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莫洛克的信徒 3 失踪的女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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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做梦。不过,在睡着的时候,在某个时间点上,肯定也会有形象和没意义的断片从我的潜意识中掠过,据说大家都这样。但就算做过梦,我也好像从来记不住,据说没人会这样,所以我假定自己不做梦。
所以,那夜我被自己吓着了:我发现自己蜷缩在丽塔怀里,喊着连我都听不清的话,只依稀听到窒息般的回声在棉被般厚厚的黑夜里回荡。丽塔清凉的手搭在我的前额,她低低地说:“好了,宝贝儿,我不会离开你。”
“太谢谢了。”我干涩地说了一句。清清喉咙,我坐了起来。
“你做了个噩梦。”她告诉我。
“真的?是怎么回事儿?”我什么都不记得,除了自己的喊叫和一种模模糊糊的恐惧感慢慢袭向孤单无助的我。
“我不知道,”丽塔说道,“你使劲儿喊着:‘回来!别丢下我。’”她清清嗓子,“德克斯特,我知道婚礼让你觉得有压力……”
“一点儿都不。”我说。
“但我想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她握住我的手说,“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她滑下来,头靠着我的肩膀,“别担心,我绝对不会离开你,德克斯特。”
尽管我对做梦没什么经验,我也相当肯定自己的潜意识不是在担心丽塔会离开我。我压根儿没想过她会离开我。如果因为害怕被抛弃而伤心地喊叫起来,我完全明白自己怕的是什么——黑夜行者。我亲爱的伙伴、永恒的伴侣,他陪着我穿过人生的波峰浪谷。我在梦里惧怕的就是这个:失去这个一直陪伴着我、让我成为现在的我、已经成了我人格的一部分的东西。
在大学犯罪现场,当他一溜烟逃跑并躲藏起来的时候,我受到了很大震动,后来证明那刺激比我当时意料到的还要深。多克斯警官出人意料并非常恐怖的亮相大概引发了我的恐惧感。我的潜意识发挥作用,把这些材料做成了梦。精神科学常识,课本典型案例,没什么大不了。
可我怎么还在担心?
因为黑夜行者从来没这么退缩过,我仍然不清楚他这次怎么会变成这样。丽塔说我是为婚礼感到紧张,真是这样吗?还是因为大学湖畔的两具无头女尸把黑夜行者给吓跑了?
第二天早上,德博拉还在孜孜不倦地查找大学无头尸体的头颅。不知怎么搞的,风声已经传至新闻媒体,说是警方正在寻找失踪的头骨。本来对迈阿密来说,这种消息在报纸上占的版面不会超过95号高速公路塞车的消息,可是有两个人头,而且是两个年轻女子的头,这就有轰动效应了。马修斯局长是那种喜欢抛头露面的人,即便他并不喜欢这故事带来的惊慌。
于是迅速破案的压力层层下达,从局长传到德博拉,她又片刻不误地将之传递给了我们。文斯·增冈相信自己能为德博拉破解这个谜团,只要他能找出是哪个古怪教派对这件事儿负责,整件事儿便可迎刃而解。于是,今早他把头探进我的办公室,脸上堆着一个大大的假笑,铿锵有力地说:“康东布莱。”
“不像话,”我说,“现在可没时间开黄腔。”
“哈,”他说,带着那可怕的假笑,“千真万确。康东布莱教和萨泰里阿教差不多,不过它是巴西的。”
“文斯,你说得没错。可问题是,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听罢一头冲进来,那样子好像他是匹脱缰的野马。“他们的宗教仪式就会用到动物的头,”他说,“网上是这样说的。”
“是吗?”我说,“网上有没有说这个巴西的玩意儿烧烤人肉、切头,用陶瓷牛头取而代之呢?”
文斯稍微委顿了一下。“没,”他承认,但又挑起眉毛满怀希望地说,“可他们用动物呀。”
“他们是怎么用的,文斯?”我问道。
“哦,”他边说边环顾我的小房间,好像是想换话题了,“有时他们把动物的一部分献给神,然后他们吃剩下的。”
“文斯,”我说,“你是说有人把失踪的头给吃了?”
