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表白

宁芷芊认真思考，觉得自己应该搬去陪姐姐。

姐姐正经历离婚，难免茫然，最需要家人支持；姐姐旅行疲累，一个人收拾家里太费劲了，她过去能够帮点忙；姐姐心意已决，但姐夫不一定就此罢手，她不放心，也不想再经历跟姐姐联系不上的事，在身边陪着是最好不过了……

够多够充分，却敌不过一个留下的理由。

楚伊。

宁芷芊记得自己犹豫要不要搬进楚家的时候，楚伊说过：“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太冷清了。”她当时拍着胸口答应“陪你”，不过一个月，又因为姐姐抛下楚伊吗？

她不是这么没良心的人。

也根本狠不下心。

一起吃早餐，一起上下班，一起窝在沙发看电影，被落地灯照出两道交叠的影子，一起在厨房里做甜品，你一口我一口认真地品着味道，话不多，抬眼对视便有笑意浮上唇角。

这些经历太美好了，她舍不得。

“姐姐。”宁芷芊思虑再三，仍是敌不过留下来的渴望，“我……”

她斟酌着用词，怕伤了姐姐的心。

姐姐从小与她一块生活，哪里察觉不到她欲言又止之后的心思，笑了笑主动说，“姐姐不用你陪。”

宁芷芊眨眨眼，“哎？”

“真的，我想一个人住。”姐姐握住她的手，柔声说，“我结婚前在家里和宿舍住，结婚后跟跟丈夫和婆婆一起生活，已经厌倦了，想试试独自生活的感觉。”

宁芷芊理解这种心情，但她经历过国外求学之后懂得独自生活有美好也有艰辛，“你没有一个人生活过，我不放心。”

姐姐捏捏她的脸，“嗯？长大了，不相信姐姐了？”

“不是。”宁芷芊连忙摇头。

“好啦，我知道你关心我，但再亲再好的人同住一个屋子，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会有摩擦。为了我们俩的感情，还是好好地过各自的生活，不要绑在一起了。”

“是吗……”宁芷芊倒是没考虑过这方面，被绕进去了，“我跟楚伊以后会有摩擦吗？”

姐姐扑哧一笑，小声嘀咕，“有‘摩擦’倒好了。”

宁芷芊不大明白，“什么意思？”

“没什么，开个玩笑。”姐姐略过不谈，耐心劝着，“芊芊，每个人情况不同。楚伊喜欢跟你住在一起，我嘛……现在只想着一个人生活的好，迫不及待要离婚了。”

这么一说，宁芷芊明白了，“好吧，我不搬过去烦你了。”

“不许这么说。”姐姐拍了一下她，像是小时候那样挑掌心打打，不痛不痒完全是宠着，“你有空可以过来陪我。一个人住再好，也要见见可爱的妹妹啊。”

宁芷芊想想还是舍不得，扑过去抱住，“姐姐~”

姐姐摸着她的头，让她待了一会儿就注意到探看的阿姨，“芊芊，时间不早了，你陪我去买点日用品好不好？再晚了就不方便了。”

“好。”

她们刚起身，阿姨突然端着一碟果盘杀过来，“你们要走啦？我刚切好水果。”

“呃……”宁芷芊看了一眼碟子里切得漂亮的水果，不忍阿姨的心血就这么白费了，说，“姐姐，你再坐一会儿，我上楼收点东西。”

之前，妈妈把她的东西打包成三个行李箱扔过来。她收拾了一下，发现妈妈是真的不走心，只要是她的，不管用不用得上全部往箱子里塞。里头有她不愿意穿的衣服、因为磨脚闲置许久的鞋子，留学过时的资料等等。她收拾了半天，理出的有用东西只有证件和轻便耐穿的衣服鞋子，其余的又鸡肋又占地方，

