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金钱与理想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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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噎着一样轻咳两声,敛了笑容,亦面带严肃:“陶心馨,有些运不用开!”
“过来,过来,我要跟你们好好聊聊。”自称学生处第一副处长的翁姓老师招了招手说道。
我和苏涣淇互打着暗号。我先摇头:不能进去;再乱转两圈眼珠子:进去会被骂晕头的;然后往后扭脖子:跑吧?他摇头:跑不
了;再用嘴努努我,又低头各点一下他的左右手,扬眉瞪眼:你抱一箱子面包,我拎两件矿泉水,怎么跑?最后朝翁老师一挺胸;
骂就骂吧,又不会死人。交流完毕,意见不合,我们只好停下脚步。
“进来吧,害羞什么?”翁老师一只脚已踏进办公室,回来见我们原地立定,他笑得让人惶惶,“刚才那么多人,你见你俩害羞
。”
身子微僵,两个害羞的人同时望向办公室的大门。在看清楚上面确实写着学生处后,立刻委靡成做错事的小孩儿,低垂下头,倒
腾着小碎步谨遵师命。
我们两个都是自幼出入老师办公室的苦命孩子,对此套程序早已烂熟于心。我俩一前一后,溜墙边儿站好,眼里只有自己的鞋,
容不下其它东西。耳朵却收听频率全开,作好随时接受审问的准备。
“翁老师好。”
咦,这声音很耳熟,最近常听到。
“逸飞,你来啦。”
不会吧,这么巧!苏涣淇你别踹我了,我也很意外!
“嗯,我在等刘老师。”他顿了顿,“要不我待会儿再来?”
我同意,赶紧走!
“不用,你坐。我想问问你,是不是现在的年轻人都特别由有才?”
“翁老师,怎么了?”
“你让他们自己说,头抬起来。”
身为待宰羔羊,头似千斤重,我极不情愿抬头。唐逸飞和翁老师一人占据着对面一张单人沙发,像高高在上的审判官。唐逸飞的
脸色说不清好还是不好,锁定于我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探究,大概在他看来,我做什么都不会令他意外。
苏涣淇太高,我看不到他,反正我只直视正前方窗外的天,表示沉默。形势不明朗,暂不发表任何言论。
“好好好,你们不说,我说。”翁老师端起茶杯,嘬饮了两口,等不及先语气强硬地开口,“学生家长选择我们学校,大老远的
带孩子来参加艺术特长生面试,是学校的荣幸。说得不好听儿,是看得起咱们。你们两个倒好,跑去向他们兜售面包、矿泉水,还
有没有点儿做学生的样子?”
“老师,我不同意。”苏涣淇马上反驳,语气少有的严肃,“就是因为他们大冷天的在外面排队等面试不敢走远,又饿又渴,我
们才想到为他们解决实际问题。我不认为我们的行为有什么偏差。”
苏涣淇义正严辞的反驳,令他的形象又高大了些,连我也不禁挺直腰,目光炯炯有神。
“就算你们是为学生和学生家长服务,也不能借机赚他们的钱啊!”翁老师大概也觉得苏涣淇说得有几分道理,便放软了语调。
“老师,东西都是我们从学校的小卖店买的,那也是学生和学生家长的钱。为什么他们能赚?我们不能赚?”我满怀诚恳地跟翁
老师理论,然后和苏涣淇坚定对视,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翁老师听出我的言下之意,厉声指责,“知道你们的行为是什么吗?是投机倒把!”
一瓶水赚五毛,一个面包赚一块,总共我们才能赚几个钱,至于上纲上线,严重到投机倒把吗?我和苏涣淇彻底无言以对,欲加
之罪何患无辞。
此时的办公室,只有低着头的翁老师看似无意敲击沙发扶手的细碎声音。我们都知道他是故意给我们留白,等我们认错。可我和
苏涣淇,谁都不想服软,不想为这莫须有的罪名认错。
时间在僵持中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唐逸飞望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翁老师,礼貌得体地打破僵局:“翁老师,您说的
对,这两位同学的做法是不得体。但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他们也是希望以T大在校生的身份为前来面试的学生和学生家长服务。我
觉得我们学生会应该带头做这些事。既然两位同学有这份乐于助人的心,不如让他们做学生会的志愿者,为学生和学生家长提供帮
助?”
唐逸飞的一番话有条有理,翁老师边听边点头,我却听得晕乎乎的。真能瞎说,我的出发点单纯的很,赚钱呗!
突然唐逸飞冲我使个眼色,我立刻好言附和,“翁老师,我想做志愿者,为人民服务!”
翁老师终于满意欣慰地微微颔首,又看向苏涣淇,这大哥还一副趾高气昂地大爷样。我急忙踢了他两脚,他才带着几分不
情愿地说,“我也想做。”。
。 有惊无险,全身而退。我们三个人从办公室出来,苏涣淇说下午有训练,矿泉水他留下请队友喝,大摇大摆走了。。
。 我伸出去想拦他的手被唐逸飞斜扫来的一眼截在空中。我真没有舍不得他,问题那两件矿泉水,是我掏钱买的!。
。 他接过我抱着的箱子走在前面,淡淡地抛给我一句,“我们谈谈。”。
。 我坐在中心花园长椅上等唐逸飞,啃着手里的面包,看着地上一整箱子的面包,欲哭无泪。这么多,一天三顿外加宵夜
,一星期都吃不完!。
拿出一个,我冲着经过的一女生喊,“同学,免费的面包,送你一个要不要?”
她不理我,捂紧课本加快脚步,跟防贼一样。。
。 唉,送都送不出去!不要算了,自己解决,我狠狠咬下几大口,赌气似的使劲嚼。卖书被城管抓,卖面包被老师抓,创
业之路太艰辛了。。
。 唐逸飞不声不响地坐到我身边,递过来瓶开封的水,“喝吧,光吃面包咽不下去。”
。 我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甜甜地说,“你真好!”。
。 “行了,”他把水塞进我手里,上身后倾随意靠向椅背,双手环胸,不急不缓地说,“说说吧,陶心馨,你这又是为了
什么?”。
我放下面包和水,和他面对面,理直气壮地说,“我想去海南!向我妈申请贷款,她说我有信用污点,拒贷。我只好自己
存钱了。”。
他看着我略加思索,身体前倾,皱眉轻问,“你一个人去?”
见我点头,他舒展肩膀又悠闲地靠回椅背,“你那个姐妹呢?陈,陈宁。”
“本来约了她,结果她又迷上老道养生。要去哪儿采气,还说要去什么地方辟谷,没功夫理我。我只能一个人去了。”。
。 “你预计要多少钱?”他展颜微笑,像是来了兴趣。。
我掰指头认真算起来,“现在是淡季,机票,食宿,门票什么的加起来,大概两千二吧。”
“你还差多少?”他继续追问。。
问题好尖锐,我摸摸索索举起两根指头。。
“两百?”
你真看得起我陶心馨,我嗫嚅道,“两千。”
唐逸飞敲敲我的头,好笑地问,“陶心馨,既然没钱,为什么非得去?”
我立刻张开双臂做了个拥抱朝阳的姿势,饱含热情地说,“面朝大海,春暖运开!”
他噗哧一声笑出声,呢喃,“开运?”
“当然!”我双手叉腰,一本正经地说,“财运,偏财运,考试运,桃花运,通通来者不拒!”
