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成都大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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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成都大捷(五)
朱由检的平安归来,令城内的文武百官十分振奋,在见过蜀王之后,朱由检对众人讲道:“叛军内部现已分崩离析,上下猜忌,不能同欲。叛军士卒经过四五日的松懈,已然没了斗志!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只待明日一早朝廷平叛大军赶到,我们便可里应外合,歼灭城外的敌寇。”
经过叛军内部的一遭经离,朱由检此时的心性已然老成,即便是在蜀王、朱燮元等人面前,也是拿捏着发号施令的强调开口讲话,却也不会招致众人的反感,反而觉得心悦诚服。
又讲了一番激励人心的话之后,朱由检命令孙旭速速返回孙承宗的大营,告知孙承宗歼灭叛军的时机已经成熟,希望孙承宗能够依照之前的计策,在第五日黎明发起进攻。
见天色已晚,蜀王邀请朱由检下榻蜀王宫,朱由检在敌营潜伏了数日,吃住都提心吊胆,现在终于回到自己的主场,便戒备松懈,欣然接受了蜀王的邀请。
反观奢寅的营寨,在奢寅睡下以后,军营内可谓是群龙无首,诸将都凑到一块,窃窃私语。樊龙之死可谓是寒了许多老部将的心。他们跟樊龙一样,都是追随奢寅多年的将领,对奢寅忠心耿耿,曾经替奢氏部落立下汗马功劳。但是再怎么着,他们的功劳也比不过樊龙,既然功劳、苦劳更盛樊龙,可是也不比樊龙跟奢寅更亲近,毕竟樊龙可是娶了奢崇明的女儿,奢寅的妹子的人啊。可即便是如此亲近的人,奢寅说杀就杀,这如何不令这些“老人”们感到齿冷?
可不待他们从樊龙之死的震惊中缓过神来,那便又传来,军师奉命斩杀了李彤的消息。李彤是谁?那也是为奢氏部落立过功,流过血的“老将”啦。更为重要的是,奢寅杀他的理由竟然是因为李彤杀死了樊龙!
樊龙不是你奢寅让杀的吗?
怎么到头来全部责怪到他李彤身上了?
奢寅这种两面三刀,兔死狗烹的行为,更是令诸将心寒。
一个将领嚷道:“我看殿下是被军师给迷惑了!军师没来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大家伙一团和气,可自打军师来了以后,咱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是啊,樊龙跟李彤的死,背后都有军师的影子!想来定是军师暗中捣鬼!”另一个将领附和道。
“走!找军师理论去。”
一个将领气不过,拔出腰刀,就要直闯朱由检曾经的营帐。
当然,鲁莽的人只在少数,特别是在现如今风声鹤唳的敏感时期,叛军诸将一个个提心吊胆,那里肯让他胡来,便将此人死死摁住。
最先开口的那个将领嚷道:“不行!且不说军师有一身古怪的本事,就单说殿下对他百般宠信这一点儿来说,咱们就不能那他怎么样。”
那个鲁莽的将领怒道:“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祸害咱们大家伙?”
“不!咱们还是稳妥些,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传回重庆,告知梁王!我还就不信了,难道连梁王也治不了他?”
此言一出,诸将纷纷附和,“殿下总不能违背梁王的意思,只要梁王下令诛杀军师,就是殿下也不能袒护!”
“那么咱们众人都要把名字签上去,好让梁王明白咱们前线将领的心意!”
“好!”
“就这么干!”
