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喻宁见啾啾旁边的位置抢不到, 压下内心的不满选在啾啾对面坐下。

啾啾左手边是纪茗，右手边是叶熏。

黎希在叶熏对面坐下后，倒让喻宁因祸得福，可以跟女神黎希同屏出现。

这样一想, 喻宁脸色好了些。

来参加综艺之前, 喻宁特意看过啾啾的资料，经纪团队也说她就是个喜欢吃的小朋友, 跟她接触不难。

喻宁为了亲近啾啾, 特意找老师学了几道菜准备做给啾啾吃, 没想到来了之后却发现一个人要做六个人的份量。

但食物是跟啾啾拉近关系的最高效方式，如果只能通过做饭来亲近她，六个人的饭菜喻宁也不得不做了。

这个综艺是团队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 她必须好好把握住, 让自己多些话题讨论度。

看了眼坐在她旁边的黎希, 喻宁偏头。

她没那么胆子刻意凑在黎希身边讨好。

大人比起小孩来说，心思复杂得多。喻宁深知自己手段不足，再加上她本身的粉丝数量也不够，到时候弹幕上骂她故意接近黎希艹人设, 她也没有什么抗衡的条件。

沈蔓萱来的最晚, 剩下的那个位置在纪茗对面, 也就是说她必须要跟黎希隔着坐。

这样想着, 她笑着问：“喻宁, 可不可以换个位置？我想坐在我偶像旁边。”

她跟喻宁是别人眼中的闺蜜，但两人的关系她们俩最清楚, 不过是二线明星间的惺惺相惜罢了，也就是大家说的塑料姐妹花。

所谓的神仙闺蜜情也只是双方团队的炒作和互相利用。

但明面上的闺蜜关系还在这里，喻宁咬牙点头。

沈蔓萱得意的坐在黎希旁边, 小声跟她搭话。黎希时不时点头回应她一句。

**

菜一道道上齐。

啾啾盯着面前的基围虾笑得很开心。

她小手手还没伸到那边去，沈蔓萱看着黎希面前的那道麻辣牛肉轻声提醒：“黎姐，我记得你在一个专访里说过你不能吃辣。”

语毕，将麻辣牛肉和清蒸基围虾换了个位置。

沈蔓萱当然不是什么黎希的老粉，对她也只是看过几部电影，倾佩她在娱乐圈的成就罢了，这些资料是她的经纪团队整理后发给她的。

对面的啾啾眼巴巴看着基围虾被端走。

纪茗眉眼微皱。

黎希和啾啾的弹幕是两种态度。

黎希的直播间里，大部分人都没注意到啾啾的表情，一个劲地夸着沈蔓萱。

但在啾啾的直播间里，刷得弹幕都是在心疼自家的崽崽。

因为啾啾的关系，一些粉丝去看过纪茗的书籍，发现这位拿过奖的金牌编剧其实也写过一本讲述童年生活的书：《她们家》。

高中生活的这一部分，纪茗用大量的篇幅写了黎希对她的影响，写她跟朋友们放学后窝在电视前看黎希电影的开心时刻。

稍微看过的人都知道纪茗的偶像也是黎希。

如今上了同一个综艺，明明是纪茗实现追星梦想的好机会，但她恪守着距离，不远不近的观赏着偶像，态度不卑不亢，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用大肆讲解我有多喜欢你的方式来获取黎希的好感。

沈蔓萱爱偶像她们理解，但现在她的本质身份是明星、是去工作的，整天什么事都不干反而守在黎希面前刻意拉近关系，啾啾直播间里的人之前就很生气，心疼纪茗做饭，她却在客厅闲聊，现在发生端菜事件后，怒气便更没办法止住。

坐在一旁的纪茗拍了拍啾啾的小肩膀，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语气疏离：

“沈小姐，我知道你见到黎希后内心的激动和高兴，但你在端走啾啾面前的菜时，能不能先问问她？”

