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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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有这么一档子事了。

“那个时候奴婢生了疮,满脸满身都是,就连奴婢家里头的人都要将奴婢给扔出去了,可巧二姐儿瞧见了,不仅没嫌弃奴婢,还让朱大夫来给奴婢治病。”

一边说着话,平梅一边不自禁的就落下了泪,她紧紧的握着苏阮的手,声音哽咽道:“奴婢知道二姐儿是个心善的,即便所有人都不知道,但奴婢知道,人皮骨肉,比不得一颗善心,二姐儿在奴婢眼中,就是天上的活菩萨。”

“哪里有这么夸张。”苏阮轻勾了勾唇角笑道:“我记得了,那个脏不拉几的小东西就是你呀。”

小时苏阮也不受宠,所以瞧见那同样可怜兮兮被别人欺负的平梅,当时脑子一热,也不知怎的就上去管了闲事,还好朱大夫是个心善的人,也未要平梅的银钱,只象征性的收了苏阮一对不值钱的珍珠耳坠子。

“奴婢比二姐儿还大上整整四岁了。”又哭又笑的看着面前的苏阮,平梅说出这话,心中便像是落了一块大石似得。

“好了,比我大上四岁,还哭鼻子。”用绣帕帮平梅擦了擦脸,苏阮正欲说话时,却是突然听到主屋大门被狠力踹开的声音。

“奴婢刚才拴住了主屋。”平梅转身,将苏阮护在身后道:“二姐儿,您快去躲起来。”

“没事,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躲是躲不掉了。”经历了一世,真正到重要关头,苏阮反而平静的很。

穿着花衣蟒袍的陆朝宗盘着手里的那两颗花中花缓步踏入主屋内室,带进一阵细雨*气。

刑修炜收伞,毕恭毕敬的站在主屋门口等候。

这是陆朝宗头一次进苏阮的闺房,他微眯着一双漆黑暗眸,不着痕迹的上下扫了一眼这香闺绣房。

除了满院子的兰花外,这闺房内的东西上头或多或少的也都刻印着兰花,特别是一些陈旧物上,那簇簇而拥的兰花看着实在是让人有些倒胃口。

陆朝宗没有说话,只抬手朝着身后的锦衣卫挥了挥手。

那些锦衣卫听令,“噼里啪啦”的对着苏阮的主屋就是一阵胡乱翻找。

苏阮背靠在身后的绮窗上,后背处细薄的衣料贴在窗绡处,被外头的雨水打*。

穿着一身半*飞鱼服的锦衣卫动作很是粗鲁,将苏阮的圆角柜和木施,甚至于红木圆桌都给掀翻了。

陆朝宗静站在原处片刻,踩着脚下的皂靴上前,然后突然猛地一下抬脚踢翻那张美人榻。

美人榻应声倒地,那复刻着纤纤幽兰的底盘露出来,沾着细灰。

毁了那美人榻,陆朝宗又转身走回到苏阮的架子床前,慢条斯理的伸手拨开了那架子床上的床帐,露出铺着锦缎的床铺。

抬眸往架子床的顶部看了一眼,陆朝宗抬手拿过一旁锦衣卫手里的利剑,直接就对着那床顶狠劈了两三刀。

架子床应声而塌,伴随着外头那“轰隆”一道响雷,让原本就紧张的苏阮吓得浑身一颤。

握着利剑的陆朝宗在昏暗的内室里看不清面容,高大的身影被主屋门口一盏幽黄的纸灯笼拉长,那颀长的影子直蔓延至苏阮脚下,尖利的剑尖抵在她的心口处,似乎下一刻便会破膛而入。

急喘着气,苏阮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陆朝宗,绮窗外的雨水“噼里啪啦”的打进来,*了她半身,也不知是汗还是雨,而明明是闷热的天,却只让人感觉刺骨的寒。

“王爷,没找到。”领头的锦衣卫上前,拱手与陆朝宗道。

将手里的利剑还给那锦衣卫,陆朝宗侧眸看向苏阮。

苏阮大瞪着一双眼,纤细的手指抓在身后的绮窗上,面色惨白。

作者有话要说: 苏二二:老公疯了,急,在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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黏糊的巧酥被压在地砖上, 和碎裂的白玉茶碗沾在一处,狼藉一片, 还有那黑乌乌的脚印子, 直铺了主屋满地,放眼望去都是*漉漉的泥印子。

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花中花缓步往苏阮的方向走去, 然后停在三步远处道:“明日的乞巧宴, 阿阮姑娘可莫迟了。”

说罢话,那陆朝宗也不管这一室的狼藉, 转身便走。

阴冷的檀香味拢带着*雨气,跨过那扇被砸烂的主屋大门, 扬长而去。

苏阮背靠在绮窗上, 一口气堪堪喘上来之后猛地一咳嗽, 然后才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

*黏的空气涌入鼻腔,惹得她红了眼眶。

“二姐儿,没事吧?”平梅小心翼翼的给苏阮拍了拍后背, 正欲给她倒茶时,却是一眼看到狼藉的内室, 当时就白了一张脸。

“二姐儿!”禄香和半蓉急匆匆的提着裙裾跑进主屋,围在苏阮的身旁。

“没事。”苏阮冲着三人摆了摆手,由平梅扶着坐到了一旁的绣墩上。

“二姐儿, 听说是有刺客逃进了苏府,所以那摄政王才会亲自带锦衣卫来排查的。”禄香从一旁的茶室给苏阮端了碗凉茶过来压惊道。

“每个院子都砸成这样了吗?”抬手指了指那被砍得烂七八糟的架子床,苏阮只感觉自己的脑袋涨涨的疼的厉害。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与她和大哥一道说话对付武国侯府郑家,怎么一转眼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那般吓人, 她还以为那一剑又要往她心口处戳上去了。

“这……”禄香的脸上显出几分犹疑神色,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半蓉上前,小心翼翼的接过禄香的话道:“都砸了,但是二姐儿这处砸的最多。”

抬手捂住自己的额角,苏阮半靠在平梅身上,缓了片刻,“三姐儿那处呢?”

“未砸多少,就翻了东西。”

“唔。”听罢半蓉的话,苏阮含糊的应了一句,然后道:“罢了,收拾一下吧。”

“是。”禄香与半蓉应声,起身去收拾。

苏阮捧着手里的白玉茶碗轻抿,心口处还“咚咚”的跳的厉害。

“二姐儿!”突然,半蓉惊叫一声,惹得苏阮刚刚下去的一口茶差点噎到喉咙里。

“怎么了?”平梅一边帮苏阮拍着后背,一边急喊道。

“门房来报,那些锦衣卫又回来了。”身形丰腴的半蓉靠在主屋门口,急的面色煞白。

“没事。”攥着手里的茶碗,苏阮端坐在绣墩上道:“砸都砸完了,难不成还能把我的屋顶给掀了?”