叛军诸将唤来一两个识字的夫子,让夫子们写信控诉奢寅在前线的胡作非为,然后又着重将军师祸乱全军的事情写了出来。信写完之后,叛军诸将一个个咬破拇指,在信上摁下手印。准备妥当之后,诸将选出一个精明能干的人,贴身保管着这封信,连夜往成都告状去了。
……
第五日黎明,由于一连数日没有作战任务,叛军上至将领,下至戍卒都军纪涣散,虽然也照例布置了守夜任务,但后半夜的时候守夜的士兵们大都抵不过瞌睡,昏昏欲睡。就当整座叛军营寨陷入酣睡的时候,孙承宗已经布置新军悄悄地从叛军后方将叛军营寨包围起来。因为叛军还在熟睡,所以直到孙承宗布置新军形成口袋阵,将叛军整个包围住,叛军竟然都没有丝毫察觉。
孙承宗传令枪炮师炮营将士在附近山上搭建佛郎机炮阵地,又命令枪炮师神机营将士跟外师的2000名泰西人火枪兵参战,他们混同步骑师兵车营组建了一层防御阵地。之所以这么布置,是因为孙承宗压根没打算令外师跟枪炮师的士卒担任主攻。在孙承宗看来,明军之所以是百战百捷的王师,就在于火器之利!皇帝费尽心思打造了这么一支初具规模的火器部队,在孙承宗看来是十分了不起的,他始终将这支火器部队当宝贝看待,不忍心让他们担任主攻,声控产生损失,难以同皇帝交待。
所以孙承宗将主攻任务交给了新军步骑师重骑营的数千骑兵。
待山上的佛郎机炮兵阵地搭建完毕以后,孙承宗见叛军营寨仍旧一片安静,不由得摇了摇头,“军纪如此涣散,警惕如此之差,上不足与塞外羊群并肩,又岂能抵挡朝廷的王师?”话音落下,孙承宗授予诸将令旗,发布了歼灭叛军的作战任务。
董斌是孙元化的老乡,跟孙元化不一样,董斌打小没有什么读书的天分,更是由于他是匠籍臣民,一生只能做工匠,而不能入朝为官,所以早早便辍了学,跟随家里的长辈,研究起了火器。他们家从太祖朝起就是生产火器的工匠,这几百年累积下来,董斌家的火器制作工艺可谓是达到了极高的水准,就连孙元化也对他赞不绝口。
孙元化直到董斌素有大志,否则也不会偷偷的跟随他读书,所以当孙元化得到皇帝赏识之后,便向朝廷皇帝举荐了董斌担任炮营的参将官。
而此刻在山上布置佛郎机炮兵阵地的明军将官就是董斌。
一只哨骑快马奔来,将董斌出示了手中的令旗,董斌接令,下令炮营朝山下叛军阵地开炮。佛郎机炮是后膛装弹,有效射程大概在500米左右,不过被架在山上,居高临下,佛郎机炮的杀伤范围应该超过600米,正好覆盖了大半个叛军营寨。
新军的所有火炮都被集中在炮营,即便是外师亦或是神机营也没有装备火炮,在新军体制内,要求每一兵种都精益求精,所以炮营只负责火炮作战,而外师跟神机营则只负责火铳作战,二者相辅相成,但不允许相互交叉。
不知孙承宗重视火器,皇帝对火器更为重视,所以3000人的炮营装备了超过800门佛郎机火炮,作为整个明帝国装备数量最多的火炮种类,佛郎机炮自然由他备受将士青睐的优点,譬如小巧轻便,约莫只有300多斤,跟动辄数千斤的红夷大炮相比,佛郎机炮更适合机动作战,所以明军的野战军(边军、京营)都对佛郎机炮的重视程度高于任何一种火炮。另外一点就是佛郎机火炮的发射速率较高,因为佛郎机炮可以配备5到9枚“子铳”,也就是炮弹的意思。在明朝,世界范围类都没有研制出子弹、炮弹一类的装备,火绳枪或者各类火炮装填弹药,还需要分别充填火药跟弹丸,这无疑极大增加了装填弹药的难度。但是研究出“子铳”的佛郎机火炮等于是装备了5到9枚便携式的炮弹,所以开炮的效率就很高。不过受限于这个时代糟糕的锻造技术,在连续开炮5到9次之后,佛郎机炮的铜制炮身很有可能因为高温而炸膛,所以明军一般因为安全考虑只装备5枚“子铳”,是5枚而不是9枚的原因是,军械局跟兵仗局的那帮官僚们贪污了朝廷的饷银,在佛郎机火炮的制作材料上以次充好,所以明朝的佛郎机火炮大概是这个时代制造最粗糙的佛郎机炮了。
即便是皇帝一手打造的新军,即便是令孙元化镇守在军械局跟兵仗局,仍旧不能杜绝这种**,所以新军佛郎机火炮的开火极限也是5枚“子铳”。
不过用800门佛郎机,4000发“子铳”来对付山下那群睡眼惺忪的叛军似乎绰绰有余!