沈蔓萱笑容一僵。

她脑子飞速转着:“我以为这是一件小事，大家不会放在心上。”

潜台词就是：一盘菜您还要斤斤计较，是不是太小气了点？

纪茗语气轻柔，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尴尬万分。

“一件小事也能印证一个人的人品。餐桌上每个人都要选择菜放哪的权力，但在选择时要问问别人的意见，这才叫尊重别人。”

纪茗放下筷子，不急不躁地开口：“可能沈小姐从前太自我了些，希望你今后能改一改。”

话音刚落，桌上的氛围冷了不少。

黎希对纪茗说的话倒不甚在意。

她在娱乐圈呆了这么久，哪会不知道沈蔓萱的心思。

她让叶熏把虾挪了挪，语气很轻：“放在啾啾能夹到的位置，她小手短，先顾及着她。”

啾啾看到虾虾重回自己面前，开心得晃悠着脚脚，但听到那句“小手短”以后，啾啾大力弯了弯手臂，奶声奶气地认真说：“啾啾手手不短，还有肌肉呢！”

说话间，她戳了戳上臂，企图像大哥在家健身时候那样，展现出一个鼓鼓的小包包出来。

但她没有小包包，只有软软的肉肉。

叶熏揉了揉她上臂的肉肉，笑容轻快：“啾啾你多吃点虾就能长出更多肌肉来。”

纪茗安静在一旁给啾啾剥虾时，观众为她刚才直来直去的讥讽连连称赞。

按理说，这种旅游综艺要展现旅行中的美好，因为每个人也都会尽力扮演好“我们是一个团体”的友爱角色，但现在才第二天，纪茗因为不舍得啾啾受委屈，因为一盘虾直接怼了沈蔓萱，让大家又惊讶又出气。

纪茗讲剥好的虾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给了啾啾，一部分给了叶熏。

叶熏下意识地看了眼黎希，见到她点头后才连连笑着接过碗。

啾啾盯着自己的小碗看了几遍，又探头去看叶熏碗里的虾。

神神叨叨了一会后，啾啾骄傲地挺直脊背，小奶音超亮：

“妈妈给啾啾的多，嘿嘿，妈妈最喜欢啾啾！”

叶熏笑着反驳：“那是你妈妈知道你不会剥于是给你多剥点，像我这种会剥虾的人哪需要别人剥那么多。”

啾啾：！！

啾啾气鼓鼓地摇手。

“不是的，啾啾会剥。妈妈是因为喜欢啾啾才给多多。”

叶熏夹了一只虾放在她碗里，手撑在下巴上，不紧不慢地说：“那你剥。”

啾啾昂头，神气十足地拿着虾，学着妈妈的模样扯了两下，原本看似很简单的剥虾活动以一只虾被她撕成了十几块而告终。

弹幕笑成一片。

纪茗也不插手，看着叶熏逗啾啾。

啾啾无措地看了看碗，良久后低着头。

叶熏笑容滞了滞，脸色变了。

正准备安慰啾啾的时候——

啾啾一下一下摸着小脑袋。

见啾啾没有哭叶熏才放心地问：“啾啾，你在干嘛。”

啾啾的小奶音很委屈：

“啾啾在哄自己，告诉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能跟你生气。”

说完，可怜巴巴看了她几眼，手抓着妈妈剥好的虾开始吃。

小奶团一边吃一边奶声奶气地问：

“啾啾是不是好乖。”

叶熏给她竖起大拇指。

安慰自己不能哭的人，能不乖嘛。

刚才喻宁听了纪茗那段话后，决定跟啾啾在纪茗没在的时候保持一些适当距离，一段时间没说话，现在只怕能说了。

她顺着啾啾的话夸赞道：“啾啾被这么逗都不哭哭，超级乖的。”