宁芷芊现在住的房间没有衣帽间，只有两个大柜子。她努力地往柜子里面塞，好不容易收拾妥当，又因楚伊今天送的东西给难住了。

楚伊一买就收不住，随便瞥一瞥都能找到适合她的衣服，眼也不眨就买下，一天下来竟然买了七八件。

宁芷芊不想跟楚伊说柜子不够大，也不想扔这些东西给阿姨造成负担，宁可把自己的房间再收拾一下给楚伊的礼物腾地方。

姐姐要搬家是正好，她收拾收拾把东西拿过去。

姐姐先在楼下吃阿姨切的果盘，她上楼，收拾出一小袋再下来。阿姨正好也要去买东西，希望同去，她和姐姐当然不介意，选了附近的超市就出发了。

买东西的时候，姐姐特意连她的一份就买了，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娘家随时欢迎你回来。”

宁芷芊懵了，“姐，我还没嫁出去呢。”

姐姐笑而不语。

宁芷芊不追问，忙着买材料，打算明天给楚伊做西式薄烤饼吃。

她把姐姐送到家，拿着东西回家，见到客厅亮着灯知道是楚伊回来了，心里挺高兴。走到厨房却看到楚伊对着冰箱皱眉头。

楚伊竟然以为她要搬家。

“不会啊。”宁芷芊明说了，对上楚伊含笑的眉眼却又扭捏了一下，扯来扯去才说了真心话，“还有你。”

楚伊愣了一愣，忽的上前抱住她。

宁芷芊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材料飞出去，“怎、怎么了？”

“开心。”楚伊发现她绷着，松开了一点，但还保持用胳膊圈着她的姿势，“你为了我留下来。”

宁芷芊觉得楚伊的目光灼人得很，赧然避开对视，摸着手里的水果低声说，“嗯，我答应过要陪你嘛。”

楚伊缠着她的手忽的一松。

宁芷芊疑惑抬眼，看到的又是楚伊高兴的笑容。

“嗯。”楚伊帮着她整理买来的东西，“这个要放哪里。”

“你帮我放这个吧。”宁芷芊拿起一个用不顺手的搅拌机，“放在最上面，谢谢~”

楚伊问了一句，“你用到的时候怎么办？”

宁芷芊不敢说自己用不到。

那个搅拌机可贵了。

“找你啊。”宁芷芊躲不掉就撒娇，扬起唇角捏个甜嗓，“你愿意帮我吧？”

楚伊自是点头，好好地将死贵又不好用的搅拌机给放好了。

她们收拾好购物的功夫，楚伊问了问姐姐的情况，“你和姐姐谈好了吗？”

“嗯，她会搬去自己的房子。”楚伊在逃婚、工作、生活方面帮助诸多，宁芷芊已然当成自己人，也就不设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离婚方面，她好像不担心，相信姐夫会按照约定把财产分好，让她生活有保障。但我总觉得心里不安，姐夫真的会这么轻易放手吗？”

楚伊没有立即给个明确的回答，只说，“我帮你去查查？”

“可以的话最好了。”宁芷芊感激道，“我希望姐姐能顺利离婚，做自己想做的事。”

“姐姐想做什么？”

“她想继续深造。以前选了一个很冷门的专业，好像是气象什么的……”宁芷芊回忆着，“其实她很感兴趣，成绩也好，但妈妈只看上了她就读学校的名气，觉得可以给结婚加点筹码。”

楚伊皱了皱眉，“家里没让姐姐读书吗？”

“读完了大学。”宁芷芊说起来还有点忧伤，“然后就结婚了。妈妈当初说结了婚也可以读研究生，后来又反悔了，整天催着姐姐生孩子。”

“姐姐有孩子？”

“没有，姐夫在这点上做得挺好的，没有逼姐姐。”

“那还好。”楚伊点点头，“他听上去是个讲道理的人，应该不会为难姐姐。”

