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媳妇

宁芷芊闭上了眼睛，等待一个吻。

一个被奶奶逼出来、证明她和楚伊是真情侣的吻。

她没有经历过，不知道如何期待，只有一股对未知恐惧害怕的情绪。闭上眼睛是从影视作品里学来的经验，她以为闭上眼睛看不见逼近的楚伊会放松一些，却想不到其他感官因此变得更为灵敏。

楚伊靠近，香水味愈浓。

楚伊碰到了她的鼻尖，扣在下巴上的指头微动，让她昂起脸。

楚伊的指头抚上了她的唇瓣。

楚伊……

松了手。

宁芷芊睁了眼，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楚伊依然在近在咫尺的距离看着她，没有笑，静静的凝视里蕴着令她看不明的光彩，炽烈到让人颤栗。

她从未见过这样专注的眼神，一时愣住了，只由说不清道不明的震撼席卷内心，紧张散去，唯余不敢轻待的肃然。

楚伊怎么这么看着她？楚伊好像变了样，而且是……

为了她。

宁芷芊没探出究竟，楚伊已经垂下眼睫，敛了眸光，侧身转向与奶奶连通视频电话的手机镜头。

“好了。”楚伊说，“这样行了吧？”

“好好好。”奶奶竟然现出了满意的微笑，看了一眼脸颊涨红的她就说，“你们继续，我不妨碍你们了啊。”

刚才发生了什么？

宁芷芊更搞不懂了，犹为楚伊那一眼而心乱着。

旁边的楚伊却已经进入了谈判的装填，冷着脸说，“奶奶，不要给爸爸妈妈看。”

奶奶真像是孩子一样，稍有不如意就扁嘴发脾气，“为什么！我就要给他们看！”

“芊芊害羞。”楚伊正色道，“你给他们看了，芊芊不好意思，就不去参加你的寿宴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宁芷芊回过神，看向楚伊。

楚伊转眸望来，神色恢复了平日的从容，“对吗？”

宁芷芊见着楚伊镇定的模样，如落叶般纷飞的混乱情绪落定，只剩灰沉沉的失落。她明白楚伊没有改变，只是为了奶奶伪装一下而已——楚伊的眼睛可以深情凝视，令她陷进去，也可以恢复常态，叫她认明做戏的事实。

没有深情，也没有亲吻。

“嗯。”宁芷芊小声答着，沮丧的语气倒是符合情境，“奶奶，我会不好意思的，你不要给别人看好吗？”

她这样，奶奶立即不闹了，马上答应，“哦！我明白了！不给他们看！”

“嗯，”楚伊满意点头，“奶奶，我们要吃饭了，下次见面再说。”

“好好好。”奶奶冲宁芷芊的方向招手，“芊芊拜拜~”

宁芷芊乖巧回应，“奶奶再见。”

挂掉视频电话，楚伊松口气，把手机丢到了一边，“抱歉，刚才冒犯了。”

“嗯……”宁芷芊的失落感越来越沉，压在心头像是石头。她气恼自己，明明一开始觉得假装亲吻很为难，等楚伊真的不做，又耿耿于怀。

“芊芊？你怎么了？”

“没。”宁芷芊不想让楚伊发现她因此纠结上了，转开话题，“你刚才怎么骗过奶奶的。”

“我按着你的嘴唇，亲指头。”楚伊比了比右手大拇指。

宁芷芊“噢”了一声。

怪不得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安若霏居然在奶奶面前挑拨离间。”楚伊没有太纠结亲指头还是亲嘴巴的事情，皱眉说，“太过分了。”

宁芷芊倒是从别的方面考虑，“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或许。”楚伊细问，“你们说了什么？从头告诉我。”

宁芷芊听话地交代了。

“她居然这么针对你？”楚伊听完却偏离重点，只想着为她打抱不平。

“算了，都过去了。”宁芷芊一想到自己可能在安若霏面前露出破绽，导致奶奶急吼吼来求证情侣真假就后悔，“现在该想想怎么办？我去你家的话，会不会被看穿？”

“不会。”楚伊给了个肯定的答案，“奶奶会帮我们。”

宁芷芊点点头，“幸好我们把奶奶骗过去了……”

“就算没骗过去，她也会帮我们。”楚伊笑说，“她很喜欢你。”