啾啾连连笑。

喻宁见纪茗脸色没什么变化，也时不时给啾啾夹些菜过去。

一顿饭下来，只有沈蔓萱异常安静。

**

吃完饭结束后，直播差不多停了。

喻宁学着叶熏的模样，也开始逗弄啾啾。

啾啾被她们又逗又夸。

回去之前，喻宁下定了决心般走到纪茗面前，“明天就由我来做饭吧？您正好歇一歇。”

“那明天我们一起做饭。”纪茗柔声道。

“好的。”

喻宁说完跟啾啾打了个招呼后去了自己车上。

**

第二天中午直播时，观众们一打开啾啾的直播间就看到了喻宁正在切菜，纪茗正在洗菜。

而坐在小板凳上的啾啾喝着牛奶，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妈妈。

乖巧等饭.jpg

今天下午要去参加全民狂欢活动，她们昨晚回来后又去舞蹈室练习了一段时间。

厨房里有些安静，喻宁下意识地找话题聊：“啾啾，下午去的地方听说有很多人，你一定要紧紧牵着妈妈的手哦。”

闻言，啾啾重重点了点小脑袋瓜。

见喻宁背对着她切菜看不到，喝着牛奶的啾啾坚持不懈点头，希望喻宁能回过身看一眼。

啾啾小手戳了戳喻宁的腿，又指了指自己的小脑袋瓜，重重点了点头。

“姐姐看到了。”喻宁笑着道。

啾啾又继续回到了乖巧喝奶等妈妈的场景。

一动不动像个僵硬的机器人。

纪茗回头看了眼，关心道：“啾啾想不想睡觉？”

她其实不太想啾啾一直坐在厨房的小板凳里，这里太小，拘束着啾啾的性子。

“不想~”

“那你想不想去画画？”

“也不想。”

“那啾啾去跟叶熏姐姐玩好不好，厨房待会会有油烟味，会熏到啾啾。”

喻宁听了下意识地开口：“别走。”

纪茗停下洗菜的动作。

喻宁不安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啾啾不是一直想帮您吗？在这里洗洗筷子，待会也会有成就感。”

啾啾听闻有筷子洗，咕噜咕噜迅速喝完了牛奶，把纸盒丢到垃圾桶里后伸出小手手：“妈妈，啾啾帮你洗筷子~”

喻宁见啾啾还待在这里，放心了。

昨晚纪茗说要跟她一起做饭的时候，她就想到到时候啾啾也会在那儿，直播间的流量不用愁了。

如今纪茗想让啾啾走，她们两个人势必什么曝光都没有。

啾啾一根一根洗完了筷子，等到要炒菜的时候，还是有一点油烟味飘在厨房中。

纪茗皱眉，“啾啾出去跟姐姐玩拼图，这里熏熏的。”

啾啾语气担忧：“那妈妈怎么办呢。”

“妈妈不怕。”

“那啾啾也不怕。”

“不行，你还太小了。”

啾啾在妈妈的连声催促下去了客厅跟叶子姐姐玩。

叶熏看了她一眼，轻快道：“你终于肯从厨房出来啦？”

啾啾点头，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不让啾啾在那里，可是啾啾想陪着妈妈。”

“你已经陪妈妈很久啦，待会姐姐洗碗，你要不要陪陪姐姐。”

啾啾摇头。

“碗碗脏脏，啾啾陪妈妈~”

叶熏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就知道你最爱妈妈。”

“当然啦~”

看到这儿，有些粉丝有些纳闷。

..

**

午饭结束后，她们就要去参加下午的全民狂欢跳舞节。

把节目组准备好的服装给啾啾穿上，原本粉粉嫩嫩的小团子瞬间变成了一个圆乎乎的瘪西瓜。

身上的衣服以红色为主，衣服上挂着些简单银饰。

啾啾对着镜子看了看，良久后馋兮兮地说：“妈妈，啾啾想吃西瓜。”

纪茗正帮着啾啾带麦，闻言轻柔笑了下。

“好，回来给你买。”