董斌下令开炮。
兵饷充足且训练有素的新军炮营将士有条不紊的装填“子铳”,点燃引线,而后炮膛喷出火舌,800枚铁丸砸在叛军营寨,犹如陨石雨落。
整个叛军营寨都陷入到一片火海之中,刚刚睡醒的叛军不明真相,还以为是天神发怒,纷纷丢盔弃甲,抱头鼠窜。而更多的是尚未醒来的将士,被隆隆炮声惊醒,纷纷逃出帐篷,既没有穿戴盔甲,也没有携带兵刃。
炮营没有停下的意思,董斌接到的军令是打光4000发“子铳”,然后进成都城吃酒庆功。
炮弹铁丸还在落下,叛军们死伤无数,奢寅被中心的亲丁们从帐篷内唤醒,他衣衫不整的想要召集麾下将领,却发现天空中不断落下燃烧着火焰的铁疙瘩,他手下的将士们都吓破了胆。聪明的还知道逃跑,愚昧的就直接抱头匍匐在地,向天神祈祷,恳求宽恕。
奢寅大怒,他胡乱挥舞着长刀,命令大家不要乱,不要慌,跟随他朝山上明军的炮阵奔袭过去,但这时候叛军的军心士气早已经被打散了,他们之前又没有防备,奢寅也无法在混乱之中召集诸将,更是无从调动麾下士卒。就在一筹莫展,被动挨打之际,山上明军炮兵阵地忽然哑火了。
董斌的4000枚“子铳”告罄!
奢寅大喜,他不是没有见识过明军火器的历害,但是他同时也甚至明军火器的不足之处——粗制滥造、发射速率低、不能持续开火等等。
奢寅为了振奋军心,翻身上马,大声嘶吼道:“明军就这点儿本事,现在轮到咱们反攻了!勇士们,勇士们!团结在我的刀锋之下,随我杀出去!”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早晨起来,就被明军炮火一阵招呼,死伤狼藉的叛军早慌了神,任由奢寅如何叫骂,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集结,就更别提挥师反攻啦。
成都城头,董斌的“烟火表演”可谓惊天动地,无论是天崩地裂般的炮声,还是火焰灰烬般的炮火,都令成都城头的守军叹为观止,自明中叶以来就不断衰落、**的明军,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的威风过了。也许边军的明军还有如此的火力,但深处内地的四川已经太长时间没有见过这种摧枯拉朽,天神降临的军威了。
在城头上守夜的杨愈茂惊呆了,即便是从戎数十载的他,也没有见过这么大规模的火炮战,他用千里镜望着叛军营寨化作一片火海,心中汹涌澎湃着的都是一股血性!
“是孙阁老的援兵!是孙阁老的援兵!”
杨愈茂激动的叫嚷起来。
忽然,炮击结束,紧随其至的是一阵阵排山倒海般的马蹄奔腾之声。
杨愈茂拿着千里镜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惊惧,失声叫道:“那是?那是menggu骑兵?是塞外的骑兵?”