他想噎着一样轻咳两声,敛了笑容,亦是面带严肃,“陶心馨,有些运不用开!”
我故意天真无知地眨眨眼,不明所以地问道,“嗯?桃花运吗?”又乐呵呵地贴近他,盯着他好看的眼睛,肯定点头地暗示道
,“如果有人喜欢我,我就不开桃花运。”。 。
“我,”唐逸飞的脸在我大方直视下渐渐泛出红晕,像个害羞小男孩结巴起来,“陶,陶心馨……”。
我满心期待,直勾勾看着他。说啊,说啊,说出来我一定同意,咱们牵小手,谈恋爱去。
“唐逸飞。”
脖子歪一边,我差点没摔地上。谁这么不长眼,坏我好事!我阴气沉沉地循声转头望去,心中一凛,揉了揉眼睛,僵着身子又
扭回来。
唐逸飞,你真行!他,你都认识!
那一位美人儿
我们学校肯定属娘们儿的,摇摆不定。一会儿要办综合性大学,开文科专业。一会儿又说要办出文科专业的理工特色,这学期竟然
给中文系开了高数课。让我这种好不容易摆脱数学噩梦的人怎么活!
而这个不长眼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高数老师。本来他当他的高数老师,我做我的数学白痴,桥归桥路归路,互不打扰。某天,他
突然心血来潮搞课堂小测验,大早上我被舍友电话从被窝急招回教室,看到黑板上那天书般的题目,胸中腾地燃起一股无名之火。
一气之下冲动地在上交的答卷最下面用红笔写下一行大字:
老师,请问中文系学生学高数有什么用???
第二天,我就被他请进了办公室。一眉清目秀的小老师,苦着脸委屈地跟我抱怨,“让我交你们,我也很郁闷。我想了一夜,除了
得四个学分,你们学高数真没什么用!”
他用学分威胁我,我可不敢再用逃课威胁他。老老实实不迟到不早退地上了两星期高数课,深深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滋味。于是抱着
大课他不一定看得到我的侥幸心理,我又恢复逃课的正轨。
今天点太背,怎么会遇到他!
“师兄。”唐逸飞略过我,站起来笑着和高数老师打招呼。
我怔怔僵坐,一动不敢动。等高数老师再说话,声音已经近在背后,
“逸飞,最近怎么样?这位是?”
我都背对你了,你应该你看不到我吧!万般无奈地回身起立,我憋出个勉强称之为笑的表情打招呼,“老师,你好。”
他上下打量着我,“陶,陶心馨吧?”
“呵呵,是我。”我长相有那么出众吗?你还记得我!看他手里拿着教案,我条件反射地问道,“老师,去上课啊?”
低头瞅瞅教案,高数老师又怪异地看我两眼,很无语地摇头,“陶心馨,我刚上完你们班的课。”
啊,老天爷,你抽我这多事儿的嘴吧!或者来道晴天霹雳废了我吧!地缝,地缝在哪,我想你!
“逸飞,作为数学系的高材生,帮你小女朋友辅导辅导吧,下个月就期中考试了。”高数老师看向唐逸飞,半开玩笑地说。
唐逸飞伸手环过我的肩膀,把我揽进怀里,特爽朗地回答,“没问题。”
“行了,”高数老师冲他挑眉笑了笑,“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ye。”
老师,你要不打扰,我没准真成他小女朋友了!等等,怎么没谁告诉我下个月有期中考试啊!
唐逸飞拉我与他面对面,看着目瞪口呆的我,露齿而笑,“陶心馨,如果你期中考试能考到八十分,我无偿赞助你去海南玩。”
他这么一说,我眼睛顿时发亮,抱起箱子塞进他怀里,又勾住他的胳膊,雀跃低呼,
“走,数学系高材生,咱们拿书上自习去!”
“陶心馨!”
这几天,当我第N遍指着同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数学符号问唐逸飞是什么的时候,他终于失去耐性,放下笔,摘下眼镜,看似疲
惫地揉了揉鼻梁两侧,微嗔道,
“你到底怎么考上大学的?”
瞧你这话说的,心知肚明的事,讲出来不太好吧。我讨好地帮他按肩膀,坦诚道,
“我是大学扩招,扩进来的那一部分。”
他没好气地笑了笑,拉下我的手,缓缓开口,“打电话请你妈把你的高中课本快递过来吧,我们重头开始复习。”
“没了。”我低声嘀咕,看他那么上心,悲凉地说,“高考完,全被我烧光了。”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带好眼镜默默地收拾起桌上的书本。我以为他对我失望至极,打算彻底放弃我这根朽木,忙拽着
他的胳膊,失落地问,
“你怎么了?不想教我啦?”
他微笑摇头,按着我的手背,轻轻说,“我现在带你去书店,买好书咱们再回来自习。”
“我很笨,但是你不会放弃我,对不对?”我反握住他的手,忐忑地问。
他笑着点头,肯定果断地说,“对!”
买几本高中课本,本来算不得件不好意思的事。可偏赶上图书城办书展,人头攒动。我们两人往初高中教材专区一杵,周围全是穿
校服的中学生,三五成群,有说有笑。
表面无所谓,心里多少有些膈应,越活越回去了,一大学生跟这儿买中学课本。书架上各种数学教材,我本能地反感,一点不想多
瞅。看看身旁的唐逸飞,倒是目无旁人,认真地一本一本翻阅着。
我无聊地转着脑袋,到处打望。忽然看到侧前方不远处三个中学校女生头挨头举着挂满吊饰的粉色手机嬉笑低语,而手机镜头的方
向正正指向唐逸飞。或许因为唐逸飞低头看书,她们总找不到合适的角度,手机上下左右地不停地移动。
自认古道热肠的我扯扯唐逸飞的袖子,想提醒他看镜头。话还没出口,他先问起来,“陶心馨,你们用的是哪个版本的教材?”
“随便,随便吧,是课本就行。”我随口敷衍。管他哪个版本,一样不懂。
咦,那三个小女生呢?去哪儿啦?我四下寻找,倏地一本教材拦下我视线,唐逸飞皱眉道,“别东张西望,自己选。”
见他不高兴,我赶紧接过他两手的课本捂在怀里,赔笑道,“就这些吧,你的选择,我放心。”
他笑着摇头,抬手想帮我拿书,突然一只眼熟的粉色手机横亘在我们之间。手持手机的女孩,正是那三个偷拍唐逸飞的中学生之一
。她笑吟吟地看着唐逸飞,毫不害羞做作地说,
“帅哥,方便留个手机号码吗?交个朋友吧。”
真胆大,女中豪杰!我木木地望向唐逸飞,看他作何反应。他抬起的手,直接放下搂我的腰,严肃礼貌地对小女生说,
“不好意思,不方便。”
说完拥着我绕过她离开。回头看看站在原地被另外两个满脸*的同学围着的小女生,扁嘴盯住我们不放,我忍不住对唐逸飞说,
“你这么直接不太好吧,应该委婉地告诉她,中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
唐逸飞低头看看我捧在怀里的书,笑问,“你觉得我这么讲有说服力吗?”
各位朋友,我好歹也是扩进来的正牌T大中文系学生,他,他笑话我!
