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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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罗湛所说, 小狐狸是一只爱干净的小狐狸。
见到两位姗姗来迟的主人,已经在池子里游了几个来回的小家伙灵敏地爬上岸, 甩了甩*漉漉的毛发, 恢复成雪白干净的模样后,抬脸冲著苏朗摇了摇尾巴。
它在邀请他。
盛情难却之下,苏朗不得不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我没带替换的衣裳。”
总不可能他泡完澡之后,又让他穿著身上这套脏兮兮的衣衫回去吧?这让苏朗有点不能接受。如果没脱下来过, 他还能够若无其事地忍著,脱掉了之后又让他原模原样的穿回去,这简直是要*死个人。
他忍住心痒的情绪, 提议道:“依我看, 这次就算了,下次我们再过来。阿湛,你觉得如何?”
罗湛自然没有意见:“依你。”
上辈子罗湛有一座温泉别院, 是他掌家后让人特意建造的,他三不五时地会过去住上十天半月,正是因为听说温泉水对调养身体有很好的功效。只是他那座温泉别院里的温泉,并不是天然的温泉水,而是用人力烧制的。
眼下这座却是天然的温泉,从泉眼里冒出来的泉水不停往水面送来一串串的气泡, 伴随著氤氲的雾气, 遗世而独立地躺在这个无人打扰的角落。
罗湛不由得转头望向正在打量四周的少年,目光很深。
苏朗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转悠了一圈回来, 他摸著下巴感慨道:“这儿似乎没有别的出口了。”
经过他的观察,他发现这地方似乎是一座凹陷下去的天坑,面积不大,也就二十来个平方的样子,但是存在的年月应该很久了,因为四周都已经被垂落的藤蔓和植物给圈封了起来。从高处往下看,也只能看到满眼的绿色和一大片稀薄但却让人却步的烟灰色雾气。
泉水冒出的热气正好掩盖了温泉的真面目,导致寨子里的人即便是在山上住了那么多年,却一直没有发现这座温泉。
他们无论是想要进来还是出去,都只能从之前走过的那个山洞。
如果没有小狐狸的带路,苏朗想他和美人儿应该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这么想著,苏朗便笑著对罗湛道:“团子这回可算是立了一个大功。”
罗湛却看著他道:“还得多亏了你。”
如果不是他心血来潮想要去玩泥巴,也不会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团子就更加不会觉得他脏而带他们二人来到这里。
苏朗一想也是,颇为自得地夸了自己一句:“是应该也算我大功一件。”
罗湛暗想,这小混蛋如果也跟团子一样有尾巴,那铁定已经翘起来了。
他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就见少年立马朝他看了过来,明亮的眼睛里闪动著满怀期待的光亮,嘴里也得寸进尺地问道:“那我有没有奖赏啊,阿湛?”
罗湛轻笑一声,问道:“朗儿想要什么奖赏?”
听出这美人儿真有这个打算,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的苏朗心里有点意外,只是眼下他也想不出来奖赏什么东西才合适。他转了转眼珠,佯装思考,片刻后,皱了皱鼻子:“……要不,阿湛先欠著吧。”
无缘无故就身负一份债务,还是个空口白条的债务,罗湛顿时好气又好笑,这小混蛋倒是不会做赔本的生意。
只是,他并不是那么想让他如愿呢。
罗湛沉吟片刻,主动拉著了少年一只手:“朗儿过来。”
苏朗被拉的往前走了几步,不由得一脸问号:“阿湛?”
