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战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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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抽鬼牌是从杀人游戏系统发展出来的,在这一门类中的确玩得有声有色。
一群人困在一个孤立的地方,有人不断死去,而所有人必须在时间结束前查出凶手是谁的这种游戏,大家很喜欢——仅限于观众,选手们喜欢也喜欢得有限。
但就白敬安来看,阿赛金团体赛搞鬼牌着实犯不着,选手们本来就要自相残杀,多个想杀所有人的凶手会有什么区别吗?
不过这时候,最好不要试图猜测主办方脑子里在想什么。他们有可能只是心血来潮,或是为了配合哪个游戏或是电视剧的宣传,又或是开发了别的什么赚钱手段,用鬼牌来增加噱头。
总之,让你抽,你就抽吧。
白敬安冷着脸,穿着神秘兮兮的黑袍子,作为小队代表,和第三赛场的另外三十五个小组负责人站在一个巨大的圆桌前,抽取“命运之牌”。
——搞圆桌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别人拿到牌时瞬间的反应,看你能有多么不动声色。
仪式感强烈,而且跟他们的身份还蛮相衬的。
他们说是明星,但其实早已被文明的生活抛弃,白敬安想,纪念秀上那个刑室的变态说得没错,如果是在古代,他们就是那种被选定绑在火刑桩上,肃整秩序,供人娱乐的人。
他们活在另一个野蛮的世界中,也只有这一种生存方式。
总之,无论如何得先把拿到鬼牌的人调查出来,不会很容易,因为阿赛金团体赛上所有人在杀所有人,线索太多了,于是变成了根本没有线索可循。
白敬安一边想,一边面无表情地抽取了自己的牌,这就是他们这种人整天要考虑的事。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牌,面无表情。
他手里拿的,却正是那张杀气腾腾的大牌。
鬼牌放在备战室的桌子上,画面是战神的一个变形,手拿巨剑站在骷髅堆上,笑得宛如末世来临。
“所以,我们是鬼牌。”夏天说。
韦希瞪着那张牌,好像指望靠念力改变它,艾利克说道:“这就是早安排好的。”
他们几人坐在备战室的沙发上,讨论眼下的情况。
而在他们落座的时候,补充的任务说明就已经发过来了,他们得到了一个新的身份,不再是家庭没落的同校好友,而是杀了这几个人,冒充他们的名字和身份来这座小岛的复仇者。
那位商业帝国的总裁“史先生”曾做过一个大型生物实验项目,害死了他们的家人。而来到此地的继承人大都参与了这项工作——他们就是证明了自己的冷酷无情后,才取得继承资格的。
他们小队的四个人在伤痛中相遇,临时组了队,前来向害死他们家人的坏人复仇。
“我喜欢这个设定。”夏天说。
“这种人设在电影里演一下不错,”艾利克说,“但进杀戮秀就没那么有趣了。本来我们摸摸鱼就行,现在却必须破坏整个流程,不能让任何人得到继承权,也不能让赛事顺利结束。而且比赛到中场时,主办方肯定会想方设法让我们的身份暴露——”
“主角待遇啊。”韦希说。
他转头看夏天,夏天尽量用无知的表情坐在那里。
“如果他们是想让我们火一把,这法子肯定是坐在办公室里幻想出来的。”艾利克说,“这就不是人干的事儿。”
“我们可以把他们全杀了。”夏天说。
艾利克看了他几秒,摆出语重心长的架势,想再说点什么,白敬安突然说道:“嗯,全杀了可以。”
“或是自己拿到继承权也行。”夏天说。
白敬安点点头。
艾利克看看夏天,又看看白敬安,不确定这两人间是不是有个什么他不知道的笑话。
“呃,也许我们可以只是坚持到比赛结束……”他说道,翻了下任务手册,“我怎么没看到结束时间?”
“没有结束时间。”白敬安说,“要么我们拿继承权,要么杀了所有的人。”
艾利克骂了一句。
周围静默了一会儿,最终夏天说道:“总之,全杀了能列入选项了吧?”
“有什么可‘总之’的!”艾利克说。
“那个,各位!”韦希盯着终端屏幕,朝他们叫道,“你们看到这个了吗?”
