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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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广宁之败的影响力是空前的!

因为朝廷在广宁城之后的为一座雄关就是山海关,它成了最后一道防线,而山海关距离京师又不到四百里,若是山海关被攻破,那么整个京师都将现如奴贼的铁蹄之下。天下臣民因此惶恐不安,京师里的权贵富豪们纷纷收拾行囊,将主要的财产跟家眷率先转移到南方,以备不测。大明朝的精英层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普通的老百姓呢?虽然有京报纸鼓吹广宁之战官兵歼灭敌寇数万云云,虽然各级衙门也三令五申,但仍旧难以抵挡民间的这股恐惧建州女真的民意。

皇帝在危急关头忽然收敛了暴怒,他下诏命令朝野高级的文官、武将以及总亲们到养心殿议政。跟嘉靖皇帝、万历皇帝的刚愎自用,政由己出不同,皇帝偏爱群策群力,至少面子上皇帝总是尽可能多的召集更多的人一块议政,但实际上熟悉皇帝的臣子们都知道,皇帝其实在每次议政前心里都已经打定了主意,说是召集到一块议政,其实就是皇帝宣布下一阶段的施政纲领,做臣子的连置喙的机会也没有!

不过皇帝的面子工程的确也有成效,至少令不明内情的天下臣民看到了皇帝礼贤下士,从谏如流的英明形象。

顺带说一句。皇帝似乎十分注重经营自己的明君形象,这跟嘉靖、万历迥然不同。

果然不出所料,当阁老及兵部主要官员、英国公张维贤及在京主要勋贵跟福王等宗亲来到养心殿以后,皇帝便开始喋喋不休的说教起来,丝毫没有听取群臣意见的打算。

皇帝说道:“广宁城丢了,朝野上下便也跟着丢了魂!以朕看,区区一座广宁城没什么大不了的!辽东镇不也丢了吗?那可是上千里的国土,辽沈失陷的时候,也不见天下有如此物议!”

顿了顿,皇帝又道:“朕知道民间都在谣传些什么!朕的耳目遍及天下,任何风吹草动也甭想在朕面前蒙混过关!”

“其实又岂止是民间,恐怕就是殿内的诸位朝廷栋梁,社稷股肱也都躁动难耐,想着万一大厦倾颓的自全之计的吧?”

皇帝面沉如水,目光阴鸷,他一一扫过阶下群臣的脸,群臣尽皆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直视。

“愚蠢!”

皇帝御极一年多了,虽然现在面临广宁惨败,折损了威严,但是这一年多来,皇帝的霹雳手段着实令群臣或明或暗,或多或少的吃了吃了大亏!

整治东林党!恩宠宗亲,大玩平衡政治!

抓兵权!编练新军!平定叛乱,振奋武德!

设立京报馆,夺取士大夫们的话语权!

这一桩桩一件件落实下来,皇帝仅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便牢牢把控了朝局,稳定了局面!

要知道皇帝刚接手大明朝的时候,帝国可是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接连陨落了两位皇帝,并且集中爆发了红丸案跟闯宫案等数桩政治阴谋,那段时间的大明朝可谓是笼罩在一层又一层的阴谋诡计之中,窥不见天日!

今上未及弱冠,却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便站稳脚跟,既没有使大权旁落,也没有出太大的纰漏,仅从这一点来说,皇帝的天资就属于上佳。

今时今日的皇帝,虽然面上稚气未脱,但的确积累了一定的威望,有资格面朝文武百官叱喝“愚蠢”、“庸碌”等词汇。

皇帝挥舞着拳头,大声说道:“难道朝野上下竟没有一个智者?难不成汝等都以为广宁城失陷后,下一个遭殃的就是山海关跟京城?愚蠢——”

皇帝冷静的分析局势道:“诚然,熊廷弼没能守住广宁城,但在广宁城下,熊廷弼率军予敌以迎头痛击,歼敌数万!建州伪金国,不比我大明朝,富有四海,坐拥亿兆子民。伪金国乃蛮夷之国,天灾不断,人口稀少,物资匮乏。而蛮夷之国又不思劳作,不知生产,唯有坐吃山空而已。故而,我大明朝的国力远胜伪金国何止数百倍?像广宁城那样的城池,我大明朝有上万座,可伪金国还能拿出多少支万骑来攻取呢?他们还有多少人马可供消耗的?”