在池边停下后,罗湛抬手在少年肩膀上轻轻往下一压,平静道:“蹲下。”
苏朗被勾起了好奇心,配合地蹲下身,他倒想看看这美人儿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闭上眼睛。”
美人儿一步一个命令,语气并不令人反感,苏朗听话地闭上了双眼。
面朝温泉池的方向,罗湛在少年旁边蹲下,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用泉水打*后,仔细地替少年擦起脸来。
柔软温热的触感在脸上游离,苏朗眼睛动了动,下意识就要睁开。
“别动。”
对方低沉的声音离的很近,温热的气息喷抚在耳边,让苏朗心里微微一麻:“阿湛……”
罗湛道:“一会儿就好。”
他从来没有服侍过别人,有点拿捏不准手上的力道,重了怕弄疼少年,轻了又不太容易擦拭掉少年脸上沾染的泥水。几次之后罗湛才渐渐找到节奏,不轻不重地先是在左边脸颊、再是右脸,额头、眉眼,最后才是鼻子和嘴巴……一点点抹去少年脸上灰扑扑的痕迹,露出那张如同剥了壳的鸡蛋般嫩白光滑的脸蛋。
等他把帕子从自己脸上拿开,苏朗垂放在腿侧的双手早已经因为忍耐而紧握成拳。
美人儿的力道对他来说如同挠痒,像羽毛抚过一样从脸上一直痒到了心尖,他说不清是难受还是煎熬。
或者两者都有。
“好了吗?”少年问的很小声,仔细听还能发现他声音里的颤抖。
没有等到回应的苏朗慢慢睁开眼睛,侧头望向左侧,目光渐渐在罗湛脸上聚焦,与此同时他的左手,被对方拉住了,一起传来的,还有美人儿不紧不慢的回答:
“还不曾好。”
苏朗:“……”
还好他不是急性子,不然铁定要被这美人儿给急出心脏病。
罗湛把少年的手放置在他的左手掌心,右手捏了帕子去沾水,再次擦拭少年手上弄脏了地方。
苏朗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随著对方的动作落在两人重叠在一起的手上,他发现美人儿的手掌比自己要大一个号,他的五指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放在娱乐圈和他的颜值一样都是分分钟让人跪舔的存在,一旦收拢起来完全能够将自己的手包裹进去。
反观他自己的手,虽然也是又嫩又白,但却肉呼呼的,和美人儿的手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很少在意这些的苏朗此时也不禁生出了一股自觉形秽的悲怆,他下意识就要把手给抽出来。
结果,没能抽动。
对方倏然收紧的力道让苏朗嘴角一抽,这美人儿是在对自己耍流氓吗??
罗湛扫他一眼,淡声道:“右手伸出来。”
苏朗:“……”
港真,第一次感觉被别人伺候是一件这么要命的事情。
简直让人无福消受啊无福消受。
见他迟迟未动,罗湛眉梢一挑:“朗儿不是要奖赏么?右手洗干净后才算完成。”
“……奖赏?”苏朗眨巴了下眼睛,“……就是……阿湛帮我擦脸和手?”
“你不满意?”罗湛直勾勾地看过来。
比起欠别人债务,他更倾向于让别人欠自己,尤其是眼前这个小混蛋,只有这样,他才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苏朗忽然感到背后一寒,他连忙点头:“……满意、很满意。”
语毕,少年垂下眼睛,乖乖把右手递了过去。
比起左手,他的右手才是重点受灾区域,指甲缝里都是黑黑的泥巴。罗湛倒也面不改色,神色淡然地细细揉搓少年的手指,就连指缝间都照顾到了。
感觉对方把自己的右手翻来覆去的擦拭,苏朗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美人儿不是在给自己擦手,而是在揉搓自己的身体。
哎,我真是太污了。
苏朗默默地把脸扭到了另一边。
终于,在苏朗脚都快要蹲麻了的时候,耳朵里总算是听到美人儿破云逐雨的那一句——“成了。”
“辛苦阿湛。”
苏朗赶紧转头,见美人儿最后握著他的手最后确认了一遍,指尖若有似无地从少年白嫩的掌心划过:“干净了。”
苏朗触电般猛地收回右手:“……”
我去,刚刚应该不是他的错觉吧?美人儿是不是撩了他一下?少年不禁狐疑地盯著罗湛看个不停。
把帕子洗干净收起来,优雅起身的罗湛脸上一片云淡风轻:“怎么?”
苏朗“唔”了一声,慢吞吞地摇头,跟著站起了身。
他莫名地感觉这美人儿刚刚就是故意的。
想他即便是觊觎美人的美色,也只是偶尔嘴上撩撩他,如果对方真是故意的,那这道行……他真是自愧不如。
自古后浪推前浪,现有古人撩今人啊!
默默地感叹完,觉得自己给二十一世纪的广大同胞们丢脸了的苏朗很快重整旗鼓,祭出了小虎牙朝罗湛笑道:“阿湛,我们出去了吧?”