她在卫生间把衣服换好后，又悄悄吃了两颗药，长呼几口气后出了门。

门外其他人已经准备好了。

今天的庆城街十足的热闹。

两旁的商铺通通关了，门上挂着红红的灯，一眼看过去甚为壮观。

纪茗牵着啾啾的手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节目组给她们占了块地，以免她们跟人流挤在一块拍不到。

整条街的人都在载歌载舞，耳畔传来的都是呀呦的歌声。

每个人的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所有人在这一刻忘却了上一秒的愁闷，尽情让自己投入到此刻的欢乐中。

啾啾踮起脚尖往前面看，小小的一个什么也看不到。

人流太多，纪茗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紧张落在啾啾身上。

随着歌声的响起，漫天洒满了各色各样的花瓣，在花瓣的缓缓落下间，所有人跟着节拍尽情跳舞。

坐在屋顶上撒花瓣的人也抓了一大把撒到人群中。

黎希脸上也出了几分笑意，跟着节拍小幅度跳着。

旁边的叶熏则活泼很多。

大幅度的摇头摆手，蹦蹦跳跳，别提有多欢乐。

大概是受到叶熏的影响，黎希动作也肆意了些，把三金影后、全民女神通通抛到脑后，这一刻的黎希只是一个在人群里跟着叶熏跳舞的人。

喻宁、沈蔓萱也活泼地动了起来。

大家脸上都带着率真的笑容。

啾啾看了看周围的姐姐，认真想着自己的鸡鸭舞蹈，满脸认真地动着小手，一边跳嘴巴里一边唱着她的自创歌曲《鸡鸭歌》，虽然旁边的声音很大，但啾啾的声音通过耳麦还是传到了直播间观众的耳边。

这段舞轻快，啾啾认真跳着跳着，渐渐忘记了她的《鸡鸭歌》，跟着人群随意摇头晃脑蹦跶着，像个正在蹦迪的小朋友。

指指左脚摇摇头，摆摆手动动肩，脸上的笑容比太阳花还灿烂很多倍。

啾啾沉迷在用脑阔跳舞的世界里，她不仅用脑袋描绘出了基围虾的模样，还用脑阔画出了一个汉堡包。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在这场全民狂欢中纵情跳舞，什么尴尬、害羞、压力都消失在脑海里，脑中仅剩下这一刻的欢乐节拍，以及“我要跟随着人群率性跳舞”。

而也是在这一刻，纪茗的世界好像暂停了。

她无法感受到面前这些人的快乐。

纪茗跳的时候，手脚像挂了铅球一样，笨拙又沉重。

耳畔传来的笑容渐渐隐退，她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一片虚无。

为什么她们会在这种场合大声欢呼大声跳舞？

不尴尬吗？

回头看这一段的时候不会嘲笑自己的傻气吗？

纪茗意识到了她的格格不入，也因为这种格格不入而愈发想要融入他们的跳舞世界。

可她努力举起手，像黎希那样跳着动腿，可纪茗只感受到了四肢不协调带来的恐惧，没有放空自己沉浸在当下的乐趣。

纪茗发现她过得不快乐。

她努力想融入的那个世界，意识到了自己的缺点努力改正，可尝试后的最后结果确实——

世界跟她说，你没办法融入。

放弃吧，赶紧放弃。

她们觉得有意义的事情就真的有意义吗？

纪茗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她无意识地摸了摸有些混沌的脑袋，头很疼，耳畔传来的欢声笑语一遍遍指责着她的格格不入，一遍遍告诉她，因为生了病，你体会不到她们的感受。

直播间和摄影师都发现了纪茗的不对劲，想找人过来扶纪茗离开时，刚才还眼神涣散的纪茗忽然拨开两边的人向前冲。

电光火石间，她弯腰紧紧护着身下的啾啾。

啪的一声，屋顶上装了花瓣的瓷盆重重落在她的背上。

然后顺着她的背，啪得一下掉在了地上。

花盆和碎瓷片散落了一地。

现场变得有些慌乱。

啾啾昂头，呆呆看着环住她的妈妈。

她右手上被溅起来的碎片撞了一下，有一道浅浅的刮痕。

纪茗一眼就看到了。

节目组立马让她们回到车上休息。

啾啾牵着妈妈的手，愣愣地上了车。

回到车上后，啾啾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啾啾小声问：“妈妈，你背背是不是痛痛。”