望着收银台一条歪歪扭扭的人龙,我和唐逸飞老实地站在尾巴上。排队这事儿,任谁都没有特权。
“唐逸飞。”
一个温柔好听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大哥,你要不要这么红,哪儿都有熟人!我回头,瞬间惊艳。
眼前这位分明就是我初中深爱的优雅弱质型美女的真人版。她个不高,穿着曳地长裙,披肩长发挂在耳后。白皙的皮肤配着精致小
巧的五官,像个漂亮瓷娃娃般令人心生爱怜。
“莉雯。”唐逸飞走到美女身旁,左右环顾一下,微微倾下身子,“一个人来买书?”
“嗯,随便逛逛。”她颔首绽放出如花笑靥,轻声细语地回答。
“人多,你一个人不要紧吗?”唐逸飞站在美女与人流之间,关切地问。
她笑着摇头,“别担心,我很好。”
我不想承认他们看起来很般配,但不得不说俊男美女,多美的一幅画啊!随着付款队伍的行进,我和他们又远了一些,着急地喊起
来,
“唐逸飞,还排不排队啊?”
他这才抬头看看我,在我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把手自然地轻放美女背上,引着她过来。
没等唐逸飞介绍,她先落落大方地伸出纤细的手,对我展露迷人笑容,
“你好,我叫莫莉雯,逸飞的高中同学。”
我腾出手下意识地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想了想说,
“你好,我叫陶心馨,唐逸飞的学妹。”
“哦,”她美目扫过我怀里的书,抬头看向唐逸飞,带着随意调侃的口*对他说,“你对学妹挺好的嘛!”又转过来对着我,温温
笑道,“他这个人一向很体贴。”
我一愣,有些不是滋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笑着附和,“是啊,是啊。”再看看唐逸飞,他也在对我笑,被人夸奖略后带害
羞的笑容,我心里一下又踏实了。
天色渐晚,排队付款的人越来越多,后面的人开始骚动推搡起来。唐逸飞正要拉我站在他前面,只听“啊”一声,莫莉雯似乎被人
撞到,身子不稳,向前一倾要摔倒。我伸手想扶她,唐逸飞比我更快一步,已经拦腰扶住她,整个人护在她身后。
“没事,没事。”莫莉雯的原本白皙的脸又更白了一些,头轻靠在他胸前,手捂着心脏的位置,声音低弱无力,“人太多了,觉得
有点发闷。”
唐逸飞蹙眉担忧地看她一眼,对我说,“我先送莉雯回学校。你买好书赶紧回去,到宿舍了给我电话。好不好?”
眼前的莫莉雯紧咬着苍白的唇,似乎真的很不舒服。我看着唐逸飞焦急等待的目光,茫茫点头。
他小心扶着她慢慢离开,他回一次首,我就用力的点一次头。陶心馨,我知道你打心眼里不想他送她,对她那么体贴。但是面对身
体不适的女生,他如果不管不顾,他就不算个男人,你也不会更高兴,对吧。
是的,是的,他只是送身体不好的老同学回学校,你吃醋是不应该的,他说过他不会放弃你!嗯,陶心馨,就是这样!
这一位好汉
下班高峰期,公交车挤得厉害,我一个人被堵在后门口,上不去,到站还得总下来。
刚才来的时候也没挤得怎么厉害啊!哦,对了,刚才有唐逸飞,他一直帮我挡着人,为我围起一片小小空间。背靠车门,我又开始
胡思乱想。
会不会现在在另一辆公交车上,他也为莫美人撑起一方天地?哎呀,人家都难受成那样了,肯定打的,挤嘛公交啊!不知道是不是
已经送回学校了,我打个电话问一问,算不算多事?可是唐逸飞特意交代我要到宿舍了才给他打电话,管他的,发条短信问问吧。
如果他忙,没看到或者来不及回,就算了。
想着腾出手摸外套里的手机,我站得低,一抬头便不经意看见视线正前方一只明显是男人的手正偷偷伸进一个女士挎包里。顺着他
的手看上去,是个白白净净,西装笔挺的年轻人,故作无事地看着窗外,并没有察觉他的恶行已经暴露。而挎包的主人是个上班族
,电话讲得正兴起,聊着晚饭吃什么,也完全没有感觉到。
我满脑子还是唐逸飞和莫美人,不顾上想其它事,条件反射地高喊,
“你干嘛!”
话音一起,犹如止水投石,附近的乘客都不约而同地转看向我,唯有那小偷还手不停,眼不动的保持看风景伸长手的姿势。
我靠,你也太嚣张了!我怒目圆瞪,紧盯着他不放,凌然低吼,
“还不放手!”
人们开始发觉苗头不对,可能有小偷,纷纷低头检查,然后捂紧自己的包和口袋,目不斜视。没有人在乎到底谁是小偷,只要倒霉
的不是自己就好。
挎包主人终于也有所察觉,她摸到被拉开的包链,迅速挂掉电话,不动神色把挎包紧捂在胸口,一动不敢动。
年轻小偷到嘴边肉被我截住没捞着,不慌不忙地收回手□西裤口袋,面色无异,眼皮都没抖半下。只斜斜扫我一眼,无声地骂了个
脏字。
我这才恍悟自己势单力薄,太冲动了,一阵腿软。还好,他没有气焰嚣张到直接找我麻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公交到站停车,我又照例下车站在旁边让地儿。随着人流小偷也下了车,故意狠狠地撞了我一下,又说了个更难听的词,大摇大摆
扬长而去。
回到车上,那个挎包主人感激不已地忙不迭道谢。旁边一大爷□话,指着窗外,叹道,
“姑娘,你胆儿真大。他们可都是一伙一伙的。”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的确,包括那小偷在内有几个年轻一起上了辆破旧的面包车。这回我不只腿软,连后背都开始冒冷汗
了!
公交车慢慢腾腾晃到学校西门附近,天没全黑,已是傍晚。从站台到学校要经过条小街,两边都是些小吃店基本做夜市,一到晚上
热闹非凡。其中也有我和苏涣淇上次吃烧烤的店。
现在时间算早,小店都大门紧闭,没开始做生意。我一个人甩着一袋子教材在路上走,显得冷冷清清。
突然一辆面包车像演电影似的,“嘶”地刺耳一声急刹车横停在我前方,拦住我的去路。
车身门一拉开,下来三个年轻人,我一眼就认出那个小偷,立刻反应往回跑,刚转身,僵了,后面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了两个人。
我不自觉地退到墙边,感觉腿隐隐发抖。天哪,真找上门来,没退路了!
那小偷晃悠着地走在前面,色迷迷地打量我数眼,流里流气地开口,“小姑娘长得挺好看啊!大学生呦,哥几个还没玩过大学生。
”又摸着下巴和后面围过来的几个人猥亵笑着交换眼神,“妹妹,陪哥哥们玩玩儿呗。”
横竖都跑不掉了,我心里再怕,腿再抖,也挺直腰杆,憋着口气装无所畏惧,
“好啊,有本事咱们去派出所玩啊!”
“呦,臭丫头挺强,哥哥喜欢!”小偷和同伙毫不顾忌地放声大笑,一步一步*近我。
扔掉书,我撸起袖子,转脖子活动手腕,深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不发颤,
“今天你们运气好碰到我,本姑娘不止脾气强,正巧还有两手。”
大概我强装的气势确实有几分慑人,几个流氓均停下脚步,互使眼色。其中一个小胡子啐口吐沫,恶狠狠地叫嚣,
“草,一女人怕个球啊,上!”
