一片,水泡横生, 显然是被烫的不轻。

“镇国侯呢?”放下手里的茶盏,南平县主用绣帕轻擦唇角。

“奴婢已经差人去请。”婆子上前回话,话刚落,苏阮便瞧见那急匆匆赶来的镇国侯一等人。

镇国侯原本在前院吃酒, 吃的正起兴时却是被南平县主旁的宫婢给唤了回来,连带着苏钦顺这个主人家也一道过来了。

“给南平县主请安。”穿着一身常服的苏钦顺看着面色不错,脸上隐有酒气,毕竟今日是苏惠苒大喜的日子,苏钦顺阴郁了许久的心绪总算是拨开云雾见了点明月。

“县主。”镇国侯拱手,他与南平县主夫妻几十载,却依旧是相敬如宾,形如陌人。

南平县主斜睨了一眼面前的镇国侯,抬手遥遥指向那苏惠蓁道:“瞧瞧。”

顺着南平县主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苏惠蓁,镇国侯面色一白,急急稳住身子。

看出镇国侯的失态,南平县主冷笑道:“今日本县主也就豁出去这张脸皮不要了,让大家伙子听听。你堂堂一个镇国侯,去衍圣公府爬一个小妾的床,不觉得这张老脸烫的紧吗?”

镇国侯的面色一白一黑的游移不定,他暗暗捏着自己的手,看到苏惠蓁那副狼狈模样,整个人有点站立不稳。

苏钦顺转头,面色大惊的看向苏惠蓁,脚步轻挪了挪,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只不着痕迹的叹出一口气,显然是对苏惠蓁失望之极。

“不,我没有,我没有!是他强*我的,是他把我灌醉了……呜呜呜……”突然,被婆子压在地上的苏惠蓁开始肆无忌惮的哭闹起来,整个人嚎叫的厉害,歇斯底里的似乎真是积攒了许多委屈。

“哦?若真是如此,那本县主定然替你做主。”南平县主勾唇道。

听到南平县主的话,苏惠蓁一脸急色的解释道:“是他与那衍圣公串通,将我灌醉给玷污的!”

被水壶烫坏了一边脸的苏惠蓁声音嘶哑难听,哪里还有往常的半分端庄温婉。

“哦?既如此说,那你肚子里头的孩子,是谁的?”南平县主敛了面上笑意。

“是,是衍圣公的……”苏惠蓁低头,声音突然就低了下去,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又嚎叫开了,“衍圣公牲畜不如,我还怀着他的孩子,他竟然就将我推上了他人的床榻。”

苏阮站在一旁,看着这事态发展,有些难以理解的蹙眉。

其实按照她对衍圣公仅仅几面的看法,衍圣公定然不会做出如此之事,怕是里头另有隐情。

“一面之词,不可信,本县主还是唤衍圣公来对质吧。”话罢,南平县主朝着一旁的婆子招了招手,婆子点头,将早就被传唤等候在旁的衍圣公给唤了进来。

因为今日老太太突然辞世,衍圣公的面色极其不好看,他红着一双眼,穿着一身孝服,双眸麻木的给面前的南平县主行礼问安。

“衍圣公不必多礼,请起吧。”南平县主姿势端庄的坐在石墩上,穿着袄裙的身子斜靠,妇人风韵犹存。

衍圣公起身,低着脑袋站在原处,双颊微颤,似乎十分悲痛。

“衍圣公也瞧见了,这一是你的小妾,二是本县主的夫君,如今这场面,您看着该如何处置?”

衍圣公依旧低着脑袋,连看都没看一眼苏惠蓁,只拱手道:“但凭南平县主处置。”

南平县主低笑,伸手拨了拨面前的茶盏,面露遗憾,“想当年,衍圣公少年得志,风姿英发,却不想如今沦落至此。”

老太太一去,衍圣公府只余衍圣公一人独撑,但不知何时宋陵城内发了风声,说衍圣公不是孙家嫡长子,乃是从外抱养而来,要知这衍圣公是世代孔家嫡长子世袭,若是失了这孔家嫡长子的名头,任凭你有惊天才学,也做不得这衍圣公。

内里有老太太的事要处置,外头又风言风语的,如今的衍圣公心力交瘁,实难应付。

“多谢南平县主关照,臣一切安好。”衍圣公咬牙拱手,面容微冷。

南平县主轻笑道:“这小妾说腹中孩儿是你的种,可你却将她灌醉了送上镇国侯的床榻?”

衍圣公抬眸,语气沉哑道:“腹中是谁的种不知,但确是臣将人送给了镇国侯。”

“哦?”南平县主眸色一暗,“世人皆知衍圣公乃难得的好君子,竟然也会做出这等偷鸡摸狗之事?”