那群锦衣卫来时来势汹汹,再来时却是扛着家具物事过来的。

因为落雨,所以那些家具无事上都包着绸布,被急匆匆的搬进芊兰苑,又“乒乒乓乓”的把那扇被陆朝宗踢坏的主屋大门给修好了。

“苏二姑娘,锦衣卫莽撞,惊扰了贵府,这些东西都是主子的赔礼。”刑修炜毕恭毕敬的在苏阮面前拱手道:“还望苏二姑娘莫要嫌弃。”

苏阮站在焕然一新的主屋内室之中,神色还有些恍惚,她端着手里的白玉茶碗,小心翼翼的上手触了触那新搬来的一张黄花梨木美人榻。

这张美人榻看着远没有苏阮先前的那张好看,但却古朴自然的十分舒适,毫无花俏雕缀,上手滑腻,清香满盈。

“这是主子给苏二姑娘送来的架子床。”刑修炜侧身,让出身后的那张黄花梨月洞门架子床。

原先的那张架子床被陆朝宗用手中利剑砍得稀巴烂,根本就不能睡了,如今这张架子床是锦衣卫新搭起来的。

这黄花梨月洞门架子床跟那美人榻一般,并无多余的装饰,只在外头罩了一椭圆形门罩,因为形如圆月,所以被称之为月洞门。

苏阮上前,往那黄花梨月洞门架子床的床顶处看了一眼,那里寥寥几笔雕刻着一些装饰性的花鸟蔬果,看上去清朴自然。

“苏二姑娘可满意?”刑修炜笑眯眯的站在苏阮身后道。

“嗯。”苏阮的眼睛盯在那架子床的月洞门上,粉嫩唇瓣轻抿道:“我甚是欢喜。”

听到苏阮的话,刑修炜轻笑,告辞之后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天黑夜高,苏府被陆朝宗带着的锦衣卫折腾了一晚上,在丑时才堪堪沉静下来。

苏府门口,掩在暗色之中的两座石狮旁,一架马车停在那处,里头传出一阵又一阵清晰的盘核声。

“主子,苏二姑娘说,甚是欢喜,尤其是那架子床。”刑修炜站在马车窗子旁,压低声音道。

马车内的盘核声沉静下来,片刻之后又缓慢响起。

“回宫。”

“是。”

刑修炜撩起后裾坐上前座,驾着马车往宋宫内驶去,身后的锦衣卫飞鱼服扬,勒马而随。

芊兰苑内,苏阮坐在新搬来的美人榻上颠了颠身子,然后抬手招过一旁的半蓉道:“苏府里头被毁坏的东西都换过了?”

“都换过了,就连二姐儿庭院里头那些被踢烂的兰花都换了。”半蓉上前,帮苏阮把脚上的绣花鞋褪下来道:“听说那刺客也抓住了,这会子怕是已然带回宫里头审问去了。”

“在哪处抓住的?”苏阮翘了翘脚,光脚换上木履鞋。

“在三姐儿的院子里头逮住的,听说三姐儿吓得不轻,这会子朱大夫正在给她诊脉呢。”

“哦,是嘛。”抱着软枕侧躺到美人榻上,苏阮眨巴着一双眼,然后与半蓉道:“明日里给三妹妹送碗莲子羹去,就说是给她压惊用的。”

“是。”半蓉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苏阮趴在美人榻上眯眼闭了片刻,突然起了身。

趿拉着脚上的木履鞋走到绮窗处,苏阮伸手将其推开。

外头的雨已然停了,夜很深,房廊处重新被挂上了一盏又一盏的纸灯笼,蜿蜒绵延的将那摆置在侧边的花盆照的一清二楚。

“二姐儿,您怎么趴在这处?夜深了,该歇息了。”平梅拿着干净的亵衣亵裤走到苏阮身旁柔声劝道。

“平梅,你瞧那是什么?”苏阮睁着一双眼,新奇的看着那长在花盆里头的各种植物花卉。

“那应当是昙花。”

“那个呢?”

“唔……看着好像是,茄子?”

“茄子?”瞪着一双眼,苏阮捂嘴道:“这摄政王也是太抠门了一些,毁了我的兰花,拿些茄子来充数。”

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苏阮那双眼中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掩不住。

她不知那陆朝宗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比起那些讨人厌的兰花,她倒是宁愿喜欢这圆滚滚滑溜溜的胖茄子。

“二姐儿,明日再看吧。”看出苏阮脸上的喜色,平梅好笑道:“刚才还说奴婢像个孩子,依奴婢看,二姐儿才是那总角孩童。”

“若是能当那总角孩童,我还真是想当呢。”伸着懒腰往架子床上去,苏阮拨弄了一下那挂在月洞门上的流苏穗子道:“平梅,我喜欢这架子床。”

“奴婢帮二姐儿看过了,这架子床极好,一点毛刺都没有,也没有漆味,反倒是带着一股子的檀香味。”

“檀香味?”听到平梅的话,苏阮突然蹙眉,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闻了一下。

看着那凑在架子床前闻过味后面色怪异的苏阮,平梅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怎么了,二姐儿?”

“没事。”苏阮摇了摇头,抬手换上亵衣亵裤道:“我要歇息了。”

“哎。”平梅应了一声,帮苏阮把被褥铺好,又放下床帐,这才熄了床头的琉璃灯,摸黑上了一旁自己的床铺。

躺在那架子床上,苏阮睁着一双眼,鼻息之间萦绕着的都是那浓郁的檀香气,甚至她感觉呼吸之间都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

平梅已然睡熟,苏阮闭上双眸,脑子里头轰乱乱的一片混沌,也不知自个儿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只感觉浑身笼罩着一股阴冷的檀香气,无孔不入的粘在她的肌肤上,就像是有只手在肌肤上头滑动一般。

隔着一层细薄的亵衣亵裤,无所不为,无所不至。

僵直着身子躺在那处,苏阮使劲的想睁眼,但却发现自己不仅连身子都动弹不得,就连眼睛都睁不开。

就像是被谁给压住了身子。

千斤重的身子躺在床上使劲想要弯动手指,半梦半醒间,脖颈处突然感觉到一阵阴冷触感,冰凉凉的带着一丝滑腻。

苏阮被吓的浑身一颤,脑子瞬时清醒,猛地一下就睁开了眼。

“哎呦,吓死我了你。”大姐儿苏惠苒拿着手里的茶碗往后退了一步,“我还想唤你起身来着呢。”

苏阮转着一双眼珠子,惊魂未定的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脖颈。

柔腻的脖颈肌肤上沾着一点茶渍,带着冰渣子。

“这茶碗刚刚从冰鉴里头拿出来,怕是水滴到你的脖子上了,怪不得这一下就醒了。”苏惠苒用绣帕给苏阮擦了擦脖颈处的水渍道:“起吧,今日宋宫内设乞巧宴,咱们可不能不去。”

呆愣愣的应了苏惠苒一声,刚刚睡醒的苏阮还有点迷糊,任由平梅给她洗漱换衣。

作者有话要说:

苏二二:稳住,我们能赢。

☆、32晋江文学城独发

端着手里的茶碗在苏阮的主屋里头转了一圈, 苏惠苒笑道:“这摄政王也是大手笔,砸了大半个苏府, 又帮着修好了, 还抬了新件的家具物事过来,不过折腾了一夜, 你的芊兰苑倒是比往常顺眼多了。”

“府里头被砸坏的东西都换过了吗?”苏阮坐在梳妆台前懒洋洋的搭了苏惠苒一句话。

“都换过了, 便是那后花园子里头一株被踩坏的花苗苗也给换了。”说罢话,苏惠苒笑道:“费这么大劲换物事, 还不如头开始便不砸不砍的,那多好。”

“那种人, 哪里是咱们能理会的。”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发髻, 苏阮抬手换上一件青白色的月华裙。

“对了大姐, 今日的乞巧宴那苏惠蓁和苏致重可去?”

“哪里能去呢,一个受了惊吓现下还在那武国侯府郑家侯夫人送来的补物中大补,一个被那自个儿的姨娘打了满身伤, 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身呢。”

“武国侯府郑家的侯夫人?看来那苏惠蓁果真是要去当那小侯爷的侯夫人了。”一边说着话,苏阮一边轻扯起嘴角, 眼中显出一抹不屑之意。

“哪里能呢,那苏惠蓁可是看中了摄政王的,既然想攀, 自然是要攀这最高的人了。”轻抿着手里的凉茶,苏惠苒站到苏阮身旁道:“这妆奁盒子看着倒是不错。”

顺着苏惠苒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那置于梳妆台上的妆奁盒子,苏阮微歪了歪脑袋,小心翼翼的上手将其打开。

这妆奁盒子外黑里红, 内置纯银镜架,架上所刻鹊羽兔毫,花心叶脉,细如丝尘,纤毫皆现,精美绝伦。

“这镜架真是……鬼斧神工啊。”苏惠苒瞪着一双眼,语气感叹道:“阿阮,你什么时候有了这副镜架?”