纪茗没说话，她握着啾啾的手，轻轻吹了吹啾啾手上的那道破了皮的红痕。

“啾啾痛吗？”

纪茗找节目组要来了一张创口贴，小心翼翼贴在了啾啾的小手上。

她脑中的那阵混沌依然没有消散，节目组的人凑到她身边小声问：“让医生帮您看看伤势吧？”

瓷器是当地的特色，今天的那个瓷盆虽是当地每年用来撒花时用的下等瓷盆，工艺做工一般，重量也轻，但两三米的高度砸下来，背应该还是肿了。

纪茗拒绝得很快。

不一会，导演组过来跟她解释。

“那个瓷盆是坐屋顶撒花的那个工人失手掉下来的，他们那边的工作人员已经罚他了，如果您要什么赔偿..”

按照他们这边的惯例，瓷盆其实会放在一根绳子绑在屋顶上，人压根不用拿着。但今天其他工作人员那根绳子跟盆没固定好，才摔了下来。

导演组到现在看到啾啾时，心里还很忐忑。

“不用了。”纪茗语气很轻，“如果不是必须，可以建议他们不要去屋顶撒花。”

屋顶撒下来漂亮是漂亮，但这种漂亮是基于一群工作人员不得不爬到屋顶的前提下，也是基于屋顶上的东西可能摔下来砸到游客的前提下。

生命的美丽要比花散落在天空的美丽，灿烂得多。

“好的，您的要求我们会转达。”

因为这件事，几位嘉宾都没有了再玩下去的心思，一行人快速回了民宿。

回去之后，啾啾亦步亦趋跟在纪茗身后，想看看她的背后。

“妈妈，你让啾啾看看嘛。”

啾啾揉着小手，委屈巴巴地站在房间门口。

眼里已经蒙上了一层薄雾。

纪茗声音很小：“啾啾，妈妈没事的，只是医生要检查一下，马上就能出来。而且医生姐姐检查的时候，是不可以让其他人看到的。”

啾啾吸了吸鼻子，小声问：“为什么呀。”

“因为不是病人的人进来看了，会减弱医生姐姐的魔法的。”

医生顺着纪茗的话往下说，“是呀啾啾。减弱魔法后，就不能几分钟就治好妈妈了。”

啾啾连忙退后几步。

她乖乖站在门口，着急说：“啾啾不进去，医生姐姐快给妈妈用魔法吧。”

医生把门关上。

纪茗背后肿了一大块，拳头大小的淤青。

医生看着就很心疼，“您刚才就应该让我们帮您上药的。”

纪茗脸贴在丝滑的被子上，语气很淡：“不用。不是太痛。”

“您真勇敢，做得也很好。”医生上药时忍不住开口道。

纪茗沉默看着床头柜上的那本画画书，脸上毫无笑意。

勇敢吗？其实她并不勇敢。

护住、保护自己的孩子是每一个妈妈都会做的事情。

她不仅没完全护着，反而让啾啾的小手上有一道刮痕。

那里破了皮，隐隐露出点血丝。

她的啾啾一声不吭地陪着她回来，不哭不闹，乖巧地站在门口等医生给她上完药。

那时候的纪茗并没有为了保护下啾啾而开心喜悦。

她把那场保护归纳为“理所应当”的事情，反倒有些自责，愧疚于为什么会让啾啾的小手受伤。

纪茗悲观地想着每一件事。

埋怨自己，埋怨江家。这么好的啾啾为什么会生在了江家。

如果啾啾不是她的女儿，啾啾不会被迫住在福利院整整四年，也不会被迫上综艺缓解她的心情。她不用乖巧懂事，也不用整天为了妈妈而担忧害怕。

这么乖巧懂事又活泼的孩子如果在别的家庭长大，一定会有一个完美的童年。

如果啾啾的妈妈不是她，啾啾就不用待在福利院四年了。

医生为纪茗上完药后，纪茗仍然一声不吭地躺在那里。

好像无知无觉一样。

半晌，医生轻声道：“您这几天注意一下，少参与些剧烈活动，现在您穿上衣服，我打开门让啾啾进来好吗？”