“他人恶心在先,臣只是咽不下气罢了。”衍圣公终于正眼看向苏惠蓁,嘴角显出一抹嘲讽神色。

苏惠蓁满面泪痕的看向衍圣公,双眸之中恨意满满,“你凭什么这么做!我还带着你的孩子,我还有你的孩子啊!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两旁的婆子赶紧用力按住苏惠蓁,但那苏惠蓁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开了那两个婆子的手,直冲冲的朝着衍圣公冲了过去,神色疯狂的抓了他一脸。

衍圣公抬脚将苏惠蓁踹倒在地,一脚正中踹到腹部。

苏惠蓁哀嚎着到底,捂住肚子哭喊,嫣红的血迹完全渗透了她的裙裾。

若是刚才恐还能救,这会子定然是救不成了,衍圣公这一脚,踹的太狠,根本就没留情面。

“啊哈哈哈……咳咳……”苏惠蓁蜷缩着身子,眸色凄厉的看向衍圣公,“一个野种,端了衍圣公的名头,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怜那孔君平连看都不愿看你一眼。”

“闭嘴。”听到苏惠蓁提及孔君平的名字,衍圣公暗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闭嘴?我偏要说!孔君平那个烂货,被我哥哥玩烂了,就要去嫁给秦科壶了。秦科壶也是个孬种,为了你给他的荣华富贵,官运仕途,明知这孔君平是个烂货,也要接!”

苏惠蓁此话一出,苏阮恍然顿悟,怪不得这衍圣公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只是那苏致重也是太混蛋了一些,平日里好色便罢了,如今被逐出苏家族谱,难得衍圣公府肯收留。吃在衍圣公府,住在衍圣公府,心里头也没点算计,竟然还去染指了孔君平。

衍圣公府招狼入室,苏惠蓁等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也不知是谁更倒霉些,好好的一家子人,被祸害成这样。

对于衍圣公对孔君平的心思,其实苏阮也能瞧出来几分,只是孔君平眼中只有一个陆朝宗,根本就对任她予取予求的衍圣公毫无愧疚之心。

两旁的婆子上前按住苏惠蓁,一身孝服的衍圣公面色极其难看。

南平县主挑眉,看了这一出好戏的她才将目光转向镇国侯,“侯爷,今日这事,您瞧着该如何是好呢?”

证据确凿,镇国侯抵赖也无用,他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南平,你别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南平县主冷哼一声,“现在是你镇国侯在外头找了人家的小妾,丢了咱们镇国侯府的脸面,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猛地一下拍向面前的石桌,南平县主敛眉,“我告诉你,今日我就上书合离,从此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奈何桥!”

听到南平县主的话,镇国侯也是气得不轻,“你这个毒妇,杀了我的外室,害了我的孩儿,如今竟还反过头来咬我一口!”

“外室,你也知那是你养的外室,一个外室在你心中都比我重,那个外室的野种也及不上宜伦和链儿在你心中的份量,你这个父亲当成这样,还有脸说?”

“你,你……”被南平县主气得不轻的镇国侯手指向她,整个人差点厥过去,幸亏苏钦顺上前将人给扶住了。

“县主,家和万事兴,臣说句不当说的,这般在儿女面前吵闹,实乃不该。”苏钦顺摇头叹息道。

若是以往,苏钦顺定然说不出这番话来,但现如今,幡然悔悟的他细想以前种种,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宗宗:本王呢?

小皇帝:嗯哼,泥们想真了吗?

☆、118晋江文学城独发

南平县主在先帝在世时颇受宠爱, 只待先帝去世,陆朝宗掌权, 南平县主的地位便也变了。虽余威犹在, 但奈何身后势力不足,只顾着护住自个儿的一双儿女便耗费尽了心力。

奈何这镇国侯的心思还不安定, 一双儿女都这般大了还想着在外胡搅蛮缠。

“苏大人, 这是本县主的家事,苏大人还是管好自个儿吧。”南平郡主斜睨了一眼那被婆子压在地上的苏惠蓁, 冷笑勾唇道:“苏大人自己教出来的好侄女,除名族谱又如何, 丢的还是你们苏家的脸。”

苏钦顺面色微变, 片刻后长叹出一口气, “先前是苏某人错了。苏某不期望先前做的错事能一笔勾销,只望日后不再那么糊涂,三思而后行。”

“哦?苏大人这番话说的, 倒也是奇了。这整个宋陵城皆知,苏大人最是刚正, 说一不二,这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呢?”

苏钦顺摇头,“先前是苏某人不通人事, 只按大宋律例法办事,法外亦不容情。现今看来,这除了依法办事外,还要留些情意。”

“这是苏大人的事, 本县主不感兴趣。”南平县主从石墩上起身,缓步走向镇国侯,眸色凌厉道:“袁成韶,我嫁给你数十载,为你生儿育女,将镇国侯打理的井井有条,你镇国侯上下,哪个没吃过我的户邑?你就不觉得心有愧吗?”

