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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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通道里,方糖坐在台阶上靠着墙,吕廷昕站在窗边靠着窗。
逆着光。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舒服?”方糖率先发问,还是那副无所畏惧的散漫模样,“你不是医生吗?自己看不了?难道真是因为那什么医者不自医的狗屁逻辑?”
方糖明显带着不屑的语气让吕廷昕不悦,但她没有多说,她们之间已经没有继续纠缠的必要了。
方糖把吕廷昕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可表现在行动上也不过是笑着在她的底线上划上一刀,“不会是昨晚玩得太狠,今天精神不济吧?也是,让一个40岁的女人自己动的确累了点,不如今晚再约一次,你躺着,我来?或者就地?”
“方糖!”吕廷昕忍无可忍,冷淡表情染上怒色。
方糖耸耸肩,识趣地闭嘴。
一时间,本就安静的空气里只能听见两人淡淡的呼吸。
吕廷昕侧头看向窗外,一开口话却是对方糖说的,“我们就这样吧。”无欲无求的漠然语气。
方糖愣了下,很快笑着反问,“这样是哪样?莫名其妙地跟我好,然后莫名其妙地看我不爽,吕廷昕,你真当我一点脾气都没有?不怕告诉你,我方糖会玩的时候,你不过是个接吻都不会的穷学生,你以为我事事顺着,求着你,哄着你是因为什么?不过就是因为我看中你,否则你哪儿来的机会在我这里有恃无恐!”
方糖一开始还能假装心平气和,说到最后实在忍不住,咆哮了出来。
吕廷昕听着,一派云淡风轻。
“你可以选择不看中我。”吕廷昕在方糖愤怒地注视下慢慢开口,“正如你所说,我不会玩,也没时间玩,没了我,你会有大把的机会找一个,两个,或是十个,二十个和你心意,愿意陪你玩的人,这个人一定不能是我。”
“呵,吕廷昕,你真行。”方糖站起来,笑里藏着深渊里的阴暗,“如果我就是要你呢?”
吕廷昕收回视线,寡淡表情刺痛了方糖的双眼,“那我只能继续让你体会生不如死的煎熬。”
方糖心口钝痛,身体一斜无力地靠在了墙上,“吕廷昕……好歹给我个理由,行吗?哪怕是,是你突然觉得没办法喜欢我都行,我只想要个理由,你不能自私的让我死都死不明不白。”
吕廷昕低了下头,再抬起时墨色眼珠燃烧着熊熊烈火,“半年前,你以忙为由让我帮你打理过个人财产,我虽然不懂理财,但看得懂账目进出明细,你的账户在刘钊死后的第二月走过2笔账,每笔50万。”
“那又怎么样?”方糖立即反驳,“我坐到主编这个职位,为了留住专栏作者或者抢专题采访,偶尔通过私人账户走账节省时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是不奇怪,可这样的转账持续了很多年,每次都是同样的两个人。”吕廷昕停了下,声音很沉,“方糖,你还记得收款人的名字吗?”
方糖语气焦躁,“谁没事记这东西!”
吕廷昕看着方糖不语。
良久,吕廷昕偏过头,自言自语似的说:“是啊,活着的人哪儿会记得离开的人有多不舍。”
空气很安静,方糖听到了吕廷昕的低语,焦躁顿时变成了疑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方糖不解地问。
吕廷昕慢慢抬起手,紧攥着挂在胸前的弹壳,看着方糖的目光好像透过她看见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让她觉得心疼和不甘,“小哥出任务遇到的意外不是意外,是费尽心机的计划,他伤得没有任何价值。”
“怎么可能!”方糖难以置信,“他不是普通人,谁敢设计他?!”
“你们敢,不是吗?那些钱不就是给凶手的封口费?”吕廷昕笑了下,云淡风轻,“刘钊亲口承认,你的账户又常年保持这两笔支出,事实摆在眼前哪儿有什么不可能?一年一百万,这不是笔小数目,方糖,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方糖语塞。
她知道,一直知道,可刘钊说那是她单方面悔婚的补偿款,打十年,十年之后他们就再也有没瓜葛,至于这背后的秘密......她真的一无所知。
吕廷昕揉揉手腕,提在手里的塑料袋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大小不一的摩擦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无话可说了?”吕廷昕淡淡反问。
方糖望着吕廷昕,没什么表情,先前的焦躁也随之化为乌有,“比起我,你还是更爱他,是不是?所以你连求证都不求证就直接给我定罪。”
吕廷昕握着弹壳的手紧了下,没有表现出一丝迟疑或是慌乱,“是。”
“吕廷昕啊,你.......”方糖弯着腰,笑得停不下来,“我活该,变成现在这样全是我活该。什么情,爱全是狗屁,再多誓言也比上你心里先入为主的那个人,我以为我努力了,你回应了,过去就到此为止了,可我忘了你本来就是个狠心的人,对别人是,对自己尤其,招惹了再放手对你来说轻而易举,难过,呵,根本不值一提,拿的起放不下的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
吕廷昕漠然地看着方糖下,她那些似怨还似悔的话从耳朵飘进去落在心底,轻得没有一丝重量,却疼得她喘不过气。笑够了,方糖站起来,腰背微弯,“吕廷昕,就这样吧,你说的,就这样吧。”
解释没必要了,如果今天的检查结果没有奇迹,那她未来的身体状况只会成为吕廷昕的负担。
吕廷昕肩上有责任,有人民,不该为了她这个累赘分心。
所以就这样吧,她心甘情愿做这个凶手,害死了吕廷昕喜欢的人,也亲手终结了她们的将来。
“吕廷昕,我们再约定一次吧,上次是你受伤,我骗你的白头偕老,这次就,老死不相往来吧。”方糖笑着说。
吕廷昕看着她没有感情的笑心底风卷云涌。
方糖主动放弃,这是吕廷昕能给她最大的宽容,如今终于等到,她怎么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甚至......她不舍得看到方糖一边笑一边拿刀割着心头肉......