皇帝的这席话倒是给文武群臣吃了颗定心丸,对于大明朝的国力,他们还是自信满满的,大明两京南北直隶一十三省,虽然在户部的名录上只有五六千万人口,但实际上,明末的总人口远超一个亿!

而聚居在大明朝附近的部落或者国度中,除了朝鲜拥有五百万以上的人口外,似乎就再难有百万级别以上的国度了。倭国或许有这么多人口,但是明朝对于倭国极为蔑视,压根就不拿睁眼瞧他,原因很简单,从太祖开国时起,大明就跟隔海相望的倭国有过摩擦,到了嘉靖、万历朝的时候,还爆发过两场战争,一次东南抗倭战争,一次壬辰倭乱。没有悬念,两次战争都以大明王朝的辉煌胜利告终,你说让大明朝的文武群臣怎么看得起倭国。

除了朝鲜以外,聚居在大明附近人口最多的大概就是menggu部落了,大概也有数百万人口之多,但是经过历代明皇的北伐,menggu帝国不断地分裂,现如今曾经不可一世的蒙古帝国已经在漠北漠南分裂成十几个大部落以及数以百计的小部落,人口分散的可怜。

就拿林丹汗来说吧,他算是现如今menggu部落里混的最好的首领,因为他的出身好,是成吉思汗的嫡系血脉,但即便如此,他平日里吹牛也只会说什么四十万蒙古国之主的话,实际上他部落里的总人口可能连四十万也不到!

而努尔哈赤作为一个新秀,他的底蕴较之林丹汗尚且不足,更别提与大明这种一亿人口级别的超级大国抗衡了。

这是一个十分明了的对比,任何具有“国际”常识的人都能做出最直观的判断。

皇帝又道:“自先秦以来,数千年,历史不断地向我们昭示,塞外那些不事生产的野蛮人,虽然常常能够在一二狡诈凶残之首领的统驭下,仅率数万或十数万之众,便能重创我中原王朝,但那只不过是呈一时的匹夫之勇罢了!从长远的角度来分析,同我中原王朝相比,塞外的那些部落,根本不具备动摇国本的力量。”

“正统年间,国朝有过土木堡之败,瓦拉也先汗围攻京师数月之久;嘉靖年间,国朝也有过庚戍之变,鞑靼俺答汗肆意劫掠京畿,也曾令京师一度陷入窘境、困境、危境!可现在你们回首北顾,还能看到瓦拉跟鞑靼的部族吗?他们的旗帜早已经淹没在黄沙与铁蹄之下,而我大明朝的日月仍旧普照着万里河山!”

皇帝用这些典故来振奋群臣的斗志,确实令大家伙重燃了斗志,既然皇帝都包含热情,他们害怕什么?

“多难兴邦!高帝脱平城而肇汉;殷忧启圣,文王出羑里以开周。”皇帝接连运用典故来振奋群臣的士气,同时也在激励自己。

他说道:“一时的成败何足挂齿?朕只想你们说明一点!”

“那就是——”

“贼酋努尔哈赤已经年过六旬,他还能苟活多久?”

“而朕!”

“恰如那深渊之腾蛟,震谷之乳虎!来日方长,朕就是耗也能把他活活耗死——”

皇帝已经歇斯底里的在呐喊,在诅咒了。

不过他也的确说动了群臣。

皇帝虽然有些年少轻狂,但绝对不是一个碌碌无为的昏君,假以时日,大明朝在他的治理下,必然国力蒸蒸日上,而努尔哈赤呢?他已经老朽的像一截朽木!

养心殿内的文武大臣尽皆慑服,纷纷跪倒在地,口称吾皇万岁云云。皇帝点了点头,总算说服了这帮官僚。说服了他们就等于说服了天下士子,也就等于说服了天下百姓。有时候事实就是充满荒诞感——只有驯服了官吏,才能治理老百姓。

同样的,往往只有先喂饱了官吏,才能使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皇帝结束了慷慨激昂的演说,他重新做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发号施令道:“关外的战争已经告一段落!”

皇帝做出了正确的战略判断,他大胆的指出:“广宁虽然陷落,但是建州叛军也死伤惨重,三五年内,他们已经不可能再大举来犯我朝!在这段相对和平的时期内,朕要更大步伐的实施改革,鼎新旧政。势必要在三五年之后同建州叛军的决战中,扭转乾坤,使攻守异形!”