他们凶神恶煞越走越近,我豁出去了,双眼冒火盯着他们,运气丹田,攥紧拳头一前一后挡在胸前,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突然街口响起一声大喝,“你们干什么!”
我循声看去,苏涣淇推着自行车站在不远处,正向我们这边张望,立刻高喊道,
“苏涣淇,快跑,去报警!”
他一听到我的声音,砰地甩掉自行车,三两步跑过来,满脸焦虑,急问,“心馨,你没事吧?”
我呲嘴摇头,这小子怎么不听话啊!
见他人高马大,几个流氓不敢再上前反而退后了几步,苏涣淇立刻跑到我身边,一手把推我到身后。
我拽住他的胳膊,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你快走!”
谁知他根本不听,直接面向流氓,大气凌然地喝斥,“有本事冲我来!”
小胡子先被激怒了,凶着脸冲过来,我紧张地屏住呼吸。苏涣淇大手一伸,一个右勾拳冲他的脸毫不留情挥下去。被重创的小胡子
踉跄几步,跌倒在地。
我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点,看来苏涣淇不是逞一时之勇,真有点本事。他一转头回来,脸都歪了,举起右手呼呼猛吹,嘴里还哼哼
着什么,疼,疼,疼。
兄弟,你悠着点!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我的心又悬起来。忽见小胡子嘴角挂血手握把明晃晃的刀子,杀红眼地又扑上来。
“小心!”
我来不及推开苏涣淇,他已经凭本能反应回身挥手去挡那刀子,伴随着他喉咙里一声“嘶”的抽痛声,人摇晃着跌坐在地,血顺着
他的胳膊不停地滴下来。
不敢多看,我迅速绕过他,用尽全力侧踢向小胡子的脖子。他一头栽倒在地,手里的刀子落到身边,刀刃上还沾着苏涣淇的血。
或许是见了血害怕,或许是被我的侧踢吓到了,其它的流氓呆在原地,不敢动作。
我忙回身查看苏涣淇的伤势,一条触目惊心地口子绽开在他手臂上,汩汩鲜血几乎染红了他整个胳膊。他脸色苍白,五官紧紧皱在
一起,已经疼得说不出话。
我心里很慌很慌,只好死死咬住嘴唇,解下围巾绕着他的伤口缠了好几圈。拉起他另一只手按上去,硬硬吩咐,
“使劲按着,不能再流血了。”
他咬牙点点头,加大手劲,脸上的表情更为痛苦。我身后又响起了小胡子抽搐的*,“上啊,都给我上啊!”
背靠苏涣淇站着,我无法再抑制内心的怒火,拳头越攥越紧,感觉到指甲深陷入掌心的肉。怒目直瞪眼前的几个流氓,我真想把他
们活活打死!
小胡子被人搀扶着站起来,嘴里不停叫骂各种脏话,几个人却始终不敢上前。对峙中,我身后的卷帘门“哗”地一声开了。
回过头,是那个东北老板。他光着膀子,一手拿菜刀,一手拿烧火钳子,咆哮道,“兔崽子,敢跑到老子地头撒野,老子废了你们!”
他的一嗓子像战场上的集结号,街道两边的卷帘门一道接一道齐齐拉起来,店里的灯照亮了马路,门口的每人都手持不同的武器,
虎视眈眈地盯着几个流氓。
一切变化地太快,我一时竟失去反应的能力。东北老板看向我,急急道,“妹妹,赶紧带那小伙子上医院。这群王八羔子交给我们!”
经老板提醒,我忙扶起苏涣淇,他额头冒着冷汗,嘴里哼哼唧唧听不清说什么,身子微微颤抖,血已经透过围巾渗了出来。
我搂着他的腰,承受下他整个人的重量,一步三拖地走到大街拦下出租车。坐进车里,我不停催促,师傅快点,再快一点。脑子空
白地只有,医院,医院,医院。
紧握住苏涣淇的手,我不断给自己打气,陶心馨,不要慌,不要慌!
双面伊人
急诊室的医生见多识广,看了看苏涣淇血淋淋的伤口,便吩咐他坐到急诊室的床上,将着装药的小推车,给他缝针。
我坐在苏涣淇身旁,仍握着他的左手,头扭过一旁不敢看。他大半边身子贴着我,整个头枕在我脖颈上,软绵绵地不停*,
“心馨,疼,疼死我了。”
我实在忍不住,看着低头缝针的医生,小心地问,“大夫,是不是麻药不够啊?”
医生扫我一眼,不以为然地说,“没那么疼,只不过男人怕疼而已。你跟他聊聊天,转移下注意力就好了。”
医生的专业建议,我不敢不听,硬着头皮开口,“苏涣淇,不是让你跑了嘛!你怎么还过来?”
他的脸蹭了蹭我的脖子,很不屑地说,“我怎么能跑!”
我一笑,“你小时候不是跑得挺快,长大了反而越来越笨!”
他一下抬起头,惨白的脸上表情肃穆,一字一顿地说,“小时候不懂事,现在长大了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不可能丢下你不管!”
我被他认真的样子唬住了,好声好气地说,“对对对,你是世界上最男人的男人!”
他这才得意洋洋地靠回我肩头,心满意足地说,“陶心馨,你哭吧。”
“为什么?”我莫名其妙地问。看医生的反应,就知道他伤得没那么严重。
“男人为女人流血,女人为男人流泪!”他理所当然地说着又抬起头,半真半假道,“心馨,你要是哭,我就喜欢你!”
“你失血过多,神经了吧?”我白他一眼,没当真。
埋头专心缝针的医生冷不丁开口,“他失血没过多。失血过多和精神问题也没关系。”
我们看着大口罩下只剩双锐利眼睛的医生相视扑哧一笑。他像只小狗似的又开始蹭我脖子,“心馨,你太英勇了!喜欢你也没什么不好。”
我心里一阵恶寒,别,别,别,上一个向我表白的人也这么说,我承受不起。
“你不是喜欢刘斯珂吗?”我随口问道。
“喜欢呐,可我更喜欢你!”他嬉皮赖脸地回答。
“行了。”我从床下跳下来,对医生说,“大夫,缝完伤口顺便把他嘴也缝上吧。”
“心馨,你要去哪儿?”他焦急地问。
我回头笑了笑,“去给你这位失血没过多的男人买点吃的。”
脚还没跨出急诊室大门,我就听见苏涣淇对医生炫耀道,“大夫,我这女朋友人不错吧!”
等我买好热粥回来,苏涣淇已经躺在急诊室的床上睡着了。好看的睡颜,只微蹙着眉,应该是伤口疼。手臂上缠了厚厚一层白纱布,我在床边坐下,不自觉地伸手轻轻摸着纱布。他是篮球队员,右手受伤要真有什么后遗症,我一定会内疚一辈子。
他突然抬起左手覆盖在我的手上,坐起来,痞痞笑着说,“怎么样?心动了吧?”
“一边去。”我抽回手,端着热粥,盛起一勺吹凉,举到他嘴边,“吃吧。”
他双眼一亮,笑逐颜开,“你喂我?”
“不然呢?”我无奈地反问,“要不你想现在学习使用左手?”