“是那摄政王昨日随着这架梳妆台一道搬进来的。”苏阮盯着面前的镜架,小心翼翼的上手触了触。

“阿阮,这东西怕是连宫里头的妃子都用不到。”朝着苏阮轻摇了摇头,苏惠苒道:“这摄政王真是大手笔,视金银钱财如粪土。”

“……唔。”苏阮含糊的应了一声,然后赶紧把那妆奁盒子给合上了道:“大姐,时辰不早了,我们用些早膳便去吧,听说今日那宜春郡主还在宫内设了裙幄宴?”

“是啊,说也奇怪,那宜春郡主不是最不喜咱们这些装模作样的所谓书香世家的读书人了吗?怎么还办起这读书人最喜的裙幄宴了?”

这裙幄宴一般是设在探春宴之后,但现下是八月处暑,设不了探春宴,只能设裙幄宴了。

所谓裙幄宴便是在游园之中以草地为席,用竹竿插在四周,再将裙裾挂在竹竿上连结起来,女子端坐其中,品佳肴,饮清酒,馨香裙幄内,莺燕顾盼生姿。

“别人的心思哪里猜得到。”苏阮从梳妆台前起身,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腰间的丝绸衣带道:“大姐,你帮我拉紧些。”

苏惠苒放下手里的茶碗上前,帮苏阮把那腰间的衣带勒紧。

“阿阮,你可是又瘦了?”

“没有吧。”苏阮蹙着娥眉,声音细软道:“这衣襟处还是紧绷绷的。”

说罢话,苏阮伸手松了松脖颈处的盘扣,吐出一口气。

“真是,你说说你,长的好看便罢了,这身段也是让人嫉妒的紧。”苏惠苒上下扫了一眼苏阮,视线落在她的杨柳腰和鼓囊胸前。

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苏惠苒伸手掩了掩,赶紧转身道:“来,吃早食吧,我听说大哥给了你一个丫鬟,做的吃食尤其好吃,今日可让我逮着机会好好尝尝了。”

“那丫鬟唤禄香,做的东西确是好吃。”

苏阮的话刚刚说完,禄香便端着漆盘进到了主屋。

“大姐儿,二姐儿。”恭恭敬敬的给苏惠苒和苏阮行了一礼,禄香将手里的漆盘放到圆桌上道:“奴婢除早食外还做了些巧果。”

那巧果置于一青瓷小碟内,不多,只两三个,外头看着七曲八弯的不甚好看。

“巧果?”苏惠苒伸手拿了一个巧果轻咬一口,外皮酥酥脆脆的,入口香咸。

“唔,真是不错,这模样也奇怪。”

“这是用面団子嵌在梨木模里头做出来的。”禄香一边说着话,一边给苏阮递了一块巧果。

苏阮放下手里的调羹,伸手拿过那块巧果轻咬,炸的酥脆的外皮随着咬动时的震动“嘎吱”作响,稀簌簌的落下些碎渣子。

“确是不错的。”苏阮朝着禄香点头道:“给大哥送些过去尝尝,还有母亲那处给送些过去。”

“是。”禄香应了,转身出了主屋。

苏惠苒坐在一旁,听到苏阮提到王姚玉,“阿阮,母亲虽面上看着对你严厉了些,但心里头还是念着你的。”

“我知道。”苏阮抿唇轻笑道:“大姐拿过来的那双木履鞋便是母亲特意为我做的,对不对?”

“你怎知道的?母亲特意嘱咐我不要说,说是怕父亲知道,平白惹了事端。”惊诧的微睁大了一双眼,苏惠苒的嘴角处还挂着一点巧果的碎屑。

“大姐的脚长比我不同,但那木履鞋却正正巧巧合了我的脚,明明是新制的木履鞋,哪里会不合脚呢?细想下来自然是与我做的了,而这苏府里头会给我做木履鞋的,除了母亲也就没有其他人了。”

听罢苏阮的话,苏惠苒摇头道:“阿阮啊阿阮,你这时而出来的聪明劲若是常在,哪里还置于被那苏惠蓁给欺辱成如此?”

“大姐这话便不对了,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这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到了时候,自然是要还的。”

笑眯眯的说罢,苏阮用手中绣帕擦了擦嘴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进宫吧?”

“好。”苏惠苒应了一声,挽住苏阮的胳膊从绣墩上起身,一道出了主屋。

马车早已备好,就停在芊兰苑外头,婆子赶着马车至内宅门口,换家仆上前座继续赶至角门处。

苏致雅带着兴文正站在角门口,看到马车过来,踩着马凳便一道上去了。

“大哥。”苏阮和苏惠蓁看着那撩开马车帘子进来的苏致雅,齐声喊道。

“嗯。”苏致雅应了一声,端身坐到一旁道:“今日女子那处是宜春郡主做主,这宜春郡主虽性子直爽,但却也不是个好惹的人物,还有其余三大世家的人也都在,你们要处处小心,当心得罪贵人。”

“大哥,你这苦口婆心的模样,怎么像极了我院子里头的孙妈妈?”苏惠苒掩唇轻笑。

“说正经事呢,你莫打趣。”苏致雅看了苏惠苒一眼,“你这几日,日日往外头跑的,这说话做事也比平日里多动了一些。”

听到苏致雅的话,苏阮侧眸看了一眼苏惠苒,这才恍觉为什么自个儿感觉今日的大姐有些奇怪,原来是在这处。

平日的苏惠苒端庄大方,即便是在她的面前也不过就是多说几句贴心话,但今日的她却尤其好说话,而且大多还都是打趣的词,怪不得自己会觉得怪异。

被苏致雅一语戳破的苏惠苒面色有些羞红的往马车壁上靠了靠,然后装模作样的端起茶几上的一碗凉茶轻抿了一口。

见到苏惠苒这副模样,苏致雅也不再追问,只道:“惠苒,你一向是不让人*心的,做事前多思虑,莫出了什么事端后才后悔莫及。”

“嗯。”苏惠苒应了苏致雅一声,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对了,那衍圣公今次也会去乞巧宴,我与他不熟识,今日看看能不能搭上话,帮你瞧瞧人品脾性。”

“烦劳大哥了。”苏惠苒放缓了几分声音道。

“自家妹妹的事,没有什么烦劳不烦劳的,只是这人品脾性的,一时半会还看不清楚,你让母亲不要心急,我们苏府的女儿不愁嫁。”

苏致雅缓慢说罢,将目光移向苏阮道:“阿阮,那武国侯府郑家已然是看中了苏惠蓁,但难保万一为了双全对你下手,你要多加防范。”

“是。”苏阮郑重其事的应声。

“武国侯府郑家?这里头可是有隐情?”苏惠苒奇怪的看着苏致雅和苏阮道:“难道那侯夫人看中的其实是阿阮?”

“不,那侯夫人看中的,是摄政王看中的。”

分别给苏惠苒和苏阮添了茶水,苏致雅拢起大袖道:“四大世家现今虽未言和,但一旦联手,就算是陆朝宗,招架起来也困难。”

“所以那陆朝宗是想趁着四大世家未联手之际,各个击破?”苏阮接过苏致雅的话道。

“对。”朝着苏阮点了点头,苏致雅转头看向一旁一脸困惑神色的苏惠苒道:“惠苒,此事你也应当知道些,现今宋陵城内局势紧张,稍不留意便会葬身,别说是咱们了,就是父亲出事,怕是也无人追究。”

苏钦顺现在在江南治理水患,没有陆朝宗的命令根本就回不来,所以她苏府现下无首,谁人过来都能咬上一口。

“嗯,大哥,我知道的。”苏惠苒正襟危坐,眉目轻蹙道:“我前日在诗会上瞧见了那武国侯府郑家的小侯爷,长的相貌是不差,但谈吐之间却是有失品德。”

“所以这样的人,自然是配不上咱们阿阮的。”苏致雅点头道。

“对,看样子倒是与那苏惠蓁是一丘之貉。”苏惠苒转头看向苏阮,语气柔缓道:“阿阮,你心性好,这世上的人虽大多欢喜皮肉,但君子善性,这能瞧见你内里头的人,自然不会差。”

听到苏惠苒的话,苏阮下意识的就想到了那陆朝宗,当即就瞪大了一双眼狠垂下了脑袋。

她这是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厮就是个浑物,分明是看中了她这身皮囊!

