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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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阮手里。
颤了颤眼睫,苏阮垂眸,盯着手里的白玉棋子瞧,心内愈发慌乱。
如果让父亲知晓了那陆朝宗要来提亲的事,这苏府怕是会翻了天了。
苏府翻天了不怕,就怕父亲得罪了那陆朝宗,惹得整个苏府的人一道陪葬。
攥着手里的白玉棋子,苏阮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害怕,脑子里头兜兜转转的都是上辈子时整个苏府被血泊残尸覆盖的场面。
“二姐儿,怎么了?”瞧出苏阮的不对劲,平梅上前道:“可是觉得凉了?奴婢去把绮窗关了吧?”
“不用,让它透透气,透透气的好。”恍惚的说着话,苏阮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然后抬眸看向绮窗。
绮窗上挂着一盏琉璃灯,那氤氲的光色照亮一角,斜落下来的雨丝就像是棉麻线一样的粘粘黏黏,剪不断,理还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宗宗:哪里来的瘪三,敢觊觎老子的女人!
☆、67晋江文学城独发
苏钦顺一回府, 府内的人皆战战兢兢的规矩了许多,就连二房的人都收敛的很。
在苏钦顺不在的日子里, 苏府内风风雨雨的出了许多事, 王姚玉小心翼翼的与苏钦顺说罢,便将手里的茶碗递了过去。
“老爷, 二房的人请了皇天寺的监寺过来做法事, 说是要去去晦气。”
苏钦顺的面色明显十分难看,他一把拍下手里的茶碗, 滚烫的茶水浸漫而出,倾倒在茶案上, 王姚玉赶紧捏着绣帕去擦。
“去晦气?我看他们二房才是一门子晦气!”
原先是苏钦顺因为二弟早逝的原因, 心中愧疚, 所以对二房尤其包容,甚至比对大房的子女还要好。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二房的人竟然会做出此等事来, 若不是他亲耳所闻,实难想象他苏府的门楣要被二房的人败坏成如何模样。
“大老爷, 刑大人来了。”管家着急忙慌的进到大堂,脸上是跑出来的热汗。
“刑修炜?他来干什么呢?”听到管家的话,苏钦顺面色难看的一甩宽袖道:“不见。”
在苏钦顺心中, 刑修炜是陆朝宗的走狗,进了他们苏府的门,就会脏了他们苏府的地。
“苏大人,何故如此大的火气?”管家身后, 刑修炜慢悠悠的进来,那张阴柔面容之上满是笑意。
苏钦顺平日里便极为看不顺眼这不阴不阳的刑修炜,再加上这时候心里还存着气,因此说话便一点都不客气。
“管家,送客。”
管家站在一旁,看了一眼那刑修炜,又看了一眼苏钦顺,面色为难。
刑修炜拢袖端坐于一旁的太师椅上,然后朝着站在大堂门口的宫娥招了招手。
宫娥抱着一卷画轴进来,小心翼翼的摊开在苏钦顺的面前。
“苏大人,此乃奴才亲自所拟的提亲单子,苏大人若是觉得有何处不妥,奴才立时就能给苏大人改过来。”
刑修炜从太师椅上起身,动作恭谨的给苏钦顺行了一礼。
“提亲?提什么亲?”听到刑修炜的话,苏钦顺瞬时瞪圆了一双眼。
“自然是苏阮姑娘和我家主子的亲事了。”刑修炜笑道。
“二姐儿和那奸贼?滚!”苏钦顺抬手一把抓过那宫娥手里的画轴,直接就给撕烂了。
刑修炜似乎早已料到此副情景,他不急不缓的开口道:“不知苏大人何处不满?可否与奴才细细详谈一二?”
苏钦顺被气得不轻,整个人“呼哧呼哧”的大喘着气,面色涨红,“你回去告诉那奸贼,让他休想!我就是将二姐儿送与乞丐,也不会把二姐儿嫁给他!”
刑修炜脸上笑意不减,只从宽袖暗袋之中抽出一红色庚帖置于茶案上道:“此乃主子的庚帖,奴才明日再来取苏阮姑娘的庚帖。”
话罢,刑修炜转身离去。
苏钦顺垂眸,看了一眼那茶案上的庚帖,气得差点倒地。
“老爷?”王姚玉赶紧上前,扶住苏钦顺摇摇欲坠的身子。
“哎呦哎呦,老爷啊……”管家哭丧着脸,帮王姚玉扶住苏钦顺道:“小人去请朱大夫来吧?”
“快去快去。”王姚玉催促。
“是是。”管家帮着王姚玉将苏钦顺扶到首位坐好,然后才急匆匆的出了大堂。
“老爷,吃茶。”王姚玉递给苏钦顺一碗茶,被他抬手就给砸在了地上。
茶碗碎裂,里头的清茶淌了一地,王姚玉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身子。
“去,把二姐儿给我叫来。”苏钦顺怒急。
看到这副模样的苏钦顺,王姚玉大着胆子开口道:“老爷,此事不关二姐儿的事呀,那陆朝宗要人,二姐儿一个闺阁女子,哪里能做的了主呢。”
“她做不了主,本官帮她做主。”苏钦顺气不顺,用力的拍着茶案道:“本官好好的给她做个主!”
“老爷,您难不成还真想要将二姐儿送与乞丐去呀?”王姚玉面色煞白。
“本官就算是把二姐儿送进庙里当尼姑,扔给乞丐也罢,也绝不会如那陆朝宗的意的!”
他们苏府,丢不起这个人。
“老爷,朱大夫来了,还有这位,这位秦大人。”
管家急匆匆的进来,身后跟着两人。
朱大夫背着身上的药箱,看到苏钦顺那一脸涨紫面色,赶紧上前给他把脉。
“苏大人?”秦科壶拱手给苏钦顺请安,面色焦灼道:“您可是身子不适?”
“无碍。”苏钦顺绷着一张脸坐在首位上,脸色依旧难看。
“科壶,你来寻我是为何事?可是礼部出了什么事?”缓下一口气,苏钦顺抬手接过王姚玉递过来的清茶轻抿一口,心中肝火旺盛,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不是礼部的事,只是下官的一点私事……”秦科壶垂下脸,面上显出一抹羞赧神色。
“私事?什么私事?”
对于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人,苏钦顺还是十分看重的。
“其实,其实下官今日来,是,是想来提亲的。”秦科壶扭扭捏捏的说出这句话,白净面容上早已满是涨绯色,“下官知是高攀,但却想一试,还望苏大人成全。”
“提亲?提谁的亲?二姐儿吗?”一听到秦科壶的话,苏钦立时一抬头,眸色警惕。
“不是二姐儿,是,是三姐儿。”秦科壶赶忙摆手。
“三姐儿?三姐儿与武国侯府郑家的小侯爷是有婚约的,秦大人不知道吗?”王姚玉奇怪道。
“啊,这,这下官不知啊……”秦科壶愣愣的转头看向王姚玉,脸上满是失落,“是下官来晚了。”
“没晚。”苏钦顺突然一拍茶案,从首座上起身道:“三姐儿不行,还有二姐儿,我那二姐儿虽说姿貌不甚端庄,但性子却还是不错的,读书习字,也还过得去,科壶,你可有意?”