宁芷芊想到奶奶的和颜悦色，也由衷感到高兴，“因为你才喜欢我啊。她那么关心你，担心你会孤单呢。”

“嗯。”楚伊叹口气，“不说这个了，我们先吃饭。”

宁芷芊说声好，拿过菜单继续点菜。

用过午饭，宁芷芊得准时回去上班了。楚伊送她下楼，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如果安若霏再来找你，你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赶过去。”

“可是……”宁芷芊看看周围，确定没人才弱弱说，“她会连你一起欺负吧？”

楚伊笑了，“放心，我也不是好惹的。”

“嗯，记得带保镖。”宁芷芊提醒，“她身边有好多人。”

她们说话的功夫，电梯到了楼层。宁芷芊走出去，冲着楚伊挥手道别，楚伊却也跟着走出去，伸手一揽，带着她往前走，“我有事要找乔。”

“噢噢，你要问清楚安若霏的事情吗？”

“不是。”楚伊说，“我想请他照顾你一下。你的手这么冻下去会受伤的。”

宁芷芊忙说，“不用，大家都是这样的。”

“别人也会这么严重吗？”楚伊握了她的手，指着依旧明显的破皮痕迹说。

“只是看起来严重，其实不疼。”宁芷芊说来还感到尴尬，“我的手受伤特别明显，别人就不会这样。”

即使她努力把自己打扮成朴实的样子，一身不常干活的的娇气仍是掩饰不住。经过一段时间，她确实比以前麻利了，但比起其他人来说依旧太嫩，一不小心伤到自己就算了，伤处看着还特别骇然，疼痛再小也能作大了。她容易受伤，乔和厉霄都是大忙人，没怎么留意，其他人表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说闲话，大抵是关系户就是靠不住、这点伤都喊疼之类的讽刺。

宁芷芊无意中听到一次，自那以后连疼痛的惊呼都免了，咬紧牙关，默默忍着独自处理。

现在，她最不希望就是搞特殊，揪着楚伊的衣袖软声哀求，“你不要找乔了，我真的没事。”

楚伊皱眉，抚着她没好全的小疤痕不言不语。

宁芷芊眼见有戏，干脆把自己的难处说了，“我没有经验，空降当乔的副手已经够突然了，不想再有什么特殊待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吸取经验了，以后小心点就不会受伤啦。”

“唉。”她说得情真意切、合情合理，楚伊没办法反驳只能答应了，“好吧，你多注意，不要太拼了。”

宁芷芊不住点头，“嗯嗯。”

“去吧。”既然不找乔，楚伊就把她送到这儿，“下班再说。”

“好，拜拜。”宁芷芊道别，走到半途忽而感觉到了什么，一回头，果然见到楚伊仍在原地。

楚伊的笑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些无奈。

她想起自己刚去学习的时候。

与想象中不同，烘焙不是穿上漂亮的围裙，站在阳光铺满的工作台前涂涂奶油，摆摆水果，戴上可爱的手套去烤箱拿出成品的轻松事，理论课还好，操作课直接要求他们站上许久。除此之外，她还得提防各种新手错误招来的伤，第一节 课挂了彩，第二节还得用仍然疼着的手继续忙碌。

同学们开始都叫苦连天，渐渐地，也都习惯了。

宁芷芊却保留了一个习惯，只用透明的、不显眼的创可贴，不让定时与自己视频的姐姐发现。她的方法不高明，姐姐总会发现她添了什么新伤，心疼又无奈，好几次说起了“回家”，又被她的执着给说服了。

刚才楚伊也是如此。

宁芷芊尝到了被人惦记的滋味，心头一暖，蹦达起来挥挥手，让楚伊看看自己活力满满的样子。

楚伊被她逗笑，也挥了挥手。

宁芷芊却莫名盯紧了指头。

假装亲吻时，点在她唇瓣上的指头。

想起这事儿，宁芷芊感觉一切都变了味。不蹦达了，转身继续走自己的道儿，到了更衣室见到镜子里微微泛红的脸颊，咬唇嘀咕。

“还是跟姐姐不一样的。”