不舍得......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吕廷昕慌了一瞬,快步转身离开。
方糖潜意识急了,不管不顾地往前追,“等一下!啊!”
脚下踩空,方糖的身体直直往下坠。
马上要撞在台阶上时,本能反应迫使吕廷昕抱住了方糖。
这个心跳异常迅速的温暖怀抱,方糖做梦都想拥抱。
本能过后,吕廷昕毫不犹豫地推开方糖,冷冷道,“摔在这种地方没人会发现你。”
方糖没有防备,被推得撞在了扶手上,肩头钝痛深入骨髓。
“你放心,我就是死在这里也轮不到你收尸。”方糖忍着痛,漫不经心地说。
吕廷昕垂眸看向方糖,动了动嘴,没发出声音。
“小姨?小姨!你在哪里?!”江童焦急的声音伴随着急促推门声突然传来。
方糖曲着腿,身体伏在上面,听见声音伸出手在空中晃了下,扬声道,“我在这里。”
方糖话音一落,江童的声音就从头顶传了过来,“小姨,你干嘛乱跑!出事怎么办!”
吕廷昕抬头,从楼梯曲折盘旋的缝隙中看到了江童着急的脸。
吕廷昕常年在队里,和方糖生活圈子里的人没有任何交集,江童,她以前不认识,以后,也没有必要见面。
这么一想,吕廷昕果断离开,步子虽稳却很急。
方糖低着头,凝视着定格在地面一处裂痕,视线渐渐模糊......
“小姨!”匆忙跑下来的江童看见方糖没事松了口气,随即气急败坏地说:“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情况吗?!一个人跑到这里,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方糖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抱着腿,脸埋在双膝之间,声音静得异常,“童童,她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
江童的焦急冷却,“小姨,你,见到她了?”
“嗯。”方糖抱紧自己,言语之间藏不住压抑的痛苦,“见了,也说清楚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小姨......”江童红了眼睛,求助地看向台阶上随后赶来的荆雅。
荆雅无能为力。
“呼!”方糖突然坐直身体,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吐出,笑得没有一点破绽。
“检查结果怎么样?”方糖问道,语气里是谁也察觉不出来的了然。
今早,方糖晕倒后,荆雅叫120把人拉到了医院。
本来以为只是单纯发烧,医生却在检查后开了一大堆单子,然后模棱两可地说做完整套检查才能断诊。
方糖倒是无所谓好不好,江童一听吓坏了,愣是押着方糖把单子上的诊室全跑了一遍。
检查完后,荆雅拿着单子去找医生看结果,江童奉命陪着‘半死不活’的方糖吊水。
中途,江童去了趟卫生间,不过一转眼的功夫,方糖人就没了,急得她拉住刚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荆雅就开始找。
刚才跑得太急,江童还没来得及问荆雅结果。
这会儿方糖一问,江童才紧张起来。
“小雅,医生怎么说?”江童小心地问。
荆雅蹙了下眉,很快恢复,捏着大大小小的缴费单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到底怎么样,你说话呀?”江童急得跑上去,抢过单子自己看,“视神经......失明......建议手术......”
断续地读完断诊单子,江童不可置信地问荆雅,“小雅,这是什么意思?”
“童童。”荆雅为难,“可以手术就说明结果不是最坏,你不要急。”
江童不停摇着头,依然无法相信,“不会,小姨只是发烧而已,怎么会......”
“没什么不会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来的方糖打断江童,顺手拿走了她手里的单子翻看。
方糖看得很快,表情轻松,好像这个结果与她无关。
看完,方糖随手把单子塞进口袋,拍了拍江童低垂的脑袋,哄道,“之前出现过短暂失明,这个结果在意料之内,我有心理准备。别担心,我没事。”
江童抬起头,泪眼婆娑,“小姨,是不是因为去年那次事故?”“是。”方糖不做隐瞒。
那次,关益想把楼里的人都炸死,方糖则怕吕廷昕把自己折腾死,所以,在吕廷昕发现救错人后,方糖强行替受伤的她进去找叶以疏。
那个过程是场噩梦,方糖一直不敢回忆。
“小姨。”江童拉着方糖的衣服,祈求道,“我们去做手术好不好?”
方糖闭着眼睛摇了下头,“不了。”
“为什么?!”江童急得眼泪直往下掉,“小姨,医生说会失明。”
“嗯,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做手术?”
方糖收回手,笑着,眼里有伤,“看得见的时候看不见她,不如看不见的时候看着她。至少,在我心里她始终是爱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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