“不是,”他说,有点儿不高兴了,跟科迪和阿斯特会有的反应一样,“不过也有可能。”
“那可够脆的,是不是?”
“好吧,”他说,真生气了,“我只是想帮忙。”他大步走出去,连一个敷衍的假笑都没留下。
文斯走开几分钟后,德博拉咆哮着冲进我的办公室,跟被一群马蜂追着似的。
“走啊!”她冲我吼道。
“走去哪儿?”我觉得这问题问得挺合理,可德博拉的反应好像是我刚刚在建议她剃个光头,再把头皮染成蓝色。
“赶紧跟我走!”她说。我只得跟着她冲到停车场,上了她的车。
“我向上帝起誓,”她迅猛地开着车,一边恶狠狠地说,“我还从来没见过马修斯这么生气,现在全成我的错了!”她捶了一下喇叭以加重语气,又急速绕过一辆货车,“全都是因为某个浑蛋把人头的消息透露给了媒体。”
“好了,德博拉,”我尽可能用平缓的语气说道,“我相信人头会出现的。”“你他妈的说对了,”她说,差点儿撞上一个骑着自行车、带了一大堆废旧钢铁的胖家伙,“因为我能查出来那杂种属于哪个教派,我非碾死他不可。”
我顿住了。显然我那亲爱的气得发狂的妹子跟文斯一样,相信顺着宗教团体的藤就能摸到那个凶手。“啊,好吧,”我说,“我们去哪儿找呢?”
她一言不发地把车开上比斯坎大道,在马路边的一个车位里停好,下了车。我好脾气地跟着她走进灵魂净化中心,这儿有许多神通广大的东西,“整体疗法”“天然草药”和“怡神香氛”,等等。
灵魂净化中心在比斯坎大道上一个不大而简陋的建筑里,这一区域明显是流莺15和毒品贩子盘桓的地区。中心朝着街面的几扇窗户上都装着粗大的铁栅栏,门则更是壁垒森严地紧锁着。德博拉在门上拍打了几下,门轰轰地响起来。她推了推,门被推开一条缝。
我们走进去,一阵甜得腻死人的熏香的气味袭来。透过烟雾,我隐隐约约看见一幅巨大的黄丝绸幡子挂在墙上,上书“人人合一”。音乐从唱片里传出来,背景里有瀑布的声音,那声音能让我的灵魂在空中翱翔,如果我有灵魂的话。因为我没有,所以整件事情在我眼里显得有些讨厌。
当然,我们不是来享受的,也不是来净化灵魂的,我的警官妹子永远都是公事公办。她大步走向柜台,那儿站着一个中年女人,全身都穿着扎染衣服,看起来跟用彩色皱纹纸做的似的。她的花白头发在脑袋上乱七八糟地支棱着,而眉头紧锁。不过,那也可能是因为福如心至而愉快地皱起了眉。
“您需要帮助吗?”她说,声音沙哑,那样子仿佛在说我们已经无可救药了。
德博拉冲她亮了一下警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女人探身过来,一把夺过警徽。
“噢,摩根警官,”女人说,把警徽扔到柜台上,“看上去是真的。”
“我想请问你几个问题。”德博拉说,伸手过去够她的警徽。
“关于什么?”女人问道。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德博拉也冲她皱起了眉。
“有几个凶手。”德博拉说道,那女人耸耸肩。
“凶手跟我有什么关系?”她问。
“因为人人合一,”我说,“这就是警察工作的精华。”
她转而将皱着的眉头朝向我,并飞快地眨着眼睛。“你是谁?”她问道,“让我看看你的警徽。”
“我是她的后援,”我说,“以防她被谁下咒。”
女人哼哼了一下,不过至少她没冲我发难。“这地方的警察,”她说,“少不了会被人下咒。我参加过北美自由贸易区的示威,我可知道你们警察是干吗的。”
“也许吧,”德博拉说,“不过不跟我们一头儿的话恐怕会更糟。你能回答几个问题吗?”