——

楚伊觉得自己有毛病。

宁芷芊已经由着她挑下巴了，已经接受她的靠近，已经闭上眼睛等待她演一出吻戏、

楚伊对着这一张素白干净，眼睫轻颤的脸，竟然生出不忍，想着极为不切实际的事情——宁芷芊不算自愿，纯属被奶奶的胡闹逼得无路可走，宁芷芊……

心不在她这里。

于是，楚伊抚着朝思暮想的唇瓣愣是没下口，在自己的指头上碰碰了事。

宁芷芊懵了，她又何尝不是。

送走宁芷芊，楚伊回到办公室，扶额想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一想，她发现自己认识宁芷芊以来哪儿哪儿都是毛病，比如同住屋檐下，愣是连房间都没进过，比如在酒店开房，愣是选了俱备两床的大套房，比如宁芷芊靠在她怀里哭泣，她除了拍肩安慰。愣是没干点别的。

哦，她还是干了点别的，像老妈子一样帮宁芷芊擦鼻涕。

“完了。”楚伊倒在座椅上，哀叹一声，“我疯了。”

她正陷在自我嫌弃的情绪里，手机来电，显示了“安若霏”三个字。

“呵。”楚伊憋了一股火没处发，接起电话，准备把找上门的人怼一顿，“你还敢打来？”

安若霏轻轻叹气，声音温柔了不少，“确实不敢，犹豫了很久才打的。楚伊，你别生气，我错了。”

“你又想干什么。”

“我想给你道歉。”安若霏说，“我刚才忍不住说了宁芷芊几句。”

楚伊冷哼，“你应该给芊芊道歉。”

“芊芊……”安若霏苦笑，“你非要当着我的面这么叫她吗？”

楚伊淡定改口，“哦，叫老婆也行。”

“行，她是现任，我比不过。”安若霏竟然服输了，“我也不该在乔和奶奶面前胡说八道，对不起。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请你们吃个饭好吗？”

“不吃，滚。”楚伊准备挂掉电话。

安若霏却喊了一声，“当年……”

“当年”是心里的一根刺，楚伊顿住动作，没能摁下挂断。

当初，安若霏说自己变了心以后就没吭声，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楚伊太傲，不愿意做出撒泼丢脸的姿态，佯作无所谓，反而把自己给坑了。

其实挺不值得。

楚伊心头憋着火，打算把当年的账一并算了，且听安若霏说什么。

“是我对不起你。”安若霏如她所愿，道了歉，“我变了心，还装成受害者。”

楚伊听笑了。

笑安若霏，也笑自己。

她自以为淡忘了一切，自以为能把那段演戏争输赢的愚蠢过去给抛下，却在安若霏说着“对不起”的瞬间体会到了难言的喜悦，好似终于讨到了公平。

但只是一瞬间。

“别装了。”楚伊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冷了声警告，“不管你打什么主意，都给我收着。你再搞事，我就将你怎么获得摄影奖的料爆出去。”

安若霏沉默片刻，也收起了虚伪直白说，“没有媒体敢报道的。”

“我们试试？”

安若霏不说话了。

楚伊懒得多言，挂掉电话，拿起方秘书不久前递来的文件看一看。她看上两页，听到了办公室外头传来了喧哗声，眉头一皱，起身走出去。

“伊伊。”安若霏见了她，推开方秘书拦阻的手，重新挂起漂亮得体的笑容，“他们不让我进去。”

楚伊勾勾手，像是当初那样笑着说，“过来。”

“嗯。”安若霏应了，款步而来。

方秘书让了道，叫前台去倒水，叫保镖守住电梯，叫其他助理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去。

楚伊静静地看着安若霏。

“你还是见我了。”安若霏眉眼里满是自得的笑意，抬手要抚楚伊的脸颊。

楚伊挥开了。

猝不及防地，安若霏吃痛，难以相信地看着楚伊，“你干什么？”

楚伊笑了一笑，按着自己的心意抬起手里的文件夹……

啪地打乱了安若霏精心梳好的头发。

“啊！”安若霏惊叫，“楚伊，你干什么！”

“打你啊，”楚伊推了一把，直接让安若霏脚步不稳往后跌去，“以为我的威胁是说着玩的？”

安若霏摔倒在地上，捂着头咬牙瞪她，“你敢打我？”

“为什么不敢？”楚伊把话挑明了，“我现在是C酒店集团的楚总，你敢跟我斗？”

安若霏发现她是真情实意要打人，慌了，生出力气刷的站起来。逃开好几步，安若霏慌到敌我不分，扯着保安就躲在身后，“你……你别太张狂了。”