美人儿点头:“带路。”
两人一狐从原路返回,走出洞口的瞬间,苏朗感觉到周身的气温猛地往下掉。
“阿嚏——”
罗湛眉头微拧:“快回寨子里把你身上的衣衫换掉。”
苏朗吸了吸鼻子,表示知道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水田那边的苏大他们还在继续忙活,逐渐上手之后,很快把一大片的水田打理得泾渭分明,蓄水效果显著。
眼见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著,苏朗没再去给他们添乱。
半个月后,育完苗的稻子成功播种了下去。
在大家伙儿的翘首以盼下,那些浮在水田里与水面持平的平整泥面上的种子,一个个的,成功长出了新芽……并且赶在十二月份即将来临际,青山寨迎来了第一批收获。
——
冬去春来,青山寨又迎来了新一轮的春耕时节。
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众人于晚饭时刻齐聚在哑婶家的篱笆小院里,挨坐在一起,一边用饭一边聊天,将这方原本应该是无人问津的山顶点起了火热的人间烟火气息。
“大哥,再有一两日,我那几亩花生地就翻好了,倒时我来帮你。”苏二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也不要别的,你让小朗儿给我打两坛子酒回来就成。”
“不用了二叔,”坐在斜对面的苏朗吞下嘴里的菜,笑眯眯地道,“爹有我和阿湛帮忙。”
四年过去,少年的模样已经完全长开了,眉眼间的稚气完全褪去不见,杏眼倒是一如既往的明亮清澈,只是倒映在其中的情绪不再像四年前一样天真懵懂,目光清凌凌的,明眸秀目,里面沉著一份知事后的无畏与坦荡,白皙精致的面容,笑容里透著几许狡黠和阳光。
苏二听了不由嘿嘿一笑,怀疑地上下扫过对面二人:“小朗儿,不是二叔瞧不上你们,只是就凭你们那细胳膊细腿,小心累坏了你们的小身板,还是像以往那样,乖乖歇著就好,这等粗活杂活,交给二叔就成!”
苏朗也不生气,和坐在旁边的罗湛对视了一眼,神秘兮兮地抬了抬下巴。
“二叔,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已经长成青年模样的罗湛声音很有特色,清冽如酒,仿佛自带三分醉意,不轻不重地撩动著别人的耳膜。
相较于少年的明朗阳光,罗湛模样没怎么变,只是轮廓更为棱角分明、神色间也越发从容,修竹一般的身姿端正,周身的气质不再像刚来到寨子里时那样萦绕著一股置身事外的冷淡,变得温和淡然。
苏二被挑起了兴致,兴味盎然地问道:“怎么赌?赌注是酒吗?”
这人平生所好,也不过那么一口酒,因此心心念念都是它。
罗湛看他一眼,高深莫测道:“就赌,大当家会在你之前干完水田的活儿。”
经过这几年的开拓,青山寨的地比四年前增加了许多,由原来的八亩渐渐增至四十多亩,周边能够开垦的地区,几乎都被他们挖出来了。
再算上水田的话,足足有上百亩之多。
这还是在苏朗的指导下理性开垦的结果,他觉得一味的盲目开垦土地并不能给寨子带来粮食的丰收,因为若是管理不好,也可能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算只是这上百亩土地,管理起来也需要花费很多的精力。为了合理利用人力,第二年的时候苏大在罗湛的建议下,将水田和旱地统统分摊到个人的名义下,每人负责管理自己名下的地,最后收获后统计粮食的重量。
收获最好的那个人会得到一份额外的奖赏。这个奖赏不是固定的,可以是你当下最想要的某样东西,也可以是某个要求,或者是白花花的银子。
只要不过分,苏大都会满足,而其他人也不能有意见。
这种类似于游戏一样的比赛,大大地调起了兄弟们的好胜心。尤其是在首次胜出的苏四不怕死地让苏三扮演了三天的女子之后,更是气焰高涨,歪风一去不复返。
苏二自诩为寨子里力气最大的人,身上有使不完的力儿,却一次都没有搏得过头筹,心里的不甘早就跟水田的水一样浑浊。
他倒不是想干别的,他就想让老大给他买个五十坛的酒让他喝个够。
“嘿!老子还偏不信这个邪儿!”苏二一拍桌子,态度很是干脆,“赌!这必须赌,不赌不是爷们!”
罗湛唇角一勾,轻笑道:“那么,有劳三叔和七叔做个见证如何?”
已过而立之年的苏七看热闹不嫌事大,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一方输了该如何表示?”
“若大当家输了,我和朗儿自会奉上四坛二叔爱喝的女儿红,”罗湛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红薯苗放到苏朗碗里,“但若是二叔输了……”
他话说的意犹未尽,偏还挑衅地看了眼苏二。
二爷果然不经激,脑子一热便脱口而出:“若我输了,今后任你们随叫随到!”