“这,苏大人,下官无意。”秦科壶轻摇头,似乎还沉浸在三姐儿早已有婚约一事里。
也怪他,急匆匆的就来了,根本就没找人好好的探听过三姐儿的事,若是早些知道,也不至于过来丢这个人了。
只可惜来晚一步,佳人已有婚约,可谓有缘无分,痴念罢了。
“也罢,无意,本官也不好强人所难。”苏钦顺叹出一口气,朝着秦科壶招手道:“自江南水患回来,咱们也没好好说说话,今日就别走了,在本官这处用顿粗茶淡饭,咱们好好说说话。”
“是。”秦科壶拱手,恭敬不如从命。
“夫人,去吩咐厨房准备午膳,我要与科壶好好对饮一番。”
“是。”王姚玉应了,脚步轻移走到大堂门口,却是迎面和气势汹汹走来的武国侯府郑家的侯夫人撞了个照面。
“苏大人!”这侯夫人显然是听到了苏钦顺回府的消息,急忙赶过来的,一开口就是蕴着微怒的气势,显然憋闷许久。
粗鲁的一把拨开面前的王姚玉,侯夫人端着身子直视面前的苏钦顺道:“苏大人想必是知晓你那三姐儿做了何事吧?今日我来,就是望苏大人亲自进宫,求皇上解除婚约的。”
秦科壶听到侯夫人的话,面上一喜,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苏钦顺。
苏钦顺绷着一张脸,显然对于侯夫人这样嚣张肆意的态度十分不满。
他苏府虽说比不上他们武国侯府,但在宋陵城内的地位也是不容小觑的。
“苏大人,别说是我们武国侯府看不起你们苏家,本来这亲事还是我亲自来求的,但现下出了此等有辱名声的事,我武国侯府怕是容不下人了。”
侯夫人冷眼看着面前的苏钦顺,说话毫不客气。
现在是苏府的苏惠苒出了事,坏了名声,他们武国侯府没有将事做绝,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本官不稀罕,退亲便退亲,明日里本官上朝就与皇上提。”话罢,苏钦顺抬手道:“送客。”
侯夫人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姿态高傲。
秦科壶站在一旁,略思片刻之后上前道:“苏大人,其实下官认为此事怕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何出此言?”听到秦科壶的话,苏钦顺皱眉。
“其实,其实下官刚才在苏府门口碰到了刑大人,听说刑大人是为摄政王来求娶贵府二姑娘的。”
“哼。”一听秦科壶提到陆朝宗,苏钦顺立时就拉拢下了脸。
“下官听闻摄政王不近女色,却唯独对贵府的二姑娘情有独钟,下官认为,摄政王感兴趣的不是二姑娘,而是您的苏府。”
“这是什么意思?”苏钦顺瞪眼。
“下官的意思是,现今朝廷风起云涌,阴家势力再次崛起,这摄政王怕是想以迎娶贵府二姑娘之事,来拉拢您的苏府。”
“陆朝宗那小儿休想,祸乱朝纲的奸贼!”苏钦顺一把扫下面前的茶案,胸膛大力起伏。
上好的檀木茶案落地,被砸的稀烂。
朱大夫看到这副模样的苏钦顺,赶紧上前道:“苏大人,您不可再动气了。”
“无事,你下去吧。”抬手挥开朱大夫,苏钦顺一脚踢开地上的茶案。
白玉茶碗皆碎裂,清冽茶水浸漫而出,淌了大堂一地。
朱大夫小心翼翼的避开脚下的碎渣子,躬身退出了大堂,停顿片刻之后匆匆往芊兰苑的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钦顺:哼,休想拉拢我苏府!就算是娶了二姐儿,我苏府依旧和你势不两立!
小宗宗:老丈人别想太多。
☆、68晋江文学城独发
芊兰苑内, 苏阮听到苏钦顺要见她的消息,正满面愁容的在彩绘纱屏后换衣裳。
“二姐儿, 朱大夫来了。”平梅伸手撩开珠帘, 将面色匆匆的朱大夫带进内室。
“朱大夫?”苏阮穿戴好衣物,从彩绘纱屏后走出, “您怎么会来寻我?”
“二姑娘。”朱大夫背着药箱, 脸上满是急赶过来的热汗,“刚才那刑大人来替摄政王求亲来了。”
“求亲?”听到朱大夫的话, 苏阮瞪圆了一双眼,手里绣帕一紧, 攥出几条褶痕。
竟然真的来了?
“送来了庚帖, 还给大老爷看了什么彩礼单子, 大老爷盛怒,把茶案都给砸了。”朱大夫面色焦灼的看向面前的苏阮,轻摇了摇头道:“还有那秦大人, 说摄政王来求娶二姑娘,是为了拉拢苏府。”
苏阮不知那陆朝宗求亲, 到底是为了苏府,还是为了她,她只知道, 现下的苏钦顺定然气不顺的很,她不能就这样毛毛躁躁的撞上去。
“那秦大人是谁?”提着裙裾坐到绣墩上,苏阮让平梅给朱大夫倒了一碗茶。
平梅上前,小心翼翼的接过朱大夫手里的药箱置于一旁, 给他倒了一碗茶水。
“小人听大老爷问他礼部之事,应当是礼部的人。”朱大夫毕恭毕敬的接过平梅手里的茶碗道了一声谢,然后继续道:“看上去是个挺年轻的小官,说是来提亲的。”
“提亲?提谁的亲?”苏阮感兴趣的往前凑了凑。
“是三姑娘。”朱大夫一路跑过来,口渴的紧,一会子便将那茶水吃完了。
“二姑娘,小人知晓您向来是个心善的,大老爷平日里虽不看重您,多有责骂,但好歹未短缺吃喝。”
一边说着话,朱大夫一边放下手里的茶碗,“依小人看,此事是大老爷偏颇了,他心中一直对摄政王存有偏见,认为摄政王乃奸佞贼子,是个祸乱朝纲的逆贼,所以听闻他来求亲,盛怒之下便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我知晓的。”苏阮对于苏钦顺的脾性,早已知晓。
“父亲刚正,却也迂腐,只要是他认为对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端起面前的茶碗轻抿一口,苏阮垂下眉眼,姿态纤弱。
看到这副模样的苏阮,朱大夫长长的叹出一口气,不再言语。
内室静默片刻,朱大夫又道:“刚才那武国侯府郑家的侯夫人也过来寻大老爷了,说是要退亲,大老爷应了,说明日就去求皇上。”
“既如此,那什么秦大人不就正巧能娶了吗?”苏阮的脸上轻显一抹嘲讽笑意,对于这未见过面的秦大人印象十分之不好。
苏惠蓁的名声烂成这副模样,这秦大人都能上赶着往前凑,真是不知道是脑子缺根弦,还是上赶着要攀苏钦顺的马*。
“现下大老爷怕是已然也将三姑娘喊去了,二姑娘就索性晚些去,待大老爷消气些再去也不迟。”
“好。”冲着朱大夫点了点头,苏阮笑道:“劳烦您特意过来。”
“不必不必,二姑娘自个儿小心些,小人就先去了。”朱大夫背起药箱,急匆匆的出了主屋,苏阮坐在绣墩上又吃了一碗茶,然后才慢吞吞的起身道:“平梅,带把伞,咱们去花厅。”
“二姐儿,大老爷在前厅,不在花厅。”平梅从圆角柜内取出油纸伞,神色奇怪道:“您怎么要去花厅呢?”