“但愿吧。”宁芷芊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搞得气氛都凝重了，“对了，我明天想做薄烤饼。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楚伊笑了，“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言语中尽是纵容，宁芷芊抿唇一笑，莫名想到了上次突袭的晚安吻：她看着床侧替自己捻被角的楚伊太温柔，一冲动上前啾了口，然后因为过于害羞缩在被窝里装睡，不了了之。

楚伊后来没提，她也不敢吱声。

现在，她感受到楚伊的纵容，开始飘了：既然这样，她亲一口，楚伊也……也会喜欢吧？

宁芷芊觉得至少不讨厌，否则以楚伊把安若霏打一顿的脾气，会在被非礼后把她拎起来教训。

“嗯嗯！”宁芷芊连着之前偷吻那份一起乐，格外开心，“我多做些口味！”

楚伊竟然记得她的排班，“你明天是9点开始上班吧？”

“是啊。”

“还是早点睡。”楚伊说，“不用为了薄烤饼起太早，顺便做做就行。”

东西也收好了，宁芷芊乖乖听话，与楚伊一起往楼上走。

楚伊顺手牵了她，十指相扣。

宁芷芊今天的手上没有果酱，还被姐姐捂得暖乎乎的，没怎么挣扎就由着楚伊攥紧。楚伊的手看着软，摸起来也软，她悄悄转头看一眼，由楚伊弯起的唇角推算出心情不错，目光在上次亲过的地方转悠一圈。

等会儿说晚安，要不要……

她们走到客厅，看到一个立定站好、面无表情等着的方秘书。

“楚总，宁小姐。”方秘书正面迎上了面露不快的楚伊，语气十分严肃，“酒店来了电话，说乔病倒了。”

——

楚伊和宁芷芊赶到了乔所在的医院。

据厉霄说，乔今天一天都没休息，中午抽空接受了一个采访，过后随便吃点就继续研究新品。20点左右，顶层餐厅传来了客户的投诉，乔为此奔波，亲自给困扰的客户道了歉。安顿好客户，乔依然没有休息的意思，安安静静待在独有的厨房里，直到有人去找才被发现晕倒在地上。

救护车来之前，酒店医务室的工作人员简单做了一些处理，乔醒过来，还坚持着不去医院，旁人好说歹说才点头肯去医院。

“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跟她们说明了情况，“过度劳累导致晕倒，留下来观察一晚。”

“谢谢医生。”楚伊客气说。

宁芷芊听得心里一揪。

过度劳累？宁芷芊最明白乔为什么没办法休息了。他本来就是个大忙人，这段时间还得抽空跟她讨论奶奶的生日蛋糕，教她实际操作的技巧。乔的工作再多，她还是觉得自己是把乔累到的其中一员，感到十分过意不去：如果她像是厉霄那样经验丰富，让人省心，乔会不会好受许多？

“芊芊。”她懊恼着，楚伊搂了她的肩膀轻声问，“我们去看乔，好不好？”

宁芷芊忐忑，“会不会打扰他休息？”

“不会。”楚伊说，“医生说没关系，而且乔给我发了信息，希望我到病房去一趟。你愿意陪我去吗？”

“愿意。”宁芷芊点头，跟着楚伊走向病房。

病房里，乔没有躺下，板着脸对桌上摆的电脑说话，她们一进门就看懵了，面面相觑，站在门口没上前。陪着来医院的员工见状，走过来小声解释，“楚总，主厨在开会。”

楚伊无奈，“现在还没放下工作？”

“因为之前说好要开会的。” 员工也感到为难，“主厨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我劝不住。”

乔在说话，面色苍白却用尽全力撑出严肃的模样。楚伊选择尊重，静静在旁边等待，宁芷芊也跟着站好，认真听乔在说什么。她听到了今天甜品时间的始末，乔有意解释，既是对着下属也是对着楚伊，认真用自己懂得的中文表达着，之后强调查清的结果和应当做出的改正。

“楚总。”乔说完了，转向楚伊，“很抱歉，我没有做好工作。”

楚伊耐心听完，说，“你处理得很好，辛苦了。”