不,这样也不对,那厮没看中她,不仅是她的皮囊,还是她的心性,那厮都一无所知,所以根本就没有看中和不看中,那厮只是想借着苏府的手铲除武国侯府罢了。

咬着指尖,苏阮兀自沉思着,一旁的苏惠苒与苏致雅说了一会子话,这马车就到了宋宫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排排坐,吃巧果,你一个,我一个,小宗宗,没有来,给他留一个~

小宗宗大怒:本王要吃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33晋江文学城独发

从宫门口下马车步行, 苏阮与苏惠苒一道被宫婢引着往御花园西门去,苏致雅则被小太监引着往东门去了。

苏阮与苏惠苒算是来的早的, 裙幄宴还未开始, 处暑物候,穿着罗袖裙衫的女子莺燕娇俏的聚在一处说话, 环肥燕瘦, 应有尽有。

“阿阮,咱们去那石亭子里头坐坐吧。”苏惠苒遥遥指了指那不远处掩于丛萃竹木后的风亭水榭道。

“嗯。”苏阮应了一声, 与苏惠苒一道往那处去。

石亭子里头人不多,但在三五女子之中, 却难得的站了一个半大少年。

这少年看着与苏阮年岁一般大小, 但因为长相秀气, 所以看着便更小些,正被那些贵女围在中间说笑。

少年穿着茜色的宽大长衣,颈间立领, 胸前缀着一金玉坠子,并未加冠, 梳一小髻,姿貌比起女子也不差,乍看之下甚至会让人误以为真是一秀美的妙龄女子。

“那是何人?”苏阮与苏惠苒坐在一旁的石墩子上窃窃咬耳。

“没见过。”苏惠苒摇了摇头。

少年甩了甩大袖, 面上显出几分不耐,正欲说话时却是突然瞧见了那坐在一旁的苏阮。

穿着青白月华裙的苏阮懒身靠在水榭边的栏杆处,由于其歪斜的姿势,那凹凸有致的身段尽显。

对上那少年的目光, 苏阮歪了歪头,片刻之后将视线移开,往侧边看去。

侧边是一新修剪好的花圃,一个小萝卜头正蹲在那处用手里的树枝戳着松泥。

看到那矮胖的小身影,苏阮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瞬时一凛,赶紧往旁边看了看。

只见那小萝卜头的身边无一人照看,就连个宫婢太监都没瞧见。

暗暗咽了咽口水,苏阮捏着手里的绣帕,面上显出几分犹豫神色。

“宜春郡主来了。”突然,御花园西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苏阮与苏惠苒一道站起往那西门口看去。

身着盛衣华服的宜春郡主拢袖走来,立领内脖颈高昂,头戴步摇冠,冠上钗钿步摇轻动,呈金枝花树状,步步生铃,身后有数十宫婢跟随,态势浩荡,姿容高傲,眸色凌厉。

相传那步摇冠乃先帝在世时所赐,冠上所缀金枝花树意欲金枝玉叶,以体现宜春郡主之身份高贵,不比正统公主差,可见当时陈郡王之得宠。

众贵女一拥而上,纷纷上前行礼问安。

“阿阮,那小萝卜头是谁家的?怎么竟敢把宜春郡主的花圃都给戳坏了?”苏惠苒一转头,瞧见那花圃旁的小皇帝,面色微急道:“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看好,得罪了那宜春郡主可是要吃皮肉苦的。”

听到苏惠苒的话,苏阮转头看了一眼那小皇帝,又看了一眼正缓步朝着这处来的宜春郡主,一咬牙就提着裙裾走到了小皇帝的身边。

“皇上今日穿的真好看,可这花圃上都是新泥,刚浇过水,若是沾了您的新鞋那可就不好了。”

苏阮轻轻软软的说罢话,就小心翼翼的上手将那小皇帝给抱出了花圃,然后不着痕迹的轻吐出一口气。

虽然说这小东西是皇帝,但却是个傀儡皇帝,比起那正儿八经的宜春郡主还不如,若是起了冲突,怕是会吃亏。

小皇帝扔掉手里的树枝,一仰头就拽住了苏阮的宽袖道:“*娘,朕找不着皇叔了。”

“这……”苏阮垂眸看了一眼小皇帝沾着污泥的小胖手,正欲说话时却是突然瞧见刚才那少年郎直愣愣的站在自己面前盯着她瞧。

“呃,这位公子,有事?”苏阮抬手将小皇帝往自己身旁拨了拨,有些犹豫的朝着那小公子行了一礼。

看这少年的穿着打扮,必定不是常人,苏阮觉得自己这礼行的定然是不会吃亏的。

“无事,只是瞧着你好看罢了。”那少年郎拢着大袖将双手负于身后,一副倨傲模样,说出的话却尤其耿直。

看着少年郎的样子,苏阮突觉有些熟悉,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宜华?你不是应该在东门的吗?”宜春郡主走到那少年郎的身后,凌厉的眉峰微挑,粉黛面容不怒而威。

“那处都是臭烘烘的男人,本世子不喜。”少年郎一甩宽袖,那张与宜春郡主有三分相似的面容在做出与宜春郡主相同的表情后,立时就像了五分。

苏阮站在一旁,听着那少年郎的自称,心中不禁一阵唏嘘。

幸亏她刚才多留了个心眼,才未得罪这宜华世子,只是这陈郡王也是太大胆了一些吧,竟敢把一儿一女都送到了陆朝宗的嘴边,这不是把肉切好了端给正饿肚子的恶狼吗?

“宜春,你瞧这人,长的跟我送你的那只小白狐一模一样。”这宜华世子与宜春郡主差了五岁,却是直呼其名,可见其关系非同一般。

苏阮站在一旁,听到那宜华世子的话,总算是发现为何刚才听这宜华世子说话总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了,敢情这一对姊弟说话都差不离。

“本郡主也觉得挺像。”宜春郡主挑眉说罢,然后朝着苏阮招了招手道:“来,你与本郡主一道吧。”

苏阮垂着脑袋站在那处,朝着宜春郡主行了一礼道:“是,多谢郡主。”

站在一旁的众贵女听到宜春郡主的话,皆将目光看向了苏阮。

能与宜春郡主进同一裙幄,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殊荣。

众贵女火辣辣的目光扫视在苏阮的身上,几乎要将苏阮白腻的肌肤看出几个洞来,苏阮拽着手里的小皇帝,伸手帮她擦了擦手上的泥团子。

“这团子是哪处来的?”注意到苏阮身旁牵着的小皇帝,宜春郡主笑道:“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呀?长的真粉嫩。”

看着那上手就要掐小皇帝面颊的宜春郡主,苏阮赶紧开口道:“郡主,这是皇上。”

听到苏阮的话,那宜春郡主动作不停,掐过小皇帝的小脸后才笑眯眯的朝着她行了一礼道:“臣女逾越了,还望皇上恕罪。”

小皇帝瞪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行礼的宜春郡主,白腻小脸上还带着一抹掐痕。

众人见宜春郡主行礼,赶紧一道伏跪叩拜。

“臣女给皇帝请安……”

“平身吧。”小皇帝有模有样的朝着众人说罢话,然后仰头对苏阮道:“朕要去找皇叔,你带朕去找皇叔。”