“那苏惠蓁怕是会被父亲骂的狗血喷头,我先躲在花厅里瞧瞧热闹再说。”
话罢,苏阮伸手拨了拨自己颊边的碎发,指尖不经意的轻抚过耳上的那只玉兔耳坠。
夏末初秋,西风高树,残萤懒蝉,软柳意衰。
苏阮打着油纸伞,出了芊兰苑,坐上马车朝花厅去。
花厅与前厅只一墙之隔,苏阮坐在花厅处,透过面前的碧纱橱往外看去,只见苏惠蓁面色惨白的跪在苏钦顺面前,一副楚楚可怜的狼狈模样。
“蓁儿,我一向可怜你无父,对你有求必应,你竟然做出此等事来。”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苏钦顺支开了秦科壶,正坐在前厅首位上教训苏惠蓁。
“大哥,蓁儿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您一手将她带大,难道还不清楚她的秉性吗?”李淑慎跪在一旁,手里的绣帕都哭*了。
“我就是知晓她的秉性,才如此大怒。”苏钦顺猛力的拍着茶案,显然被气得不轻,“我自问从小对你严加管教,哪知你竟养出了这种脾性,偷了二姐儿的檀香木吊坠不说,还死不赖账。”
对于苏钦顺来说,苏府的名声,是头等大事。
苏府世代书香,此等好名声,不能毁在了他的手里,不然他只能以死谢罪,以告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了。
“大哥,蓁儿只是一时糊涂,她已然真心悔改。”李淑慎哭哭啼啼的道:“前些日子还差点绞发,随着那监寺和尚去了。”
“去了也好,念经吃斋,给苏府谋点福祉。”
虽是这样说话,但苏钦顺看着面前苏惠蓁那张惨白面色,怒火之下还是有许心疼的。
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亲侄女,苏钦顺自然是舍不得放人去长伴青灯古佛的。
苏阮放下手里的茶碗,细细的拨弄了一下指尖,然后袅袅从花厅后走出。
“父亲。”
“你来了。”抬眸看向苏阮,苏钦顺皱眉,语气有些不太好。
“是。”苏阮垂着眉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苏惠蓁和李淑慎。
“蓁儿偷了你的檀香木吊坠,此事她已知错,但如何处置,由你来定。”
苏钦顺的是非观念很直,他只要知道是你错了,就一定不会包庇,这也就是为什么苏惠蓁能屡屡得逞陷害苏阮的原因。
苏惠蓁会精心设计一个陷阱给苏阮跳,待苏阮跳下去之后,再去告知苏钦顺,而此事确是苏阮做错了,苏钦顺为表公正,定然不能偏袒。
苏阮百口莫辩,苏钦顺偏听偏信,总是相信苏惠蓁的话,所以心中自然对苏阮有了偏见。
此次苏惠蓁犯事,苏钦顺也不偏袒,拿出了平时公正不阿的态度来。
“女儿觉得,按家规来就好。”苏阮声音软软的,却透着一股疏离的冷意。
原先她以为这苏惠蓁是真心悔改,后来觉出她在做戏,便再没了怜悯同情之心。
听到苏阮的话,苏钦顺沉吟片刻后喊了管家过来。
苏惠蓁面色惨白的跪在那里,摇摇欲坠。
李淑慎单手扶住苏惠蓁,突然惊喊道:“大哥,蓁儿昏过去了……”
“婶婶莫急,朱大夫教了我一招。”苏阮轻笑,拢着宽袖半蹲在苏惠蓁面前,尖利的指甲戳上她的人中,死命掐了下去。
在青蟹宴上时,这苏惠蓁就做过假意昏死过去的事,苏阮受平梅提醒,特意留心,果然不知所料,这苏惠蓁又故技重施了。
“你干什么呢!”李淑慎大惊,抬手就打开了苏阮的手。
苏惠蓁受不得疼,浑身一震,假装幽幽转醒。
苏阮捂着自己被李淑慎打红的手背,脸上笑容微敛,“婶婶莫恼,您瞧,三妹妹这不是醒了吗?”
话罢,苏阮神色关心的看向苏惠蓁,“三妹妹觉得如何?可是清醒了?”
苏惠蓁披散着头发靠在李淑慎怀里,那双掩在黑发之中的双眸恨恨的瞪着苏阮,只感觉心口火烧一样的恨。
原先像蝼蚁一样被她踩在脚下的人,竟然爬到了她的头上。
见苏惠蓁转醒,苏钦顺皱眉,将目光转向苏阮。
“二姐儿,关于那陆朝宗要来求娶你一事,你是怎么看的?”提到陆朝宗,苏钦顺原本就难看的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苏阮垂眸,正欲说话之际,却是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疾呼声。
“大老爷,摄,摄政王,摄政王来了……”管家连滚带爬的进来,脸上都是被吓出来的冷汗。
“慌什么?”苏钦顺拍掌起身,一抬头却是瞧见那领着一群锦衣卫飒飒而来的陆朝宗。
穿着花衣蟒袍的陆朝宗姿态凛然,面色冷峻,身后是两列排开的锦衣卫。
锦衣卫重新恢复至今,已有六百零三人,个个都是精英翘楚,此次陆朝宗亲自莅临苏府,身后除却那抚顺大将军厉蕴贺和大内总管刑修炜,带着的就是那六百零三个锦衣卫。
腰间的绣春刀泛着冷意,云锦而制的妆花飞鱼服在冷阳下刺目夺神,六百零三个锦衣卫将苏府死守成铁桶。
看着这副场景,就算是经历过大场面的苏钦顺也难免有些心虚。
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花中花,脚踩皂靴,一步一缓的往前厅内走去。
他走的极慢,但每一步却都压着威势,让厅内之人心中的恐惧层层叠加。
苏阮攥着手里的绣帕,唇瓣紧抿,一双柳媚眼紧紧的盯在陆朝宗的身上,心口发烫。
管家受不住,“扑通”一声软倒在地,汗如雨下。
苏阮往后退了一步,眸中满是陆朝宗那张浸着嘲讽神色的俊美面容。
“本王听说苏大人正在用家法。”轻启薄唇,陆朝宗缓慢开口道:“苏大人若是不介意,本王想一观。”
☆、69晋江文学城独发
结实的藤条阵阵抽打在苏惠蓁站的笔直的小腿肚上, 细薄的素白外裤染上血渍,滴滴答答的落在靛青色的绣花鞋上。
陆朝宗端着手里的茶碗端坐在首位上, 面无表情的道:“管家今日是没用饭吗?”
听到陆朝宗的话, 那满脸热汗的管家浑身一颤,赶紧一点不收力的打了下去。
“啊……”原本还咬牙忍着的苏惠蓁惊喊一声, 疼的直接跪在了地上。
“哎呦, 大哥啊,不能再打了, 这再打下去,蓁儿的腿就要废了。”李淑慎扑倒在苏惠蓁的身上, 使劲的抱住她的身子搂在怀里, 双眸红的就像是浸了水泡涨开的鱼眼珠子。
苏钦顺没有说话, 但那按在茶案上的手却不自禁的按紧了几分。
陆朝宗垂下眼帘,轻吹了吹手里的茶碗,清冽茶水面上的茶沫子飘开, 漾出一圈又一圈细腻的茶晕。
管家捏着手里的藤条,那藤条上面除了触目的血渍, 还有他掌心里的汗水。
“继续。”抿了一口茶水,陆朝宗声音低缓道:“还有三下。”
管家咬牙,猛地一下挥起手里的藤条, “三姑娘,得罪了,您忍忍。”
“啊……”苏惠蓁吃痛,躺在地上翻滚, 却是被哭的厉害的李淑慎死死抱住了身子,连躲都躲不开。
苏惠蓁尖利的嘶喊着,双眼一翻,真的昏厥了过去。
管家气喘吁吁地停下动作,前厅内静的可怕,只余下李淑慎哭的撕心裂肺的声音。
“扶下去,找朱大夫。”苏钦顺掩面道。
“是。”管家上前,帮李淑慎扶着苏惠蓁出了前厅,那粘在地上的血渍黏糊糊的显眼非常。
苏阮站在一旁,偷眼看了看坐在首位上的陆朝宗,然后又看了一眼面色难看至极的苏钦顺,暗暗咬了咬牙。
“不知摄政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苏钦顺猛地一下从太师椅上起身,脸上厌恶表情明显,恨不得用扫帚把人给扫出去。
陆朝宗把玩着手里的花中花没有说话,刑修炜托着手中的卷轴上前,毕恭毕敬的与苏钦顺行礼道:“苏大人,此乃主子亲自给苏阮姑娘拟定的聘礼清单,请您过目。”
话罢,刑修炜单手一甩,那卷轴一下腾空而起,“刷拉拉”的被拉长,细薄的纸张上细细密密的写着龙飞凤舞的字,一路从刑修炜的手里滚到前厅门口的石阶上,才全部打开。
“良田千亩,十里红妆。”
刑修炜面上含笑,与苏钦顺那难看至极的面色对比尤其清晰明显。
苏阮看着那十多米长的卷轴,倒吸一口冷气。
苏阮偶看到过陆朝宗写的字,她承认,陆朝宗的字写的很好看,字如其人放在他身上尤为合适。
卷轴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字,那矫若游龙,笔锋凌厉的字体与其主人一般,只让人看上一眼,就觉得气势磅礴。
“苏大人,只要苏阮姑娘嫁过来,主子名下的千户邑,便尽归苏阮姑娘所有。”
食千户邑,是世袭侯爵才有的殊荣。
陆朝宗名下,有千户,他将千户都交给了苏阮。
苏阮攥着手里的绣帕,眸色惊颤。
“就算良田万亩,我苏府也定不会卖女求荣,顺了你这奸贼的心!”苏钦顺与陆朝宗撕破脸皮,连一点敷衍话都不肯讲。
陆朝宗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手里的花中花盘的“嘎吱”作响。
“既然苏大人想要万户,那待本王抄了阴家,便能给苏大人凑齐了。”陆朝宗慢条斯理的开口,说出的话却惊诧众人。
陆朝宗竟然大开口说要抄阴家!