他大口吞下粥,含糊道,“不要,不要。”
边吃粥,他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边抱怨,“别人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怎么我这个英雄要倒贴,还有人不要!”
我放下勺子,板起脸不高兴地提醒,“苏涣淇,玩笑开一次就够了,开多了没意思。”
“好好好,”他敷衍应承,低下头够勺子,一不小动到右手,又哎呦哎哟叫唤。
没办法,我只好收起不爽的表情,微笑继续服务。
吃完粥,我一看表,十点多了,忙催促他走人。他一抻腿又躺回床上,发起赖来,“我不走,我头还晕着呢,我要留院观察。”又扯我衣袖,撒娇嘟囔,“心馨,你也不能走,你得留下陪床。”
我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怀疑他是装的,又不好多说什么。
目光锐利的医生探进头来,闲闲地说,“要住院可以,先去划价处交预付款吧。”
我傻傻地正想掏钱包看看有没有带够钱,苏涣淇就拉起我手,腿脚麻利地往外走,甩都不甩医生一眼,弄得我不停点头跟他致谢。
坐车回学校,走在校园里,冷风一吹,苏涣淇像弱不禁风一样又粘到我身上,虚弱地嚷嚷,手疼,头又晕,非得让我送他回宿舍。这回我明明知道他是装的,也不能不答应,伤毕竟是因为我才造成的。
没走两步手机响了,我这才想起来没给唐逸飞打电话,直觉反应一定是他。拿出来一看,果然。刚按下接听键,就立刻听到他焦虑的声音。
“陶心馨,你在哪?宿舍同学说你还没回去。”
我偏头扫眼躬身贴着我走的苏涣淇,决定不让唐逸飞担心,笑着回答,“回来的时候遇到同学一起吃了饭,又逛了会儿街,刚回来。你在哪?”
电话那头的唐逸飞顿了顿,硬邦邦地说,“你宿舍楼下。”
“好,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我停下脚步,看着苏涣淇不知如何开口。他整了整头发,一脸无所谓地问,“唐逸飞吧?在等你吧?”
我无声地点点头。他扭头看向一边,挥挥手,撵人似的催到,“走吧,走吧,我没事儿。”
“真没事?”我谨慎地问。
他眉头一皱,开始推我,“你烦不烦,赶紧走!”
我放下心往宿舍走,久久回头,他还站在原地,已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十一点半的门禁,此时宿舍楼前是情侣们的天下,情浓意浓,毫不顾忌地亲亲抱抱。和成双成对的恋人比起来一个人的唐逸飞显得很突兀,我一眼便看见了他。
或许他也觉得有些不自在,站在背光的角落,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弯着背,低着头,远远地看上去像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我悄悄走近,轻声唤他的名字,他猛地直起腰抬头,面色红润,呼吸略显急促。看到我,他愣了几秒,伸出手箍紧我的双臂,有些迫不及待拉近他,双眸流露出焦虑的情绪,声音喑哑,
“心馨,你到底去哪儿了?”
这是长大以后他第一次这么叫我,也是第一次在我面前显得慌乱无措。抱歉,真的让你担心了!打个冷战,我夸张地咧嘴给他看上下打架的牙齿,把双手伸进他的外套口袋,喃喃道,
“好冷,好冷哦。”
他无力地摇了摇头,拉拢我的大衣领口,帮我扣扣子,忽而眉头一皱,问,
“你的围巾呢?”
我一怔,摸摸光秃秃的脖子,不久前那惊心动魄的画面一幕幕闪现于脑海。沁血的围巾,苏涣淇触目的伤口,萧索的街道,流氓张狂的嘴脸,不停萦绕旋转。越想越惶惶后怕,我不要英勇,也不要做女英雄。任由垂下的头轻靠在他胸膛,依赖他令人心安的味道,我恳求般低吟,
“唐逸飞,以后别丢下我一个人好吗?”
他环腰抱住我,另一只大手缓慢而温柔地顺着我的发。他所有的好,我通通都想得到,以往纠结的一切一切已不再重要。等不及他开口,我喃喃自语道,
“从前有位小朋友叫唐飞,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孩子,考试回回拿第一。可在陶心馨小朋友的眼里,他只是个笨头笨脑的傻瓜。陶心馨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要什么他就给什么,让他做什么他就照做,从来不懂得拒绝。
后来两个人都长大了,老天爷不公平,陶心馨什么都没变,可他却什么都变了,变高,变帅,变聪明,连名字都变了。不过如果他还是以前的唐飞,他一定愿意满足陶心馨的任何要求。”
我抬起头,近乎渴望地盯着他,微笑问道,
“请问这位帅哥,你愿意做陶心馨心目中的傻瓜吗?”
他激动地捧起我的脸,双眸里的光彩尽管如星子般闪耀,也不及他嘴边漾开的迷人笑容,声音里带着止不住的喜悦,
“心馨,你终于认出我啦?”
我在他因情绪高涨而控制不住的掌力之下,不得不撅着嘴嘟囔,
“以前的唐飞是不会把我的脸捏成柿饼的。”
“你说什么?”他弱弱地问。大概*过了头,手上力道又加大几分。
合不拢嘴,再说话肯定流口水。我索性踮起脚,揪起他的衣领,毫不客气地*上他的唇。
瞪大眼睛看我做什么,意外吗?还有更意外的。小小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下唇消消毒,我一龇牙即刻又狠狠咬下去。直到听到他嘶的抽气声,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他捂着嘴痴痴看我,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不敢怒更不敢言。叉腰挺胸,我终于找回多年前做老大的感觉了,扬起下巴高傲地提醒,
“帅哥,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名额有限,过时不候哦!”
被甜蜜冲昏头脑的我,眼里的他忽近忽远,盛放的笑容闪耀七彩光芒。他张开双臂向我而来,近了,近了……
呃,怎么停了?他手里是什么?塑料袋!
我肩膀陡然一沉,顺着肩头上骨节分明的大手茫茫然看上去,苏涣淇指着唐逸飞手里的塑料袋,一脸无辜地冲我笑,
“心馨,看我多好,特地去老板那儿把你的书拿回来了。”
始料不及,我慢了数拍。苏涣淇扭头好像才看到唐逸飞似的,扬着眉毛打招呼,
“哟,学长也在啊。聊什么呢?”
唐逸飞脸都黑了,不自然地点了点头。我不能说自己暴力,可看到苏涣淇就爆发出这方面倾向了。怒目圆瞪,刚举起拳头,苏涣淇有意无意地抬了抬右手,我咬着牙又缩回拳头。
接过一口袋的书,看到宿管大妈已经站在门口催人,我耷拉脑袋跟他们道别,垂头丧气地往宿舍走。别让我回头,回头我一准咬死苏涣淇,带唐逸飞亡命天涯。
我以为我会懊恼郁闷今夜无法入眠,刚躺下便接到唐逸飞道晚安的短信。告诉你们,他的署名是:傻瓜唐飞。
有美梦,勿打扰!