闻言,苏朗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反应迅速地接过话茬:“一言为定!二叔可要说到做到。”
“放心,你二叔说话算话!”苏二满怀信心,“大侄儿到时可不要赖账才是。”
苏朗坦荡一笑:“那当然,爹和三叔还有大家伙儿都听著呢。”
众人耳朵早就支得老高,此时听到少年这样说,不约而同地表示都听到了。
苏大最后拍板:“那就这么说定了。大家伙儿做个见证。”
在其他人看来,这是一场很有看头、也几乎是没悬念的比试。
若是他们比的是谁最后收获的粮食多,那大当家他们还有一较高下之力,可他们偏偏比试的是谁最先干完活儿……
寨子里的人都清楚苏二力大无穷的本事,光论干活快的话,没几个人能够赢过他。与他相比,苏大当家算是慢工出细活的典范,别人一两日就可以做完的活儿,在他这里得三四日才行。
苏二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提出要给苏大帮忙。
苏朗知道他爹不怎么擅长干农活,他自己干轻活还行,重活那也不怎么拿手,父子俩的效率都低的不行。罗湛那就更不用说了,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一个。
因此他们所谓的帮忙,自然不是苏朗自个儿和美人儿亲自上阵,而是根据脑子里的记忆捣鼓了一些省时省力的工具。
这个朝代已经有了铁犁这种牛耕工具,苏朗也见过,曲辕犁,外形和他上辈子在电视上看到过的有点像,缺点大概就是用来犁地的那块铁铲没有二十一世纪的锋利,需要很大力气才能翻出大块的田地,用来对付几亩地那还好说,可要对付几十上百亩,那也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苏朗为了帮他爹分担一些劳力,便想在这上面做一些改动,为此还和罗湛特意下过山去了聊城一次,找来一位技术娴熟的打铁匠,成功把具有二十一世纪风格的曲辕犁带回了山寨。
除此之外,他还另辟蹊径在曲辕犁的基础上做了一些设计上的小小改进,让人可以不用跟在后面走,而是直接站在犁底的横木上面让马儿拉著走。
东西他已经做出来了,苏朗懒得想名字,还是管他叫曲辕犁,造型还是曲辕犁的模样,只不犁铲变得锋利了,然后犁底往后延伸出了一尺多的距离,用来站脚。
“朗儿,这不就算曲辕犁吗?没什么不同啊。”
苏大围著改装后的铁犁走了两圈,奇怪地问道。
苏朗眼睛一弯,乐道:“爹,你再仔细瞧瞧。”
闻言,苏大又转了两圈,终于发现了那一点微妙的不同:“就……多出来的这块木头?”
苏朗点头:“没错。”
苏大摸了摸胡子,不解:“这块木头用来干啥的?”
苏朗神秘兮兮地道:“用来站人。”
“站人?”
见大当家不懂,苏朗便亲身上阵给他爹演示起来:“很简单的,爹你看,脚站在这上面,手还是握住犁梢这儿,马儿在前面一拉,人和犁就会一起动了,想要停下来时,你把一只脚放下来就成……”
整体的感觉像是在玩单脚的滑滑车,只不过滑滑车靠轮子滑动,而苏朗的这个曲辕犁,靠马儿拉著走。
他自己*作过,上手之后,不需要怎么费力。
苏大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么一来,倒也方便。”
他倒不起疑儿子是如何想出这玩意儿的,这几年他都已经习惯了小祖宗时不时的奇思妙想,比如说他们此时脚下穿的木屐,便是苏朗一次和罗湛泡完温泉后突发奇想用木头和麻布做出来的;还有他两年前交给自己的用特殊手法绘制的地图,对他们开垦山地可是帮了大忙。
苏朗催促道:“赶紧去试一下,爹。”
说实话,苏朗并不在意是不是会输给苏二,即便是输给二叔几坛子酒,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想要的就是看到大家伙儿热衷于这种平凡的耕种日子,而不再醉心于去打家劫舍。
这几年青山寨的日子相对比较太平。
苏大也的确做到了如他承诺的那样,没有再出过手。不过苏朗心里清楚,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爹口中的“必要情况”没有出现。
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这种情况最好可以一辈子不出现。
——
“想什么?”