虽然现今朝廷被陆朝宗所把持,但当今太后为阴家人,阴家又与宋陵城内的其余两族世家关系颇深,连枝错结的绞在一处,若是想撬动阴家,那势必要将整个宋陵城从低上翻起来彻底抖落抖落。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钦顺瞬时面色一变。
“奸贼,你挟天子不说,竟还想要对太后下手,简直是不知廉耻!”
“苏大人错了,本王要下手的,不是太后,是阴家。”陆朝宗慢条斯理的矫正苏钦顺的话,然后从宽袖暗袋之中抽出一份庚帖道:“想必刚才那份庚帖早就被苏大人扔进火灶子里头去了吧?”
管家捏着手里的藤条,往后退了退。
那份庚帖,他奉大老爷的命令给扔进了火灶子里,烧的连灰都不剩。
“这份庚帖,希望苏大人好好保存。”话罢,陆朝宗一抬手,那庚帖便被他给扔到了苏钦顺手边,恰好摇摇欲坠的占住茶案一角。
苏钦顺垂眸,看了一眼那庚帖,直接就想拿起撕毁,却是不想那庚帖一角被硬生生的插进了茶案面里,任凭他怎么拔,依旧牢牢的嵌在里面,纹丝不动。
“陆朝宗,你欺人太甚!”
苏钦顺抬手,把那茶案掀翻在地,使劲的踩了上前。
茶案被踩裂,庚帖被茶水浸*,糊烂成一团。
看到这副场景,陆朝宗也不恼,依旧慢条斯理的盘着手里的花中花道:“今日,本王除了来为自己提亲,还有一事。”
苏钦顺大口喘着气,一双眼死命盯在陆朝宗身上,眸色赤红。
“抚顺大将军,有话便说吧。”陆朝宗转头,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厉蕴贺。
厉蕴贺穿着一身武官服,纤瘦的身躯站在苏钦顺面前,颇有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
武官和文官,历来就不合,更不用说是武官之中草莽出身的翘楚厉蕴贺,和文官之中以迂腐着称的苏钦顺了。
“苏大人。”厉蕴贺的脸上依旧敷着白.粉,看上去白净而纤弱,一点也没有武官的模样。
“不知苏大人可认得此物?”厉蕴贺从宽袖之中抽出一块绣帕,拿到苏钦顺的面前。
苏钦顺垂眸看了一眼,没好气的甩袖道:“厉将军多宿温柔乡,这种女儿家的东西应当最是清楚,本官不识得。”
听到苏钦顺的话,厉蕴贺笑道:“苏大人不识得这绣帕,那应当识得这绣帕上头的字吧?”
一边说着话,厉蕴贺将绣帕一角递到苏钦顺面前。
苏钦顺勉强侧眸看了一眼,然后立时便瞪大了一双眼。
那绣帕上绣着一个“苒”字,是大姐儿苏惠苒的名讳。
“看来苏大人是认识的了。”厉蕴贺一收绣帕,抬手挡住苏钦顺欲上前的手道:“苏大人,此乃贵府大姐儿的贴身私物,也是她给本官的定情物。”
可怜苏钦顺刚刚被陆朝宗那副土匪头子般强娶的势头气得不轻,这会子又被厉蕴贺说的话气得差点仰倒。
“哎呦,老爷。”王姚玉端着茶碗,正巧进到前厅,看到站在太师椅旁摇摇晃晃的苏钦顺,赶紧上前将人扶住道:“老爷,您这又是怎么了?”
话罢,王姚玉赶紧给苏钦顺喂了一颗朱大夫刚刚配好的清心丸,然后细细的给他顺着胸口的气。
“苏大人这是身体不好啊。”陆朝宗慵懒的靠在首位上,伸直的腿脚正巧挡住了苏阮欲往苏钦顺那里去的路。
苏阮垂眸,看了一眼陆朝宗那穿着皂靴的脚。
陆朝宗的皂靴很干净,墨黑的布料扎实的贴在她的裙裾上,抵着她的小腿,轻轻晃动。
苏阮甚至感觉自己能听到那细微的摩擦声和那鞋尖摩挲她腿骨的动作。
提着裙裾往后退了一步,苏阮垂着脑袋站回了原处。
陆朝宗抬眸,看了一眼乖巧站回原处的苏阮,然后将目光转向苏钦顺。
“既然苏大人身子不好,那就静养吧,本王受累,替苏大人朝皇上告假,这几日的早朝,苏大人就在府内歇息吧。”
话罢,陆朝宗拢着蟒袖起身,那宽大的蟒袖扫过苏阮露在外头的一截凝脂皓腕,带起一阵熟悉的檀香气。
“厉将军。”陆朝宗转身,看向一旁的厉蕴贺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有事要办。”
厉蕴贺笑着拱手,然后转身朝苏钦顺道:“老丈人,小婿先行告辞,日后再来找老丈人说话。”
“你,你……”苏钦顺伸出手指,颤颤的指向厉蕴贺,却是被气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姚玉面色苍白的替苏钦顺抚着胸口,眸中显出几分心虚神色。
陆朝宗一行人,来的快,去的也快,但却留下了数十锦衣卫,腰佩明晃晃的绣春刀,像门神似得堵在苏府所有的出入口,甚至交替日夜巡逻,将苏府内外围的犹如铁桶。
苏阮还听苏府大门口的门房说,陆朝宗将自己的庚帖嵌在了苏府的匾额上,任凭谁都拿不下来,除非拆了苏府这百年的匾额。
苏府的匾额,百年未动,即便是平日里打扫,也是小心翼翼的唯恐亵渎,所以自然是拆不得的,苏钦顺听闻此事,又是被气得大病了一场。
在院子里头静养了几日,苏钦顺稍稍好转醒来,就将苒香阁里的苏惠苒喊了过去。
苏惠苒那日大闹南风馆的事终归是没瞒住,王姚玉虽有意遮掩,但苏府内人多嘴杂,难免有人说漏了嘴,更何况还有二房那些伺机而动的人。
苏惠苒被盛怒的苏钦顺打断了一根藤条,然后由婆子扶着回了苒香阁。
苏阮闻讯,匆匆赶去探望,却是被苏钦顺院子里头的朱婆子拦住了路。
“二姐儿,大老爷吩咐,谁也不得进去探望大姐儿。”朱婆子说话还算客气,但因为苏钦顺的影响,所以平日里难免有些看轻苏阮,这会子说话除了客气,可没什么恭敬的意思在里头。
苏阮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朱婆子,语气微冷道:“我进不得,母亲也进不得?”