“怎么，要告家长吗？”楚伊逼近，每一步都让安若霏哆嗦后退，直接把人逼到了电梯里，“你以为楚家跟安家几十年的交情能为了你动摇？”

安若霏愕然，随后红了眼眶，“你……你……”

“骂都不会骂，滚吧。”楚伊回身离开，随意给方秘书吩咐了句，“送客。”

方秘书摁了电梯，礼貌说，“安小姐慢走。”

安若霏咬牙切齿，“楚伊！”

楚伊不理会，拍了拍刚糊了安若霏一脸的文件夹啧啧摇头，“脏了，唉。”

安若霏养尊处优，与人作对向来是话里带刺的嘲讽大战，哪里受过这种粗鲁的对待，摸着被打乱的头发委屈着又被最后一句话给打击了，怒极攻心，抵住电梯来了句戳心的反击：

“宁芷芊根本不喜欢你！”

楚伊装作不在乎，给了个不屑的眼神。

安若霏灰溜溜走了。

等人一走，楚伊才皱了眉，恨恨把门摔上。

谁说不喜欢的？

撩！使劲撩！

——

工作忙，有个不让人胡思乱想的好处。

宁芷芊的羞涩在进入工作之后消失殆尽，一头栽到厨房里忙到下班。

截至下班，宁芷芊已经连续站了六个小时，换衣服都是有气无力的，拉个外套拉链都费劲。拖着脚步往下走，她到了停车场，见到熟悉的车旁站着楚伊就用最后的力气笑一笑。

她走过去，楚伊冷不丁从身后掏出一束玫瑰花，“送你。”

宁芷芊疑惑接过，“为什么。”

楚伊没说话，用眼神示意她去看里头的卡片。

宁芷芊拿了卡片，见到粉色爱心中间写了一行漂亮的字，“喜欢你。”

“……”宁芷芊懵逼，“你写的？”

楚伊靠近一步，“对。”

“等等！”宁芷芊琢磨“喜欢你“是什么含义的思路断掉了。她介意自己身上有一股闷在厨房已久的奇怪味道，也介意自己的指甲缝里洗不干净的蓝莓酱，不愿意被楚伊看见，本能地退后了一步，“我们先回家吧。”

“好。”楚伊放弃接近，开了门请她上车。

宁芷芊坐上去，把卡片放回玫瑰花里，小心翼翼将花束放在了身旁的位置上。

“手冷吗？”楚伊递来一个热水袋，体贴说，“暖暖。”

宁芷芊看了一眼白兔子模样的热水袋，害怕自己手上那些难洗的痕迹会粘上去，果断拒绝，“不用，谢谢了。”

楚伊揣好热水袋，直勾勾瞧她。

“嗯？”宁芷芊觉得楚伊有话要说，“怎么了？”

她一句话，直接让楚伊挺直的脊背弯了，倒在座椅上叹气，“芊芊，你不喜欢这些对吗？”

宁芷芊懵了，顺着楚伊的目光看向玫瑰花，真诚说，“喜欢啊，为什么这么说？”

“……”楚伊无语，捏着热水袋解解气。

“真的喜欢。”宁芷芊再次强调，不管多累多困还是睁大眼睛扬起一个自认为很开心的笑，“谢谢你。”

楚伊也给了一个笑，“卡片呢？”

“也喜欢。”宁芷芊看了一眼，重点跑偏，“我们酒店好像也有这一款。”

“……”楚伊瞪了一眼前排的方秘书。

方秘书默默承下，拿出工作日记加了一行“学习贺卡制作”的活动。

过了一会儿，楚伊重新搭话，“芊芊，你什么时候休息？”

“我看看。”宁芷芊拿手机确认一遍排班表，“明天早上可以休息一下。”

“打算做什么？”

“睡觉，明天要连着夜班一起上呢。”

楚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这么忙。”

“嗯，怎么了？”

楚伊伸手搭上后头的椅背，像是要把她圈在怀里，“想跟你出去逛逛。”

姿势暧昧，声音轻柔，带了一点勾人的哑。

但宁芷芊很困，没听清，“什么？”

“……”楚伊重复了一遍，字正腔圆，“想跟你出去逛逛。”

“哦，是不是要买衣服和礼物？”宁芷芊是个喜欢计划的人，再受到思考奶奶的生日蛋糕怎么做的乔的影响，也将寿宴准备提上日程，“我想办法跟别人换班，挤出完整的一天吧。”

