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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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亚·唐·约翰逊
阿拉亚·唐·约翰逊出生于华盛顿特区,在纽约市居住。她曾就读于哥伦比亚大学东亚语言与文化专业,毕业后从事新闻工作并进入图书出版业。她曾周游日本。2005年她开始发表短篇小说。她的最新作品是出版于2013年的青少年小说《夏日王子》。
《第三日光明》开篇带有奇幻文学色彩,渐渐发展为科幻小说,采用了利·布拉克特和迈克尔·穆考克“星际冒险”的写作手法。本作描写了遥远的未来,人类摧毁各个星系,耗尽其能量,为一项庞大的后人类计划提供能源。
雾浓得像凝住的奶油,沙子里的蛆虫发出明亮的光,光芒穿透了浓雾。穿越这浓雾而来的,还有我三十个周期以来的第一个恳求者。不过据我所知,几乎每一个不幸在雾中游荡的生物都逃不脱这雾的罗网。我的恳求者骑在一头黑鹿身上,那是蝴蝶人最好的几头鹿之一,黑鹿挥动着巨大的鹿角向我打招呼。恳求者在黑色沙子的衬托下显得得肤色苍白,一双眼睛有如碎玉般清透、明亮。他头皮上覆着一层细密的灰白色绒毛,好像人类的婴儿。他饱满的双唇紧紧抿着,颧骨凸出。他的鼻梁断过几次,而且大得不合比例,耳朵从脑袋上微微隆起。
他太美了,美到我无法相信。哦,我在游历中的确见到过魅力远胜于他的男子。无论我选择以何种面目出现,他们都急切地接受了我,也确曾让我感受到片刻欢愉。但我从未见过这种美,这种像玉石般线条刚毅,又像玉片般晶莹剔透的美。他苦涩地掌控自己的力量,带着一晕光彩,又流露出一股抑制不住却无法言说的悲痛。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是,这是个值得尊敬的男子,一个或许能了解我内心孤独的男人——尽管我有家人陪伴。或许,在我经过了如此多周期之后,这个男人……
但我离开主树干之后还能活这么久,可不是靠相信这些。
他的目光始终未离开我,他摸了一下黑鹿的脖子,黑鹿屈膝让他下来。他赤裸的双脚本该在踏上沙地数秒之后就被冻硬,然后蛆虫就该开始贪婪地吞食他冰冷的肉体,可他却轻松自若地站在我的楼梯前。在散发着恶意的浓雾中,无数的手和嘴交织成一张大网努力扑向他,但碰不到他分毫。
于是我知道他不是人类。
我饶有兴趣地期待着他开口的那一刻,他会让我把他捎带到这片荒漠的另一边。但他只是看着我,我在瞪视回去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他知道我是什么。他知道我是谁。那时我以为这意味着他已老到无法记清年龄。现在,我不再这么肯定。
“你为何站在我门前?告诉我你的目的。”
他自然继续沉默。他冷漠的表情没有一丝起伏,然而,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亦或略显紊乱的呼吸,让我有种感觉——他在嘲笑我。
我已经很久没受过嘲笑了,哪怕是含蓄的嘲笑。没多少人愿意嘲笑这片焦土荒漠之上的恶魔。我在打开屋门前选了一套令人望而生畏的装束。我的皮肤像沙地一般漆黑,我裸露的躯体看不出性别,上面还遍布着成千上万个小触角,我看向哪里,它们就朝那个方向转动。这些触角是查姆的主意,就是他灌多了盐水之后出的那类主意。应他要求,每逢这种场合——即每个周期我接受恳求者的那一日,我都穿着它们。我原以为自己的外表令人畏惧,然而从这个算不上人类的男人的目光里,我发现他并未产生畏惧感。我用咆哮声掩饰自己的不安——这到底是什么生物?