“是。”朱婆子挺了挺身板。
“那朱大夫呢?”苏阮眸色一凛。
“除了平日里送饭食的丫鬟,谁也不能进。”
“所以大姐的伤到现在都未上药?”听到朱婆子的话,苏阮面色一紧。
“这婆子我就不知道了。”朱婆子摇头,朝着苏阮微微侧了侧身道:“二姐儿还是莫要为难婆子我了,快些走吧。”
“不行,我要进去见大姐。”苏阮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的婆子看。
作者有话要说:
李淑慎:呜呜呜……
苏惠蓁:mmp
小宗宗:娶个老婆,掏空了底子还不够,要去抢点东西继续娶。
阴家:mmp你娶老婆关我什么事!
☆、70晋江文学城独发
朱婆子看着面前的苏阮, 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正欲说话之际却是突然瞧见了一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朝这处走来。
那锦衣卫身形高壮, 身上的飞鱼服绷得死紧, 活似一座小山,走路时甚至都能让人有一种青石板砖在震颤的错觉。
“喂。”李阳飞站在苏阮后面三步远的地方, 说话时的声音嗡嗡如瓦缸回响, 震的人耳朵发疼。
苏阮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李阳飞, 这才发现这人不是在叫自己,而是在叫朱婆子。
“这位, 这位官爷……”朱婆子颤颤的应了一声, 神色紧张。
“摄政王妃要进就进, 你个老婆子还敢拦。”李阳飞一边说着话,一边抽出腰间的绣春刀。
那绣春刀尖锋锋利,泛着寒意, 刀光闪闪的略过朱婆子的脸,吓得她两股颤颤差点遗溺。
苏阮站在一旁抿着唇瓣, 没有反驳这李阳飞的话。
朱婆子双腿一软伏跪在地,死命的朝着这李阳飞磕头道:“官爷恕罪,官爷恕罪, 是老婆子有眼不识泰山……”
可怜这朱婆子平日里趾高气扬的使唤小丫鬟,这会子碰到硬茬,硬是连个*都不敢放。
李阳飞瞪着一双环形大眼,猛地一下朝着那朱婆子挥了一下手里的绣春刀, 直吓得那朱婆子惊叫连连,两眼一翻竟然就此吓晕过去了。
收好手里的绣春刀,李阳飞转身,高壮的身子朝着苏阮弯腰拱手行礼,“王妃,请。”
苏阮抬眸看着面前的李阳飞,想说自个儿不是你们的摄政王妃,但在对上李阳飞那豹头环眼的凶恶模样时,愣是没敢说出口,只提着裙裾进了苒香阁。
苒香阁内,丫鬟婆子皆缩在屋内,苏阮一进院子就瞧见那积累了厚厚一堆的枯树烂叶无人打扫。
主屋大门大敞,露出里头的一张红木圆桌。
苏阮抬脚跨过门槛,往内室走去。
伸手拨开面前的珠帘,苏阮一眼瞧见那躺在绣床上歇息的苏惠苒,赶紧上前道:“大姐?”
听到苏阮的喊声,苏惠苒迷迷瞪瞪的抬眸,双眸涨红,根本就瞧不清楚面前苏阮的模样。
“大姐,你在发热。”苏阮伸手探了探苏惠苒的额头,立即惊呼一声。
苏惠苒懵懂的摇头,将脸埋进软枕里,声音虚弱的道:“阿阮啊,我好累哦,你让我睡一会。”
“大姐,我去给你唤朱大夫来。”
话罢,苏阮立时便急匆匆的出了苒香阁,去唤来了朱大夫。
朱大夫背着药箱,被苏阮拉拽着往苒香阁的主屋内去。
“劳烦二姑娘去端盆水给小人。”朱大夫卸下身上药箱,转头跟苏阮道。
“哎。”苏阮应了一声,端着铜盆去外头的水井处打水。
“王妃,臣来帮您。”苏阮身后冒出那嗡嗡响的浑厚声音,下一刻,她手里的铜盆就被人给夺了过去。
“劳烦这位,这位大人了。”苏阮不知如何唤这人,只能适中的找了一个称呼。
“王妃客气,臣是粗人,大名叫李阳飞,是抚顺大将军麾下的一名将士,有幸称抚顺大将军为一声大哥,浑得一个‘天武将军’的诨号。”
“劳烦李将军。”苏阮微微侧身,与李阳飞行礼。
“哎!王妃万万不可,臣受不得。”看到苏阮的动作,李阳飞瞪着一双眼,赶紧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腰间的绣春刀轻响。
“我不是王妃,还望李将军莫再如此唤我。”苏阮轻摇头道。
“王妃不必害怕,只要有我李阳飞在,这苏府内便无人敢欺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连王妃都敢不看在眼里,那就是跟我李阳飞作对!就是跟摄政王作对!”
李阳飞说话的声音很大,回响在整个苒香阁内,苏阮眼尖的瞧见那刚刚推开一条细缝的绮窗立时被关紧了。
苏阮知争辩无用,所以索性不再争辩,现在最重要的是大姐的病。
“那个李将军,我有一事相求。”
“王妃尽管说。”李阳飞拍着胸脯道:“上刀山,下火海,只要王妃的一句话。”
苏阮抿唇轻笑,“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想请李将军去小厨房替我端些清淡点的吃食来。”
刚才苏阮进到主屋,看到内室里置着干冷的饭食,皆是些荤物,大姐身子不好,怎么可能用的下。
“一点小事,王妃稍等。”
话罢,李阳飞将手里打好了水的铜盆递给苏阮,然后挎着绣春刀走远。
苏阮端着铜盆,赶紧进到了主屋。
主屋内,朱大夫正在给苏惠苒清理伤口。
“朱大夫,我大姐怎么样了?”苏阮将铜盆置于一旁的洗漱架上,替朱大夫搬了个绣墩过去。
“大姑娘身子一向康健,此次是因为伤口未及时处理所致的发热,应当也是不妨事的,只要吃几贴子药,多休息几日,养养伤就好了。”
“那就好。”苏阮安下一颗高悬着的心,将绣帕绞了水,给苏惠苒擦拭脸庞。
“阿阮。”苏惠苒靠在苏阮身上,声音虚弱道:“我好饿啊。”
“大姐莫急,我已然让人去给你取了吃食来。”苏阮小心翼翼的替苏惠苒擦拭着脸上的汗珠,然后伸手握住她露在被褥外的手道:“大姐,你很快就能好的。”
“唔……”苏惠苒含糊应了一声,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道:“阿阮,我听说那摄政王来给你提亲了?”
苏阮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嗯。”
“唉……”苏惠苒叹出一口气,娥眉紧蹙,“那个瘟神哟,搞得咱们苏府这么不得安宁。”
“嘘。”抬手捂住苏惠苒的嘴,苏阮凑到她的耳朵边上道:“大姐不知,现下整个苏府内皆是那陆朝宗的锦衣卫。”
“是呀,围的跟铁桶似得,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朱大夫叹出一口气,将手里的药瓶递给苏阮道:“二姑娘,这个药瓶子里头的药是外用的,一日三敷,这个药瓶子里头是内服的,一日一次就好。”
“好。”苏阮伸手接过,跟朱大夫道谢。
朱大夫摆手,抹了一把额上的热汗,背着药箱出了主屋。
“大姐,你这院子里头的丫鬟婆子怎么都不见人?”掀开被褥看了看苏惠苒身上的伤是,苏阮娥眉轻蹙。
“还不是父亲放的话,父亲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苏惠苒累的厉害,说一句话就要停上半天。
苏阮将手里的绣帕重新绞过之后给苏惠苒垫在额上。
绣帕*冷,覆在滚烫的额上,苏惠苒舒服的吐出一口气。
“大姐,我听说父亲连藤条都打断了?”苏阮担忧道。
“没有,若是连藤条都打断了,那我还不得后背开花。”趴在绣床上的苏惠苒眨着一双眼,“虽然挨了几下,但都是皮外伤,我引着父亲把藤条往门框上打,那藤条便断了,我赶紧假装晕倒脱身。”
“那就好,父亲的气一上来,谁都劝不住。”苏阮一边摇着头,一边替苏惠苒拨了拨颊边的*发。
“对了阿阮啊,我听说那抚顺大将军厉蕴贺是不是也来给我提亲了?”