楚伊悠悠叹口气，“辛苦了。”

“不辛苦~”宁芷芊主动问，“奶奶喜欢什么啊？”

楚伊来了一个奇怪的答案，“你。”

“……”宁芷芊无言以对。

“但不能送。”楚伊慢条斯理说了下半句，“你已经给奶奶做生日蛋糕了，礼物就由我来准备吧。”

“不行，蛋糕主要是乔在做。我也要准备礼物。”

楚伊沉思片刻，说，“那就录个撒娇的视频吧。你准备好了说一声，我替你录。”

宁芷芊摇头，“这也太随便了。”

“不随便，你撒娇肯定很可爱。”

“可是……”

“来，试试。”

说着，楚伊侧身对她，搭在椅背上的手收紧了。

宁芷芊还记得自己身上有一股味儿，扭脸避开，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不让人瞧见，喊出的话慌到发颤，“下次吧，我没准备好……”

楚伊放弃，规规矩矩坐好了，“对不起，我太急了。”

“没事。”宁芷芊缓口气，把玫瑰花抱回来挡一挡。

前排的方秘书忽而噗哧一声笑，被楚伊命令“放音乐”才消停了。

车子里备着的是符合楚伊偏好、高雅耐听的古典乐曲，宁芷芊小时候被妈妈逼着学钢琴就听怕了，在音乐放出来时暗暗皱了下眉头。楚伊坐在旁边瞧不见，方秘书在前排倒是透过后视镜看得一清二楚，请示说，“要不要试试别的音乐？”

楚伊看了一看宁芷芊，“你想听什么？”

短短半小时，宁芷芊能忍，不想劳烦方秘书找歌，“都行。”

方秘书切了一首歌。

宁芷芊听到熟悉的旋律流出来，感到不可思议。这首歌叫草莓味的早晨，一个偶像团体唱的口水歌，调子甜甜的，歌词里有很多草莓做的甜点名字。她挺喜欢的，甚至拿来当笔记，立志把里头提到的甜点全部学会并做出来。

歌曲是两年前发行的，因为团体人气不高的关系激不起什么水花。她不相信方秘书随便一翻就能找到，有种碰到知己的惊喜感，凑到前面问，“方秘书，你也喜欢这首歌吗？”

“楚总放过一次。”方秘书说，“我就记住了。”

宁芷芊惊奇地转向楚伊，“楚伊，你喜欢这首歌吗？”

“嗯。”楚伊点头。

“好巧，”宁芷芊一兴奋就话多，接着问，“同专辑还有一首同曲不同词，也很好听。”

楚伊依然点着头，“是啊，方秘书等一下换那首。”

方秘书问，“咖啡的午后吗？”

“对。”

喜欢的旋律响起，宁芷芊感觉之前被古典乐勾出来的昏沉感一下子被赶跑了，开开心心跟着旋律轻哼，“咬一口草莓布丁，甜甜像你……”

她唱着唱着发现楚伊拿起手机在拍，羞得用玫瑰花挡住，“别拍啦。”

“这么可爱。”楚伊没停下，“奶奶肯定很喜欢。”

宁芷芊被夸可爱反而更觉得羞耻，躲在玫瑰花束的后面不出来，“不不不，我再想一个送奶奶的礼物，你不要拍嘛。”

她不由带上了哀求的语调，楚伊心软，终于把手机放下了。

宁芷芊松口气坐好，不敢再跟着唱歌了。

不过，车子里放着喜欢的音乐，宁芷芊感觉轻松了不少，望着窗外已经黑掉的天空，总算在天光微亮忙到夜幕漆黑的繁忙里回想起甜品的甜蜜滋味。她靠着休息，楚伊没再问问题，在两首歌之后问了句，“试试她们的新歌？”

“嗯！”宁芷芊挺喜欢主唱的清甜嗓音，欣然点头。

方秘书换歌，她就继续能乘着甜蜜的歌声回家了。

到了家里，阿姨迎接，问她们要不要吃点东西。宁芷芊吃过工作餐，不算饿也不想劳烦阿姨给自己做东西，摇头说，“不了，我想睡觉。”

“还是吃点吧。你五点就吃了工作餐，到晚上会饿的。”楚伊却看破了，“我想吃点热的东西，陪陪我？”

