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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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低沉,盛勤吓得一震,下意识地问:“什么?”
“你说什么?”他反问。
沐怀朋满脸狠戾,比那天在国贸挨她一巴掌时更甚。
她担心他喝醉了要撒野,重心不稳地往旁边挪动,被人一把拉回来。
“你还想跑?”他用力捏住她的手腕。
门口的服务员听见动静重新们来查看,见两人起了冲突,局促地插话:“发生了……”
“出去!”沐怀朋扬声喝止。
来人没动。
他转过头去,怒目而视:“我叫你出去。”
服务生一脸为难,看向盛勤:“小姐你没事吧?”
盛勤根本不知道情况为何突然生变,用力推着沐怀朋的手腕,“你干什么啊?”
她喝了一晚上的酒,痛感迟缓,可仍被他捏得发疼。
挣不开推不动,盛勤明显心慌起来,忍不住大叫起来:“沐怀朋你冷静点!”
“你给我闭嘴。”
他气势不减,拉着她的胳膊将人提溜到一边,猛地松手把人放开。
盛勤心里害怕,警惕地后退,跟他保持距离:“你有话好好说行吗?”她捂住手腕,下意识地查看伤势。
沐怀朋冷声质问:“你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我玩什么了?!”盛勤一听他这种没头没脑的话就冒火,“你能把话说清楚吗?”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T恤,看上去休闲随意,比从前西装革履的打扮多了两分平易近人,可这会儿胸膛起伏,显然是在竭力克制怒气。
盛勤不甘示弱地跟他对峙,眼里是一片决绝,她想要是这人敢动手,她一定不会束手就擒,她一定……
谁知沐怀朋忽然冷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似小刀似的狠狠剜她一眼,转身就走。
留下服务生和盛勤面面相觑。
“……你没事吧?”服务生小声。
她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嗓子都哑了。
*** ***
盛勤在卫生间里缓了半天,酒劲儿上头,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又得罪了沐怀朋。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不知又是为了什么突然变脸。
盛勤一想到今天要在这人手下讨生活,只觉得头痛难忍。
她逃避地在卫生间里坐了十几分钟,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回包厢。房间里老袁已经喝高了,手里捏着酒瓶正在回忆年轻时的风姿。
主位是空着的。
盛勤松了口气,故作镇定地回到自己位置。
郑智见她回来,忽然想起身边的那位一去不还,纳闷:“四爷呢?”
大家这才发现刚才两人前后脚出去,但沐怀朋一直没回来。
“是不是在卫生间?”
“他出去都多久了?”
老袁清醒了些,眯眼看手机给沐怀朋打电话,电话铃声响起,但一直无人接听。
“怎么了?”郑智问。
老袁笑呵呵:“估计有急事,可能先走了,以前也有过两次。”他环视一圈,“怎么样,都吃好了吧?”
老袁和郑智都不当回事,商量着要找个地方唱歌,问大家意见如何。
盛勤心里发虚,生怕沐怀朋会突然杀个回马枪,当着大家的面胡言乱语。
她没有发表看法,顺从地跟着一起离席。
*** ***
一行人玩到凌晨三点,幸好第二天的飞机全是下午晚上的航班。
大家分了三个航班去不同方向,于是直接在酒店告别。
出发之前,盛勤紧赶慢赶地收拾行李,房间门铃作声,她跑去开门,收到一罐跌打损伤的药膏。
盛勤一头雾水:“谁送的?”