苏惠苒双眸无神的看着绣床的帐子顶,声音有些飘,“他不知道我大闹南风馆的事吗?我可是一个会去南风馆的大家闺秀。”
听到苏惠苒的话,苏阮面露犹豫神色,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大姐,其实那厉将军就是你那日在南风馆门口,丢了帕子的那个。”
这事苏阮一直想抽空告知苏惠苒,却每每被其它的事耽搁。
“什么?就是那南风馆的红倌?”苏惠苒猛地一机灵,牵扯到后背处的伤口,疼的一阵龇牙咧嘴。
其实那日里,苏惠苒还是有些意识的,不然也不会一瞧见那衍圣公便把手里的桃木梳和绣帕一股脑的扔给了那红倌。
但苏阮却是真的没想到那红倌竟然就是抚顺大将军厉蕴贺,而那厉蕴贺竟然还来给她提亲了?
“阿阮,你说那厉蕴贺,涂什么不好,偏要涂脂粉,还穿件和那红倌一模一样的绛紫色宽袍,我这吃了酒的人,认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一提到那厉蕴贺,苏惠苒便开始皱眉数落,“你说说,他一个好好的将军不当,偏要去钻什么春风十里,多毁名声啊,这日后要娶了谁,那还不得日日去春风十里和南风馆里头逮人。”
苏阮抿唇,声音酥软道:“大姐,那厉蕴贺现下跟你提了亲。”
被苏阮说出的话一噎,苏惠苒抬手抱头,“哎呦喂,那厉蕴贺不会是想着,日后我去南风馆,他去春风十里,咱们互不相欠吧?算盘打得真是好。”
“大姐,那厉蕴贺现下拿了你的绣帕,说是定情信物。”
没理会苏惠苒自怨自艾的调侃,苏阮继续道:“父亲被气得不轻,所以才在盛怒之下打了你。”
“父亲是以为我跟那厉蕴贺私通了,连绣帕都落下了。”苏惠苒皱起一张脸,“怪不得我说那厉蕴贺怎么会有我的绣帕呢。”
撑着下颚细想了一番,苏惠苒突然一仰头,“不行,阿阮,咱们要想办法把我的绣帕拿回来,不能让那厉蕴贺白白捡了便宜。”
就算是苏惠苒自个儿毁了自个儿的名声,她也不会要一个整日里流连烟花柳巷的人。
“大嫂子!我给你端粥来了!”主屋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浑厚声音,吓得苏惠苒一个机灵,“阿阮,你什么时候变成人大嫂子了?”
苏阮转头朝着主屋门口看了一眼,就瞧见那李阳飞拎着手里的黄花梨木食盒,正站在主屋门口东张西望的,却也没进来,看上去还是有点礼数的。
刚才苏阮听这李阳飞说,那厉蕴贺好似是他认得大哥?
所以他刚才那声大嫂子,叫的应该就是大姐了?
想到这里,苏阮低头看了一眼趴在绣床上的苏惠苒,声音呐呐道:“大姐,那李将军,是在唤你。”
“什么?”苏惠苒吃力的扭头,双眸瞪得极大。
“那李将军,是厉将军的义弟。”因为李阳飞在,苏阮再不好与苏惠苒大刺刺的唤那厉蕴贺的名,所以只好唤回了厉将军。
“……什么烂玩意称呼。”苏惠苒低头,嘟囔着埋怨了一声。
要她顶着这玩意一辈子,她还不如剃头去当尼姑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宗宗:这是我的王妃,不给你们看
厉蕴贺:这是我的将军夫人,不给你们看
李阳飞:嘿嘿嘿……听说今天加两个鸡大腿子
☆、71晋江文学城独发
照料完苏惠苒用好清粥, 苏阮出了苒香阁,往芊兰苑的方向走去。
这几日天色不好, 天际处压着黑云, 时不时的总有点雨星子落下来。
平梅撑着油纸伞,找到正在轩内避雨的苏阮。
“二姐儿, 奴婢听说那刑大人带着太后的懿旨过来, 将武国侯府郑家小侯爷跟三姐儿的亲事退了。”
“苏惠蓁名声败坏至此,武国侯府郑家定然是容不得她的。”所以此事苏阮早已料到。
话罢, 苏阮抬手拍了拍自己被细雨打*的宽袖道:“行了,咱们回院子里头去吧, 我昨儿个听禄香说今日要做藕粉桂花糖糕, 不知做的如何了。”
“禄香的手艺是顶好的, 二姐儿尽管放心。”平梅一边说着话,一边替苏阮遮着细雨往轩外去。
两人行了一段路,路过二房前的屋舍房廊。
“二姐儿, 您瞧,那就是说要娶三姐儿的礼部侍郎官。”
平梅眼尖的瞧见那正坐在房廊内的秦科壶, 掩唇笑道:“这几日苏府被锦衣卫围着,这侍郎官出不去,日日在这处等那三姐儿, 也不知是哪只眼睛瞎了,竟然瞧中了那苏惠蓁。”
顺着平梅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那秦科壶,苏阮蹙眉,想起那日中秋宫宴在石亭内的一面之缘。
原先不觉, 现下听闻这秦科壶对苏惠蓁有意,苏阮便觉心中厌恶。
“行了,别看什么热闹了,随他们去。”
苏阮抬手用油纸伞遮挡住迎面吹来的细雨,坐上不远处的内宅马车。
秦科壶坐在房廊上,捏着手里的翠钿,然后似有所感的抬眸朝前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踩着马凳要上马车。
“三姑娘,三姑娘……”
秦科壶起身,朝着苏阮的方向喊,见苏阮不应,正欲上前之际,却是被身后的一只手拽住了宽袖。
“秦大人,我在这处。”
温温婉婉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意味,苏惠蓁面色苍白的脸上略施粉黛,盈盈站在那处。
她小腿上的伤还未好,这几日因为事情太多,身子纤瘦了几分,无端透出几分孱弱之意。
“你,你是三姑娘?”秦科壶转身,有些无礼的盯着面前的苏惠蓁瞧。
“是啊。”苏惠蓁抿唇轻笑,“我听闻秦大人寻了我好几日,不知到底是有何事相商?”
苏惠蓁原本是无意理这秦科壶的,但刚才太后懿旨下来,将她与武国侯府郑家小侯爷的婚事取消了,她现在成为了整个宋陵城的笑话。
只有这秦科壶愣头青似得说要见自个儿,苏惠蓁思量半日,终于是来见这被她晾了好几日的礼部侍郎官。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官,但好在相貌不错,自己也可以将就。
秦科壶捏着手里的翠钿,定定瞧了苏惠蓁好一会,然后才将手里的翠钿拿出来给她瞧。
“这是三姑娘的东西吗?”