宁芷芊于情于理都拒绝不了，只能点头。

阿姨去做饭，宁芷芊捧着玫瑰上楼，放在桌上打算一会儿再收拾。她迅速洗了个澡，去掉身上略显甜腻的杂味，换身家居服仍有种骨子里沁了面粉奶油味的错觉，拿着上次楚伊送的香水喷了喷才下楼。

“您要汤圆还是饺子？”阿姨见了她就问。

“汤圆，”宁芷芊说着，坐在餐桌打量周围，“楚伊呢？”

“家里来了电话，让她回去。”

“啊？”宁芷芊想起上次楚伊回家是因为奶奶，有点慌，“没什么事吧？”

阿姨把汤圆放到她面前，“楚总很平静，应该没事。”

宁芷芊这才放心，“谢谢阿姨。”

“您吃吧。”阿姨说，“有什么事情就叫我，我在厨房那边收拾。”

宁芷芊真的想起一件事，“你能帮我准备两个花瓶，再从花园里摘点雪柳吗？”

阿姨猜到了用处，“适合那束玫瑰的？”

“嗯嗯。”

“好的，您先吃。”

宁芷芊喝一口汤水，感觉品着辣姜和红糖合为一体的奇妙甜味，在厨房呆久了的身体蹿过热流，似乎没了那股洗也洗不净的甜腻味道了。

吃完汤圆，她拿了阿姨给的花瓶插花。玫瑰花束太大了，用大容器装着太粗犷没什么美感，她想了想决定搭上院子里就有的雪柳分成两拨。她插花的技术不算娴熟，但因为甜品也需要装饰，有点底子，稍稍想想也能装饰出两瓶能看的花。

宁芷芊插好了花，把比较漂亮的一瓶放在茶几等着楚伊回来看，自己将稍微逊色的拿回房间。

然后看到了静静躺在桌面上的贺卡。

宁芷芊刚才怕插花耽误太多时间，把卡片拿出来随意一放就下楼忙去了。现在只剩下等楚伊回来的任务，她得空好好打量贺卡上的字。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喜欢你”。

宁芷芊盯了许久，疲累的脑袋没能准确回忆起楚伊送花的细节。她忽而想起楚伊让自己感到心颤的眼神，莫名把这句看似客套的话给惦记上了，闭上眼回忆细节。

她一闭眼，思绪忽的活跃，跳到在奶奶面前演的那一出戏去了。

没有吻到的吻戏。

宁芷芊惊醒，睁开眼睛瞪着贺卡上的“喜欢你”愣神。愣了一会儿，她摸摸脸颊，不意外地触到热烫，再摸摸唇瓣，是一种跟楚伊抚过时截然不同的感觉。

要是真的亲上了……

“喂！”宁芷芊及时打住，“别乱想，该睡了。”

她逃也似的奔到床上，一卷被子，蜷缩起来用渐渐漫上来的暖意酝酿睡意，想赶走活跃过头的歪思绪。

不知酝酿了多久，宁芷芊没睡着，露出眼睛看向床头柜的时钟。

9点34分。

这么晚了，楚伊要是回来住的话，应当在回来的路上吧？

宁芷芊考虑着要不要问一声，切到聊天界面，打出个“你”字又删掉了：她要是发了信息，楚伊回复，回到家的时候会不会敲门找她？

敲门的话，她们要面对面，要对视，要……

宁芷芊又想起了奶奶喊着“亲一个”，楚伊挑下巴的画面。

“停！”

宁芷芊觉得总是跑偏的自己没救了，把手机一扔，卷了被子在床上打滚。滚了一阵，她缓口气，看着差点被她推下去、悬在床沿的手机思考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这是怎么了？

宁芷芊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也就想不出答案，裹着被子陷入自我纠结。

外头忽然传来了声响。

宁芷芊像是被刺了一下，刷的坐起来，没穿拖鞋就踩着地毯跑去贴门扉听一听。

果然，有人上楼，楚伊对着方秘书斥了一句，“小声点。”

方秘书答，“木地板肯定会有声音。”

“那就找人过来铺地毯。”

“哦，什么色？”

“自己想。”楚伊说完，“你可以下班了。”

能听清的就这些，接下来楚伊和方秘书一个拐弯，往和她房间相反的方向走去。距离在那，她怎么贴门，都没办法克服客观条件把话给听清了。

宁芷芊回过神，看看贴着门扉听动静的自己，叹口气敲敲自己的脑袋。

“变态。”