小皇帝很聪明,在众人面前未唤苏阮为“*娘”,只用了一个“你”字。

皇帝亲自开口,苏阮自然是不能拒绝的,她抿着唇瓣应了一声,然后就硬着头皮与宜春郡主告假,带上小皇帝一路询问,往御花园的东门去了。

东门处皆是氏族子弟所在,苏阮不敢随意乱闯,正踌躇不定的站在拱形门前犹豫,远远却瞧见那刑修炜疾步而来。

“刑大人,刑大人……”苏阮牵着小皇帝上前,笑盈盈的跟那刑修炜行礼道:“刑大人来的正巧,皇上在这处。”

“是。”刑修炜与苏阮拱手回礼,然后道:“苏阮姑娘请随奴才来。”

“哎?”听到刑修炜的话,苏阮面色微有些尴尬道:“皇上都找回来了,我便不去了,这东门里头都是男子,我是女子,恐怕不大方便。”

“苏阮姑娘勿扰,后头设有围屏,可安心上座。”

“这,可是宜春郡主还在等着我回去参加裙幄宴呢。”

“奴才已然派人跟宜春郡主传话,苏阮姑娘在东门用宴。”刑修炜一一戳破苏阮的借口。

苏阮咬着唇瓣,实在是不知这人为何一定要自己进东门。

“*娘,朕给你吃樱桃肉,你陪朕一道去,好不好?”小皇帝站在苏阮身边,伸手扯了扯她的宽袖。

听到小皇帝的话,苏阮瞪着一双眼,眸色微慌道:“臣女,臣女不喜吃樱桃肉……”

“可是皇叔说你喜欢吃的。”小皇帝仰着小脑袋,神色懵懂。

苏阮紧攥住手里的绣帕,微张着小嘴说不出话来。

这陆朝宗是天上的神仙不成,不然哪里来的神通知晓自个儿欢喜吃樱桃肉?

“苏阮姑娘请。”刑修炜也不管苏阮愿不愿,软硬兼施的直把苏阮往东门里头*。

苏阮咬着唇瓣,在小皇帝殷切的注视下无奈抬脚起步。

东门的御花园景与西门处大相径庭,若说西门像女子若流水,那东门便像男子若青山,怪不得这乞巧宴要设东西两门。

东门内有一清凉殿,风起暑褪,内中夏含霜,玉晶盘内置着碎冰,旁边有宫婢轻扇罗扇,入内时浑身舒凉,这男子宴便设在此处。

苏阮磨磨蹭蹭的走着,一身葛布箭衣的刑修炜跟在苏阮右后侧,声音轻柔道:“御膳房内新来的厨子是江南大厨,做的樱桃肉最是正宗可口,苏阮姑娘尝过之后再走也不迟。”

苏阮虽不聪明,但是也不傻,自然知道这次一去,不只是单纯的吃盘樱桃肉那么简单。

“唔……”含糊的应了刑修炜一声,苏阮看着视线所及之处那愈发清晰的一个挺拔背影,心中略微发慌。

小皇帝神色欢喜的跟在苏阮身旁,时不时的伸出小胖手摸摸旁边的奇花异草,一副懵懂模样,完全没有察觉到苏阮紧张的心绪。

作者有话要说:

小皇帝:这是朕的*娘

小宗宗:闭嘴,那是我老婆

☆、34晋江文学城独发

作为一个在睡梦中都能被梦中陆朝宗的盘核声给吓醒的人, 苏阮对于陆朝宗的恐惧真是根深蒂固。

不过好在苏阮并未跟陆朝宗正面对上,刑修炜径直便带着她和小皇帝去了陆朝宗身旁的围屏后。

这围屏以二十四扇槅子相叠而成, 绢绫装裹, 朦朦胧胧的能透出外头的人影来,但却看不真切。

围屏后置着一张小巧的紫榆翘头案, 苏阮与小皇帝坐在那后头, 宫婢恭恭敬敬的捧着漆盘摆上一碟樱桃肉和两碗牛乳。

苏阮低头看了一眼那被置于翠绿蔬叶上的红艳樱桃肉,下意识的就伸手触了触手旁的铜鎏金白玉箸。

“*娘, 吃。”小皇帝捧着小脸撑在紫榆翘头案面上,一双黑乌乌的大眼睛尤其好看。

慢吞吞的将那铜鎏金白玉箸拿起, 苏阮感受着这沉甸甸的份量, 有些不适的上手夹了一块樱桃肉。

白玉箸太滑, 苏阮夹不住那樱桃肉,小皇帝*声*气的道:“*娘可以用戳的。”

苏阮往四围看了看,宫婢太监皆不在, 只她与小皇帝两人,便放下了几分矜持, 用白玉箸戳了一个樱桃肉在筷尖往嘴里送。

樱桃肉刚出锅,还有些烫,苏阮把它裹在嘴里吹了吹, 然后囫囵的咬着。

心心念念了大半月的樱桃肉就在嘴里,苏阮还没尝出什么味儿来就急急的往肚子里头吞去了。

舔了舔沾着酸甜肉汁的粉嫩唇瓣,苏阮看着那色泽樱红的樱桃肉,上手又戳了一个。

这回苏阮肚子里头垫了一个, 吃起来便没那么急了,她小心翼翼的先咬了一口,然后轻吹几口气,再慢悠悠的把它往嘴里送。

细嚼慢咽着嘴里的樱桃肉,苏阮感受着那弹舌的软糯酸甜,只感觉齿颊留香,满口津液。

这宋宫内做的樱桃肉果然不一般,味美形娇,直吃的苏阮连舌头都恨不得卷进去。

正当苏阮吃的起劲的时候,却是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太监的高唱声道:“陈郡王到!”

含着嘴里的樱桃肉,苏阮寻声往围屏外看去,只见一身形高壮的中年男子身穿七爪蟒袍,腰围蹀躞带,挎刀上殿,身后紧随两身穿铠甲的壮年将军。

“陈郡王远道而来,欢迎之至。”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花中花,半靠在主位上未动。

那陈郡王也不客气,径直就挑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把腰间的挎刀猛地一下拍在宴案上道:“今日乞巧,虽说是女儿节,但咱们男人也不能落后,本王特意带两勇士前来向摄政王讨教。”

陈郡王一出口,众人便知来者非善。

“*娘,讨教是什么意思呀?”小皇帝凑在苏阮的耳朵边上道。

苏阮想了想后,“唔,就是来给下马威,滋事挑衅的意思。”

“哦。”小皇帝点了点小脑袋,小嘴上白漾漾一圈都是吃牛乳时印上的*印子。

苏阮瞧见了,拿过一旁的绣帕给她擦嘴。

小皇帝乖巧的任由苏阮给自己擦嘴,一双小胖腿蜷缩在紫榆翘头案下抖了抖。

“皇上抖什么?”感觉到小皇帝的动作,苏阮奇怪道。

“朕想去更衣。”小皇帝虽小,但已然有了廉耻心,说这话时面色微红,白胖小脸粉嫩犹如春日桃花瓣。

此处说的更衣不仅仅只是换件衣裳那么简单,而是如厕后的更衣,所以小皇帝面露羞赧。

“皇上平日里的谁领着更衣的?”苏阮知晓小皇帝的秘密,所以处处小心。

“朕自己更衣。”小皇帝仰起小脑袋自豪道。

“那臣女帮皇上唤宫婢来带皇上去净房。”苏阮从紫榆翘头案后起身,朝着那站在一旁的宫婢招了招手。

宫婢小心翼翼的上前屈膝行礼,领着小皇帝去更衣。

小皇帝一走,围屏后便只剩下苏阮一人,苏阮坐在案后,看着空荡荡的身旁,不知为何有稍许紧张。

一旁的宫婢托着漆盘,又给苏阮上了一碟子樱桃肉,苏阮低头看了一眼那色香俱全的樱桃肉,继续埋头苦吃起来。

围屏外,陆朝宗还在与那陈郡王周旋。

陈郡王年逾知命,但身体却依旧健朗,说话时声如洪钟,震耳欲聋。

“陈郡王刚才言这两位将军皆为勇者,却不知谁更勇些?勇者,可与我宋陵城内的抚顺大将军一较高下。”

陆朝宗慢条斯理的说着话,一双眼晦暗深沉,隐显出几分戾气。

陈郡王仰头道:“皆勇。”

“呵。”陆朝宗蔑笑一声,“本王要知,谁更勇,抚顺大将军乃大宋第一勇者,这能与其一较高下的,自然是要陈郡王那处最勇之人了。”

陆朝宗不松口,也不知是在打什么歪主意。

被陆朝宗说的话绕了半日,那陈郡王竟然真的转头跟那两个将军道:“你们谁更勇些?”