苏惠蓁垂眸,看了一眼那翠钿,停顿片刻后抿唇轻笑道:“是啊。”
话罢,苏惠蓁伸手要取,却是被秦科壶死死拽住了那翠钿不放。
“秦大人?”看到秦科壶的动作,苏惠蓁奇怪抬眸。
对上苏惠蓁的眼,秦科壶猛地惊醒,一把抽开那翠钿紧握在掌中,然后急匆匆的道:“三姑娘略等片刻。”
话罢,秦科壶转身跑出房廊,不顾那愈发大了起来的急雨,直接拦住了苏阮的马车。
“姑娘?姑娘?”秦科壶冲着马车里头喊。
“喊什么?二姑娘的马车也是你能拦的?”自知晓了那摄政王来与苏阮提亲之后,整个苏府内的丫鬟婆子,除却一些不长眼的,皆对苏阮十分恭谨。
赶车的婆子怒目瞪向秦科壶,“还不快让开,若是惊扰了姑娘,有你的好果子吃。”
秦科壶不管那婆子,只跑到马车侧边,伸手掰住那马车窗子道:“姑娘,下官无意打扰,只想见姑娘一面,烦请姑娘成全。”
苏阮坐在马车里,听到那秦科壶的声音,暗暗蹙眉。
“二姐儿。”平梅坐在一旁,面露厌恶神色道:“要不奴婢下去把他打发了吧?”
“不用了。”苏阮轻摇头,抬手按住平梅的胳膊道:“我下去瞧瞧,看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话罢,苏阮由平梅撑着油纸伞下了马车。
秦科壶站在马车旁,身上*漉漉的满是雨水,那雨势一瞬极大,将他浇的跟个落汤鸡似得。
马车旁的苏阮撑着油纸伞,半张脸被遮在伞沿处,雨势很密,但秦科壶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三姑娘?”秦科壶抹了一把满是雨水的脸,试探性的道。
“什么三姑娘,这是咱们苏府大房的二姑娘。”赶车婆子甩着手里的鞭子,白了那秦科壶一眼。
秦科壶愣愣站在原处,缓慢伸手摊开手掌。
苏阮垂眸,看了一眼那被秦科壶放在掌心,被雨水打的歪斜的碧色翠钿。
“不过一件饰物,平梅,取来扔了吧。”苏阮的声音酥软旎侬,与雨声交叠在一处,让秦科壶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石亭中。
那日雨声潇潇,夜色晦暗,秦科壶听不真切女子的声音,但是他自认为,自己若是娶亲,定然会娶外界传如姿貌端庄之女子。
秦科壶素闻苏府二姐儿不端,所以当日瞧见那石亭里的人,立时想到的便是那三姐儿。
因为他不认为,自己会一眼瞧中那狐媚苏阮,应当入他的眼的,自然是像衍圣公府内孔君平一般的女子。
“二姑娘?是二姑娘……”秦科壶呢喃着话,失神似得攥紧了手里的翠钿。
“喂,这位大人,这是咱们二姐儿的东西,你攥着不放是什么意思?”平梅收回自己伸到一半的手,指着秦科壶紧攥成拳的手数落。
“是二姑娘?”听到平梅的话,秦科壶垂眸,语气疑惑的问了一句,脸上面色怪异。
“自然是二姑娘,你快些将东西还了。”平梅有些气恼。
苏惠蓁撑着油纸伞过来,替秦科壶挡住那雨势道:“秦大人,你做什么呢?”
苏惠蓁刚才站在房廊里,雨势很大,落在地上都起了一层又一层交叠的雨雾,所以她看不真切秦科壶的动作,也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话。
秦科壶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苏惠蓁,说话时那雨水顺着下颚滴落,双眸赤红,就像是混着泪水似得,“三姑娘,你不是说这翠钿,是你的东西吗?”
苏惠蓁紧了紧自己捏着伞柄的手,然后道:“我确是有这一样物事。”
“那,那不知三姑娘可记得曾遗落在何处?”听到苏惠蓁的话,秦科壶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得。
“这,不甚遗落的东西,我怎知道会在哪处寻到?”苏惠蓁略微垂眸。
“对,确是这样,确是这样。”秦科壶点头,按下自己激荡的心绪。
苏阮站在一旁,听到两人说话,轻蹙眉道:“秦大人,我那翠钿应当是在宋宫石亭处遗落的,你若是在那处捡拾到的,应当就是我的,那日里三妹妹并未进宋宫赴宴。”
不耐烦的说了一段话,苏阮也不管不顾秦科壶那瞬时就一脸震惊的面色,只摊开白嫩手掌道:“烦劳秦大人还给我吧,省的落人口实,多说闲话,惹得咱们两人都不好过。”
秦科壶低头,看了一眼苏阮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
苏阮的手很好看,白腻腻的沾着一点细密雨珠,**润润的犹如覆着玉珠子的白玉凝脂。
秦科壶伸手,缓慢触上苏阮的手,那指尖恰恰刚好要触到苏阮沾着粉嫩绯色的指甲尖,却是突然手腕一痛。
一颗滚圆的花中花不知从何处被打出,狠狠的砸在秦科壶的手背上,将那处都砸出了血迹,可想而知出手之人的力道用的有多大。
众人被吓了一跳,转头往旁看去,只见一辆古朴马车缓慢驶来,车门四闭,根本就看不到里面坐着什么人,穿着常服的刑修炜勒紧缰绳,将马车缓慢停于苏阮身旁。
“苏阮姑娘。”刑修炜跳下马车,先是与苏阮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才俯身用绣帕将那嵌在淤泥地上的花中花给拔了出来。
平日里的陆朝宗对这花中花不说爱护,也定然是舍不得粘上一点尘埃的,此次直接就将花中花从马车内扔了出来,怕是真动气了。
地上流淌着泥水,花中花上沾染着的粘稠淤泥随雨水顺裂缝而入,刑修炜用绣帕擦了擦,见擦不干净之后也就作罢,用另一块干净的绣帕包了递给苏阮。
“苏阮姑娘,主子在马车内等您。”
苏阮垂眸,看了一眼刑修炜递给自己的那颗花中花,自然知道他嘴里的“主子”是谁。
除了那人,谁会用这花中花砸人,谁能让堂堂大内总管称为“主子”?
“刑大人?”秦科壶捂着手背,那血迹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混入泥水里。
刑修炜转头,看向一旁的秦科壶,笑道:“秦大人,好久不见。”
“是。”秦科壶低头,暗咬牙道:“这颗花中花,是……”
“是主子的。”刑修炜声音轻柔的话罢,便强硬的将手里那包着花中花的绣帕塞给苏阮,然后又重复了一遍道:“苏阮姑娘,主子在马车内等您。”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宗宗:我老婆是我的,我老婆的手也是我的,我老婆的手指甲还是我的
☆、72晋江文学城独发
秦科壶站在原处, 眼睁睁的看着那魂牵梦绕多日的身影就这样上了陆朝宗的马车,心中悔恨交加。
那日里, 苏大人明明问起过他, 是否要娶二姑娘,却是被他一口回绝……
可他哪里想到, 自个儿心中所想, 根本就不是眼中所看,只恨那些不实流言, 让他错失良机。
“秦大人,多日不见上早朝, 您也未告假, 皇上甚是忧心。”刑修炜站在秦科壶面前, 身形微挺道:“若是秦大人身子不适,奴才可替秦大人告知主子,让主子转告皇上。”
“不, 不必了,下官明日, 会,会去上朝的。”秦科壶失魂落魄的垂眸,视线落到那地上的翠钿上。
顺着秦科壶的视线看去, 刑修炜笑道:“这翠钿,便由奴才交与苏阮姑娘,物归原主吧。”
话罢,刑修炜俯身, 将那翠钿从地上拾起,然后一拢宽袖,状似无意的打开秦科壶那只不自觉伸过来的手,转身离去。
素朴马车辘辘而行,在雨幕之中渐渐远去。
苏惠蓁捏着手里的伞柄,声音清婉道:“秦大人,身上落了雨难免身子不适,不若进院子里头吃碗姜茶去去寒气吧?”