乔收好自己随身带的笔记本，上面有字迹凌乱却是洋洋洒洒一堆的记录，“我说完了，你要说什么吗？”

宁芷芊惊了一惊，明明不是当事人却为楚伊担忧：不说的话，显得不把这个当回事，说的话，楚伊急急赶过来，没个稿子，对来龙去脉只是听了一听，能说些什么？

她还是低估了楚伊的能力，楚伊点点头，淡定走过去，站在乔的身边对着电脑开始讲话，没有讲稿也能不紧不慢地说出顺畅的语句，明明身处一个被病房充当，设备只是电脑的简陋“会议室”，却能散发不容小觑的气场，叫人大气不敢出。

宁芷芊安了心，依然端正态度，保持着认真听讲的姿势。

但是，她瞥向楚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走神，冒出崇拜的星星眼。

好厉害呀。

楚伊简单说了两句，强调酒店规定的同时不忘夸一夸乔的劳苦功高，可谓面面俱到。乔露出了放松的笑容，绷紧的身子终于放松往后靠，给自己一点休息的时间。

简单会议结束，楚伊合上电脑并帮乔移开了碍事的桌子，“您休息一下吧。”

“我还有话说。”乔摇摇头。

楚伊微微弯腰，做出洗耳恭听的尊重模样，“您请说。”

乔突然咳嗽两声，没能说出完整的话，只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宁芷芊。

宁芷芊急忙上前，与楚伊一块等着听。

“我不能做生日蛋糕了。”乔盯着宁芷芊，用尽力气强调着，“你一定要完成。”

宁芷芊愕然，“我……一个人？”公众号YuriAcgn

“嗯，我教了你，你会。”

这事情太大，宁芷芊一时不敢立刻揽下，抿抿唇，“可是……”

“宁芷芊。”乔忽的叫了她的全名，“你做得到，我相信你。”

同被交付蛋糕任务时一样，宁芷芊听着自己的名字从乔的嘴巴里说出来，感到受宠若惊。

她的名字在乔看来算是拗口的一种，又身处常常忙碌、不需要那么多废话的厨房，向来是被叫个姓的待遇。上次，她听到乔无比清晰叫出安若霏的名字，心里是羡慕的，想着这代表着关系熟悉，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与崇拜的甜点主厨有这样的关系。

她期待的有朝一日，来了。

宁芷芊差点点了头，不过，她想起了蛋糕要送到奶奶的手里，觉得不能就这么绕过奶奶擅自决定，转头问楚伊，“奶奶介意吗？”

“不会。”楚伊也拉了她的手，轻声说，“我和奶奶都相信你。”

宁芷芊终于有了勇气，毅然点头。

“好。”

——

宁芷芊要一个人完成蛋糕，必须早早做准备。

奶奶的生日蛋糕是双层的，不算特别大。装饰种类多难度不小，因为场合隆重意义非凡多了一层压力。宁芷芊在这段时间学了很多，比如用糖霜做镂空花架，冰麦芽糖拉出轻薄透明的点缀等等，见到设计图总算不会茫然了，要是多加练习，算是有底气。

可是，宁芷芊不能单单考虑奶奶的生日蛋糕。厨房没有乔的坐镇，秩序显然乱了点，全靠乔在病床上的一顿训话、楚伊的介入和有经验的副厨才能保持正常运作。作为其中一个小兵，将军指哪儿就要打哪儿，宁芷芊的力气被日常工作消耗大半，留给生日蛋糕的有限。

楚伊也就不“争宠”了，默默支持，还帮着照顾姐姐那边。

虽然姐姐那边没什么好操心的，前姐夫十分合作，少有的争执全起于“想给前妻更多财产”。姐姐不是个贪得无厌的人，淡定拒了，在办手续方面也考虑到前夫的工作繁忙，等某些资产的转让手续办好就可以离婚了。