苏阮咬着嘴里的樱桃肉,想起刚才那一对郡主和世子,突然觉得这陈郡王这般也是可以理解的,看似大智若愚,其实极易被人带沟里去,可怜拥兵百万,却是个脑子钝笨的。

不好好的呆在陈郡,非要到宋陵城里给人瓮中捉鳖,还赔上一对儿女。

想到这里,苏阮突然想起苏致雅与她说的那陈郡王想要以清君侧之名出兵之事,深觉这陈郡王还是应当三思而后行,毕竟那陆朝宗可是个吃人连骨头都不吐的主。

围屏外,那两个陈郡的将军听到陈郡王问话,面面相觑片刻之后都回答不出来。

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花中花,细薄唇角轻勾,“既如此,那两位将军不若先比试一番?胜者,可与我宋抚顺大将军再比试。”

“如何比试?”那两位将军听到陆朝宗的话,齐齐开口道。

“听闻陈郡人一向以勇诸称,好食肉,想必两位将军更是其中翘楚。”陆朝宗不着痕迹的先给这两个将军带了高帽,然后才道:“本王有酒无肉甚是可惜,两位将军不若抽刀割肉,引刀相啖?胜,为勇者。”

陆朝宗话一出口,在座众人皆惊,只那陈郡王和两位将军竟然还觉得有理。

苏阮一口牛乳噎在喉咙里,呛得她直咳嗽。

这陈郡王难为是一代枭雄,空有一身野心,却有勇无谋,就这副模样,不被陆朝宗玩的团团转才怪了,好好的两个将军,怕是要变成肉糜了。

围屏外皆静,只苏阮那清晰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的闷在手掌里,抑制不住的从围屏内往外冒。

陆朝宗微微侧眸往刑修炜的方向看了一眼。

刑修炜会意,躬身进到围屏后,“苏阮姑娘可是呛到了?”

“咳咳咳……”苏阮一边用绣帕捂着嘴,一边猛力咳嗽着。

刑修炜退出围屏,从陆朝宗的宴案上端了一碗茶水重新进到围屏后,小心翼翼的递给苏阮道:“苏阮姑娘请用。”

“多谢。”苏阮涨红着一张脸,赶紧伸手接过那碗茶水清喉。

清冽的茶水入喉,细腻微苦,回味时却尤为甘甜润肺。

围屏外的人伸着脑袋往围屏后看,十分好奇那坐在后头的女子到底是谁,竟能得摄政王身旁刑大人的亲自伺候。

陆朝宗慢条斯理的盘着手里的花中花,一双眼眸轻动,直直的看向那站立在殿厅正中的两个将军道:“两位将军,请吧。”

那两个将军面对面而立,缓慢拔出手中的大刀。

刀锋冷冽,铿锵作响。

一旁躬身上来两宫婢,将手里的金盘置于两人身旁。

“啊!”其中一人手捂大刀,仰头大叫一声之后直接就削下了自己小腿上的一块肉,连着衣料血淋淋的落在那金盘上。

众人皆不忍侧眸,只陆朝宗和那陈郡王面不改色的看着,一人是无畏,一人是无知。

端起宴案上的酒杯一口干尽,陈郡王似乎隐隐还在为自己的勇士惹人惊惧而欢喜。

陈郡王认定这陆朝宗是贪生怕死之人,乞巧宴上连块肉都不见,听说这堂堂摄政王还是个茹素的人,哼,大丈夫不食肉,那还是大丈夫吗?

他陈郡人比起这些窝囊的宋陵城人,简直犹如云泥。

想罢,那陈郡王斜睨了陆朝宗一眼,脸上满是鄙夷神色。

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花中花,双眸微阖,似乎有些倦怠,仿佛面前不是那抽刀割肉,引刀相啖的激烈场景,而是单纯扫兴的歌姬清音。

苏阮端着手里的茶碗坐在围屏后,听到外头的声响,下意识的就抬眸看了一眼。

围屏模糊,就像是隔着一层雨幕似得让人看不真切,苏阮只能瞧见那块块肉团从人的身上掉落,连着筋骨落在金盘上,浓厚的血腥气弥散,几欲作呕。

紫榆翘头案面上还摆置着那碟樱桃肉,苏阮现下看着却毫无食欲,胃里头翻江倒海的厉害。

“苏阮姑娘。”刑修炜拿了一绣囊过来递与苏阮道:“此为绣娘新制之绣囊袋,内置龙香,可静心安神。”

“多谢。”苏阮香腮之上粉嫩尽褪,鸦青色的鬓角掩在落发中,微有些凌乱。

浓郁的龙香透过绣囊袋充斥在苏阮的鼻息间,冲淡了先前的血腥气,苏阮猛地喘息,纤细的身子伏在案上轻颤。

刑修炜浅笑退去,躬身站回到陆朝宗身旁。

穿着花衣蟒袍的陆朝宗靠在坐塌上,袍角微蜷,露出青白汗巾一角,腰间系着金玉绶带,上缀腰挂,物事俱全,独独缺了那一绣囊袋。

☆、35晋江文学城独发

两个陈郡将军晕厥而亡, 被一旁的太监拖了下去,宫婢提着木桶上来, 熟练的跪在地上将白玉砖上的血渍擦拭干净。

殿内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 陈郡王面色有些不好,但转念一想自个儿让这帮窝囊的宋陵城人开了眼, 便又觉得心中舒畅了些, 全然不为自个儿损失了两名大将而心伤。

哼,他陈郡多勇者, 死了两个后头自然还有其他的。

“摄政王,本王虽年逾知命, 但尚能饭, 想与抚顺大将军比试一番。”陈郡王从宴案后站起, 下颚高扬,蓄着胡须的面容上一双眼黑亮异常,透着血腥煞气。

毕竟是从战场下生死搏杀下来, 戎马一生的人物,陈郡王气势十足的挎刀而立, 声音洪亮。

“请。”陆朝宗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伸臂扬袖道:“此乃我大宋的抚顺大将军。”

陆朝宗话罢,其左下首的宴案后站起一人。

那人看着年纪尚轻, 似乎刚及弱冠的模样,穿着一件纱罗绢制的盘领右衽袍,腰系一品玉,虽说是个武将, 但却并无武将的粗犷,反而更像是个儒生。

陈郡王侧眸看着那小鸡仔模样的抚顺大将军,当即便抚须大笑道:“这宋陵城内也真是无人了,竟派个黄口小儿来战。”

苏阮从苏致雅的口中数次听过这抚顺大将军的威名,此刻虽看不真切,但却隐能从围屏上得出一个纤瘦身形。

她确是没想过,这威震大宋内外的抚顺大将军竟然是这般的小儿秀气模样,真是名不副实,连她大哥看着都好似要比他壮实一些,就更别说是那高壮的陈郡王了。

围屏外,那厉蕴贺听了陈郡王的话,也不恼,只拱手道:“陈郡王身份尊贵,臣不敢逾越。”

“怕甚,你莫不是怕你这小细胳膊被本王折了吧?哈哈哈。”陈郡王话罢,仰头大笑起来,看样子十分看轻厉蕴贺。

面容白净的厉蕴贺站在那处,看着无害而纤弱,身上的官服袖宽三尺,更是将他衬得羸弱了几分。

“臣有一提议,不知陈郡王可敢应?”厉蕴贺语气平稳道。

“小儿有话便说。”那陈郡王叉腰道。

厉蕴贺从宴案后走出,脚上皂靴厚实,缓步停在殿厅正中的一圆底兽蹄足的青铜鼎器前。

“这青铜鼎器重达八百五十斤,不知陈郡王可敢与臣比拼一番?”