皇帝在宣告自己的国策,这个国策既是国防战略又是施政纲领,既是金科玉律又是战斗檄文!

“首先是国战方面,辽事一再崩坏,每况愈下,究其原因,无外乎两点。其一者:国家承平日久,视武将不亚于奴仆,则官兵士气低落,又何谈战斗力?其二者:就如同西北三边的**一样,就如同京师三大营的病入膏肓一样,国朝的军事制度出现了大纰漏!以至于令宵小奸佞得以上下其手,中饱私囊,将朝廷的兵饷粮饷都给掏空了,吃穷了,令官兵上下只能吃糠咽菜,饿着肚子,使用着劣质的弓弩*枪炮,谈何犂庭扫穴?平定建奴叛乱?”皇帝大手一挥,气势恢宏的说道:“以前辽东战事胶着,朕腾不出手来整治!,现在好了,经过广宁城一战,建州叛军已然元气大伤,朕终于可以像整顿京营、整治三边那样将前线的部队也整训一遍!将军队中的贪将贪官统统赶尽杀绝,选拔能臣能将,淘汰老弱残兵,督造精良器械,武器甲胄,储备兵饷钱粮,誓要重振我大明武德!”

阁臣跟兵部的主要官员连忙记录下皇帝讲话的重点,不敢有丝毫懈怠。

皇帝又道:“其次,辽东丢了、现在辽西也丢了,那么建州的势力就扩张到了漠南,跟menggu察哈尔部落、喀尔喀诸部落接壤了。menggu人不会喜欢像努尔哈赤那般野心勃勃而又咄咄逼人的邻居,更何况menggu察哈尔部落的林丹汗也一样的心怀鬼胎——”

“他们一定会开战!就像这些年国朝跟建州叛军交锋一样,林丹汗会跟努尔哈赤交手!”

“国朝不能像个局外人似的,或袖手旁观,或煽风点火!”

“朝廷应该扶持menggu林丹汗,借重林丹汗的势力,同建州叛军开战。朝廷可以给林丹汗提供粮草、甲胄、器械等等,一面可以换取草原上的骏马,充实官兵马队,一面又可以增强menggu林丹汗的实力,以便使他能够制衡,至少也是削弱建州叛军的势力——”

“总之,在国战方面,朝廷的策略只有一条,那就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少则三年五载,多则十年八年!争取来的这些时间做什么呢?改革!”皇帝目光炯炯,终于图穷匕见。

“我天朝上国,竟然屡屡在区区东虏面前丧师失地,颜面扫地,何其怪哉?是因为建州叛军兵强马壮吗?不!是因为大明的王师不复当年的悍勇了!是因为大明朝的国力不复鼎盛时期的强盛了!”

“想要战胜来自东边的挑战,朝廷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实施新政,夯实国力!假如朝廷的国力每况日下,在三五年以后,同建州叛军决战的时候,还似今日这般国库空虚,拿不出钱粮来,即便征调再多的兵马赶赴前线,仍旧无法扭转败局。”

皇帝喋喋不休的又讲了许多政策、布置、谋略。从国防跟外交两方面阐述了朝廷下阶段对付后金的策略,即军事上依旧是三方布置策,钳制辽东;外交上却是采用了类似王化贞“以夷制夷”、“以虏制虏”的方针策略,同menggu结盟,共同对付后金。

事实上,皇帝已经在酝酿重新启用王化贞的事宜了。

国战方面的布置说完,皇帝意犹未尽,还想着一股脑的将一些新政举措讲出来,提前打个招呼什么的。可还不等他开口。辽务司的郎中王在晋就开口说道:“皇上,menggu乃国朝两百载之生死大敌,区区东虏不过数年祸害,皇上切莫不可轻信menggu,若是资助林丹汗以粮草、甲胄、器械等物资,日后林丹汗翻脸,南侵我大明边关却又如何是好?毕竟他们想来反复无常,虏情难测,请皇上三思。”

王在晋的忧虑很具代表性,他的话音落下以后,许多文武官员都接连发表了类似的担忧。这很正常,毕竟,漠北的menggu人跟大明朝从太祖洪武年间就开始干架,分分合合,打打停停,恩怨纠葛了两百多年,双方都将必此视为心腹大患,战略互信的基础十分薄弱。

皇帝闻言,霸气的笑道:“朕不能断定林丹汗会感激朝廷,但朕可以预见的是建州伪金国一定会同林丹汗爆发激烈的冲突!就像平原上只能容得下一个中央王朝一样,草原上也只容得下一个部落,一面旗帜!”