听到苏惠蓁的话,秦科壶转头,轻摇了摇头,然后走出油纸伞下,淋着雨走远。
苏惠蓁撑着伞站在原处,小腿上的伤口被雨水浸*,火辣辣的疼。
抬眸看向消失在拐角处的马车,苏惠蓁暗咬牙,面色狰狞。
苏阮,苏阮,又是苏阮!陆朝宗也罢,那武国侯府郑家的小侯爷也罢,这秦科壶也罢,到底是为何都看上了那苏阮,明明就是一副狐媚模样,到底有哪点能比得过自己?
“女施主,贫僧来为女施主抄念佛经。”突然,一道清冽嗓音从旁传出,撑着油纸伞的和尚身披袈.裟,缓步走到苏惠蓁面前。
苏惠蓁抬眸,看向面前的和尚,突然双眸含泪,“师父。”
“女施主何故落泪?”和尚的脸上擒着笑意,淡若如佛,隐含佛香。
“师父,世间之事,不尽如人意,该如何?”
“世间红尘,俗事繁多,自然不能皆尽如人意。”
“可有人能尽如人意。”苏惠蓁摇头,脸上落下两行清泪。
那苏阮,不管何事,都能尽如人意,不仅得了陆朝宗青眼,还即将要变成摄政王妃。
“女施主,贫僧为你抄念佛经。”
“不,师父,求求你,你帮帮我吧,我求你帮我……”苏惠蓁突然下跪,手里的油纸伞跌落,落入淤泥之中。
和尚低头,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苏惠蓁。
苏惠蓁的腿上还带着伤,那伤泡在雨中,已然沁出一点血渍,晕开在浅色的裙裾上,尤为明显。
雨势越发大了几分,苏惠蓁身上被雨打*,*漉漉的裙衫粘在她的身上,发髻凌乱,妆容尽*,哪里还有刚才那副清婉模样。
“师父,我知晓你是有大本事的人。”苏惠蓁伸手,死死拽住和尚的袈.裟,脸上显出一抹期待,“只要师父能帮我,我什么都能给师父。”
和尚单手执掌于前,双眸微阖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大雨渐歇,细雾迷蒙,青翠欲滴的阔叶被马车轮子扎过,甩出一脉络的水珠子。
马车内除了陆朝宗,还坐着厉蕴贺和那太医院的院首姚太医,但苏阮刚进马车没多久,那两人便被陆朝宗给赶了下去。
跪坐在茶案边的软垫上,苏阮绞着一双素手,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那颗花中花往陆朝宗的方向挪了挪道:“这是,您的花中花。”
陆朝宗靠在车壁上,修长手掌之中只余一颗滚圆的老红色花中花嵌在指缝中游移把玩。
苏阮微微侧眸,看着陆朝宗那滚玩花中花的动作,有些紧张的暗咽了咽口水。
她想问陆朝宗,那日里他说的求亲,到底只是在拿自己玩乐,还是确是想娶自个儿。
但她不敢问,因为苏阮有自知之明,像陆朝宗这般的人物,哪里会看上她,莫不是真如那秦科壶所猜测的,这陆朝宗想娶自己,只是因为想拉拢苏府?
可她苏府哪里有什么能让陆朝宗看重的地方,值得他花费良田千顷,十里红妆来迎娶自己?
苏阮正想的出神,那头的陆朝宗却是突然伸手,拿过那颗被苏阮置于茶案上的花中花扔到清冽茶碗之中。
花中花上沾着的淤泥随之四散,沉浮在清茶之中,犹如浑物蜕变,露出一身光亮老红色。
“吁……”马车悠悠停住,帘子外头传来刑修炜的声音道:“主子,到苒香阁了。”
“苒香阁?王爷来苒香阁做什么?”苏阮蹙眉,直接脱口而出。
陆朝宗斜睨了一眼苏阮,并未回答她的话,只面无表情的道:“下车。”
苏阮攥紧手里绣帕,抿着唇瓣跟在陆朝宗身后下了马车。
厉蕴贺和姚太医正候在马车边,看到陆朝宗下来,赶紧行礼问安。
陆朝宗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然后抬步往苒香阁内去。
苏阮随在陆朝宗身后,眸色怪异。
苒香阁内只有大姐在,这陆朝宗领着一堆人进去,到底是要做何事?
主屋内,苏惠苒吃过了药,正准备睡,却是突然听到了珠帘被拨开的声音,她趴在绣床上,吃力的仰头看去。
“阿阮?你怎么又回来了?”
惊喜的欢呼一声,苏惠苒神色激动的使劲朝着苏阮招手道:“阿阮,我正想寻人去找你呢,我已然想出对付那厉蕴贺的法子了。”
“上次我在南风馆门口瞧见那有拿钱办事的小混子,咱们找几个小混子给那厉蕴贺套个麻袋,打上一顿以后抢回我的绣帕。”
听到苏惠苒那*的声音,苏阮刚刚想说的话被堵在喉咙口,怎么都吐不出来。
因为男女有别的关系,所以苏阮是先进主屋内室的,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苏惠苒这一连串的话给堵了个结实。
未察觉到苏阮的不对劲,苏惠苒喜滋滋的说完,艰难的拉扯过一个软枕给自己垫高道:“阿阮,你觉得我这个法子……”
话刚刚说了一半,苏惠苒突然顿住,她看着苏阮身后那乌色玄袍的陆朝宗,双眸圆睁道:“阿阮,怎么有男子进来了?”
“大姐……”苏阮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现下整个苏府都被陆朝宗的锦衣卫给控制住了,他哪里不能去。
“苏大姑娘,许久不见,可安好?”一身穿官服的纤瘦男子从旁走出,隔着一层珠帘,毕恭毕敬的跟苏惠苒拱手。
苏惠苒趴在软枕上使劲仰头,总觉这男子有些莫名熟悉,但因为隔着一层珠帘,所以看不大真切。
“苏大姑娘,此乃太医院院首姚太医,今日特来为姑娘看诊。”厉蕴贺话罢,便侧身让出身后的姚太医,请苏阮带进内室。
苏阮硬着头皮将姚太医带进内室,然后小心翼翼的凑到苏惠苒的身边,在她的掌心中写下几字。
猜出来苏阮写的是什么字,苏惠苒当如棒喝。
所以她刚才说的那番话都被这厉蕴贺给听了去?那人知道自己要找小混子给他套麻袋抢绣帕的事了?
难堪的单手捂住自己的脸,苏惠苒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脸面都是丢在了这厉蕴贺的身上。
“大姐。”苏阮暗握住苏惠苒的手,示意她不要再乱说话了。
主屋内一瞬安静下来,姚太医细细的给苏惠苒把过脉以后,又拿了朱大夫开的药看了。
“此药是普通的跌打损伤之药,若论起来,定然是比不得咱们宫内太医院的药的。”
将那小药瓶子放在鼻下嗅闻后,姚太医从药箱内取出自己早已备好的白玉小瓷瓶递给苏阮,“此乃宫内珍品圣药,一年才得出三小瓶。”
“多谢姚太医。”苏阮伸手,将那白玉小瓷瓶捏在手里,“不知这药是内服还是外用呢?”
“内服外用皆可。”姚太医收拾着药箱道:“内服一日一次,外敷一日一次,切忌不可让伤口沾水。”
“好。”苏阮认真点头,一一记下。
“这些药就不要再吃了,药用多了,也是会伤身子的,这俗话说,是药三分毒,让身子自己好,才最是重要,不要过多依赖这些药草物。”
姚太医将朱大夫开的那些药收了,声音缓慢的细细嘱咐。
苏阮微微颔首,正欲说话时,却是被刑修炜给截了话头。
“姚太医,可瞧好了?”刑修炜是太监,不避讳,径直便进了内室。
“瞧好了,瞧好了。”听出刑修炜话中的赶人意味,姚太医赶紧识相的背起药箱出了内室。
刑修炜转头,与苏惠苒行礼道:“苏大姑娘。”
苏惠苒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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