成都城外,叛军营寨之内,炮击结束以后,孙承宗下令重骑营全军出击,杀入叛军营寨,给予业已崩溃的叛军以最后一击。同时孙承宗下令白杆兵、步骑师兵车营、枪炮师神机营以及外师徐徐合拢包围圈,力争全歼叛军,不容有漏网之鱼溜走。
步骑师的重骑营大概3000人,却有着超过7000匹战马。因为他们师承menggu铁骑的战法,人尽双马。又因为是重骑兵,所以一个个身披双甲,可谓武装到了牙齿,狰狞到了极点。另外,由于皇帝近乎偏执的效仿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故智,所以重骑营的将士们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饮食习惯都被要求效仿步骑师弓骑营那1500menggu骑兵,因此仅从外观上来看,新军步骑师重骑营的这3000铁骑还真跟塞外的menggu大军极为神似,也就无怪乎杨愈茂大惊失了。
被炮兵用整整4000没“子铳”轰击的士气低落,阵脚大乱的叛军压根组织不起来有效的防守,在形成规模的新军重骑兵的冲锋浪潮下,叛军将士只有沦为展板上鱼肉的下场。
看着数不清明军骑兵冲进营寨,奢寅绝望了,他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好在他的亲兵们头脑清醒,带着奢寅趁乱掏出营寨,往山野方向逃蹿,却被逐渐缩小包围圈的白杆兵士卒逮个正着,关键时刻全凭奢寅的亲丁悍不畏死,用人命将奢寅护住,又败退回了营寨之中。眼瞅着身边忠勇的部将一个个惨死于明军重骑兵的马刀之下,奢寅终于回过神来,他强打起精神,开始号召将士们团结到他的身边,做最后抵抗。
奢寅的确有些做将领的天分,他很快便笼络了数百残兵败将,然后只会他们以营帐为依托,阻塞重骑兵的冲锋,然后加以反击。
不过任由奢寅如何负隅顽抗,也不能挽回败局,此战早在五天前他就已经失败了。
待其余叛军或被杀或被擒以后,重骑兵们包围了奢寅的最后一支残兵。
茅元仪受孙承宗军令,前来招降奢寅。不料奢寅见手下将士尽皆战死,早已经恨透了明军,他那里肯降?便率领麾下部将奋力反击,数百残兵很快死伤的不到十人。见状,奢寅忽然又生出恻隐之心,他对茅元仪说道:“致使三军败绩,皆我一人之过也,望天兵不要过多苛责我的部将,他们都是被我逼迫着才对抗朝廷的。”顿了顿,“假如你能放过我这些兄弟,我愿以死向朝廷谢罪。”
茅元仪说道:“我可以答应放过你身边的亲丁,但我并不希望你自刎当场。我敬你是条汉子,还是束手就擒,听候朝廷发落吧。”
奢寅环视身边这群忠心耿耿的亲丁,看着他们一个个精疲力尽,身背数刃,都几乎成了血人,便自责的哭泣起来,他终于丢下手中的刀。
茅元仪摆了摆手,将奢寅五花大绑。
是役,明军斩首2120级,俘获叛军25228人,并将叛军的主要首领奢寅生擒活捉。成都大捷的奏报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呈送京师,皇帝龙颜大悦,特意从内孥之中拨银三万,用来犒赏有功将士,当然,这三万两内孥银只是开胃小菜,皇帝承诺待最终平定西南叛乱,班师回朝以后另有封赏。
战胜之后,例行封赏,无疑能够极大的调动前线将士的积极性,毕竟,当兵吃响是这个时代的主要价值观,保家卫国要次之。
与西南用兵捷报传来的同时,辽东战场上也传来了新消息,熊廷弼几乎每隔半个月就会亲自写一封奏疏,用来表述这些天以来辽东前线局势的走向。这一次,熊廷弼向朝廷发出警告,说努尔哈赤极有可能就在未来两三个月内向广宁城发起进攻。
熊廷弼直言不讳在在奏疏中表示,朝廷东江镇总兵官毛文龙在攻占南卫金州以后,最近又展开了一些列的军事行动,譬如将旅顺城从建奴手中夺回等。在历时数月的军事行动中,毛文龙一路高奏凯歌,将大半个南卫收复。再次过程中,屯兵十余万,驻守辽阳城的努尔哈赤一直忍耐不发,对毛文龙的挑衅无动于衷,只是派遣数千微不足道的兵勇驻扎在盖州,防之毛文龙北上,几乎做出了一种全盘放弃南卫(辽东半岛中南部)的态势。
这种按兵不动而又虎视眈眈的作态令熊廷弼忐忑不安,他向朝廷阐述了自己的判断——之所以努尔哈赤容忍毛文龙,是因为他有了更大的图谋。
而除了广宁城外,熊廷弼想不出努尔哈赤还有什么别的野心。
“文龙何以驰骋南卫?盖因臣拥兵十数万于广宁。贼酋何以按兵不动?盖因知臣乃文龙之根本也。臣之广宁若失,则文龙不过癣疥之疾。是故贼酋已然动了用兵广宁之心。”
“广宁城内虽有重兵,盖因残兵老弱不足以倚重,虽有臣亲临镇守,亦有失陷之虞。”
“臣力主水师载乘将士东渡南卫,以东江兵为前锋,攻盖州,取鞍山,威逼辽阳,则贼酋首尾不能兼顾,必败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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