虽然方秘书过于主动，不用老板交代就已经冲到宁芷静那边帮忙。

楚伊最牵挂的还是宁芷芊。宁芷芊只能从日常生活里挤时间，休息不足，脸色憔悴了些。

值得庆幸的是，宁芷芊可能念在自己做的是体力活，吃饭方面绝不含糊，有机会就会与她同桌吃饭。但是，宁芷芊好像是刻意来陪她的，吃得快些，就默默地看着她用餐，吃得慢些，见着她放下筷子也迅速干掉眼前的饭菜，说句“我吃饱了”，转身栽进厨房里。

楚伊看透了，决定将计就计好好利用一下。。

这天，楚伊吃得少，尝了一些就搁筷子。

宁芷芊见了自然不添菜了，直接吃掉碗里的白米饭，“我吃完了。”

“不行。”楚伊这次没有笑着表示理解，扫了一眼饭桌，“芊芊，你怎么吃那么少？”

“我饱啦，”宁芷芊弱弱控诉，“而且你吃得比我还少……”

“我整天坐在办公室里，不需要吃这么多。你上班这么累得多吃点，喝碗汤再走吧。”

宁芷芊看了一眼碗里满满的汤料，想想吃下去要花的时间，再想想喝了一碗汤之后可能要跑厕所，坚决摇头，“不要嘛，我喝不下。”

“就喝两口。”楚伊端了碗，准备喂未来的媳妇，“来。”

宁芷芊给面子喝了两口，在鸡肉喂来的时候闭上嘴。

楚伊皱眉，故意用凶了点的语气，“听话。”

“我真的不想喝了。”宁芷芊苦了脸，“我想早点上班，看看冰箱里的装饰花怎么样了。”

“不急，还有时间。”

宁芷芊摇头，“不行，每天要做的工作得完成，到时候才不会手忙脚乱，奶奶肯定会请很多客人，一出问题，砸的是酒店的招牌。还有，奶奶这么相信我，乔把这么漂亮的设计图交给我……”

楚伊听到后头，注意的只有宁芷芊说话时微微撅起的唇瓣，软萌拖长的尾音。

“芊芊。”楚伊决定在忍不住扑上去解决“怎么哄老婆”吃饭的问题，语重心长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要跟奶奶说祝词？脸色不好的话，奶奶看到会心疼。所以，你得吃好睡好，照顾好自己再照顾蛋糕。”

“脸色不好？”宁芷芊摸着脸颊，懵懂问，“我可以化妆，奶奶看不出来吧？”

“……”楚伊松手，让白瓷质地的调羹和碗沿撞出清脆一声响。

周遭忽的安静下来。

宁芷芊看不懂楚伊的表情，正要问问，猝不及防被敲了一下脑袋。

不疼，就是挺丢人。

“不乖。”楚伊把人当孩子训。

宁芷芊委屈，“我……”

“除了蛋糕，你不管其他了？”楚伊问，“想好见我爸妈要说什么话了吗？”

“……”宁芷芊倒是真忘了这点，端回汤碗坐下了，“你说，我听着。”

楚伊拿出手机，“我给你看他们的照片。”

宁芷芊“嗯”了一声，呲溜吃掉软烂可口的鸡肉。

楚伊给的图片是全家福，从左到右地介绍，“这是我哥哥，楚季，这是我妹妹，楚晞，这是我的爸爸妈妈，这是爷爷奶奶……”

宁芷芊认真看着，吃东西的动作没停。

楚伊慢条斯理说着性格，“你已经见过爷爷奶奶了，爷爷不爱说话，所以经常笑，年轻的时候已经拼够了，现在想的就是养生享福，对很多事情很宽容。”

宁芷芊记得餐桌上沉默的爷爷，点头，“好像是这样的……爷爷想说话，总被奶奶抢先。”

“爸爸想要打开B市的市场，最近很忙，妈妈陪着他过去，对于我们的态度是长大了就该有主见，通常不会干涉生活。”