“有愧?该有愧的难道不应该是你吗?”镇国侯涨红着一张脸,抬手指向南平县主,哆嗦的厉害,怕是被气得不轻,“你一日日的端着自个儿的高架子,每天将我吆五喝六的像个畜生一样,你以为你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南平县主吗?我告诉你,等过几年,这大宋就要改姓了!”

“镇国侯,慎言。”苏钦顺站在一旁,面色凝重的抬手按住镇国侯道:“这可不只是要掉脑袋的事。”

镇国侯冷笑,“还不明白吗?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大宋的天下,早就不是你们赵家的了!”

南平县主绷紧了一张脸,面色难看至极。“袁成韶,我姑且不论这大宋如何,就说这一双儿女,你管过多少?还不是我一把拉扯着长大的!”

南平县主话罢,那站在原处的宜伦郡君便明显的踩着脚上的绣花鞋往后退了一步。

注意到宜伦郡君的动作,苏阮上前,轻握住了她的手。

宜伦郡君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苏阮,一双圆眼睛微垂,显出一抹忧愁神色。“母亲常常和父亲吵架,我不喜欢。”

在宜伦郡君的印象中,只要父亲与母亲碰在一处,便开始吵闹,从鸡毛蒜皮的小事拉扯到她与哥哥的身上。

在宜伦郡君的印象中,其实父亲对她与哥哥也是不错的,只是母亲整日里的在自个儿和哥哥面前说父亲哪处不好,哪处不对,便惹得宜伦郡君在心中也对父亲有了成见。

南平县主与镇国侯又争吵了起来,两人吵得面红耳赤,姿态尤其难看。

苏阮握紧了宜伦郡君的手,心中陡然叹息。她原以为宜伦郡君心性极好,定然母慈父爱,却不想竟是如今的这种场面。

想罢,苏阮轻声道:“郡君,不知小侯爷在何处?”

“哥哥在前头用宴。”宜伦郡君声音低低的道:“我没让婆子去告诉他。”

镇国侯府袁家的小侯爷也与宜伦郡君一般,心性极好,说是个老好人也不为过。苏阮在宜春郡主的招婿宴上瞧见过一回,就面相上看,有些憨傻。

“我觉得此事还是要让小侯爷知道的好。”苏阮蹙眉道:“毕竟如果……南平县主真与镇国侯和离,您与小侯爷也能说些自个儿的心里话。”

宜伦郡君沉默良久,然后轻点头道:“那我去唤哥哥。”

“让婆子去吧。”说完,苏阮抬手招过一婆子,让她去唤小侯爷,顺便瞧瞧陆朝宗。

苏阮不觉得这杏花苑发生这么大的动静,那人会不知道,指不定正躲在哪处看戏呢。

想到这里,苏阮转头看向身旁的伊白和尚蹙眉道:“你怎么会在这处?”

伊白和尚拢着宽袖,黑发低垂,姿态闲适,全然没有被这一番混乱场面所影响。“二姑娘不知,我乃是镇国侯府袁家新进的幕僚。”

“幕僚?”苏阮的眉头蹙的更深,她扭头不再言语,只看向不远处的南平县主和镇国侯。

这和尚不是个正经和尚,她还是不要管的好。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无人敢劝,不远处有婆子领了朱大夫过来,给苏惠蓁看诊。

苏惠蓁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但一双眼却依旧死瞪着衍圣公,就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衍圣公敛袖,苍白的脸上还带着那被苏惠蓁抓挠出来的血痕,他面色沉静的站在原处,连一眼都未瞧过那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苏惠蓁。

朱大夫半跪在地上,上手替苏惠蓁把脉,然后皱眉摇头。

“我的孩子……”苏惠蓁伸手,使劲的拽住了朱大夫,脸上血痕一片,“我的孩子……”

朱大夫摇头叹息,“不行了,保不住了,能保住你这条命算是不错的了。”

“我的孩子,你还给我,我的孩子!”听到朱大夫的话,苏惠蓁陡然疯狂起来,她凄厉的嘶吼着,神色狰狞。

“别动别动!你再失血过多会死的。”朱大夫使劲的想伸手按住苏惠蓁,却是被她一把推开。

“啊……”苏惠蓁疾奔向前两步,扑倒在衍圣公的脚边,但却再也前进不得,刚才的动作,仿佛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苏阮看着那淌开在银杏地上的血痕,略微后怕的以袖掩唇。

苏惠蓁自作自受,沦落至此,如今的局面是她一手造成,怨不得别人。

有婆子领着镇国侯府袁家的小侯爷来了,小侯爷长的身形肥壮,皮肤却极好,走路时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露出一个略微腼腆的笑意,看着便是个养尊处优的。