透风的墙角
“陶心馨,你笑一笑,板着脸我吃不下饭。”
苏涣淇半躺床上,得瑟着他两条架在床栏杆上的大长腿,跟个好吃懒做的大少爷样吩咐道。
挪了挪和四角板凳亲密接触的*股,我白他一眼,舀勺菜硬堵他嘴。他颤颤巍巍抬起右手,嚼着菜满腹哀怨地巴巴望我。笑吧,陶心馨,你欠他的。
苏涣淇自从受伤算是赖上我了。请病假窝宿舍里,不下楼。他们这届新生住学校租的一栋附近的公寓,门口就一小保安,女生基本随便出入,正好方便他差遣我。
三餐水果零食我一天几趟往他宿舍送,帮他抄笔记做作业,字还得模仿他的幼儿体。我稍微流露出点不乐意,他立马苦兮兮地唠叨:受伤不能打球,被教练骂到体无完肤,影响全队成绩,进而损了学校荣誉,都怪我,都怪我。扣这么大项罪名,我注定难以翻身。
遇险受伤的事,我没对唐逸飞明说,只半真半假告诉他,苏涣淇因我受伤,我有义务照顾他。他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可我心里真过意不去。刚确定关系,却没有时间维系。苏涣淇,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
一口饭,一嘴菜,一勺汤,他磨磨蹭蹭刚吃到一半,又一脚点开计算机,麻溜坐起来。窗外月亮高挂树梢,我憋出好脾气劝道,
“吃完再玩吧,天都黑了。”
他淡撇两眼我,“专心挑菜,我不能吃鱼啊虾啊之类的发物,医生说不利于伤口愈合。”
看看饭盒里的菜,我真想抽他个没事找事的,你家回锅肉里能吃出鱼虾蟹啊!
“心馨,你和唐逸飞有约会?”他忽然转过身面对我盘腿而坐,左手支着下巴,好奇地问。
我抠着饭盒沿儿,没好气地说,“整天陪你,哪有空约会。再说,他今天晚上好像有课。”
他一下笑了,得意洋洋的,“你得谢谢我,让你们距离产生美。”
哪有人自我感觉如此良好呢!瞪他一眼,我抱怨道,“我们是产生距离了,但美的好像是你。”
他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一脸不解地问,“陶心馨,你就那么喜欢他?”
我盛起满满一勺白饭塞进他嘴里,嗔道,“要你管!吃你的软饭!”
“嘿,”他潇洒拨动额前根本不存在的刘海,恬不知耻地说,“你别说,我还很真有这本钱。”
“那你赶紧找一个去,别来烦我了。”
“陶心馨,你始乱终弃!”他装纯情小姑娘咬着指头,埋怨我。
什么跟什么呀,我无语了。他张嘴,我喂饭,不想再多搭理他。
没过多久,“咯吱”一声门被拉开条缝,老班探个头进来,神情诡异地开口,
“馨姐,我有个事儿想告诉你。”
我们班男生少,跟着其它院的男生混住,老班就住在苏涣淇对面寝室。我上次生病,他看到唐逸飞照顾我,很识时务地放弃对我的追求,改口说要和我做姐妹。如果你愿意做妹妹,我自然不介意当姐姐。
姐妹关系处的不错,我们算走得近。不过他最近常跟我抱怨,自从跟我姐妹相称,苏涣淇老有事没事欺负他。
苏涣淇看到他,跟看到衰神似的,不耐烦地说,“你干嘛,娘娘腔?”
他缩回去半张脸,露两颗眼珠子在门口,怯怯地说,“馨姐,你看他,又骂我!”
把饭盒推给苏涣淇,我招呼老班,“进来,别理他。什么事?”
老班在苏涣淇的唾弃声中迈着莲花步进来,瞅过每张下铺,决定还是站着说话,支支吾吾道,
“馨姐,这事儿不大好开口。放在心里不说,我又觉得对不住你。你也知道我不是个爱说三道四的人。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把亲眼看到的说出,也应该算不上道人是非……”
老班老毛病又犯了,我和苏涣淇同时手按太阳穴,不想多看他一眼。听他毫无自觉地还在啰嗦,苏涣淇一个没忍住,冲他大喊道,
“你他妈说不说,不说滚蛋!”
老班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脸色惨白,指着苏涣淇,“你,你,你……”了半天捋不直舌头。
我无奈地起身把他按到凳子上坐好,耐心地说,
“老班,你看到什么就说什么。省略形容词,副词,你的情感,你的猜测,你的联想,你的意见。”
老班欲言又止几次,难得地做个了男子气十足的握拳动作,一鼓作气说道,
“我刚看见你男朋友和一女生坐在中心花园。”
说完又慢腾腾地举起手,见我点头,急急开口,
“举止亲密!”
听他说完,我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我的恋爱旅程才刚起步,他才答应我要做以前陶心馨的唐飞,不可能我也不相信他会做对不起我的事。不过老板说得对,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管是真是假,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
我抄起外套刚走两步,胳膊上猛地一紧,我回头,苏涣淇已跳下床,不容拒绝地说,
“我陪你去。”
老班也站起来,苏涣淇冲他一挥拳头,喝道,“敢跟过来,老子揍你!”拉着我的手奔出门。
被苏涣淇牵着走回学校的一路,我的心绪像我迎风飞舞的头发一样乱糟糟的。我不想看到什么,宁愿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子虚乌有,可以当做没听过,就没发生过。我又矛盾地想看到什么,看到我心里想看到的,证明老班是错的,给自己颗定心丸。
思绪凌乱,我像失了魂,只会低头看着苏涣淇的脚,努力跟上他的步伐。忽然他拉我在一道万年青旁蹲下,手指前方,低声说,
“你看。”
我怔怔抬头,僵得别不开眼,多么熟悉的场景啊!夜晚,长椅,唐逸飞,那晚是喝醉的我和他的初*,今晚是和他并肩而坐,有说有笑的另一个女孩。而今晚的我,像个见不得光的贼一样缩在角落偷窥。
“那女的挺漂亮。” 苏涣淇的手搭在我肩上,似乎随意地说。
我机械地开口,“叫莫莉雯,是他高中同学。”
莫美女捂嘴咳了几声,唐逸飞迅速脱下外套体贴地覆在她身上。莫美人抬头,秋水盈盈地说了什么,唐逸飞笑着又帮她拉紧衣服,美人脸上荡漾的笑,柔情似水。眼前是他们两人的世界,没有别人。
“哟,旧情复燃啊!”苏涣淇啧啧感叹道,“一个林妹妹,一个宝哥哥。”
我木然回首盯着他,冷冷地问,“你说我是薛宝钗?”
他摇着头,不咸不淡地说,“你是陶心馨。这出红楼梦里,没你什么事儿。”
他的话像根针倏地戳进我心窝最脆弱的部分,流淌出酸酸味道,我的鼻子也酸了。咬紧牙不让这令人难受的味道占领双眼,我站起来,倔强地对他说,
“苏涣淇,我不会让你看笑话的。”
不等他反应,我转身逃离,不看本就不会想,不想就不会难受,不难受我一定不哭。
不管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我跑了很久,久到再也跑不动,弯下身子双手抵着膝盖大口用力呼吸。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吸进来的是坚强,吐出去的是软弱,要坚强不软弱。
不可以,陶心馨,不可以流泪。你也说了,你的爱情刚开始,你没有那么喜欢唐逸飞!直起腰,这样眼泪才能流回去。
苏涣淇高大的身影一下子映入我模糊的眼帘,转身想跑,他更快伸出左手把我揽进怀里,牢牢抱着,俯身,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我的胸膛借你靠,免费的。”
谁稀罕借你的胸膛,我拼命挣扎,他却越抱越紧,甚至抬起右手环住我的脖子,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
“心馨,求你不要再跑了。你哭吧,管你为谁流泪,我不笑话你。”
“苏涣淇,你再抱紧一点,干脆掐死我算了。” 在他衣服上蹭掉眼泪,我故意说。
他松手低下头看我,没品地说,“靠,就挤两滴眼泪,害我紧张半天。”
推开他,我很坦白,“为了不让你抱,我也不能哭。”
“心馨,”他牵起我的手,表情认真,“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你觉得现在是谈这个的时候吗?”我吸吸鼻子,无奈地问。
“那我们去找唐逸飞问个清楚。”他热血地拉着我往回走,语气决绝。
我一把甩开他,“关你什么事,要问我不会自己去问啊?”