“不用管我哥和我妹，如果他们敢对你有意见，我就揍他们。”

宁芷芊正把最后一口汤喝掉，差点呛着。

楚伊拿了纸巾替她擦了擦，笑说，“说完了，他们都会喜欢你的。”

“哪有这样的。”宁芷芊发现自己中了招，“你就是想让我喝汤吧？”

“对啊。”楚伊大方承认，坐回自己的位置，“要不要再吃点？”

宁芷芊纳闷，而后真感觉自己烦躁的情绪没了，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细细看楚伊的全家福。她忽而想起奶奶打电话时和气的邀请，看到了生日蛋糕以外的部分：寿宴上的蛋糕是重要，但怎么也比不过寿宴的人。

那是楚伊最亲最爱的家人。

宁芷芊定了心，好好地坐下来帮忙夹菜，“嗯，一起吃。”

楚伊笑了，抬手摸摸她的头，“早点休息哦。”

“嗯。”宁芷芊把这段时间的努力在脑内过了一遍，“准备最好的状态。

她总算好好吃了一顿饭，也总算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宁芷芊起了早，跟楚伊同去酒店。

“你什么时候做好蛋糕？”楚伊问。

“大概5点，厉霄会接手。”

“嗯，我们7点要到，时间足够。”楚伊捏捏她的脸，“你好了就过来。”

宁芷芊乖巧答声好。

她去了厨房，发现了归来的乔。乔今天状态不错，回到酒店不仅仅是当奶奶寿宴的宾客，还可以正常工作。不过，乔没有干涉她做蛋糕的打算，见到她只是拍拍肩膀鼓励一句，“加油。”

“好。”宁芷芊不会像是先前那样犹豫不决了，从容地按照计划行事。

或许是昨天休息好了，宁芷芊的状态不错，面对任由发挥的蛋糕胚不会再跟个跟班一样等待指示，脑袋存了蛋糕设计图，并且能将它分成一个个步骤，尽心完成。

乔中途来看了一回，欣慰笑了，“不错。”

宁芷芊更是信心满满。

她想起一个玄学：她以前要考试的时候，也是恨不得天天泡在厨房里头，生怕少一点练习就通不过。然而，她越紧张越会把事情考砸，倒不如放宽心态轻松上阵。

可是，她忙着的时候，忽而听到乔带来参观的客人说了句，“你不做蛋糕？啊，太可惜了，不过厉霄也不错……什么？不是厉霄？”

门开了一条缝，把这句话漏了进来。

宁芷芊顿住了动作，悄悄走到门边张望一下声音的来源。

乔的身边站着一个男人，身姿挺拔，个子比186的乔还高，声音清朗张扬极具穿透力，发现自己失态后迅速低下头压低声音，再让人听不见说什么。

宁芷芊颇感失望，而后盼着那个男人转过脸。

她给了自己两分钟的等待时间。

12秒，34秒，1分01秒，1分45秒……

男人转过头，顺着乔的指引打量四周。

宁芷芊倒吸一口凉气。

楚伊的哥哥？

她知道那人能让乔带着参观的人必定十分重要，却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层“楚家人”的身份。这简直是双重打击。她忽而痛恨自己耽误了两分钟，走回裱花台，默然盯着即将完成的蛋糕。

“镇定。”宁芷芊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当作没听见。”

然而楚伊哥哥的声音在脑内萦绕不去。

“我一直发挥得很好，不要怕……”宁芷芊又换了个方向。

然而，她看到没完成的部分，莫名想象出了蛋糕塌掉、裱花糊成一团的惨烈画面。

宁芷芊无奈，看一眼时间计算着，“得抓紧了，等下得送到蛋糕车上，得……”

她想到了要去找楚伊。

突然，宁芷芊打起了精神，用一个极其厉害的理由打退了紧张与恐惧。

“怕什么，楚伊会揍他的。”