小侯爷进院,一眼看到那还在互瞪着眼的南平县主和镇国侯,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

“哥哥。”宜伦郡君上前,红着一双眼道:“母亲又说要与父亲和离了。”

小侯爷点头,声音嗡嗡道:“和离了也好,省的日日吵得不可开交,咱们心里头也不开心。”

南平县主的心中有怨气,镇国侯在外头有人,对她不闻不问,她自嫁进镇国侯府便劳心劳力的*持,却得了如今的结果,她觉得自己生受了极大委屈。

而镇国侯一生都被南平县主压在身下,就算是在外头,也从没有过半分面子,男人的颜面尽失,再加上南平县主对自家母亲也是抬着一副高傲态度,老母亲不喜,常在镇国侯的面前念叨,这便更是加深了镇国侯对南平县主的愤懑之情。

两人之间的怨恨,殃及宜伦郡君和小侯爷,即便衣食无忧,宜伦郡君与小侯爷的心内却也是难受的。

“多说无益,袁成韶,今日咱们就和离,宜伦和博涉随我回县主府,你就抱着你那外室快活去吧!”

博涉是小侯爷的名,当年喜得麟儿,听说还是镇国侯翻遍了书房取的。

“你说随你就随你,你怎么不问问宜伦和博涉的意思?”

“哪里还用问,难道让他们跟着你这么个养外室的混账东西吗?”

眼见南平县主与镇国侯又要争吵起来,不远处却是慢悠悠的传来一道声音,“哟,真是热闹。”

朱大夫正在焦头烂额之际,瞧见陆朝宗,赶紧上前道:“摄政王,您瞧瞧三姑娘,这一口气上不来,便要去了。”

“三姑娘?苏府里头有三姑娘?”陆朝宗低笑,牵着手里的小皇帝往前去。

朱大夫是大夫,救人心切,便又去寻了苏钦顺。

苏钦顺摇头道:“抬到侧院里头看看吧。”毕竟是一条人命,而且今日是大姐出嫁的日子,他们苏府闹得如此不可开交,实在是不大吉利,不过好在人已经抬出去了,也没沾上多少晦气。

南平县主眼尖的看到陆朝宗,立时就走到了他的面前,“陆朝宗,本县主要与镇国侯和离。”

陆朝宗勾唇轻笑,“县主要和离,与我说有什么用?该自个儿去拟合离书。”

南平县主一愣,然后暗捏了捏自己手里的绣帕。

“要和离书是不是,本侯现在就给你写!”这时候的镇国侯正在气头上,抬袖就要笔墨。

“凭什么你写和离书?若要写,合该也是我写!”南平县主扭头,红着脖子与镇国侯争吵,原先那副端庄高贵的模样已荡然无存。

瞧着眼前的南平县主和镇国侯,苏阮突然转头看向陆朝宗。

几十载的情分,说断就断,没有一点怜惜,是否人情真是如此淡薄?苏阮小时,还常听王姚玉念叨,那镇国侯与南平县主的鹣鲽情深,眼中满是羡艳。

注意到苏阮的目光,陆朝宗上前,语气轻柔道:“怎么?”

苏阮眼睫轻颤,觉得心中酸涩。

她与陆朝宗日后,还会像现在这样吗?抑或是如南平县主与镇国侯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119晋江文学城独发

不管南平县主与镇国侯是真要和离还是假要和离, 反正在这么多人面前,肯定是下不了台的, 所以只能各自写了和离书。

“宜伦, 博涉,你们是要随她回县主府, 还是随本侯回镇国侯府?”镇国侯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宜伦郡君和袁博涉, 面色稍霁。

宜伦郡君伸手扯了扯袁博涉的宽袖,袁博涉抬眸, 看了一眼面前的南平县主和镇国侯,肥硕的脸上显出一抹苦笑, 声音嗡嗡道:“妹妹随母亲回去, 我随父亲回去。”

“什么?博涉?你竟然还要与他一道回去?”南平县主听到袁博涉的话, 一双眼瞬时就瞪大了。

“怎么不能与本侯一道回去?”镇国侯粗着嗓子,又跟南平县主呛上了声。

苏阮侧眸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宜伦郡君,小心翼翼的轻缓开口道:“郡君, 这几日不若与我一道住吧?大姐出嫁,我都没个说话人了。”

听到苏阮的话, 宜伦郡君面露犹豫,但在瞧见那吵得不可开交的南平县主和镇国侯时,还是朝着苏阮点了点头。

脾性再好的人, 也有脾气,不是不发,只是憋得深了,以为自己没了脾气。

牵着宜伦郡君往自己的芊兰苑去, 苏阮看着那还夹在南平县主和镇国侯之间的袁博涉小侯爷,无奈摇了摇头。

两人都有苦处,都有怨处,却未顾及到那最苦最怨的人到底是谁。

“*娘。”小皇帝颠颠的上前拉住苏阮的另一只手,仰起的小脸上显出一抹惧意,“他们为什么吵架呢?”