想到啾啾，纪茗立马藏下所有情绪。

她微微笑着点头。

啾啾守在外面很久，门一打开，她就慌忙地跑了进来。

还没等啾啾说话，纪茗就率先开口：“妈妈真的没事。”

“真的吗？那啾啾要看。”

“医生姐姐给妈妈的魔法还在背上。”纪茗笑着说。

啾啾奶声奶气地说：“是不是看了魔法就要消失了？”

“对呀。”

啾啾连忙捂着小嘴，再也不说要看纪茗背的话。

她冲医生弯弯手，“谢谢医生姐姐给妈妈用魔法。”

“不客气。”

啾啾爬到床上，天真想着，只要妈妈有魔法了，她就能好啦~

不过医生姐姐好厉害鸭，竟然会有跟她一样的魔法，是自己修炼出来的吗？

**

顾及到纪茗受伤，节目组给她们安排了一顿营养又丰盛的晚餐。

燕窝、鲍鱼等等滋补的东西放了满满一桌。

餐桌上，其他人很有默契地没有提纪茗受伤的事情。

不是不关心她，而是怕她旁边的小团子哭。

等到吃完饭后，黎希趁直播结束，让叶熏陪着啾啾玩，自己去了纪茗的房间。

“你背怎么样？”

纪茗这两天连连被偶像关心，心情微微放松了些。

“不是太痛。”

黎希留下来跟她说些了拍电影时的有趣画面，等到纪茗心情确实放松了很多，才关上门准备离开。

走之前，黎希回身，声音庄重：“你是一个很好的妈妈。”

纪茗听到那句话后说不清什么滋味。

心情时而抑郁，时而又从抑郁的牢笼里挣脱，变得有些轻松。

没给她太多沉思的时间，节目组在晚上直播时公布了之后的旅行计划。

“下一站地点通过抽卡获得，抽中哪里是哪里，同时，去往的交通方式也要抽取。可以给大家的旅行资金一共有三档，两万元，一万元，五千元。”

“刚好有三组嘉宾，旅行地点，旅行方式，旅行资金，大家分别来抽吧？”

叶熏好奇问：“旅行地点有哪几个选择？”

节目组：“第一个地点是s市，这里有全世界最大的游乐园，全国最盛名的博物馆，还有几朝古都旧迹，是一个集繁荣和文化于一体的城市”

“第二个地方是c市，这里是大熊猫的故乡，火锅、喝茶是当地人最爱的两样东西。第三个地方是h市，三面环水，全国最南方，气候宜人，到处都是海滩。”

“出行的交通工具有飞机、高铁，以及大巴。”

叶熏黎希那组最先抽，她选了旅行方式那个箱子。

抽到球后，导演组让她先别打开。

啾啾听到规则后，在三个箱子面前站了站，“啾啾要抽地点。”

“你抽呀。”节目组说。

啾啾肩膀耷拉着，“可是啾啾不认识字。”

“这个箱子。”

啾啾在节目组的指引下，费力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球。

最最重要的旅行资金落到了喻宁和沈蔓萱这组。

两个人显然都不想抽这个..