宁芷芊重新开始工作，眼里只有蛋糕，没了外头已经走近也可能走远的楚伊的哥哥。她没有失误，顺利完成了奶奶的生日蛋糕，瞧着重现设计图、其上的花朵装饰和精细条纹甚至画出来的时候多了灵动的感觉，欣喜不已，马上给乔发信息报告。

乔过来了，这回带着的人竟然是个女人。

高跟鞋出现，宁芷芊的心里一咯噔，差点以为是楚伊的妹妹。不过，当长相截然不同的人梳了古装女侠里那般夸张却精神的高马尾，穿着大V领黑西服搭配勾勒曲线的裤装出现，她确定不是楚伊的妹妹，微笑问候，“你好。”

乔介绍着，“这是徐思皓。”

“你好……”这位打扮成熟的御姐看了一眼蛋糕就被吸引了，不问宁芷芊的名字直接喊了声，“大师，这是你做的。”

宁芷芊不敢回答了，“大师？”

“你好你好。”御姐激动归激动，不会在没有经过同意的情况下擅自接近，“我叫徐思皓，这是我的名片。”

宁芷芊接过一看，发现眼前的人是婚礼策划师。

徐思皓打扮得爽朗，做事也干脆，“我听说你是乔的徒弟。”

“啊？”宁芷芊看向乔。

乔笑了一笑，“我教了你这么久，算师父吧？”

“算！”宁芷芊看出乔有收下自己的意思，忙说，“谢谢师父。”

“大师的徒弟也是大师啊……”徐思皓笑着，殷切问，“我最近在筹办一场名人的婚礼，你有意向跟我合作吗？”

——

宁芷芊这段时间很忙很忙，楚伊也没有闲着。她的忙碌不在工作上，接手酒店也有三年了，由爸爸手把手教过，再由自己悟出了管理之道已算是游刃有余。她现在最需要努力、也最渴望游刃有余的，还是……

追老婆。

那一下晚安吻后，楚伊确认，宁芷芊绝对是喜欢她的。不过，宁芷芊身边的事情太多了，一会儿是姐姐，一会儿是奶奶的生日蛋糕，一会儿是乔病倒、厨房需要调整的工作。这么多事情烦着，她仗着一份没点破的喜欢去干涉，只会让宁芷芊离得更远。

楚伊选择按兵不动，准备表白。

时间是奶奶寿宴那天。

到时候，宁芷芊顺利做好蛋糕，顺理成章被乔收为徒弟，忙碌告一段落，会站在她的身边以女朋友的身份与楚家人相识。

天时地利人和。

她要做的，是让女朋友的身份成真。

“资料收集得怎么样了？”楚伊处理完工作，找来方秘书商议追老婆的人生大事。

方秘书还是那张笑容欠奉的脸，“宁芷静说，宁芷芊没有谈过恋爱。”

“哦。”楚伊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还有呢？”

“追求者数量无法计算，大多数被家里挡下了。”

楚伊头一次觉得不讲道理的宁家夫妇干了一件好事，笑着问，“这么好？”

“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方秘书面色却是更严肃了，“宁芷静说，她们的母亲很介意自己没有生下儿子，只有两个女儿，所以想办法让两个女儿找到好婆家，帮助丈夫。所以，宁芷静和宁芷芊一生下来，就是用来联姻的筹码。为了达到控制的目的，宁太太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女儿，连结交的朋友都严格把关。”

楚伊敛了笑，“芊芊一直过着这么压抑的生活？”

“嗯。”方秘书补充一句，“但她似乎不在意。”

“怎么说。”

“烘焙费时间，她一个人能玩得很开心。”方秘书说到这里，瞥了她一眼就开始日常吐槽，“现在还是如此，你很有体会吧？”

“……别跑题。”楚伊叩叩桌子，“你刚才说大多数被拦住了，没拦住的是谁？”

“如果有人满足宁家女婿的条件，或者能够骗过宁太太，就可以接近宁芷芊。”

“详细说。”

“宁芷静知道的有两个，一男一女。”