——

宁芷芊第二天上午休息，下午上班，一直到凌晨所有工作结束为止。应当睡懒觉的时候，她的身体不听话，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之后准时在清晨醒来。

她记得梦里的最后画面是她插花被玫瑰刺割破了手，楚伊柔声问疼不疼，随后含住了她受伤的指头，用温热灵巧的舌尖将鲜血舔去。

宁芷芊惊醒，瞪着平平无奇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确认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

梦就是梦，特别不可思议。

宁芷芊翻个身，看到“7点07分”的时间，揉揉眼睛想了一会儿：被窝好暖，今晚要上班到凌晨，继续睡是应该的，但是……起床可以陪楚伊吃个早餐。

她想到这就不困了，起床洗漱。

不用上班，宁芷芊不用顾忌厨房着装的要求，可以穿裙子，可以戴首饰，可以化妆。她洗漱完毕就开始打扮自己，打开衣柜，回想楚伊喜欢什么样的颜色，挑了一条淡粉色的连衣裙。

楚伊坐在饭桌前喝粥，听到脚步声一抬眼，展开如同晨间初阳那般明亮清透的笑，“早。”

“早。”宁芷芊挑了楚伊旁边的位置坐。

“怎么穿成这样。”楚伊问，“去哪里？”

宁芷芊被问懵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来着。

“没去哪里。”最后，宁芷芊抿抿唇，老实地答了真话，“难得不用上班，想打扮一下。”

楚伊信了，“很漂亮。”

“谢谢。”宁芷芊满心欢喜，吃粥都特别来劲。

然后她被烫到了。

“唔！”宁芷芊急急捂住嘴，被烫得眼泪汪汪也没把粥吐出来。

楚伊抽了纸巾递上，“慢点。”

宁芷芊点头，千辛万苦将粥吞下去了。粥的味道在唇舌蔓延，她品了一品发现颇为熟悉，再尝了一口就吃出来了，“这是三顺街买的牛肉粥吗？”

“对，第五家没有招牌的店。”

“哇，好久不吃了。”宁芷芊感慨，“我去姐姐家会经过那里，每次都买一碗牛肉粥，搭上油条特别好吃。”

楚伊把油条递过来，“油条在这里。”

宁芷芊点点头，吃了两口才想起来问，“这家店挺小，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个朋友是美食家，带我去过一次。这家的牛肉粥没腥味很难得，我吃一次就记住了，偶尔会让方秘书去买。”

“嗯嗯，这家店很不错呢。”

楚伊再给她剥了一个鸡蛋，“多吃点。”

“对了。”宁芷芊问，“你想什么时候去逛？我今天就跟乔和同事调一调时间。”

“你定，我随时有空。”

宁芷芊投去羡慕的眼神，“当老板真好。”

“你也可以。”

“怎么会。”宁芷芊嘀咕，“我没有做生意的头脑。”

楚伊冷不丁来了一句，“可以当老板娘。”

“咳！”宁芷芊又被烫到了，没绷住，直接吐出来。

楚伊有了经验，及时送上纸巾，同时替她拍背顺气甚至摸摸头当小孩子一样叮嘱，“芊芊，吃饭要细嚼慢咽，不能着急哦。”

“好的。”宁芷芊闷闷答。

她正纳闷，楚伊摸着摸着忽而说，“你的发质真好，怎么保养的？”

“去美容院的时候做过些护理。”宁芷芊回忆，“平时的话，用点护发素发膜什么的。”

“没有烫过？”

“嗯，我不做这些，反正最后戴上厨师帽都一样。”宁芷芊交代，“修修长度和发尾就行。”

“真好，顺滑又有光泽。”

宁芷芊想回夸，要开口的时候发现今天的楚伊把头发扎了起来，从她的角度看根本看不到辫子，憋了半天，没战胜嘴笨只能干巴巴来一句，“你也是。”

楚伊笑了，捏一捏她的脸，“我去上班了。”

“嗯！”宁芷芊站起身要送。

楚伊直接把她按了回去，弯腰附耳，“不用送了，好好吃饭。”

呵出的气息拂过耳朵，痒痒的，暖暖的。宁芷芊感觉使不上力，只有乖乖点头，说一句软了吧唧自带撒娇语气的话，“拜拜，路上小心。”