不死心的他又开始推我,“走走走,我请你吃东西,想吃什么随便,无上限。”
我什么都不想吃,可我更不想再说话,任由他带我离开学校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他买一大桶巧克力冰激凌给我,我就坐在马路牙子上一口接一口地吃。吃得全身哆嗦披上他的外套也不管用,我又管他要珍珠*茶喝。他骂骂咧咧说我有毛病,想拉肚子。
莫名其妙的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对,我想生病。生了病,我会成为唐逸飞眼里的唯一,有他关怀,有他照顾。有了他,我就是公主。
有些事不解释
每周一节的歌剧欣赏选修课,我照例坐最后一排,趴在桌上昏昏欲睡。老师讲不到几句话,通常熄灯放歌剧选段。身材和中气一样震撼的男女演员连你好,谢谢,不客气都咏叹,很难不让人陶醉地想闭上眼睛。
五天了,我已经整整五天没见到唐逸飞。他这几天除了几条问候的短信,没约过我,似乎很忙。我承认我也在有意无意地躲着他,没勇气找他当面问清楚,或者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他说上课就是有心隐瞒,我一问倒显得缺乏对他信任,像在兴师问罪。
不问吧,我现在又跟这儿七想八想,想他和莫莉雯是不是有段旧情;想比起莫莉雯,我有什么值得被他喜欢的地方;甚至想,他对我的感情是不是都是我的错觉。
人一烦躁,我习惯性地敲自己的头,轻重不自知,直到手腕被人握住,才感觉到脑袋隐隐作痛。
幽暗中,唐逸飞伸出食指放在唇中央,悄然嘘了一声在我身旁坐下,握住我的手,冲我翩然一笑。
满脑子都是这个人,这个人突然出现,我又怔住了,下意识地俯过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和煦温柔笑容下,不知是不是光线不好的缘故,他的神情略显疲惫。
“你怎么来啦?”我压低嗓门问。
他双手交迭趴在桌上,把我的手紧紧压在脸下,轻轻说,“你说呢?”
指指屏幕上那个正在唱“请喝茶”的男中音,我一本正经地说,“哦,你走错教室了,这里上的是歌剧欣赏。”
他摘下眼镜放到一旁,用面颊蹭蹭我的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懒道,“心馨,我好困。下课了叫我,陪我去吃晚饭。”
感情你来这儿睡觉的呀,原来歌剧催眠法人人都知道!
整堂课下来,我没担心别的,就想着他这种抱窝似的睡姿别留口水,我手还在他嘴边搁着呢。
唐逸飞似乎睡得很熟,面容沉静,呼吸均匀平稳。微扬的唇,像在美好梦境中微笑。环顾周围,只剩下几个上自习的同学,我凑近他,见他如孩子般睡得又香又甜,又不忍心打扰。
仔细端详,他出众的五官里我再找不到儿时记忆的一丝痕迹。努力回想,也只有唐飞小朋友隐约的轮廓和依稀的面貌。我确定,我喜欢我眼前的这个人,与过去无关。
可唐逸飞啊,如果我不是过去的陶心馨,恋旧的你会不会依然喜欢我?
“心馨,”他倏地睁开眼,勾唇一笑,邪气十足,“你又想偷亲我?”
“呃。”同学,我们这都什么关系了,还用得着偷!
淡定地从兜里掏张纸巾递到他面前,我嫌弃地撇嘴,“擦擦吧,口水都流出来了!”
他猛然坐起来,直接拿我的手背蹭蹭嘴角。发现我骗他,又照我手背轻咬了一口,然后接过纸巾,边擦边喃喃自语道,“嗯,这回可以擦了。”
我傻眼看着任他蹭,凭他咬,原来唐逸飞也有这么幼稚无聊的一面。真好,自动删除那晚的记忆,我全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天下太平。
当我站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烧烤摊前的时候,我唯一想法是学校周边商圈还不够发达,有待进一步开发。怎么吃来吃去,都是这家。
上一秒我和唐逸飞刚坐定,下一秒东北老板就热情地打着招呼坐到我对面,左右张望着热络地问,
“姑娘,你男朋友呢?”
老板,你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你难道不觉得我身边这位长得酷似你口中男朋友吗?浑身寒毛高竖,我心虚地瞄向唐逸飞。他面色如常,只帮我倒茶水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
没听到是不可能的,估计装淡定给我台阶下。甭解释,赶紧敷衍过去算了。
“他,他没来。”我支支吾吾地回答,又拿起桌上的纸菜单,高声道,“老板,点菜。”
老板置若罔闻,大巴掌往脑门上一按,恍然大悟道,“对对对,受伤了应该多休息。”
大哥,可别再说了!我浑身一激灵,举起菜单挡住脸,盯眼瞅老板,使劲转眼珠子打眼色。余光扫过唐逸飞,他已经双手环胸端正坐着,偏头看我,用气势压迫我老实交代。
大概我和唐逸飞都难入老板的法眼,他竟像没看到似的,自顾自感慨万分地说,
“姑娘,现如今像你男朋友这么好的男人不容易找啦,受了伤还不忘上这儿找你落下的课本。你不知道,看他那天晚上的样子,你的课本可比自己的身体精贵多了。”
老板说得滔滔不绝,我越听越萎靡,耷拉脑袋不敢再看唐逸飞。
“老板,她男朋友怎么受伤的?”
唐逸飞忽然不急不缓开口。我诧异地抬起头,他一脸认真地看着老板。
“你听我说……”
我刚张嘴,老板就像被上了发条一样兴致大发,抢下话津津有味道,
“这姑娘被几个小流氓缠上了,她男朋友为保护她受了伤。你别说,小伙子真勇敢,浑身是血还硬要站在姑娘前面,不怕死,是条汉子!一人对付好几个……”
呃,老板你这话大发了,又不是演电影,他可没那么英勇!
我诚惶诚恐地边扯唐逸飞衣袖,边摇着头小声嘀咕,“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唐逸飞一言不发地锁住我,深沉眼眸里蕴着复杂情绪,我一点都摸不准,猜不透。
后知后觉的老板这才收声,扫几眼唐逸飞,静坐了一会儿,站起来用略带不解又不屑的语气对我说道,
“姑娘,别怪大哥我心直口快,可不能对不起你男朋友!”
我瞠目结舌地看他的话犹在空中回荡,真希望自己也立刻化缕青烟飘飞而散。青烟是化不了了,我只能满头冒烟地对向唐逸飞,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去。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平静地问,依旧波澜不惊。我却嗅出了暴风雨的味道。
讨好地挽起他胳膊,我皱着苦瓜脸,低声下气地回答,“怕你担心。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这不好好的。”
“心馨,”他眼中溢出怒气,决绝地推掉我的手,“苏涣淇已经受伤了,还说不是大事!”