我怒气冲冲地返身回屋,浑身皮肤裂出一道道口子,从里面冒出缕缕含硫气体。浓雾一挨到我就哀鸣着退开。我不必回头便知道那男的没有动。进屋关上门,我又变了个样子。这次我变成了怪兽,一头生着四颗脑袋的蓝色海怪,还长出十六只难对付的手臂。我挨个晃动自己的手腕,人类牙齿串成的手链哗啦哗啦作响,在我城堡的墙壁上反射出不祥的回音。
我心想,怎么样,这下子总该吓得你脸抽筋了吧。
我迈步向前再次拉开房门,马希的脸出现在我脚踩的地面上,以二维式的无精打采扯出一个笑容。
“你样子挺带劲的。”他说,“外面来了什么傲慢鬼吗?把他丢给魔口,内韦。她肯定有日子没好好吃一顿了。”
魔口是马希的母亲,但她抛弃了这个儿子,因为他只能在二维世界活动。她觉得他先天不足,但我发现他的不足有时候非常有用。马希发泄愤怒的方式是建议我把每个穿过焦土荒漠的恳求者都丢到他母亲的嘴里。差不多三百个周期以前我这么干过一次,只为了让他开心,但我们一连数日都能听到她的咀嚼声、交配声以及带着某种神秘狂喜的尖叫声。
我的两张脸朝他哼了一声,有一张脸转开了,第四张脸叹气道:“也许吧。”魔口一直守在荒漠东边,但那一天她的尖叫声穿过了沙漠,就像她把自己的叫声当作礼物送进我们的耳朵,我觉得这大概是沙子的某种特质。我和查姆、托普差点要疯了,可马希似乎乐在其中。比起主树干,我跟家人的关系要更亲密一些,但关于他们之前的经历,除了他们愿意告诉我的那些,其余我一概不知。我时常猜想马希在魔口身体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马希在地板上消失了,去了某个我看不到的二维方向。我走到屋外。
那男人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尽管他周边的浓雾已彻底失去控制,拼命地要缠住他。我再次陷入不安:他是什么生物?他看到我时瞪大了双眼,然而我知道,除此之外他的肌肉没有一丝起伏。哦,真够节省表情的。我的身体极易变化,但即便我变出一百种姿态,也传递不出他仅仅收缩一下眼部肌肉就表达出的这种开心、理解以及谨慎的欣赏。他没被我吓到。
“你是谁?”我最小的那颗脑袋向他发问,剩下几颗脑袋转向不同方向,他的影像在四双眼睛中变得异常集中,令人不安。他没回答。“你到底是什么?”
我扭头看向静卧在他身旁的黑鹿,用蝴蝶人的语言问道:“尊者,你为什么带他来?”
黑鹿抬起头,紫色的眸子可爱极了,足以打动次级生物的心灵。如果没见过这个男人,我一定会说只有恶魔和蝴蝶人才能神智清醒地与一头鹿对视。
黑鹿说:“因为他要求我。”它说得优雅、坦率,却令人气愤。
我转身回屋。想到最多只剩一次摆脱他的机会,我气到一踏进走廊就尖叫着念起召唤咒,召来什么都丢到墙上。托普以她惯有的镇静吸收了它们,还将墙壁调成闪光橙——我最喜欢的颜色。查姆在屋顶附近某处尖叫起来,他本来想在那儿休息。我怎么就不能忍着不乱发脾气?我皱着眉头完成变形,重新变回只有一对眼睛的样子,这令我放松下来。有些恶魔享受三头六臂的多重性,但我一向觉得那很伤神。托普把一片墙变成一面镜子,让我能看到自己的手艺。
“非常漂亮。”她说。墙里伸出来一只手,递给我一条长长的绣花布。我把绣花布围在腰间,将光环稍微调大了点,向门口走去。
这次看到我时,他的嘴角居然扬了起来,而他眼神里表达出的理解令我心痛。我之前不相信他会理解我,然而我现在相信了。我走近他,顽强地扭动着我红褐色的臀部,抬起手臂甩动手腕,那上面仍套着人牙手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我看出他的皮肤光滑得不自然——这是他外表上并非人类的唯一迹象。
“来,”我压低声音,用人类那种带着喘息的诱人声音说,“告诉我你的名字,旅人,我就让你进来。”
我靠近他,我们的鼻子几乎要挨到一起。“来,”我轻声道,“告诉我。”
他的唇角又扬了起来。沮丧和愤怒的胆汁呛住了我太像人类的喉咙,我又开始失去对身体的掌控力。我可以感到身体正变回我平凡的样子,片刻之后我放弃了抵抗。我的皮肤从发着光的红褐色变成乏味的深蓝色,头发也成了一蓬红色的乱发,我第一对手臂下面迅速长出第二对手臂,我的光环也缩小了。
挫败感和极端恐惧令我的皮肤开始刺痛,但当我匆匆瞥了一眼他的目光时,我决定决不表现出来,也不需要任何家人来援助。这里没有胜利,我甚至无法放松下来。
我走上楼梯,没听到他的脚步跟过来。
“好吧。”我伸出两只左手招呼他,“你来吗?”