“如何比?”

“所谓一言九鼎,陈郡王与臣对抛这青铜鼎器,谁接不住了,就算输。”

“好。”那陈郡王一拍宴案,大步流星的就走到了厉蕴贺前道:“本王先行。”

“且慢。”抬手按住陈郡王的胳膊,厉蕴贺笑道:“自来有比试便有输赢,有输赢便有奖赏,陈郡王与臣,不若也定个输赢奖赏?”

“你想要何奖赏?金银钱财,还是权势官职?”陈郡王一副看透了面前厉蕴贺的模样,“可惜,你都得不到。”

说罢话,那陈郡王突然弯腰,猛地一下使力就将青铜鼎器给搬抬了起来。

在座众人传出阵阵惊叹声,那陈郡王脚步蹒跚的举着头顶的青铜鼎器在众人面前摇摆而过,涨红的面容上显出一抹得意神色。

“小儿,接好了!”

巨大的青铜鼎器被陈郡王抛掷给厉蕴贺,厉蕴贺稳扎马步,抬手将那青铜鼎器顶住,脚上的厚实皂靴微瘪,片刻后又恢复如初。

相比于强力忍着气喘模样的陈郡王,厉蕴贺显然要轻松很多,他面色沉静的绕着殿厅走了一圈,然后才将手中的青铜鼎器抛掷给陈郡王。

厚重的青铜鼎器从头顶压下,陈郡王硬撑着没有弯曲膝盖,直挺挺的站在那处,牙关紧咬。

刚才厉蕴贺带着青铜鼎器游转了殿厅一周,陈郡王也不甘示弱,憋紫了一张脸缓慢移动,因为吃力,那双眼瞪得极大,可见里头清晰的血色脉丝。

“呔……小儿,接好!”陈郡王一扭腰,将手里的青铜鼎器往厉蕴贺那处抛去。

厉蕴贺接住后稍一停顿,又朝着陈郡王那处抛了过去。

可怜那陈郡王还没喘上口气,就被那当头抛过来的青铜鼎器压的浑身青筋爆出。

“噗……”

“哎呀呀,吐血了……”原本绷着一张脸的厉蕴贺突然发笑,在寂静的殿厅内十分清晰,刺耳非常。

听到那厉蕴贺的笑声,苏阮突然想起苏致雅所言这人十分欢喜类似春风十里之地,当即就觉这人可能并不是表面所看到的模样。

听着那讽笑,依旧举着青铜鼎器的陈郡王瞪着一双赤红眼眸,死死的盯在厉蕴贺那张满布挑衅神色的秀气面容上,然后再次吐出一口血,将头顶的青铜鼎器往厉蕴贺处扔去,似乎是使出了全部的力道。

厉蕴贺没有接,只微微侧身避开了那青铜鼎器,厚重的青铜鼎器砸在白玉砖上,“哐当”一下撞出一个大坑,碎裂的白玉砖屑四溅,苏阮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脚下的震颤感,乃至整个殿厅的颤动。

后力竭尽的陈郡王仰头倒下,壮实的身子如座小山般的摔在白玉砖上,再起不来。

“陈郡王?”厉蕴贺拢着大袖上前,挂在一品白玉腰带上的环形玉佩轻晃,走动时与玉珏相触,发出清脆声响。

“陈郡王可还未许臣金银钱财和权势官职呢,这怎么就走了?”说罢话,厉蕴贺伸脚踢了踢那陈郡王的胳膊。

陈郡王瞪着一双眼,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胸口衣襟处缓慢浸漫出来粘稠血渍。

“抚顺大将军。”陆朝宗斜睨了一眼那厉蕴贺,“归位。”

“是。”厉蕴贺双袖伸展,毕恭毕敬的朝着陆朝宗行过礼后,转身回到了宴案后,姿态潇洒风流,哪里有刚才初见时动作间的半分秀美柔意。

有提着药箱的太医上前替陈郡王诊治,但陈郡王暴毙而亡,根本就让人措手不及。

“回摄政王,陈郡王已暴毙而亡,回天无力。”

年迈的太医跪在地上,声音苍老道。

陆朝宗微微颔首,面色不变。

殿厅内其余三大世家之人紧闭唇瓣,无一人上前言语,皆互相传着眼色。

今日陆朝宗这招用的极妙,不仅弄死了这威胁最大的陈郡王,还将三大世家的人给完全震慑住了。

“陈郡王突然暴毙,本王深感哀痛,请宜春郡主和宜华世子前来。”陆朝宗从矮榻上起身,身上蟒袍轻动,一手托着手掌之中的花中花,一手负于身后,气势凛然。

“是。”刑修炜应声,差宫婢去请宜春郡主与宜华世子。

苏阮坐在围屏后看着这场别开生面的鸿门宴,只感觉陆朝宗心思诡谲凶残,即便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毫不收敛。

突然,那站在矮榻前的颀长身影转头,抬脚往围屏后走来。

苏阮手忙脚乱的起身,不小心打翻了紫榆翘头案面上的那碟樱桃肉,抬手时拖曳的宽袖又将沾着肉汁的铜鎏金白玉箸打落在了地上。

那铜鎏金白玉箸砸在白玉砖上,声音清晰异常,跌跌撞撞的遥遥滚落在一只皂靴前。

陆朝宗垂眸看了一眼那滚在自己脚边的铜鎏金白玉箸,细长眉眼轻挑,神色不明。

苏阮赶紧上前屈膝行礼,然后跪在地上将那只玉箸给捡拾了起来。

玉箸油腻腻的沾着肉汤,苏阮上手就触了一掌。

“坐。”陆朝宗侧身绕过苏阮,撩起后裾坐到那紫榆翘头案后。

苏阮睁着一双眼,紧攥住手里的铜鎏金白玉箸,筷尖滑腻腻的带着微红油渍,点在白玉指尖上尤为明显。

陆朝宗的视线缓慢上移,落到苏阮那张纤媚面容上。

“阿阮姑娘可觉,一日不见,恍如隔秋。”

暗哑的嗓音带着一股温柔意味,飘乎乎的传进苏阮耳中,怪异而瘆人,特别是那咬在最后的八个字,柔腻的就像是紫榆翘头案面上沾着的那些酸甜樱桃肉。

苏阮抿着唇瓣不答,越发攥紧了手里的白玉箸。

这陆朝宗刚才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是……发了疯病?还是因为解决了那陈郡王十分欢喜,便特意过来拿自个儿打趣?

