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越

然后韩承泽睡了一觉。

兴许是白天干坐了一天的缘故，韩承泽睡得迷迷糊糊的，但又像被梦魇住了一般，怎么也睁不开眼。

意识在黑暗中不上不下地吊着，恍惚间，他隐约听见一个死板的声音用一种干巴巴的语气在说话，内容却听不大分明。

【系……载入中……1%……5%……15%……】

是谁在说话？

嗯……不管了……好困……

【……99%……100%……载入完毕……】

好不容易挨到早晨，韩承泽那只嗓门响亮的山寨机欢快地高声唱起了“我在仰望，月亮之上”，刚唱到“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韩承泽就从那种痛苦的浅眠状态中逃了出来。

这破手机唯一的好处就是闹钟响起的时候像个放在耳边敲的破锣，不仅响亮，还音质低劣，睡得再沉也能把人从周公手里抢回来，绝对不会耽误事。

妄图赖床的韩承泽在歌声响起后五秒钟就憋不住了，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将那个该死的闹钟铃声关掉。

他在床上一脸痛苦地坐了五分钟。

6点多，是早晨了。

隔断间没有窗户，韩承泽只能通过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来脑补门外发亮的天空、清新的空气……好吧，城中村没有清新的空气，只有隐约飘来的发酵不知道多少天的垃圾的恶臭。

啧，想到恶臭的时候仿佛鼻尖里真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垃圾味，他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且这破手机，居然一大早就没信号，不能上某点，他感觉更不好了。

对了，他今天要干嘛来着？

……先把昨天的衣服洗了，唔……然后十点钟要跑个片场……

碰上工作日高峰，从韩承泽住的地方坐公交车堵到片场几乎要花三个小时，时间还挺紧张的，他赶紧下床换衣服。

不下床不要紧，一下床韩承泽就震惊了。

怎么回事？他的椅子是这么大的吗？桌子有这么高？怎么感觉连床也变高了？

……还好还好，衣服还是合身的，不然他真要以为自己睡了一觉人变小了。

虽然对着看上去全部变大的家具有点别扭，但韩承泽还是急匆匆将自己在脸盆里泡了一夜的衣服裤子洗掉，挂到浴室的浴帘杆子上。

期间还遇到了点小问题，杆子似乎变高了，他稍微有点够不着，最后是踩在马桶上才把衣服裤子挂上去的。

到底怎么回事？

韩承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此时却没时间让他细细琢磨，洗完衣服他刷牙洗脸整了整衣服就往外走。

破烂的房门打开，韩承泽用深呼吸迎接这新的一天——这是他每天出门时都必做的事情，于他已经成为一场仪式，仿佛吐纳之间就能将昨天的厄运都吐出去一样。

然后他闻到了新鲜的空气。

等等，新鲜的空气？

那种若有似无的淡淡……垃圾味呢？

韩承泽这才睁开眼，看着门前的路，一脸懵*。

门前带锈的铁栏杆和楼梯没什么变化，但楼梯以外的地方变得陌生起来，照理说这条路他好歹走过三年了，门前这条路原本是右拐的吗？

对面的石灰墙是这么浅的颜色吗？上面的艺术涂鸦呢？还有，门口这条路什么时候变成新铺的沥青了……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下昏暗的室内，还能看清熟悉的布置——一张床，桌子、椅子，右走是窄小的厕所，这就是全部。

没什么不对啊？

真是奇了怪了。

接连的变故让韩承泽有些慌张，他关上门，轻手轻脚地往下走。年久失修的铁楼梯只要踩上去就会发出巨大的响声，在小巷狭窄细长的迷宫似的城中村里回荡几遍，放大成宛转悠扬接连不断的“吱呀——”声，以往，总能换到街坊邻居的叫骂。

没办法，他是欠债的韩家孤儿，不招人待见。

即使知道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但他还是习惯了下楼的时候放轻手脚，直到离开楼梯才长吁一口气。

今天运气不错，没有旁边楼上哪个住户开窗泼淘米水给他，也没人探出头来骂他。

正想迈步往外走，他被一个笑眯眯的老伯伯挡住了去路：“是小磊啊，今天这么早去上学？”

韩承泽：？？？

上学？他爹入狱以后他就辍学了，那会儿他初三，所以说起来，他学历只到小学六年级。

这都多少年没听见上学这个词了。

而且这位大伯你谁，新来的邻居吗，为什么会对他一个招人厌的孤儿这么和善？

心里的吐槽没能拿到脸上，多年的贫困潦倒的社会底层生活和演戏本能让韩承泽下意识地选择了认可对方的话，尴尬地笑了一下：“对、对啊……”

说完，生怕这自来熟的老伯再冒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他赶紧跑了。

老伯疑惑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这孩子跑啥呀？难道现在的学校都要求大清早到校了吗？”