男人上了一级台阶,然后又上了一级,他仿佛已筋疲力尽,或者蛆虫和浓雾中蕴含的寒意在不知不觉中还是侵害了他。
“回家去。”他对起身随行的黑鹿说,“我会想办法的,等我离开这里时就不再需要你的帮助了。”
他的声音像音乐般悦耳,好似天降甘露,令我想失声大哭,哭到查姆都会在我脚下起舞。虽然透着股绝不妥协的坚强,可他说起话来又总是充满温柔,仿佛他经历过太多,必须对所有人温柔以待。
别信这些,我告诉自己,但我早已输掉这场战斗。
在一股突如其来的情绪的迫使下,我装出冷酷高傲的样子,又说了一遍:“你来吗?”
“好。”他平静地说。如果这所有意外的温柔都突然冲我而来,我怕自己难以承受,但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望着浓雾中黑鹿早已消失的方向。
“你叫什么名字?”再次拉开房门前我问道。当然,这是徒劳的,但我必须试试。
他眼里突然又现笑意。“我叫伊斯拉斐尔。”
***马希已在门前摆出他最棒的三维形象。他几乎成功了,只要你的眼光不太挑剔,也不要从动态角度看他。如果从斜角看过去,他的样子会越来越模糊,直到完全消失。他的外表在某些方面甚至比我更容易变化。这次他将自己打扮得像个奇装异服的人类,我们有时会在旅途中遇到这种人。他全身上下覆满了橘黄色和淡黄色的变色羽毛,羽毛上点缀着玻璃珠,在假想的阳光里闪烁。
“你居然让他进来?”马希尖叫道,调门比平常高了好几个八度。这时常令我惊叹:一个二维生物是怎么样在一个多维世界里发出如此惊人响亮的声音的。
伊斯拉斐尔的风采姿态散发着魅力,虽然我仔细地观察他,但我不知道怎样去形容,他的表情仍然带着礼貌性的关心。
“你是魔口唯一的儿子,我猜?我听说她抛弃了你,不过……这算件光彩的事。”
马希哼了一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身份他很不爽。他爹起羽毛:“对,好吧。一张二维的嘴对三维食物不太管用是吧?”他转向我,一张人类形状的嘴张得老大,每次他受了伤或者生气时总是这样。如果他的嘴继续扩大,就会定型成一个连我看了都会感到不安的形状。马希到底是焦土荒漠中最可怕的生物的儿子。他残忍地咧嘴一笑,露出几排牙齿,看上去像无数古代生物默默哭泣的头颅。
“你让我很惊讶,内韦。”他故意拉长了声音说,“被一个讨厌的人类迷惑住了?你乱了阵脚了,是不是?”