女人又回过头看着德博拉,仍然皱着眉,耸了耸肩。“得,问吧。”她说道,“不过我可帮不了什么忙。如果你越界,我会给我的律师打电话。”
“行,”德博拉说,“我们想找些线索。本地哪个宗教组织是用牛当祭物的?”
有那么一刹那我觉得女人几乎要笑出来,但她及时忍住了:“牛?天哪,谁没有呢。苏美尔、克里特,所有那些文明发源地。多少人都拿牛当神敬拜呢。我是说,牛的老二不仅特别大,它们也的确有把子力气。”
如果这女人是想让德博拉难堪,那她就太不了解迈阿密警察了,我妹妹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你知道有哪个这样的本地组织吗?”德博拉问。
“不知道,”女人说,“什么组织?”
“康东布莱教?”我说,有点儿感激文斯教了我这个词儿,“帕洛·马优比?或者威卡教16?”
“讲西班牙语那帮,你得去第八街上的埃雷古拉,我可不懂那些。我们卖过点儿货给威卡教的人,不过没许可证的话我可不会告诉你是谁。甭管怎么说,他们跟牛没关系。”她从鼻子里哼哼了一下,“他们只不过光着身子站在大沼泽地一带等待天神附体。”
“还有别的组织吗?”德博拉追问。
女人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是说,我知道城里的绝大多数帮派,可我想不出哪个跟牛有瓜葛。”她耸耸肩,“说不定是德鲁伊特教僧侣干的,他们马上该做春天祭祀了,他们以前杀人祭祀呢。”
德博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时候?”她问。
这次女人倒乐了,一边的嘴角翘起:“大概两千年前吧。你稍微晚了一点儿,探长。”
“你还知道别的能帮我们忙的事情吗?”德博拉问。
女人摇着头说:“帮什么忙?谁知道哪个精神病读了亚历斯特·克劳利17的书而他又正好住在奶牛场?”
德博拉看了她一会儿,好似在琢磨面前这个女人是不是讨厌到了该被抓起来的地步。“谢谢,打搅了。”她说,把名片放在柜台上,“要是你想起来什么有用的信息,请给我打电话。”“哦,行啊。”女人说道,看都没看名片一眼。德博拉又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出大门。女人看着我,我冲她笑笑。
“我真的挺喜欢蔬菜的。”我说着,冲女人做了个和平的手势,跟着我妹妹出了门。
“真够傻的。”德博拉一边大步流星地走向她的车子,一边说。
“哦,别这么说。”我说道,“起码我们排除了几个可能性。”
“是啊,”她挖苦道,“我们起码知道不是一堆裸奔的人干的,除非他们两千年前就干过了。”
“这总算是个进展,”我说,“我们要不要去第八街查查?我给你翻译。”尽管在迈阿密土生土长,德博拉却选了法语来学,她的西班牙语连点菜都够呛。
她摇摇头。“浪费工夫。”她说,“我会让安杰尔去打听打听,但肯定没什么用。”
她是对的。安杰尔那天傍晚回来,拿着一根漂亮的蜡烛,上面有一段西班牙语的圣裘德的经文。但除此之外,他的第八街之旅一无所获,跟德博拉预言的一样。
我们两手空空,除了两具无头尸体之外,只有沮丧的心情。
转机马上就要来了。
第二天平静无波地过去了,大学谋杀案还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生活又展现出了它不公平的一面,德博拉把这案子没进展归咎于我。她仍然相信我有着超凡的神力,能一眼看穿这案子的秘密,可我为了某些个人原因就是不告诉她。
那天中午她在我那小安乐窝办公室里堵住我,不由分说连拉带拽地拖着我去和她的男朋友凯尔·丘特斯基吃午饭。我并不怎么讨厌丘特斯基,除了他那总是什么都懂的态度之外。如果不计较这个,他挺随和亲切,像通常的冷血杀手那样。有鉴于此,如果我再挑剔他的性格,那就太虚伪了。另外,他看上去能哄我妹妹开心,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所以我去和他们一起吃午餐,首先是冲我妹妹的面子,其次呢,我的身体也需要不断地加油。
我最喜欢吃的是“午夜三明治”,还会点一份油炸大蕉,再加一个麻梅苹果奶昔。我也不知道这家常而亲切的食物怎么会把我的生命之弦如此曼妙地拨响,没有其他任何一种食物能与之媲美,而且别的地方也没有闪电餐馆的手艺。那餐馆就在离警察局总部不远的街上,以前摩根一家总是去那儿吃饭,那滋味美妙得连德博拉那么坏脾气的姑娘都抗拒不了。
“妈的!”德博拉塞了满嘴的三明治,冲我嚷着。她说话一向不怎么文雅动听,但这会儿她说得太恶狠狠的了,甚至有几粒面包渣飞到我身上。我喝了一口我那美妙无比的曼密苹果奶昔,等她把话题展开,可是她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妈的!”