老伯摇摇头，也不知在感叹什么，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韩承泽本来想跑去公交站的，但当他从家门口那条小巷拐到大路上的时候，震惊了——

满世界的高个子在街上走，或者换句话说，他，真的变矮了。

高挂天边的暖阳和昨日没什么不同，可手机依然没有信号，韩承泽站在沿街的玻璃橱窗外，绝望地看着玻璃倒映出的矮小身影。

这是，他，16岁，的，样子。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韩承泽拔腿狂奔，一把推开家门，翻箱倒柜地找出存折，拿上他的……

身份证！！天呐！！他居然还有身份证！！

该庆幸他变回的是16岁不是14岁吗？堪堪能拿身份证啊！！

无父无母的他，要是连身份证都没有，做事还真是诸多不便。

韩承泽感动的抱起存折和身份证就向银行跑去。

“麻烦你，”韩承泽气喘吁吁的，小脸有点红，看上去既腼腆又乖巧，“我想打份流水单。”

其实他主要是因为天太热被晒的，谁料阴错阳差之下，看上去居然有些讨喜，甚至让坐班的女柜员差点想要摸一把他红扑扑的脸颊。

流水单很快被打出来，韩承泽微微松了一口气。

虽然今天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但他那两万五千块的存款还在，有钱就意味着能活下去，只是一朝变回16岁，很多工作都不能做，接下去该怎么走，他还要好好规划一下。

他在方块小屋里待了一整天，觉得自己穿越回16岁一遭，肯定得有些不同寻常的经历才对。穿越小说他见得多了，主角无论如何都该有个类似金手指的存在才对！

可是该怎么触发呢？

家里周围方圆几十米，原本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可是今天发生了些变化，他决定去好好逛一圈。

特别是那些人迹罕至、越偏僻越好的角落，说不定就有属于他的奇遇。

……然而一逛两天，一无所获，唯独肚子空空如也，他随便挑了家眼生的包子铺买了两个肉包。

他敢保证穿越前这条路上绝对没有这家包子铺。

可现在这是什么？系统！！！

穿越必备金手指之一！

韩承泽打量着这位包子铺小哥，对方此时在他眼中已经俨然是尊纯金塑造的大佛了。

没听系统说嘛，这是“剧情关键人物”！

小池疑惑地看着接过包子后就站在原地傻乐的韩承泽，试探性地问道：“……先生，你还好吗？”

“啊，”韩承泽回过神来，“还好，还好。”

他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16岁的他，还没从养尊处优的状态里完全脱离，身体比较健康，头发还是柔软有光泽的样子，抓起来的手感也比较好——笑着对小池说：“小老板你家包子真好吃，我明天还来。”

小池：“……”

这包子你还没吃好么？！

不过对于准备再次上门的客人，姚非池毫无意见，吝于表情的他还努力给了对方一个微笑：“欢迎再来。”

这孩子笑起来更好看了，这是韩承泽离开前最后一个想法。

回到家后，韩承泽脱掉衣裤，在他那张小床上安安静静地躺下来，试着在脑内喊了一声：“系统？”

似曾相识的死板声音在脑内响起。

【宿主你好。】

“你知道我为什么穿越吗？”韩承泽满心满眼都是问题，一时不知道从哪个开始问好，干脆一股脑都问出来，“我要拯救世界吗？你有什么功能？能助我升职加薪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吗？”

“系统系统系统系统？？？”

虽然是脑内对话，韩承泽依然努力眨巴着他的大眼睛。

【宿主语速太快，系统已死机，正在尝试重启。】

韩承泽：“……”

【重启失败，尝试再次重启中。】

【重启失败，尝试再次重启中。】

【重启失败，尝试再次重启中。】

……

韩承泽忍无可忍地问：“……你其实是在赖床吧？”

【恭喜宿主获得系统认可，解锁人性化模式，即将启动。】

【启动成功。】

【赖床都被发现了，真不愧是我的宿主，够机智。宿主你好，我是你的系统，代号AT44370014LC，你可以叫我AT力场。】

韩承泽：“……你看过EVA吗？”

【抱歉没有，我会去补的。】

“不用了不用了，”韩承泽赶紧叫住系统，生怕它一时想不开真的去补番，“你能……先回答我的问题么？”

【可以，请一个一个问题咨询。】

“那……”韩承泽思考了一下，“我到底为什么穿越？”

【因为宿主激活了‘你行你上’任务。】

你行你上？

韩承泽突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那这里还是我原来生活的世界么？”

【这里是一个名叫“医统天下”的世界。】

……

…………

………………

也就是说他回到16岁并不是错觉，而是穿越。

韩承泽眼前一黑。

有什么比穿越更绝望的事情吗？

——有，那就是穿越到小说里，主角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