“什么?”夏天说。
“又死了一个。”韦希说。
几个人看着他,韦希说道:“‘处决’‘私法惩戒’啊!他们又杀了一个!”
网络后勤把页面放大,版面大标题惊悚地写着“又一桩处决?!”,配了张燃烧骷髅的图画,后面还立着面破烂的战旗。
的确有人死了,犯事的还是夏天的粉丝。
从第一次处决开始,他们烧起的火就没有熄下去,他的夏日火焰现在基本就是“反抗军”网站了。
媒体一直在后面煽风点火,现在终于出现了第二个受害者。
这次死的仍然是个有钱人,倒没卷进什么官司,但他过于关注儿童们的生活了,从下城找来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还蛮容易找的——组成了一个儿童版杀戮秀。
这事之前也有传闻,但这次杀人者找到了证据,还放出了视频。
而且和卫振的处决不同,这次绝不是私人恩怨。犯案者精心计划,收集了证据,谋杀极具戏剧性,也极度血腥。
他死在一面装饰用的金属框中,一把长剑刺穿了他,钉进墙壁,血和内脏流出来,触目惊心的一大片。尸体悬在那里,仿佛一幅血腥艺术画。
这些人还把宣传图放在了夏日火焰的首页上。
媒体一拥而上,上城的新闻节目一时间四处可见血色,无删节的儿童杀戮秀视频四处乱洒。
证据视频里的东西十分反人类,还附有受害者在宴会上大放厥词的场面:“孩子们是真正的战士,他们勇敢无畏,再可怕的局面下也会满怀希望,有些情况我们成年人早该崩溃了,可是他们——”
韦希伸手关掉,画面停在那人亢奋的脸上,他身后的小屏幕是孩子们浑身浴血的画面。
最终他只说道:“怎么会有人干这种事?”
周围一片寂静,没人回答他,这时候能说什么呢。
最终艾利克说道:“得了,我们都知道有人很变态,这种事……”他做了个手势,看上去筋疲力尽,“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这里没有道德,他们做所有的事都只是为了找乐子。”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朝夏天加了一句:“比赛前他们肯定会采访你一次,你该准备一下。”
夏天还在看新闻,他转头看艾利克,后者说道:“阵势不会小的。”
“这次凶手没站出来。”白敬安说,“他们计划缜密,直接解除了受害者所有的防御锁,这可不是什么便宜锁。”
“还清扫了所有的摄像头,什么痕迹都没留。”韦希说,“这可不是一般的技术难度。”
白敬安想了一会儿,说道:“可能是个团队。”
周围又一次沉默下来。这说法未免惊人,但细想起来一点也不奇怪。既然痛恨权贵的人这么多,自然也能扎堆,把谋杀当成工作来干。
新闻里正在说追查凶手的事,韦希说道:“他们找不着人的。”
他眼中的冷意像刀锋般闪动。
“这些人能干这种事,就有办法让人找不着。”他接着说。
“而媒体会继续把凶手说成英雄。”艾利克说,“那些人出了气,还得到媒体的赞扬,有可能会继续杀人。”
“并且有更多的人想模仿。”白敬安说。
“上城要有场狂欢了嘛。”夏天说,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通它,灰田打过来的,采访的大部队正在朝这边赶来。
夏天希望他们写好了采访词,他最近的形象太高端,充满领袖风范,实在没本事自己想。
采访词从某个角度看还挺精彩,就是赶工痕迹严重,有些根本是从论文里复制粘贴的。
艾利克翻了翻,说道:“有人能把这稿子翻译成人类的语言吗?”