“沐先生。”前台小姐答,“说是涂在手腕上可以化瘀。”
盛勤懵然,低头查看双臂才发现右手小臂内侧有一团小小的淤青,碰上去有钝痛感,可她完全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弄出来的。
盛勤关上房门,看着那一罐小小的药膏,仔细回想昨晚,末了她把药瓶子直接放在了吧台上,并没有带走,拎着自己的箱子,下楼去跟宁杰小周汇合。
宁杰出差一个月,想女儿想得不行,一到家先要过两天家庭日,不着急开工,只跟两个助理约好时间见面开会。
盛勤得了空,回到北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带上买的南兴特产去探望徐梦。
她从前信奉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如今虽然没有倒戈小人之交甘若醴,但也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经营维护出来的。
徐梦不帮她是理当,帮她却是恩情是伯乐。
盛勤跟徐梦约好时间,直接去她的家里。
徐梦保胎结束,天天待在家里正无聊,听盛勤来了还挺高兴,亲自在小区门口接人,但一见面她十分惊诧:“你怎么成这样了?”
“嗯?”
“又黑又胖!南兴也太不养人了吧?”
盛勤窘迫,无奈解释:“天天军训啊,晒天阳当然黑。”
徐梦比盛勤大五岁,身材高挑挺拔,是非常有攻击性的那种美人,她性格也泼辣,看上去跟盛勤完全不是一路人。
“你这样哪儿行?”徐梦说,“我那儿多了一套小灯泡,你拿回家赶紧抹起来。”
盛勤正要推辞,电梯门开,她被人打断。
徐梦和电梯里的一对夫妻对视一眼,相□□头示意。
那夫妻外表相去甚远,男的又矮又胖又老又丑,女的柔弱清纯小鸟依人,盛勤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进了电梯,徐梦问盛勤对刚才那人感觉如何,绘声绘色地讲起故事。
那男人是江浙一带的小老板,跟原配双双辞了公职下海经商,那个年代遍地都是机遇,两口子很快发了横财。钱多之后小老板禁不起诱惑,跟厂里会计勾搭成奸,会计借肚逼婚很快上位。
这小老板理亏,把厂子留给原配和儿子,自己净身出户,重新开厂,很快又东山再起。
小老板和小会计没过几年安生日子,又和公司前台搞在了一起。小会计知道后放狠话说让这前台活不出他们市。前台妹妹人年轻,又是外地人,一面认怂装可怜说是马上分手,一面拿了小老板一笔钱躲去国外,第二年直接抱了个孩子回来认亲,逼得小老板公证了名下一半财产给这个小孩子。小会计知道后气得中风偏瘫。
如今小老板虽然没有离婚,但把生意慢慢移来了北方,跟着前台俨然一对恩爱夫妻。
“知道的说他是老板,不知道都说这人是散财童子,扶持了一个又一个。”徐梦笑起来,继而又摇头道,“现在的小姑娘真的牛逼。”
盛勤听起来只觉像是天方夜谭:“要是她没成功怎么办?未婚生子多难啊。”
“你看我困难吗?”徐梦反问。
盛勤又震惊了。
徐梦浑然不觉,报出一个数字:“生个孩子就这么多钱,不说你了,你的孩子一辈子都用不完,换你你干嘛?”