“就像中原王朝的生死大敌是农民军而不是塞外蛮夷一样,塞外蛮夷的心腹大患也不是中原王朝而是异军突起的其他游牧部落!”

皇帝的眼光十分狠辣,他总能站在一个高屋建瓴的高度俯视天地,做出最气势磅礴的论断!

皇帝的一番话触及了太多禁忌话题,令养心殿内的文武群臣暗暗惊心,但又都为皇帝的魄力、胆识、坦诚跟智慧倾佩不已。

“爱卿所虑者,朕早已虑及;爱卿所思者,朕亦思及!”

皇帝指着王在晋,面含微笑,眼里却是精光流露。

王在晋诚惶诚恐,拜伏在地,口称吾皇圣明云云,莫可名状。

皇帝顿了顿,还是决心提前透露点新政的一鳞半爪,好叫群臣明白他的心意,至于群臣到底有多少拥护爱戴的,又会激起多少轩然大波,皇帝的确也想试探一二。

“朕御极天下一载有余,每每看到民生凋敝,边防漏洞百出,蛮夷频频寇我疆域,掠我百姓,每每痛心疾首。”

“种种迹象表明,我大明朝的确在走下坡路!”

“朕生而神圣,代理上苍教化万民,肩负使兆民安居乐业之使命,不敢有丝毫懈怠。”

“通过这一年多的观察,朕确已看到弊病丛生的朝廷最为要害的几个点,朕准备从这几个点着手布置新政,力求以点带面,将新政惠及天下。”

“其一,乃太祖皇帝之禁海令或可永久废除。今四海并无匪盗,经嘉靖朝、万历朝两代先皇振奋武德,海外倭国已然俯首称臣,再不敢犯我海疆。沿海居民亦当不再忌惮,可享渔盐之利,海贸之益。宋代商贸发达,每岁或可抽取赋税等同田税,如今朝廷国库空虚,正可发展海贸以抽取商税,弥补亏空。”

这第一条便是跟商业税有关,令群臣十分忧心,特别是叶向高更是愁眉苦脸,这一年多来,他为了多征收五百万两商业税,不知道遭了多少罪,磨破了嘴,也跑断了腿。他扪心自问,既按照皇帝的要求增加了商业税,也最大程度压缩了商业税的税率、税种,最大程度的保护了大地主、大商贾们的利益,可是到头来却是两头不落好。

皇帝那边嫌弃叶向高办事不力,只“搜刮”来五百万两,打一场西南平叛战争用去一半,不久前的广宁之战有花掉一半,着实不够啊。

而地主豪绅那便也纷纷鼓动天下士子,指责叶向高的不是,说他蛊惑君上,与民争利云云。总之这一年下来,叶向高操持商税的重修,落了个灰头土脸不说,还没有丝毫功劳苦劳。

皇帝是世界上最自私自利的人,他可不在乎叶向高面临的难处,他只知道不逼一下手底下的官僚,他们就永远不会踏踏实实的工作。

“其二,丈量天下田亩!皇祖在位时,张太岳曾经主持过一次,但是时隔不到五十年!天下田亩少了一半,致使每岁国库收到的田赋不足以支撑朝廷的开支,年年亏空,年年增加税负,长此以往,岂不官*逼民*反,令天下臣民揭竿而起?”

这第二条政令颁下之后,养心殿内的群臣都变了颜色,“丈量天下田亩”,这可是天大的干系最大的苦差事!

为何大明朝的田亩数量在不到五十年的时间里减少了一半?

还不都是因为土地兼并!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可能够称得上是富人,有资格有能力进行土地兼并的都是哪些人呢?

宗亲勋贵!

文臣武将!

地主豪绅!

没有一个是好招惹的!

更何况,上一个触动这些人奶酪,嚷嚷着改革,在一十三省进行田亩丈量,并大刀阔斧的实行“一条鞭法”的那个人的下场何其悲惨?

前车之鉴未远——

谁会傻到再来一个后车之覆?

皇帝的确看到了问题所在,但谁会替他卖命,主持这件事呢?

答案是没有人!

有心的人无力;有力的人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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