“嗯……”苏阮有些纠结,不知道该如何跟小皇帝解释。

“他们不是在吵架哦。”宜伦郡君弯腰,从腰间丝绦上挂着的香囊内取出一颗浑圆的糖果子递给小皇帝道:“呐,要吃糖糖吗?”

“要。”小皇帝开心的接过宜伦郡君手里的糖果,立时便忘记了刚才自个儿问了些什么。

苏阮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陆朝宗。“你去劝劝。”朝着陆朝宗做了一个嘴型,苏阮秀眉蹙起,显得有些烦恼。

陆朝宗摊手,无奈转身走回到南平县主和镇国侯面前。

面对陆朝宗,南平县主和镇国侯皆是有些惧意的,因为这个人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而现在他们对于陆朝宗来说,就是大路上的绊脚石,指不定哪个时候瞧着不顺眼了就给敲碎了扔到河里头去了。

因为他们是赵家的人,除非他们变成陆家的人,才能让陆朝宗放心。

“苏府地界,南平县主与镇国侯是来吃喜宴的,还是来砸场子的?”陆朝宗慢条斯理的说着话,那最后三个字被拖长,显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南平县主与镇国侯皆闭上了嘴,他们面面相觑片刻,然后面色难看的转身而走。

袁博涉朝着陆朝宗拱手,赶紧跟在两人身后去了。

苏钦顺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让婆子引着南平县主和镇国侯往府外去。

“摄政王,去外头吃杯水酒吧?”苏钦顺上前,面色微有些尴尬的与陆朝宗招呼道。

这虽然是一句客气话,但对于苏钦顺来说,却是非常的让人难以启齿。因为就是这么一句客气话,显示出了苏钦顺对陆朝宗的示好之意。

对于未来岳丈大人的示好,陆朝宗自然是要接的,他微微颔首道:“苏大人请。”

苏钦顺点头,率先拢着宽袖往外去,陆朝宗踩着脚上的皂靴,随后跟上。

这头,苏阮带着宜伦郡君回了自个儿的芊兰苑。

平梅给两人端上热茶,又给小皇帝调制了一盏杏仁茶。

小皇帝翘着小腿坐在实木圆凳上,一双黑乌乌的眼珠子盯着宜伦郡君瞧。

宜伦郡君轻笑,将腰间丝绦上挂着的香囊取下来递给小皇帝道:“呐,这是给你的。”

小皇帝赶紧伸手接过,紧紧抱在怀里,然后装模作样的噘着小嘴道:“皇叔说不能随意拿别人的东西,待朕回宫了,就给你赏赐。”

“朕?”听到小皇帝的话,宜伦郡君一愣。

苏阮见状,赶紧道:“这是皇上,郡君没曾见过吗?”

宜伦郡君摇了摇头,然后提着裙裾从圆凳上起身朝着小皇帝施了一礼。

宜伦郡君虽身形丰满,但面盘子却还是好看的,身上戴着圆溜溜的物事,瞧着有些可爱。

小皇帝点头,小嘴上还沾着*白色的杏仁茶,“起身吧。你给了朕这个糖果子,以后就是朕的人了。”拍着小胸脯,小皇帝一本正经的扬起小脑袋。

苏阮好笑的抿唇,开始逗弄小皇帝,她露出一副悲切面容道:“可是皇上前些日子还说要娶臣女当皇后的,这会子怎么又要了宜伦郡君了呢?”

“呃,这……”小皇帝一瞬被苏阮问住了话,突觉自个儿变成了一个水性杨花的皇帝,这可不好,是要被皇叔打手板子的。

“那,那朕就都不要了。”小皇帝抱着怀里的香囊跳下圆凳,赶紧跑远。

邢太太说男人是狼,女人是老虎,有两只老虎的时候要赶紧跑。

看着小皇帝那跌跌撞撞消失在主屋门口的身影,苏阮赶紧让平梅随着一道去。

“皇上真是可爱。”宜伦郡君收回自己的视线,圆胖的脸上笑容温柔。

“是啊。”苏阮点头同意,却是突然听到一阵怪声。

宜伦郡君面红耳赤的捂住自己的肚子,声音呐呐道:“我,我有些饿了。”