“在说社会道德的偏移。”白敬安说。
夏天头也没抬地继续看,鉴于闹事的是他粉丝,还打着他的名号,采访非得是他去不可。
粉丝闹事经常有,但哪家都比他的省心。
“采访不能用这个。”艾利克说,“这不是采访稿,是《社会伦理学进化》。”
“公司可能是想塑造一个英雄,或者说领袖。”韦希说,“而历代的领袖都得有套理论。虽然根本不用这么复杂,革命的理论总是简单又充满煽动性——”
“但是他们想卖《反抗圣经》升级版。”白敬安说。
“呃,这么说就容易理解多了。”艾利克说。
说话的时候,白敬安坐在夏天旁边的沙发上,在那堆采访上画重点和标示,和他讨论怎么说比较好,场面与其说是采访准备,不如说是考前复习现场。
夏天好好补习了一番杀戮秀导致的社会道德变迁史。
——把杀戮作为游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人类历史的初期。而现代杀戮秀的前身,是从浮金电视台一档叫《黑暗厮杀》的节目开始的。最初的选手是六个签了补偿协议的死刑犯,电视台做足了舆论攻势,还把大部分收入赔偿给死者家属,媒体仍然掐得翻了天。
到了第二年浮金电视台的《末日赛程》开播时,人们已经把其纳入生活,把它变成现代生活的一件时髦事物。
从此以后,这类节目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杀戮秀正式进入商业营销时代。
现在,所有严肃的探讨都过时了,人类世界进入了一个把罪犯当明星、杀人凶手当偶像的年代。
人们在他们这种人身上寻找认可,进行投射,所有人都觉得能在一分钟内把一言不合的人杀掉是件了不起的事。
杀戮秀激发了上城的富裕安定人们天性中的某些东西,他们全神贯注,心跳加快,肾上腺素飙升,所有人都变得激动。死亡总是让人激动。
于是他们终于重复再利用地把死亡变成了游戏中的数据,夏天想,这片浮空世界上,就没几个人知道死亡是个什么玩意儿。
2.
形象设计们把夏天设计成从训练场上下来,刚刚洗过澡的样子。
他们给他换了件宽松居家的白色T恤,还找了个化妆师,叫卡珊德拉,据说是业界顶尖人才,一般人根本请不到。
她只对着夏天的脸研究了二十分钟,然后在五分钟内搞定了工作。
何遇气势十足,带着她的随从部队来到采访地点,迅速进行准备。而她的询问也是直来直往,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锋锐感,几乎没有寒暄。
她开场就说:“你知道他们给你造了个神殿吗?”
“什么?”夏天说,这震惊绝对不是假装的。
“我也是刚收到的信息。”主持人说,“我们从拟真模式进去——”
她抬起手,张开悬浮主页。
夏天抬起头,在拟真模式中,一扇巨大的钢铁之门凭空出现在采访区中,显得破败古老,仿佛来自时光深处的黑暗中。门上面烧着火,火中刻着“永不放弃希望”的铭文。
“他们管它叫‘战神殿’,”何遇说,“说这里焚烧的都是祭品,是有罪之人。而神像——”
她推开那扇门。
推开后,呈现的却不是什么壮观的建筑,而是地表时代的一片荒漠,仿佛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风化已久。
“是你。”她说。
夏天抬头看。战神像站在荒原中,出乎意料地并不精美,而是古老石像的质感。它拿着把款式不明,但极有气势的大型热兵器,夏天这才意识到这曾是古老的战场,脚下大片尸骸。
骸骨像是很古老,不过夏天认出了自己杀死的一些人和变异生物的样子,骨骼在神像脚下的荒漠里风化。
其中一些石块和骨头上长着青苔,仿佛这儿曾有水流,可已随着时间干涸。
神像面朝远方,有股筋疲力尽又拒不妥协的架势。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他,夏天想,而是什么更加庞大的古老的东西,虽然是拟真建模,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真实感。
他说道:“这里好像几千年了。”
“信徒们说它司职复仇与反抗,那是人类最古老的感情,现在他们终于从荒漠中把它找回。他们说阿瑞斯是伪神,伪神的宫殿必将坍塌。”何遇说。
她转头看脚下不远处,夏天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把剑把一个男人开膛破肚,钉在那里。尸体像是已在荒野里**了小半天,真是*真形象,时间轴准确。
主持人点击了一下,画面重放,尸体张开眼睛,呈现濒死时的样子。他满眼的恐惧,不断哀求,接着慢慢死去,再一次钉在了神像脚下。
“凶手放的。”何遇说,“这真是一桩大手笔的追星行为。我见过各种疯狂的粉丝,建神殿的还是第一家。”
夏天觉得这不是追星的问题,简直就是疯了。
他有一会儿想打电话给小明科夫问问是不是他干的,但接着想到他还在关禁闭。禁闭十分彻底,他好像完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如果不是……好吧,反正上世界有很多疯子。
何遇没有关掉影像,于是他们像是坐在这片战神被遗忘——现在又被追星者们发掘了——的破败神殿之中聊天。
“这种倾向反映了目前流行的社会思潮。”何遇说道,“我们还是来说一下这次处决吧。最近有一个流行的说法,说童年是一种文化产物,是被创造出来的,但现在已经过时了。我们可以让孩子们做一些以前不允许的事情,不需要有罪恶感。死者也是抱有这种观念的人之一。”
“我有个妹妹。”夏天说,“如果有人要她‘经受一下社会的正当考验’,我会杀了那个人,管他有什么理论。”
何遇露出一个笑容。
“我知道你对死者不会有任何‘遗憾’,我惊讶的是,社会上大部分人都觉得处决理所当然,是不是太疯狂了?”