抽坏了到时候可能会遭粉丝骂。

互相推让了一会儿，沈蔓萱不得不出来拿了一个球。

“好了，现在抽取完毕。请叶熏先打开球查看里面的信息。”

叶熏快速打开把里面的纸条拿了出来。

节目组：“是高铁。”

“现在请沈蔓萱打开。”

万众瞩目下，沈蔓萱屏息着打开了球，掏出里面纸张看了眼，面如死灰。

沈蔓萱低声开口：“是5000元。”。

刹那间，弹幕s市刷满三个直播间的屏幕。

..

所有人把目光放在啾啾的那个球里。

小奶团在妈妈的帮助下打开球，举着那张白纸条奶声奶气地问：“是哪里呀？”

哎，她为什么不认识字呢。

白纸上啥都没有。

大家还在疑惑的时候，啾啾挠挠小脑阔，小声说：“啾啾拿反了。”

刚才十分紧张的大伙：...

啾啾换了一面。

看到纸条的那一刻，全场欢呼。

“啾啾你真是个小福星！”叶熏笑着说。

白纸上清晰印了两个字：s市。

啾啾这才反应过来，迟钝地抓着妈妈的手蹦跶了两下。

“妈妈，我们可以回家啦~”

节目组语气坚决：“不可以回家住。”

啾啾鼓着嘴巴乖乖点头。

节目组心口一松。

好不容易她们这次抽到了5000块那一档，不来点凄惨搞笑的怎么能有更多人观看。

才高兴了两秒，啾啾面对着他们，小手一摊：“啾啾不住家里。让爸爸哥哥跟啾啾住，不就好啦~”

节目组：...

**

抽奖结束后，大家在客厅玩了一会儿。

纪茗等到晚上直播结束就立马回了房间。

帮啾啾洗完澡后，她才静静蹲在厕所里，无声地看着水中的自己。

那一刻，压抑了大半天的悲伤情绪渐渐流露到眼睛里。

她看着水中毫无生机的双眸，一遍遍问：我有什么资格做啾啾的妈妈。

啾啾在她面前表现出的每一份可爱、活泼，在事后都会变成压力落在她心头。

啾啾很好，好到她不配当啾啾的妈妈。

如果啾啾在一个普通家庭长大，那啾啾每天只需要想着怎么吃，不用顾及还在生病的妈妈，不用陪生病的妈妈来旅行，也不用在福利院小心翼翼等了四年，才等到一个家。

而且那个家，还支离破碎的。

纪茗想起来时江濉跟她说过的话。

儿子和女儿很好，他们是天生的兄妹。

唯有她。

如果能换个妈妈就好了。

眼泪在那一刻无声无息地往下落。

悲观的情绪将她一点点淹没，但淹没时还有一个理智的她努力从水里向上挣扎。

你是个好妈妈。

黎希这么说，大家都这么说。

“你是个好妈妈。”她重复喃喃着。

忽然，有道温暖覆到了她的背上。

小小的身体轻轻靠在她的背上，有两只小手手抱住她的腰。

背后的啾啾小圆脸贴着她的背，奶声奶气地说：

“妈妈，你真是个好妈妈呀。”

纪茗转身，两只手握住啾啾的手。

她声音有些哽咽：“妈妈哪里好了？”

啾啾小手慢慢抹去妈妈的泪，数着小指头甜甜笑着说。

“妈妈哪里都好。会给啾啾做饭饭，给啾啾洗头发却没有水水进耳朵，给啾啾读画画数，还让啾啾没有被大盆盆砸到小脑袋。”

在水里挣扎的那个理智的纪茗终于爬了上来。

“你真的很好。”那个理智的自己在心里跟她说。

啾啾收起小手，把手背在身后，认真地说：“妈妈哪里都很好，但是有一点不好。”

纪茗抬眉，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啾啾鼓鼓嘴，一本正经地说：“妈妈躲着啾啾哭哭的时候，最不好啦。”

“妈妈，你要像啾啾一样，想哭就哭。躲着啾啾哭，啾啾怎么会哄妈妈，给妈妈糖果呢~”

语毕，一直握成拳的小手打开。

白皙的手心里，静静躺着两颗的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