“是我疏忽了,来,咱们去膳堂用膳吧。”苏阮恍然,赶紧引着宜伦郡君往膳堂去。

从宜伦郡君绣囊里的糖果子和欢喜圆物这一方面来看,苏阮特意让小厨房备好一些圆状的酸甜吃食,再添些其余口味的东西。

“唔,这个樱桃肉真好吃,我从来都没有吃过。”宜伦郡君往嘴里塞着那一颗颗圆滚滚的樱桃肉,嘴角上沾着酱汁。

“是吧。”听到宜伦郡君的话,苏阮眼前一亮,“这是我小厨房做的,但做的没有宫里头的御膳房好,日后有机会,咱们一道尝尝御膳房做的,那才是叫好吃呢。”

整个苏府里,只有苏阮喜欢吃这樱桃肉,大姐嫌弃太甜,从不肯多碰,因为会长胖。苏阮难得碰到如此志同道合的朋友,当即就话多了起来,说到兴起,聊到陆朝宗,又提到那光头的伊白和尚。

“你们家那个幕僚啊,就是假和尚伊白。”咽下嘴里的樱桃肉,苏阮的声音有些含糊。

“这么说来,我这些年都认错人了?”宜伦郡君瞪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满面苦恼,“那我这,是不是要与摄政王道歉呀?”

认错了人,宜伦郡君不是先哭天骂地的臭骂伊白和尚一顿,而是先提到了给陆朝宗致歉,苏阮觉得,这宜伦郡君的心性真是极好。

“不用了,那人根本就没放心上。”苏阮朝着宜伦郡君摆了摆手。

这宋陵城内恨陆朝宗的人多了去了,如果那厮个个都放心上,不被气死就是被累死。

“虽如此说,那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宜伦郡君面露尴尬神色,她在自个儿身上左右看了看,最后拿下脖子里面挂着的一块圆玉道:“这给阿阮姑娘。”

苏阮一看那玉便知是好玉,当即不肯收。

“阿阮姑娘就收了吧,权当我贺阿阮姑娘与摄政王的定亲之喜。”宜伦郡君的脸上露出一些羞赧神色,“我自小到现今都没个真心朋友,只有阿阮姑娘肯与我同桌用膳。”

“郡君心性如此好,那是他们不识郡君的好。”苏阮拗不过宜伦郡君,只能伸手将那圆玉给收了。

见苏阮收了圆玉,宜伦郡君脸上笑意更甚,她端起面前的茶碗道:“来,我敬阿阮姑娘一杯。”

“好。”苏阮满面笑容的端起那茶碗,小心翼翼的与宜伦郡君碰了碰杯。

其实刚才她已然与陆朝宗等人一道吃过了,但此刻有宜伦郡君在旁,苏阮与其说话,十分投缘,犹如故人初识,心绪极好,当即又吃多了一些。

“呼……”捂着自己有些涨疼的肚子躺倒在美人榻上,苏阮看着一旁的半蓉给她端来一盏山楂茶。

“二姐儿,宜伦郡君已经安排在侧院了。”将手里的山楂茶递给苏阮,半蓉蹙眉道:“您吃不下便别吃了,弄得如今难消食,伤身子。”

苏阮轻押了一口山楂茶,笑眯眯的道:“高兴嘛。”大姐出嫁,她是该高兴的。

半蓉摇头,起身去帮苏阮将绮窗给打开了。

檐牙高啄的回廊处,陆朝宗穿着常服缓步而来,脸上带着一抹明显的酒气,显然是刚刚从宴上回来。

“二姐儿,摄政王来了。”半蓉赶紧回身与苏阮道:“好像有些吃醉酒了。”

“吃醉酒了?”苏阮撑着身子从美人榻上起身,穿好绣鞋,“那去吩咐小厨房给端碗解酒汤来。”

“是。”半蓉应声,出了主屋,片刻后苏阮便见陆朝宗脚步沉稳的走了进来,面色如常,只多了几分酒晕。

站定在内室珠帘处,陆朝宗朝着半隐在彩绘纱屏后美人榻上的苏阮低缓开口道:“阿阮。”蕴着酒意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低沉浑厚,邪肆魅惑。

☆、120晋江文学城独发

苏阮穿好绣花鞋出来, 就看到那靠在珠帘处的男人半眯着一双眼,修长手指绞在珠帘上, 转了一圈又一圈。

“你弄这珠帘做什么?”苏阮上前, 把那绕在陆朝宗手上的珠帘拨开,却是被这厮顺势握住了手。

陆朝宗俯身, 将脸凑在苏阮的脖颈处轻蹭, 温热的呼吸声打在苏阮的肌肤上,留下一片酥麻触感。

“阿阮, 阿阮……”沙哑呢喃着苏阮的名字,陆朝宗双手环抱住她。

苏阮吃力的撑着这个恍似吃醉了酒的人, 面颊微红道:“做什么一直唤我?”