“大家觉得理所当然,是因为在这年头,这就是理所当然的。”夏天说,“这也不难理解,在杀戮秀的初期,取乐的虐待是禁止的,但观念在变化。”
何遇点点头。
“很难想象,我们曾把杀戮秀称作‘正义之战’。”她说,“但是现在,杀戮秀上的虐待和强暴已经非常常见了。”
“我在一次庆功宴上,碰到一个反杀戮秀的学者,说就是我们这种‘明星’会把公共道德带得越发偏离。伦理道德是个过时的词,如日中天的是关注、*和酷——”
“杀戮秀庆功宴上?”
“嗯,他受邀参加的。这世界没人能避开杀戮秀。”
“你怎么说?”
“我说我可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夏天说,“杀戮秀选手们大都是些倒霉鬼,照电视台的要求办事。是媒体把我们吹捧成大众偶像的。而在我们当大众偶像的世界,公共道德当然会一步一步偏移,然后朝着一个毫无底线的方向走过去。”
“你说得我们的世界好像正变成索多玛一样。”何遇说。
“那里被神毁掉了,是不是?”夏天说,“不过这是个无神论的时代,不用担心这个。现代文明不会被神毁掉,它只会自己完蛋。”
何遇抱着双臂,张了一下唇,想反驳,但是没说出来。
“那么,”她说,重新露出一个微笑,“身为第一个拥有神殿的罪犯和明星,你想对粉丝说些什么呢?”
夏天也不确定这句话怎么会脱口而出,可能因为他们总是让他激进,而他觉得那对他的角色来说是个绝妙的回答……不,不是的,他只是想那么说,他脑中烧起一股黑暗的**。
像他脑中冒出所有那些疯狂的、毁灭性的念头时一样,驱赶着他做出致命的事,不顾结果,只管当时。
他说道:“要我说,上世界应该毁掉。”
何遇张大眼睛看着他,夏天朝她笑起来,笑容在《天空视点》灯光师的强光下灿烂而冰冷,光彩夺目,杀气腾腾。
他抬起手,做了个坠落的手势,如同**一样温柔凑近她,然后手掌猛地张开,说道:“轰!”
灰田哆嗦了一下,她说不准为什么哆嗦,夏天像在开个玩笑。他喜欢开这类玩笑。
可能那一刻他笑容太灿烂,有种实质的侵略性。现在大家总是把明星比作烟花,如果打这个比方的话,这烟花太灿烂,闪过以后整个世界好像都消失了。
她把这归功于明星的魅力,而夏天一向说话口无遮拦,光芒又过于耀眼。
这一次主办方把鬼牌给他,是一次典型的形象定制。——夏天将会变成一个心怀愤怒的复仇者,孤军奋战,并多半会在极大的劣势下取得胜利。
市场部管这事儿叫“革命营销”,所有人都想在他活着时造成的狂热中大赚一笔。
灰田从不觉得这是好事,但上城的游戏跟着钱的指挥棒走。金钱,这才是核心中的核心,他们会跟着它到任何地方,即使是地狱。
她又喝了口咖啡,站起身来,第四轮开始前她得见见这支小队,向他们强调一下注意事项。
对明星来说,主办方给的秀内注意事项很重要。这可不是当年几个罪犯在围场里的乱斗的年头了,这是一个涉及极度庞大金钱的产业,覆盖整个人类世界。它缓慢流转,齿轮层层扣合,谁也不能掉链子。
想到要去见他们,灰田立刻又回忆起刚才夏天的表情,他的动作,那场游戏般的爆炸,觉得有点发寒。
比赛开始前,整片楼区忙得像是要开始一场战争。也确实是战争,涉及到战斗、谋略、死亡,以及大量的金钱。
“听着,这一轮里,你们是英雄形象,至少也是反英雄。”灰田说,跟着夏天的小队一路赶回休息室,“不要杀那些因为合同陷进来的人,杀任何人都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能乱来。
“对了,还要把理由说出来,越义愤填膺越好,你们知道怎么讨人喜欢!”