察觉到了少年的走神,罗湛走至他身旁,低头看著他,黑色的眸子极为专注。
十六岁的少年身高仍然直到罗湛的下巴,这让苏朗内心很是不忿,四年前美人儿只比他高半个头,没想到四年过去了,他反倒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虽说美人儿也是越长越出众,但美色再怎么养眼那也是身外之物,身高是他自己的,越长越回去的感觉实在令人憋屈。
苏朗只好安慰自己,这只是暂时的,他才十六岁,还可以再长高。
“没想什么。”他冲对方摇了摇头,很快转移话题,“阿湛你说,今年的收成能不能好一些?”
虽然梯田是成功开出来了,但是不知道是气候的原因还是土质,稻子前两年的收成并不理想,加上番薯玉米那些,也只是刚刚够寨子里的几十口人混个温饱,余粮那是根本没有。
苏朗不是专家,他知道的也就是这点皮毛,如何使稻子增产,这个他还真没辙,毕竟他不是袁爷爷,研究不出杂交水稻。
因为这个原因,他一度非常担心他爹他们放弃。
还好大家没怎么气馁,反而渐渐种出了兴趣,一致投入了进去。
听出少年的回避,罗湛瞳眸瞬间转深,他移开视线,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尽了一切能尽之人事,剩下来的,便只能听天命了。”
倒也是这个理,古代的农民可不就是靠天吃饭么。
苏朗叹气,眉目间的烦恼很快散去:“走快点,爹都不见影了。”
阳春三月,天气渐渐变暖,又因为要下田干活,寨子里的人为图省事,都换上了木屐,脱时方便,穿时也方便。让苏朗哭笑不得的人,这些人适应之后穿著木屐也能走的飞快。不像他自己,稍微走快点,鞋子就会飞出去。
这要是让二十一世纪的广大同胞知道了,铁定都以为他才是那个古代人,而不是穿越者。
#我一定是遇见了一群假的古代人#
最初他造木屐的时候,只是为了浴后穿,选用的也是竹子这等轻便的材料做鞋底,然后为了舒适度用绵布编织成三股辫做成夹趾的鞋面,只他和罗湛还有他爹一人一双。
后来苏七见了,觉得十分惊奇,缠著苏朗给他和苏三也做了一双。
再慢慢的,寨子里的人都知道了,想要却不明说,只一天到晚有事没事都在苏朗面前转悠个不停,苏朗被他们转的头大,便干脆每人都做了一双。
到了夏季,众人无论是白日还是夜里,干活或者是休息,脚上一律都穿著木屐,再没试过别的鞋。
可怜苏朗有一段时间做木屐做到手指起泡,为了解救自个儿,他暗搓搓地把做木屐的法子教给了大家,并且手把手教学,直到对方学会。
如此一来,他才终于解脱了。
眼下,穿著木屐的他速度也就比蜗牛好上那么一点儿,罗湛却是两袖清风,走得颇为雅致,配上他清风朗月的一张脸,硬生生走出了几分风流的韵味。
美人儿斜眼一扫,波光流转,似笑非笑,勾人的很,苏朗看的两眼发楞,之后才听对方慢吞吞道:“急什么?你爹丢不了。”
苏朗抽了抽嘴角,回过神来,实在不知这话该如何接,不由得沉默下来。
他不说话,罗湛反而又不乐意了,宽大的衣袖一扫,直接拉住了少年垂在身侧的手。
苏朗微愣:“阿湛?”
在这几年的相处时间里,这美人儿偶尔会在不经意间做一些亲昵的小动作,比如拉手或者摸头,苏朗自己是没有这个狗胆的,他撩归撩,但大多时候都只是动动嘴皮子,很少会动手。
不过能撩到对方反客为主,这应该也算是一种成功了。
这么久以来,他做的最不要脸的事情,大概就是天冷以后去爬美人儿的床,美其名曰暖被窝。只是如今天色越渐暖和,他已经开始琢磨著自己是不是得滚回自己屋里睡了。
罗湛并不知道少年的想法,不过知道了估计也不会高兴。
他捏了捏少年没有以往柔软的手指,淡声道:“不是想走快点?抓紧我。”
话音落,他果然开始加快步伐。
没错,作为一个古代人,美人儿对木屐的驾驭能力也能甩苏朗一条街。
被他拉著,苏朗不得不努力拽著他的手跟上。
二人走到水田边,苏大已经赶著马儿犁起了地。苏朗定睛一瞧,顿时乐了。
仿佛是找到了诀窍,挽起了裤腿站在犁底上的苏大将马儿赶得飞起,如同驾驶马车一般速度很快的在水田里来来往往,而他所过之处,只见泥水翻滚。
他眯起眼睛笑地得意:“看来这犁,我又改对了。”
罗湛“嗯”了一声,眼睛若有所思地看著苏大当家。
见到他们二人,苏大当家还扬手对苏朗挥了挥:“朗儿,这犁太好用了,不用担心,这回咱们铁定能赢你二叔!”