“你又把话都憋在肚子里了,”我说,“但我是你哥,我能看出来你现在很抓狂。”
丘特斯基切着他的古巴牛排,鼻子里哼哼着。“可不是。”他说。他正要接着说下去,可是叉子戳在他的左手假肢上,滑到一边儿去了。“妈的!”他说。我发现他们的共同点比我知道的要多。德博拉伸过手去帮他扶正叉子。“谢谢。”他说,叉起一大块牛肉塞进嘴里。
“我想知道是谁跟那个混账里克·桑格谈过话!”德博拉说。
“噢,那可不是我,”我说,“我也不认为是多克斯。”
“哎哟。”丘特斯基叫道。
“还有,”她说,“我想找到那两个倒霉的人头!”
“我也没拿,”我说,“你去失物招领处问过没有?”
“德克斯特,你就是知道一些什么,”她说,“你干吗要瞒着我呢?”
丘特斯基看看我们,咽下一口食物。“他为什么一定知道你不知道的?”他问,“现场有很多血迹?”
“完全没有,”我说,“尸体被烧熟了,整齐、干爽。”
丘特斯基点点头,努力地把一些米粒和豆子拢到叉子上:“你是个精神病浑球儿,对吧?”
“他可比精神病严重多了,”德博拉说,“他隐瞒事实。”
“噢,”丘特斯基塞了一嘴的食物,“又跟他的业余研究有关?”这是我和德博拉小小的杜撰。我们只跟他说我的爱好是分析研究,不是亲自操作。
“没错,”德博拉说,“他查出了些东西,可就是不告诉我。”
“说出来挺难让你相信的,妹子,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我耸耸肩。
“只不过什么?说啊,求你了!”德博拉抓着我不放。
我又犹豫了。我没法儿跟她说黑夜行者对这起案子采取了全新的退缩态度。“我只是有种感觉,”我说,“这案子有点儿不对劲儿。”
她从鼻子里哼哼着:“两具烧焦的无头尸体,你管这叫有点儿不对劲儿。你以前的聪明劲儿哪儿去了?”我咬了一口三明治,德博拉放着美食不吃,光在那儿皱眉。“你验明那两具尸体的身份了吗?”我问。
“行了,德克斯特,没有头,所以没有牙齿档案可查。尸体烧焦了,所以没有指纹。妈的,连她们的头发颜色都不知道。你说我能怎么办?”