“高兴。”陆朝宗轻蹭着苏阮, 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阿阮,要嫁给我了。”

苏阮面色燥红的把人扶到美人榻上躺下,然后气喘吁吁地撑着身子给他拧了一块*帕子盖在脸上。

*漉漉的帕子覆在那张俊美无铸的面容上, 露出一张细薄唇瓣,那唇瓣轻抿着, 嘴角上勾,即便不刻意,也时刻显示出一股傲慢的嘲讽, 就像是陆朝宗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

“阿阮。”沙沙哑哑的嗓音响起,敲进苏阮耳中。

“嗯?”苏阮伸手接过半蓉递过来的解酒汤,漫不经心的应了陆朝宗一句。

“阿阮。”陆朝宗的脸上盖着*帕子,又唤了一声。

“嗯?”苏阮垂眸, 轻吹了吹那碗热烫的解酒汤。

“阿阮。”像是唤不腻似得,陆朝宗又唤了一声苏阮。

苏阮拿着手里装着解酒汤的调羹,凑到陆朝宗的嘴边道:“张嘴。”

陆朝宗乖乖张嘴,苏阮却喂不准,那解酒汤一下淌下来,一半进了陆朝宗的嘴,一半淌进了他的衣领子里。

“哎呀。”苏阮赶紧抓下陆朝宗脸上的*帕给他擦脖子。

躺在美人榻上的陆朝宗睁着一双眼,脸上半*,浑身透着一股酒气,但那双眼却清亮漆黑异常。

帮陆朝宗擦好了脖子,苏阮顺势帮他把衣领子给解开了,然后又帮他在脑袋后面垫了好几个软枕。

“好了,这样就不会呛到了。”把手里的绣帕给陆朝宗垫在衣襟处,苏阮看着那素白的绣帕,突然想起那时候自己醉酒醒来时兜着的小皇帝的虎围兜,当时便忍不住的弯唇笑了笑。

陆朝宗定定的看着苏阮,突然道:“阿阮,真好看。”

苏阮脸上笑容一顿,略微奇怪的看向陆朝宗。难不成这厮真是醉的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说,陆朝宗是个大坏蛋。”放下手里的解酒汤,苏阮伸出手指,指着陆朝宗的鼻子道。

陆朝宗一脸温柔的笑着,语气和缓道:“陆朝宗,是个大坏蛋。”

苏阮捂嘴偷笑,觉得这吃醉了酒的陆朝宗怎的跟个刚刚断*的*娃娃似得,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让说什么就说什么。

“咳。”轻咳一声,苏阮继续道:“苏阮,最好看。”

“苏阮,最好看。”陆朝宗笑着,重复了一遍苏阮的话。

苏阮脸上笑意更甚,她伸手捏了捏陆朝宗的面颊,觉得心情十分之舒畅。

这吃醉了酒的陆朝宗,怎么就这么乖呢?

“真乖。”拍了拍陆朝宗的脸,苏阮心情极好的给他喂解酒汤。

半碗解酒汤下肚,陆朝宗便不愿意喝了,苏阮也不强求,觉得这样子的陆朝宗还是挺好玩的。

“饿了。”伸手拉住苏阮的罗袖,陆朝宗白皙的面容上点缀着一些酒色红晕,说话时含糊着声音,有些懒怠。

“你想吃什么?樱桃肉?”苏阮歪头道。

“樱桃肉。”陆朝宗眯着眼点了点头。

苏阮笑眯眯的应了一声,吩咐半蓉去让厨房准备樱桃肉。

半蓉躬身退了出去,片刻后端着漆盘过来,上面摆放着一盘新鲜的樱桃肉,还有两碗清淡的白米粥,上面排着一些新鲜的酱牛肉。

“二姐儿。”将吃食摆到圆桌上,半蓉抱着漆盘退了出去。

苏阮领着陆朝宗坐到实木圆凳上,把手里的玉箸递给他道:“喏,吃吧。”

陆朝宗单手撑着下颚托在圆桌上,“阿阮喂我。”

苏阮拿着玉箸的手一顿,良久后才挑了一块樱桃肉给陆朝宗塞到嘴里。

嚼着嘴里的樱桃肉,酒气熏天的陆朝宗露出一抹不可见的笑意,朝着苏阮凑近了一些。

苏阮皱着一张脸,嫌弃的把人推开,然后强硬的把手里的玉箸递给陆朝宗,端起自己那碗白粥轻舀了一口。

看到苏阮的动作,陆朝宗放下手里的玉箸,跟着她一道吃白粥。

苏阮抬眸看了一眼陆朝宗碗里的酱牛肉,突然起了坏心思。她拿起一旁的玉箸从自个儿的碗里挑了颗花椒粒给他扔到碗里,然后从他那里换回来一块最大的酱牛肉。

瞧见苏阮的动作,陆朝宗转头,手里还拿着一勺白米粥,面色有些无辜。

“以物换物,我可是给了你东西的。”苏阮赶紧捂住自己的碗,觉得现下的陆朝宗大致应该不会太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陆朝宗眯了眯眼,低头把手里的那勺白米粥喝掉,然后竟然又挑了一块酱牛肉递给苏阮。

看到陆朝宗的动作,苏阮奇怪的舔了舔唇,觉得这厮吃醉了酒的品性怎么突然就这么好了呢?