苏朗毫不吝啬地给了他爹一个大拇指:“爹,你太棒了!”
如有神助的苏大,轻而易举地赶在苏二前,把他名下的所有地都给翻完了,而他的那架犁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大哥,你这犁……好像和我们的有哪里不一样啊?”蹲在犁前的苏九用手指了指多出来的那一块木头。
苏大也不隐瞒,得意道:“这是朗儿想出来的,用起来果然比之前那一架省力很多。”
“难怪……”
一听是小朗儿的杰作,大家顿时也就见怪不怪了。
输了的苏二很不服气,瞪著地上的犁冲苏大脱口而出:“大哥,你这是邪门歪道!”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喷笑出声。
……邪门歪道,亏这二哥想得出来。
苏大不掩同情地拍了拍苏二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老二,愿赌服输,是汉子就别找其他理由。”
苏二:“……”
苏二倒也磊落,独自生了会儿闷气之后,便来到了苏朗二人跟前:“说吧,大侄儿,要二叔帮你们做什么?”
打赌时他说任苏朗和罗湛随叫随到,自然不会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而是无论少年要他做什么,他都不可以拒绝。
是爷们儿就说到做到,他不打算赖账。
苏朗摸了摸下巴,正想要开口时,忽然又闭上了,只转过头,眼睛晶亮地望著罗湛:“阿湛,你来说。”
二当家瞬间心里一沉。
罗湛心领神会,小混蛋那张嘴时好时坏,坏的还都应在人身上,不禁挑眉,思索片刻后,对苏二道:“二叔,我今晚想吃全猪肉宴,你去打一头野猪回来吧。”
农忙时节,就当给大家伙儿加加餐好了。
这对苏二来讲,是没有难度的事情,他心里一高兴,大声地应承下来:“包在二叔身上,大侄儿你们等著,二叔去去就回!”
讲真的,有苏四歪风在前,苏二还真担心朗儿身旁那小子给他出一些歪主意,如今著实松了一口气。
饭后,苏朗和罗湛在院子里散步。
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自从苏朗把这句话念给罗湛听过,饭后散步便成了他们二人雷打不动的活动之一。
泡温泉是第二个。
只是由于温泉离寨子有些距离,他们二人大多是在下午时过去泡上一会儿,天黑以后路不好走,便没过去过。
夜色渐浓。
月光把苏朗家的院子照的很亮,这里此时也有别于四年前,经过苏朗的手改造,这座竹屋现在很有一番农家小院的风味。
篱笆圈起的院落,里面栽种了好一些果树。爬满葡萄藤和猕猴桃藤的木架,桃子树、柿子树各占一隅,里面靠近角落的那一块地被苏大翻了出来,被苏朗给种上了人参——没错,就是他第一次和罗湛进山时,发现然后移植回来的那一株。
在苏朗的悉心念刀下,如今都已成活,且还活得非常健康。
走了几圈后,苏朗打了个呵欠,含糊道:“阿湛,我明日想进城一趟。”
罗湛抬手抚过少年眼角沁出的生理性泪水,漫不经心地问道:“何事?”
眼睛被他摸的有点痒,少年眨了眨,咕哝著说:“闷了,想去逛逛。”
罗湛顿了片刻:“……我陪你同去。”
他知道少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城一次的习惯,也不去别的地方,通常在茶楼里一坐便是一两个时辰。罗湛起初没反应过来,后来去的次数多了,便明白这小混蛋是在不动声色地从别人口中探听消息。
他有问过小混蛋想知道什么,却被对方模糊地推辞过去了。
——少年有很多事情瞒著自己。
最初意识到这一点时,罗湛心里是不怎么舒服的。
他反省过,可能是小混蛋一直以来都对他太过宠溺,而他也已经习惯这种全心全意的好,所以才不能忍受他对自己有一丝丝的回避。
罗湛很清楚这样不对,只是他却不想纠正。
人生短暂,于他来说可能只是弹指一瞬间,自然是怎么舒心怎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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