“我兴许能帮上忙,”丘特斯基叉起一块炸鸡放进嘴里,“我能找几个人问问。”
“我不用你帮忙。”德博拉说。
丘特斯基耸耸肩:“为什么德克斯特帮你你就接受?”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他的问题问得在理。
“因为他只是帮我的忙,你呢,想给我代劳。”
他们看着对方,半晌没说话。
“我不会是那种需要帮忙的女人。”德博拉说。
“可我能搞到你搞不到的信息。”丘特斯基说着把好手放到德博拉的胳膊上。
“比如?”我问他。我得承认自己对丘特斯基的来历感到好奇已经有一段时间,在他被截肢之前就开始了。我知道他为政府部门工作,他管那叫OGA 18,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转过来,亲切地看着我。“到处都有我的朋友,”他说,“这种事儿多少会在别的地方留下痕迹,我可以跟他们打个招呼,让他们查查看。”
“你是说招呼你在OGA的伙伴们?”我说。
他笑了:“差不多吧。”
“看在老天的分儿上,德克斯特,”德博拉说,“OGA只不过是‘某政府部门’的简称,没这么个部门,是我们自家人随便开的玩笑。”
“多谢透露内部消息,”我说,“你能拿到他们的档案吗?”
丘特斯基耸耸肩:“照理说我是在休病假。”
“所以不能做什么?”我问。
他皮笑肉不笑地冲我笑了一下。“你最好别知道,”他说,“关键是他们还没想好我还他妈的有没有用。”他看着戳在他的铁手上的叉子,转动手臂目视着叉子移动。
“操!”他说。
我觉得气氛变得沉重起来,赶紧把话题岔开。“你在陶瓷干燥炉那儿发现什么了吗?”我问,“珠宝或是什么?”
“那是他妈的什么玩意儿?”德博拉说。
“陶瓷干燥炉,”我说,“烧尸体的地方。”
“你都注意些什么来着?我们可没找到烧尸体的地方。”
“噢,”我说,“我觉得就是在校园里,陶瓷工作室。”
从德博拉脸上的震惊表情来看,我猜她要么是正经受着消化不良,要么是没听说过陶瓷工作室。“就离发现尸体的湖边半英里,”我说,“陶瓷工作室,做陶瓷的地方。”
德博拉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从桌边跳起。我来不及反应,只有呆呆地眨着眼睛看着她离开。
“我觉得她没听说过这个工作室。”丘特斯基说。
“我也这么想。”我说,“我们该跟着她去吗?”
他耸耸肩,把最后一块牛排送进嘴里。“我得吃点儿果馅儿饼,还有咖啡饼干,然后我自己叫车走,因为她不让我帮忙。”他说着叉起几粒米饭和豆子,冲我点点头,“你要是想走路回去上班的话,就先走吧。”
我站起来跟着德博拉向外走,又走回来抓起她没碰过的那半个三明治,跌跌撞撞地追到她后面出了门。
我们转眼就穿过了大学校园的正门。德博拉在路上就用无线电召集人员在陶瓷工作室跟我们会合,余下的路程她一直在咬牙切齿地唠叨。
我们进大门后左转,沿着蜿蜒的小路开向陶瓷工艺区。安杰尔已经到了,仔细耐心地检查着第一间干燥炉,不放过一丝痕迹。德博拉凑过去蹲在他身边,撇下我一个人拿着她剩下的三明治,我咬了一口。黄色胶带旁人群开始聚集,他们兴许巴望着能看见什么可怕得没法儿看的场面——我永远都搞不懂他们怎么会聚拢成那么大一群,可每次都是这样。
德博拉此刻站在安杰尔身旁,他正把脑袋伸进第一个炉子里面。这下有得等了。
我刚咬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又有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黑夜行者在使劲儿喊叫着提醒我正被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关注着,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吞下那口三明治,转头去看,我身体里的声音低语着,好似感到困惑……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我又一次感到那种眩晕袭来,眼前金灿灿的,晃得我什么也看不清。我摇摆了一下身体,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在喊着危险,可我无能为力。这情形只持续了一秒,我努力镇静下来,再次仔细地打量周围——没有任何异常。一小队人员在检查,阳光灿烂,微风习习穿过林间。只不过是迈阿密的寻常一天,但在这天堂里,毒蛇将头转了过来。我闭上眼睛仔细聆听,想辨认出一星半点儿危险的性质,但一无所获,只有野兽的脚步渐行渐远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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