把调羹放到碗里,陆朝宗突然伸手将那盘樱桃肉尽数倒进了自己的粥碗里,然后把那空盘子放到苏阮的面前笑道:“以物换物。”

苏阮瞪眼看着面前的空盘子,深觉就算是吃醉了酒的陆朝宗,也比她厉害上数倍。

“你不是不喜欢吃樱桃肉的吗?”苏阮伸手想将陆朝宗碗里的樱桃肉抢过来,但却被那厮一把就按住了手。

陆朝宗蕴着酒气的脸上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斜戾的吓人,“嘘,以物换物,不可动。”

苏阮憋屈的吃完了自己的那碗白粥,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陆朝宗慢条斯理的将那碗堆满了樱桃肉的粥给吃完了。

放下手里的粥碗,苏阮突然一脸严肃的道:“陆朝宗,那假和尚为什么会变成镇国侯府里的幕僚?”

陆朝宗慵懒的靠在圆桌上,似乎没听清楚苏阮在说些什么。

“喂,我问你话呢。”苏阮上手,又想去掐陆朝宗的脸,却是被他陡然睁开的漆黑暗眸吓了一跳。

看着面前一脸怔愣的苏阮,陆朝宗突兀勾唇道:“手痒了?我给你捏捏?”

苏阮抱着自己的手往怀里缩了缩,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你,你醒啦?”

“呵。”陆朝宗低笑一声,“我睡过?”

“没,没有。”苏阮心虚的转着一双眼,有些不确定刚才的陆朝宗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我的常服怎么*了?”抬手解开自己的衣襟,陆朝宗从里面拎出一块*帕子,那帕子*漉漉的都把他胸前一片给晕染*了。

“你刚才呀,吃醉了酒,硬要自个儿塞进去的,说舒服。”苏阮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是嘛。”陆朝宗眯眼,神色疑狐。

苏阮正经点头,露出一副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模样。

放下手里的*帕子,陆朝宗伸手敲了敲圆桌面。苏阮立时端正坐好了身子,给他倒了一碗茶水,“喏,吃茶。”

接过苏阮手里的热茶轻抿一口,陆朝宗的嘴角擒着一抹笑,“无事献殷勤。”

“你才非奸即盗呢。”苏阮朝着陆朝宗瞪眼,面颊气鼓鼓的道:“你吃醉了酒,我好心好意的照料你,你还嫌弃我。”

“不敢不敢。”把手里的茶碗放下,陆朝宗道:“阿阮想要问什么?”

“不想问什么。”苏阮偏头,片刻后却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道:“那伊白假和尚为什么会变成镇国侯府里的幕僚?”

“镇国侯府意欲与陈郡王府联姻。”陆朝宗只说了一句话,苏阮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这镇国侯和南平县主闹成这副模样,还有这厮的一份功劳?

苏阮蹙眉,继续道:“今日虽说是我大姐大喜的日子,但芊兰苑外面的锦衣卫怎么也撤了?该不会是故意放那秦科壶进来的吧?”一边说着话,苏阮一边凑到陆朝宗的面前,学着他的模样暗眯起了一双眼。

陆朝宗低笑,伸手勾了勾苏阮的鼻尖,“我的阿阮,真是聪明。”

“你真是坏透了。”摸着鼻子,苏阮坐回到圆凳上。“那这样来说,衍圣公和苏惠蓁也是你故意放进来的了?”

“这回,阿阮便是错怪我了。”陆朝宗眯眼,缓慢叹出一口气,“像苏惠蓁那样的东西,就算是做成骨头杆子,都赎不了她的罪孽啊。”

“什么罪孽?”在苏阮的印象中,那苏惠蓁可是在极力讨好这厮,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只要伤阿阮一根皮毛的,便是那罪孽深,应轮回重之人。”说这话时的陆朝宗表情可怕的厉害,苏阮看在眼中,觉得有些心惊。

“二姐儿。”半蓉的声音远远从外头传进来,带着一抹惊惶,“苏惠蓁大失血,朱大夫说,恐只能靠根百年老参,吊着一口气到明早了。”

百年老参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物事,但整个苏府里,只有苏阮这处有一株完整的百年老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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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百年老参, 苏阮也不会小气到舍不得,只是因为牵扯到苏惠蓁, 所以苏阮便觉得自个儿要好好思虑一番了。

“二姐儿。”半蓉见苏阮半天不应声, 便知是在犹豫,她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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