队里的几个人用一副“你们真会找麻烦”的表情看着她,她严令他们照着办,不要给策划组增加工作量。这可不是小事,如果杀错了人,而电视台救援不及,产生了人设冲突,他们很容易被主办方抛弃,找个理由杀掉。
他们干的本质是娱乐业,又不是真有人需要他们杀。
“我尽量吧。”夏天说,语气一点也没有诚意。
白敬安“嗯”了一声,对夏天表示赞同。
灰田觉得头皮发麻,她曾以为白敬安会是能安抚夏天、控制局面的人,但这会儿她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乐观了。
她回忆起上个星期去白敬安的房子,收罗他们穿过的和用过的东西,拿去拍卖或是放在纪念馆里——夏天还为一条他“最舒服的内裤”和她争执了一番。
当时电视里正在放一部最近的电影,N区大屠杀时的事。
这款白林有种年轻人无辜的气质,是个碰上了坏蛋的倒霉鬼,然后烂事发酵成了大麻烦,他跌跌撞撞地试图处理,让人同情。
虽然发动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暴动,但在这部电影里,他是个极为亲民、令人同情的家伙。他妹妹白桑当时不过十二三,电影把她拍得像个红颜祸水。
夏天嘲笑电影里的一处情节,演的是白林无论如何不肯和一个进入保安队的旧日好友刀剑相向,两人紧要关头坦露了一番内心,握手言和的情节。
灰田虽然从没看过大屠杀的视频,看个杀戮秀都要剪辑版的,但对这部电影还是有点概念。
“但那个保安队长不是坏人,应该活下去。”她说。
夏天刚从宴会回来,衣服也懒得换,斜靠在沙发上,衬衫的三颗扣子没扣,样子让人脸红心跳。
她觉得这跟金钱和名声有关,那种东西就是会给人增加光环。如果他只是一个从下城来的贫穷的罪犯,她不会光看他一眼就开始脸红。
“世界上不该死的人多了。”夏天说,“谁在乎啊。”
他坐正身体,凑近她:“我认识一个家伙,有我见过最灵巧的手,我在上城都没见过这么好的魔术师,我的硬币戏法就是和他学的。”
他抛起一枚硬币,灰田下意识盯着看,夏天伸手抓住,然后张开手,手中空空如也。
他露出一个笑容,带着孩子气,像是玩了个特别有趣的游戏,很难相信是个杀了十几人的罪犯。
“他人不错,我们小时一起干过不少坏事,他非常爱他母亲。”夏天说,“但有一天我们碰上了……打个比方,就是一条漆黑的路,没有别的出口,我们只有一人手里的一把枪。你还能怎么办呢。”
他朝她笑,还是那副天真又无辜的样子。灰田有点发冷,其实她早知道,在光鲜的外壳下,这是个冰冷、血腥而且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是上城的灯光太明亮,有时她会忘了这一点。
“没人会后退。下城就是这么个地方,你想活下来,就得多想想自己。”他说,“这才是现实世界。”
他的旁边,白敬安从他袖口里找出一枚硬币,夏天笑着跟他讲怎么变戏法,亲密得像一对玩耍的孩子。
她看着这一幕,心想有时候你真的很容易把他和媒体推销出来的那个人搞混。
在那个理想化人物的背后,站着一个来自下城,有着冰冷肉食动物眼神的危险分子。
他属于那里,而绝非阳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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