楚伊回眸，冲她一笑。

宁芷芊的目光也就追着去了，直到看不着才继续吃早餐，再没有被烫到的蠢事。吃完早餐，她还是不困，打算找点事做。

她先是整理工作以来的笔记。这事并不容易，厨房这么忙，她没经验常常手忙脚乱，能做好手头的事情已经不错了，不能兼顾笔记。所以，笔记全是她休息时或者回家后等累得手也不愿意抬的时候写的，字迹凌乱，不说信息有没有用了，辨认都费劲。

宁芷芊看了一眼，就对自己写的字感到绝望。

楚伊的字就很漂亮。

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宁芷芊吓了一跳，晃晃头不去想贺卡上的“喜欢你”三个字。她没有把这三个字太当真，一是楚伊和她用假情侣关系骗过不少人，二是楚伊跟赵影后分手不过一个月，她不觉得移情别恋可以这么快，三是……

宁芷芊想想自己在楚伊面前的形象，从慌不择路逃婚的狼狈到彻夜没睡的憔悴，从工作一天后的疲累困乏，到哭着想姐姐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没几次体面的。不说吸引力，她觉得楚伊不嫌弃自己，愿意接近已经是奇迹，有好感被吸引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觉得“喜欢你”三个字是在表达友好。

宁芷芊认定了，也就不会胡想，继续看自己凌乱的笔记本。她看了一会儿，觉得眼睛发涩，抬头看看其他东西，一不小心将目光定在了昨天插好的玫瑰花上。

她想起了楚伊微笑送花。

她还想起了楚伊在梦里用吮吻替她止血。

“啊啊啊！”宁芷芊倒在桌上，发出一阵悲鸣，“我怎么老想楚伊啊……”

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果断放弃容易使人走神的笔记本，找点其他有意义的事情做。

比如，想想给奶奶送什么礼物。

宁芷芊不了解奶奶，打算求助一下别人。她下楼去找阿姨，阿姨听了她说的话想了一想，说，“我和老太太也不熟，只打过几次电话，说一下楚总今天吃了什么。”

“吃了什么……”宁芷芊心思一动，“奶奶经常打电话问吗？”

“嗯，特别是楚总忙的时候。她不回家，老太太又不方便出门，只能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了。”

“上次打是什么时候？”

“前天。”阿姨看向她，“她还问了您喜欢吃什么。”

宁芷芊惊讶，随后有了回报奶奶的念头，大了胆子问，“奶奶平时忙吗？”

“不忙。”阿姨说，“上次她打电话的时候，背景是电视剧《霸道总裁俏娇妻》的声音。我也在追，一听就知道。”

“……”宁芷芊被这个电视剧的名字震得愣了一下，几秒后才回神问，“奶奶会介意我打电话给她吗？”

“不会。”阿姨的回答跟楚伊一样，“她很喜欢您。”

宁芷芊有了信心，“奶奶的电话是多少？”

阿姨拿出手机，翻一个号码给她。

宁芷芊记好了，回房间琢磨下要问些什么好。她先回忆了一下楚伊今早吃了什么，打算给奶奶说说，再列了喜欢的颜色、爱好、风格等有必要问的问题，给自己打气：不能被奶奶夸晕了，一定要问清楚，买个合适的礼物。

她没准备好，奶奶的一通电话倒是来了。

“喂？”宁芷芊接起来，“奶奶？”

奶奶的声音特别欢喜，“芊芊啊~阿芳说你想打电话给我~”

阿芳？宁芷芊猜测是阿姨的名字，乖巧答，“是啊。”

“我想你了。”奶奶说，“你过来看看我好吗？”

“去哪里？”

奶奶说，“司机会带你来的。”

果然，司机已经在门外候着了，宁芷芊今早莫名其妙的一番打扮竟然派上了用场，拿了上次做的柚子酱稍稍包装当成小礼物就过去了。

奶奶住的地方偏僻，屋子却顶好。

宁芷芊感慨楚家有钱有品位，进了室内，没能赏遍华丽复古的装饰就被眼前的画面给吓了一跳。

安若霏怎么也在这里？

“奶奶。”安若霏见到她也很不高兴，“您为什么要叫她来。”

奶奶笑了，主动上前拉了宁芷芊的手说。

“你不是要伊伊道歉吗？这是她媳妇，商量下怎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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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章，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