我皱起眉头看着他,揣测他是不是故意装傻。“他不是人类,马希。”我小心翼翼地说。
这会儿马希整张脸几乎只剩一张丑陋的大嘴,但他仍努力做沉思状。“不是吧……他不是人类,啊?好吧,我相信你很快会摆脱他。”他将自己折叠成不可思议的形状,然后似乎消失了。
伊斯拉斐尔转身看着我。他笑了,我感到自己的皮肤变成了色调更阴郁的深蓝色。有那么片刻,他的眼睛透明得像窗玻璃,蕴含着兴味和魅力,还有一丝好奇……
以主树干之名,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他温柔至极地问道:“我的第一个任务是什么,内韦?”我转过身,一路摸索着走进一个大厅——片刻前那儿还没有大厅。我没回头看,但我知道他跟着我。
***
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我后背上,发射出同情和镇静。纯粹出于厌烦,我微微变了变形,一只巨大的紫色眼睛在我后背上慵懒地眨动,直勾勾地盯着他。我期待着他的反应,或许是惊声尖叫,但他只是礼貌而理解地点头致意,转开了视线。他的目光聚焦在靛蓝色的墙壁上,突然惊得全身一震,尽管动作幅度非常轻微。有那么一瞬间我希望自己有一张马希那么大、那么凶残的嘴,好冲着他嗤笑。我知道他是注意到了托普平滑肌的轻微起伏。伊斯拉斐尔突然看向我后背,但第三只眼睛已开始令我眩晕,我只好将它收回身体里。没用,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我伸手在托普靛蓝色的内脏上默默画下一个符号,说明我想去的地方。墙壁微微颤抖了一下,托普很惊讶,离我上一次去那儿已有近百个周期了。没办法,我需要迅速摆脱这个“非人”,而我最绝妙的、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都存放在托普的第二个阑尾里。即使是伊斯拉斐尔,哪怕他拥有难得的智慧以及一双通晓一切的翠绿色眼睛,都无法解决那些难题。
在我们前方几英尺处,一张淡蓝色的膜突然封在走廊上,挡住了去路。几秒钟后,蓝膜后传来一阵难以辨别的轰鸣声,带着一股刚消化完线虫和独眼鸟的味道,那是托普的粪便。托普已经尽力克制了,但到了肠道这么深的地方,她很难保持干净。托普排空剩下的粪便,马上撤掉蓝膜,我们继续前进。我偷偷瞟了一眼伊斯拉斐尔,他的表情十分平淡。是不是太平淡了?我不太确定。托普又分流了几次粪便后,我们到了她第二个阑尾的入口。这儿的空气闻起来很奇特,不是很臭,但依然有一股浓浓的腐烂味堵着我们嗓子眼。
“你确定要这样吗,内韦?”托普在打开蓝膜大门前问道,“绕开你们分流那些消化物太费力气了。现在维持屋内的一切都很吃力。查姆抱怨说他的床睡起来像软骨。”
“查姆总在抱怨。让我们进去吧。”
蓝膜打开后,伊斯拉斐尔在门前停了一下。“你来自焦土荒漠?”他对着墙壁发问,仿佛这是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事。
我看得出托普跟我一样被他的眼睛迷住了。她一向喜欢眼睛——大多是为了吃掉。一旦他任务失败,我也许会用他的眼睛款待她——一想到这里,我竟意外地觉得不适。
“不。”托普开口道,“我是内韦的第一个家庭成员。她在另一个世界发现了我。”伊斯拉斐尔皱起眉头,托普的用词如此新奇,产生了激情演讲般的震撼力。“另一个星系?”他问。
“我不知道,那都是好些个三元组之前的事情了。你的眼睛挺漂亮。”
伊斯拉斐尔一定听出了这个食肉动物的弦外之音,但他只是笑了笑,向她道了谢。我带着莫名的恼怒踏过入口进入室内。伊斯拉斐尔跟着我,先扫了一眼搏动着的黄色墙壁,然后看向满屋子乱丢的一大堆杂物。有些东西在这儿已经放了无数个周期,其中就包括我那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所有东西全都一尘不染。灰尘是托普最喜欢的食物之一,这也是她能成为一座优秀城堡的众多原因之一。
我开始召唤一件东西。那是一件奇妙、神秘的小玩意,我在旅行中发现了它,便留下以备应付这类紧急情况。在房间最远的角落,有东西落到地板上,我召唤的东西开始缓慢、笨拙、吃力地朝我们移动。不管我是在哪儿发现的它,当地人设计东西显然都不考虑召唤使用。它战战兢兢地挪动着,仿佛粗短的木头腿会摔断似的,又像怕自己宽宽的黑色玻璃屏幕有打破的危险。它生了条黑棕色的尾巴,尾端分叉,好像是用某种光滑而闪亮的奇怪材料制成的。
我原本就是想打破他的从容镇静,然而我没料到,当他看到那东西吃力地朝自己挪动时,居然会作出如此反应。他笑得左摇右晃,双手不断一开一合,好像极其渴望抓住什么。他笑得很开心,可他的眼神却几乎灼痛我的心。托普发出一声笑叹,令墙壁震动了一下。难道是他眼底潜藏的痛苦令这双眼睛如此美丽?可现在那痛苦不再隐藏,它如洪水般铺天盖地喷涌出来,几乎要淹没我们俩。我扭过头,我又能怎么办?