苏阮自觉自个儿与陆朝宗的关系可没那么好,好到能用这“一日不见,恍如隔秋”来见面寒暄。

单手搭在案面上,陆朝宗轻笑一声,然后将视线落到紫榆翘头案面上。

案面上滚着几颗色泽红润的樱桃肉,陆朝宗也不嫌弃那沾着肉汁翻倒的樱桃肉,只上手一颗一颗的将其重新放回到小碟之中道:“上好的樱桃肉,可惜了。”

听着陆朝宗这没头没尾的话,苏阮静站在那处没做声,心口处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站着干什么?坐吧。”抬眸看了一眼还傻站在那里的苏阮,陆朝宗勾唇浅笑道:“怕我吃了你?放心吧,本王茹素。”

说罢话,陆朝宗突然伸手舔了舔那粘在自己指尖处的樱桃肉汁,那双微敛眼眸轻动,潋滟流光。

陆朝宗的手修长白皙,指骨分明,稠腻的樱桃肉汁顺着他的指尖滑落,滴在案面上。

看着这态度怪异,动作瘆人的陆朝宗,苏阮紧张的暗咽了咽口水,踌躇着上前,拢着裙裾伏跪在陆朝宗面前,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那只铜鎏金白玉箸放到案面上。

陆朝宗朝着苏阮伸手,语气微哑道:“绣帕。”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阮赶紧把手里的绣帕递给了他。

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陆朝宗靠在紫榆翘头案旁,微一侧眸便能瞧见苏阮那轻颤的眼睫,形如蝶翼,媚若拂柳。

“人,生而在世,皆有自己最渴望的东西,他们会愿意来给你一件东西,心甘情愿用来的换取他们的渴望,所以,人应当清楚自己最渴望的是什么,才能不被他人利用。”

擦拭干净自己的手指,陆朝宗将那块脏污绣帕放入宽袖暗袋之中,然后又从宽袖之中拿出另外一块干净绣帕道:“伸手。”

苏阮犹豫着伸出自己的手,脑子里头乱哄哄的都是陆朝宗说的话。

这人为何突然与自己说这种话?还有刚才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言语,到底是什么意思?纯是拿自个儿打趣吗?

纤素的手掌被陆朝宗握在掌心,一点一点的擦拭掉指尖处的油渍,那滑腻的油水粘在苏阮的粉嫩指瓣上,更添几分晶莹媚色。

看着苏阮的手指,陆朝宗突然捏住了那食指处的指甲瓣轻揉道:“阿阮姑娘生的真是好,便是这一小瓣指甲,都好看的让人魂牵梦萦。”

说话时,陆朝宗故意压低了声音,围屏外的人听不真切,只隐隐看到那围坐在案边的两人,姿态亲密异常。

苏阮下意识的抽手,素白的手指蜷缩在腹前,贴着缎带处的龙香绣囊。

“阿阮姑娘是个聪明人,知道本王的意思。”缓慢收手的陆朝宗轻柔勾唇,那看向苏阮的视线晦暗不明,隐藏深意。

就像只不耐潜伏,陡然出击的饿兽。

“臣,臣女驽钝。”苏阮扯着唇角,勉强吐出这几个字。

坐在她面前的陆朝宗明明还是以前的那个陆朝宗,可是这个陆朝宗却比以前的更让人惊惧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厉蕴贺贺好坏呀……蔫坏蔫坏的……

厉蕴贺贺:废话,也不看看老子上头顶着哪个人!

陈郡王:刚刚出场一章,伤心o(╥﹏╥)o

苏二二:害怕怕

小宗宗:来来来,开门呀,我是你老公

☆、36晋江文学城独发

“不, 阿阮姑娘知晓,本王要的是什么。”

揭开了皮的陆朝宗目的明确, 剑指靶心, 把苏阮吓得两股战战,慌不择言。

“王爷曾言, 臣女是艳俗之物, 只有俗人才会欢喜。”

“本王便是那俗人。”将手里的绣帕塞到苏阮的手上,陆朝宗面色沉静, 毫无羞愧之意。

苏阮瞪眼看着面前的陆朝宗,跪在地上的身子不自禁的开始轻颤。

这人真是好不要脸!以往不是最不屑于自个儿的吗?今日怎么就像是吃错了药似得, 拽着她不放呢?

不, 兴许这人从一开始就吃错药了……

“宜春郡主, 宜华世子到!”殿厅门口,遥遥传来太监的说唱声。

苏阮身子一凛,赶紧侧眸往外看去, 试图转移话题道:“王爷,宜春郡主和宜华世子来了, 陈郡王突然暴毙,您准备如何应对?”

陆朝宗不紧不慢的捏着手里的花中花,一双暗黑厉眸紧紧的盯在苏阮的脸上道:“本王已然说过了, 这人用自己的东西心甘情愿换的,怨不得别人利用。”

苏阮听不懂陆朝宗的话,眸中显出一抹困色。

陆朝宗的心绪似乎真是不错,他朝着苏阮招手, 似笑非笑道:“附耳过来。”

看到陆朝宗的表情,苏阮心下一惊,赶紧慌张的摇了摇头。

她当然是不会羊入虎口的,这种事她不知道便不知道了,反正也影响不到自个儿。

瞧见苏阮摇头,陆朝宗也不恼,只慢悠悠的拍了拍自己的蟒袖,然后从紫榆翘头案后起了身。

不再戏弄苏阮,陆朝宗转身出了围屏。

苏阮靠在案上,大口喘气,显然是被陆朝宗吓得不轻。

但这次的惊吓却又与平常不大一样,不,应该说是完全不一样。

若说平常的陆朝宗是头逮着谁便咬谁的饿狼,今日的陆朝宗就是那伸爪的恶兽,拨弄着苏阮这团软绵东西,掂量着什么时候才能吞进腹中。

其实说实话,苏阮先前听了苏致雅的言语,对陆朝宗便生了几分戒心,隐约觉得他似是有这个苗头在,但心中却始终是不愿信的,直至今日,这陆朝宗大而皇之的将那层纸捅破,才使得苏阮如醍醐灌顶,神智大清。

这陆朝宗,怕不是真看上自个儿了……

“*娘。”小皇帝换了一身明黄小龙袍,颠颠的走到苏阮身旁道:“你怎么摔在地上?”

苏阮回神,赶紧伏跪起身,然后仰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小皇帝,声音干涩的开口道:“皇上,您觉得摄政王对臣女如何?”

“唔……”小皇帝歪了歪小脑袋道:“皇叔说他茹素,不吃荤物。”

“这是什么意思?”听着小皇帝的答非所问,苏阮蹙起娥眉,十分不解。

“朕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要朕一提到*娘,皇叔就这样说。”小皇帝摇了摇小脑袋,然后突然拍手叫道:“啊!”

“怎么了?”被小皇帝吓得一惊,此刻的苏阮真是心悸的连只过路搬食的蝼蚁都能给她吓破胆。

“朕想起来了,那铜鎏金白玉箸是皇叔的东西,怪不得朕一直觉得眼熟呢。”

听到小皇帝的话,苏阮转头看了一眼那放在紫榆翘头案上的东西,双眸圆睁,“这,这是摄政王用的东西?”

“是啊,昨日朕还瞧见皇叔用它夹菜了呢。”小皇帝歪着小脑袋,下意识的啃住了小胖手道:“夹的是白豆腐,皇叔说那白豆腐白嫩嫩的可好吃了,今日还要吃。”

听罢小皇帝的话,苏阮皱着一张脸,神色十分难看。

若是陆朝宗刚才没说那番话,她还可以当是宫婢拿错了,但正因为陆朝宗说了那番话,所以苏阮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这陆朝宗真是拿准了自个儿不敢反抗,是在硬来呀!

“*娘,你进宫陪朕好不好?除了皇叔,都没有人跟朕说话。”牵住苏阮的手,小皇帝苦着一张小脸道:“皇叔还老是责备朕,说朕写的字不好,背的书不好,还要打朕的手板心。”

“这……”虽然可怜这小皇帝,但苏阮心内却还是将自个儿放在首位的,她知道陆朝宗不会对小皇帝下狠手,却是会对自个儿下狠手,所以她是万万进不得宫的。

“皇上,臣女不能进宫。”朝着小皇帝摇了摇头,苏阮勉强扯出一抹笑道:“臣女也要读书习字,读的不好,也是要被打手板心的。”

“啊……”听到苏阮的话,小皇帝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同病相怜之感,她伸手握住苏阮的手,一副郑重其事的小模样道:“*娘,你要保重。”

“是。”苏阮好笑的弯了弯唇,眸色轻动。

其实苏阮觉得,不如这陆朝宗当了皇上罢了,省的这小皇帝还要披着一层皮受苦,年纪小时不觉,到了有男女之分的意识年岁,怕是会痛苦非常。

不自禁的叹出一口气,苏阮捏着小皇帝的白嫩胖手,娥眉轻蹙。

现下她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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