“按顺序说。”

“第一个是高中同学，家境优渥，是满足宁家夫妇要求的‘新郎备选’。后来，他选了宁芷芊的生日表白，让同学见到宁芷芊就送一朵玫瑰。等宁芷芊走到教室，就能看到他铺满的玫瑰。”

楚伊觉得这个套路挺有趣，“后来呢？”

“宁芷芊被刺给划伤了，流了很多血，没去教室直接转头去找校医了。同学知道惹了祸，又花了一笔钱叫人帮忙收拾干净，一点不敢提玫瑰花是自己送的。”

“……”楚伊被这泥石流走向震惊了，“另一个呢。”

“是宁芷芊的好朋友，在高中毕业宴会的时候表白。”方秘书这次没有干巴巴地说了，拿出一张照片，“请看。”

楚伊瞥了一眼，被别墅上空绽放、品出芊芊二字的绚丽烟花给震住了。

玩得挺大，烧钱又浪漫。

“结果呢？”

“宁芷芊喝醉了，在卫生间里吐。后来神志不清”

楚伊不厚道地笑出声。

方秘书适时插了一刀，“你好不到哪里去吧？”

“……”楚伊斜去一眼，推开方秘书收集的资料说，“算了，芊芊是套路绝缘体，我还是老老实实地说话，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哦，我可以休息了吧？”

楚伊故意调侃，“怎么，想静静了？”

方秘书板着脸收东西，装作没听见。

楚伊没打算多聊，看一看接近，“你出去吧，芊芊来了就告诉我一声。”

“好。”

方秘书走了，楚伊进了今天充当换衣化妆间的内置卧室，想想宁芷芊被割破手指头的往事，把准备的玫瑰花收起来了，想想那张华丽壮观的烟花照片，把巧克力、糖果和星星灯拼成的名字收起来了。

“唉。”楚伊忙了一阵，对着平平无奇的室内叹口气，“我表白，合适吗？”

楚伊知道套路对宁芷芊多半无效，但又压不住想要制造浪漫氛围的心。她拿了上次的笔记本一页页翻过去，想从宁芷芊喜欢的东西里提取点元素加以运用。

时间有限，楚伊看来看去还是没有特别有新意的点子，挑了蜜桃味的糖果在桌上拼出I，爱心，U的简单的图案，点了蜡烛，造出庸俗却经久不衰的表白场景。

总不能在一片衣服和化妆品的凌乱之中干巴巴表白吧？

5点到了，宁芷芊来办公室找她。

楚伊去门口接人，远远见着了想念的芊芊。不过，宁芷芊好像怀着心事，眉间深锁，脸颊的酒窝因为抿唇现出来，与平日的欢笑一对比颇叫人心疼。

“怎么了？”楚伊主动去牵手。

宁芷芊也回握她，小声说，“先换衣服吧。”

“嗯。”楚伊带着低头的宁芷芊往里走。

到了室内，楚伊关门上锁，宁芷芊没有看到桌上摆放的字样，一直盯着她看。

“芊芊。”楚伊担心了，搭着宁芷芊的肩膀轻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今天认识了一个婚礼策划师，她希望跟我合作，可是……”

楚伊耐心等着。

宁芷芊抬眼看她，顿了一顿才说下去，“她策划的婚礼是赵影后的。”

“……”

又是前女友出来搅局的一天。

楚伊觉得自己以前太浪，所以遭了报应被老天戏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没事吧？”宁芷芊反而紧张了，抚着她的手关心道，“来，先坐下，我们……嗯？这是什么？”

顺着宁芷芊的目光，楚伊看到了桌上摆放的表白糖果，确定老天真的在玩她。

不过，宁芷芊已经看到了，她一拖再拖却等不到合适的时候，总被突然出现的波折打击得猝不及防。

一不做二不休。

楚伊豁出去了，转到宁芷芊面前说：

“我喜欢你，做我真正的女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