他的笑声几乎是一下子止住的,一如突然开始。他猛地扭过脖子,低声问:“你在哪儿找到这个的?”它已经来到他脚下,颤抖着慢慢停住。
“我记不大清了。某个人类地区吧。”
他转头冲我一笑。我咳嗽了一声。他说:“第一个人类地区。”我努力掩饰内心的震惊,问道:“你认得它?”从技术角度而言,我的任务并没有哪一个是不能完成的,但我曾希望这个是我所有任务里最难的。
“嗯,它们本来不长这样,当时……是的,我认得它。”
“它是什么?”我问道,连我自己都感到好奇。
“TV、电视机、テレビ。它有许多称呼,在许多种已死的语言里。好了,你要给我安排什么任务,焦土荒漠的恶魔?”他的声音略带嘲讽,但袒露出真实情感,仿佛尚未完全从震惊中恢复。
“你得修好它。”我说。
***
我们沿着托普的肠道往回走,他一路小心翼翼,几乎是爱怜地把它抱在怀里,我想人类就是这样抱着他们的婴儿的。我时常同情人类,同情他们无法变化的身体和那一对完全不够用的手臂。但伊斯拉斐尔没要我帮忙,我也没提出来。他虽然狼狈,但仍努力维持高贵的姿态。
我们走到托普肠道尽头时,她已经设法重新装饰了前厅。我对这些变动并不能说完全满意:天花板上垂下深浅不一的绿色薄纱,精致的绿纱随着一阵无形的微风轻轻飘动。地面虽是坚实的,但看上去仿佛是一片湖面,折射出一个未知世界的天空,那天空是翠绿色的,就像伊斯拉斐尔的眼睛。
要不是城堡这种生物出了名的难杀死,我真想宰了托普。我觉得自己的皮肤泛起红色,一如我的发色。
伊斯拉斐尔轻手轻脚地将电视放在碧波荡漾的地面上,沉思着环顾四周。
“相当不错。”他冲着天花板说,“我要谢谢你。”
托普心知肚明我有多生气,所以她只敢带点儿伤感似的回了句“祝你好运”。这句话弄得我整个人变得更红了。我家人怎么这样!
或许,他们还是想要个……
我连想都不愿去想。
“你的时限是第一日天明。”我简短地说完,径直走进旁边的墙壁里。
***
几个小时后,暮色沉入焦土荒漠,蛆虫开始往沙子深处钻,演出了它们的告别灯光秀,查姆在此时找到了我。我之所以知道他来了,是因为在城堡如此高处,竟有股异味飘进我鼻子。这股刺鼻的鲜盐水味只能说明一件事,查姆又喝多了。
“那哥们儿挺有意思的。”查姆故意慢吞吞地说。
“你注意到了?”我召唤来几颗球,用复杂的手法抛耍起来——我一紧张就会这样。
“他不是真正的人类,可是……我是说,他闻起来不像人类,他闻起来跟我遇过的任何东西都不一样,可他感觉上是人类,他样子也像人类。你注意到他盯着你那个电视的眼神了吗?很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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