木讷地盯着被他推开的手,我不由提高几分音量,“不都过去了嘛!”
他扶额深吸口气,重整了情绪,不容置疑地说,“心馨,我不希望你有事隐瞒我,更不希望你骗我。”
哼,说得真大言不惭,我忍不住笑出声,头甩过一边,吊儿郎当地回他,“不解释,没意思。”
“你这是什么态度?”他搬正我的肩头,迫使我与他面对面,蹙眉质问道。
“唐逸飞,”我挺直腰杆,目不斜视,“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某个人出现了,他奋不顾身地保护我。而那个人却不是你,因为那时你在另一个更需要被保护的女孩的身边。你说我是女超人。好,那我就当个女超人,筑起铜墙铁壁,决不让你*心。”
他有些急迫地接话,“心馨,莉雯她……”
“你不用说了。”我挥手果断打断他,没心没肺地嘿嘿笑着说,“我知道,她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嘛。哪像我,从小身体就特好,除了得过多动症,没大毛病,也不需要人照顾。我想明白了,我就该找个能陪我吃陪我玩陪我瞎胡闹的男朋友,苏涣淇从各方面考虑都挺合适。”
“陶心馨,不许开玩笑。”唐逸飞眉头拧得更深,加大力道箍住我的双肩,一字一顿地命令。
我切了一声,摆脱他的桎梏,满不在乎地说,“我才懒得跟你开玩笑。”
他沉默不语,深埋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握拳攥紧再攥紧,仿佛紧在我心头,说不出的难受。良久他才缓缓抬头,眸光黯淡,看似艰难开口,
“你确定你说的话?”
挥去心悸,我潇洒一笑,脱口而出,“确定!”
他瞬间面如凝霜,整个人像冻结成冰,冷冷地一字一顿道,“陶心馨,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
大概我真跟自己较上劲了,重重点头,毫不犹豫地又重复一次,“我确定!”
如气温骤降,凝固了时间,他一动不动,像要看透我似的牢牢盯住我不放。我怕了,是真的怕了,匆匆起身,慌乱地说,“我有事,先走了。”
转身的刹那,手腕一紧,唐逸飞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心馨,我尊重你的选择。”伴着尾音,他松开了手。
放开的手,失重的心,我仓惶地加快脚步。钻进被窝大哭一场,悲悯我的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我还来不及全情投入,却已经转身离开。然后倒弄手机,看到他的短信,一遍又一遍反复地读。狠心闭眼按下删除键,转而又盯着他的号码纠结要不要一并删除。嘲笑自己真二百五,不知不觉早已烂熟于心的数字,不是动动手指就能抹去的。
卡,陶心馨这就是你逞能死强后,选择的结果?
不及唐逸飞反应,我哧溜又坐回他对面,谈判似的双手按在桌沿儿,郑重其事地说,
“你说你尊重我的选择,那好,我选择后悔。”
我的话令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僵坐着只轻唤了声我的名字。
“苏涣淇能陪我笑陪我哭,所以他是朋友;而你能让我笑让我哭,所以你是男朋友。”理清头绪,我不再顾忌面子里子那些无谓的东西,想什么就说什么,“老实讲,我不喜欢莫莉雯,因为她是未知而又强大的敌人。不过,只要我一天还认定你是我的男朋友,我就绝不会让你被她抢走。”
说得太激动,我跟冲锋前的必死宣誓一样,难以自持地凌空挥拳。唐逸飞久久凝视于我,忽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抓住我握拳的手坐到身旁,一把把我揽进怀中。
我莫名仰头,见他眼角眉梢挂笑,忙直起身子,点头道,“我说得都是真的,你笑什么?”
他笑容依旧,再次纳我入怀,下巴轻置我头顶,含笑说到,“心馨,从来没有人跟你抢,以后也不会。”
“唐逸飞,那你现在还想说点什么?”我环住他的腰,脸埋进他的胸口低声呢喃。
“说什么?”他用指腹婆娑我的面颊,轻声问。
我倏地弹出他怀抱,端正坐好,翻着白眼顿顿地说,“我!饿!了!”
唐逸飞,这事儿我一定跟你死磕到底!
TV*八点档
我这厢单方面向莫莉雯宣战,她那厢就像嗅到了火药味,给上自习的我电话说她人在校门口的肯德基,不见不散。狠狠杀了我个措手不及。
撂下手机,我抹掉手心攒出的薄汗,冲进厕所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转圈照了一番。整了整因为被高数题折磨所以被我折磨地歪七扭八的马尾,还算周正。昨晚又熬掉半个通宵看小说衍生的黑眼圈一时半会儿是消不掉了,好在衣服是今早刚换的。
小跑赶到肯德基,我特意又站在门口捋顺碎发,整齐衣角才镇定自若地走进去。莫莉雯像朋友般笑着跟我打招呼,拉我点餐。直到各自坐下来,我终于明白了我和淑女的差距。
明明是敌我双方首次面对面较量,我却手里拿了个油光光的鸡翅,边啃边看莫美人伸出纤细修长的手优雅地端起牛*,小酌一口,嘴角擒笑与我对视。
这就是差别,淑女永远不会当众点让自己吃相不雅的食物,注定她们都瘦得可怜。因为大多数美味吃起来一般不可能太好看,比如羊肉串、酱肘子、卤鸭爪等等。还比如我正啃着的鸡翅。
有了这样的觉悟,我依然困惑在要不要抵挡美味的诱惑中,莫美人先开了口,
“陶心馨,坦白跟你说,我很喜欢唐逸飞,从高一开始一直没有变过。高中三年他一直住校,不过每天他都会在门口接送我,如果晚自习上太晚他还会送我回家。我不能上体育课,他就会偷跑回来陪我。我胃口不好,他会哄着我多吃一点。我最讨厌上医院,每次定期检查一定是他陪在我身边。如果没有他,我恐怕根本没办法度过高三,顺利考上大学。”
听完她淡淡道来的一番话,我已经完全不用再困惑,嘴里的肉早就味如嚼蜡。举着油腻腻的手,我有点不知所措,茫然地拿起纸巾低头把一根根手指翻来覆去地擦。
“我很依赖他,也不能离开他,而且我也有理由相信他心里一定有我,是喜欢我的。”
莫美人十分肯定的语气令我猛地抬头,又看见她更为坚定的神情,漂亮眼睛里满是不退让不服输的倔强。
丢开纸巾,我也昂扬起斗志,“可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他对你应该只有同情和怜惜,不是爱!”
她莞尔轻笑一声,随意地扯开衣领,一条如蜈蚣般扭曲的伤痕赫然盘踞在她的肩头。纵使只露出一点,也可以想象得到如大拇指般粗细的伤痕一定很长,侵蚀了她姣好的皮肤。她的笑容在丑陋伤痕的对比下更显得让人心疼,不忍破坏。
“我有先天性心脏病,即使动了手术也不可能像个健康的人。因为心脏病我已经失去了很多正常人能正常拥有的东西。所以当爱情也变成一种奢望的时候,我根本不在乎我爱的人给我的是同情,怜悯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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