盛勤还没从徐梦的身份得到缓冲,想说不干,但面对那个数字,连自己都觉得这声“不干”心气不足。
*** ***
一周之后,盛勤接到通知去开会。
上午宁杰先跟她签了编剧合同,她看见上面约定的片酬,心里吃了一惊涌起热意。
她不过是个助理,尚且如此丰厚,不知宁杰本人的酬劳得有多高。
盛勤又惊又喜,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找到了职业发展的目标。
其实她非科班出身,之前又缺乏作品傍身,这价格并不算高。
但盛勤已然满足,这一部剧的稿费抵得上她过去好几年的收入啊,因此开会讨论私下撰写时都格外用心。
有了前期部队的一手资料,宁杰带着盛勤和小周熬了两周,交出了简易版的大纲。
老袁和郑智审读完毕,直接联系了国内三大平台谈发行。开会那天,唐风特意赶来跟众人汇合。
盛勤一见到唐风心里就很紧张,生怕再见到沐怀朋,但还好那天他有事并未出席。
一行人分坐两辆车直奔三里屯,平台方的一把手亲自下楼接人。
唐风很客气,握着南宫总的手跟人家道歉:“部里面开座谈会,四爷实在抽不开身,我先替一会儿,晚上还请南宫总务必赏脸。”
“不敢当不敢当。”这南宫总也是场面上的人物,自然明天唐风可谓沐怀朋的全权代表,见他如此放低姿态,马上表示不必客气,带头请人进会议室。
他亲自替两边人马做较少,再邀请唐风去办公室详谈。
两个人物走后,双方工作人员正式开始会议流程,这会一开就是一天,中途休息时间都没有,盛勤一直到快下班时才发现赵静芸的微信,说是来北京开教学研讨会,马上就到她哪里了。
会后,一行人从永利大厦出来,老袁挨着问人怎么走说可以顺路送人,盛勤心里惦记着赵静芸,很快跟大家分开去打车。
这会儿真是下班高峰,三里屯附近极难打车。
她在路边等了片刻,想去坐公交,看见车上乌央乌央的人少潮不得不作罢。
赵静芸有她的住家地址,可没有钥匙。
盛勤一直打电话,语音提示却一直回复无人应答。
她既担心赵老师去了那里无法进门,又担心赵老师和付盼盼。
要是赵静芸真碰上了付盼盼可怎么办,要是她看出了付盼盼的猫腻怎么办,一时之间不免冷汗涔涔。
盛勤站在路边发神,忽听见一声汽车鸣笛。
唐风降下副驾的车窗,主动邀请:“上车,这会儿不好打车。”
盛勤一怔,她不想跟那人再有私人联系,连他的助理也退避三舍保持距离。
“不用了……”
“快上来,这门口不让停车。”唐风催促。
盛勤委婉拒绝:“没关系,别耽误您。”
“没事,我到点去接四爷就行,还早呢。”
能跟在沐怀朋身边的人,自然有两把刷子,唐风微笑道:“我看你打不到车挺着急的,是不是赶时间?先上来吧。”
她没办法,只好拉门上车,坐在后排。
唐风问她往哪儿走,盛勤反问他去哪里,顺便把她放在一个方便打车的地方就行。
这个时间马上就要到下班高峰,这附近又是人流密集区,走出去两三公里都不一定能打到车。
唐风问:“你是回家还是去哪儿?说个大概方向我看看顺不顺路。”
“好。”盛勤心里还有几分警惕抗拒,没说是回家也没说不是,只报出地址跟他,“麻烦你了。”
唐风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笑得很温和:“咱们也见了好多次了,不用这么见外的。”
盛勤尴尬一笑,不知该如何回应。
路上的车流渐渐密集起来,尾灯接连亮起,晕开连成一片。
唐风拧开音响,没有贸然开口与她闲聊。
他们且走且停,走到光华侨附近更为拥堵。盛勤心里着急,一打开地图看路况又别无他法。过了片刻,赵静芸终于回电,盛勤连忙接起来:“妈妈我马上回来了。”
电话那头人声嘈杂,盛勤连连说喂,唐风适时关掉音乐。
“刚才在开会。”赵静芸匆忙说,“我们晚上有聚餐,一会儿吃了饭再去你哪儿。”
盛勤愣了下,小心地反问:“你还没去我那里呢?”
赵静芸说学校有安排,下午开会晚上聚餐,要聚完餐之后才有空。
这下盛勤总算是放了心,一边让赵老师赶紧去吃饭,一面让她发送地址,自己晚点去找她。
*** ***
晚上九点,大都市的夜晚方兴未艾。
唐风接沐怀朋去和人谈事。
沐怀朋已经是喝了第二轮,人虽然没醉,但亦是疲乏难耐。
他抬手去掉领带,靠在后座里闭目养神,过了片刻,又叫唐风把报表拿来看。
“四爷,您先休息下吧。”唐风劝,从车上找出两颗解酒药和矿泉水瓶一起递给他。
沐怀朋接过药,混着冷冰冰的矿泉水一起饮下,翻开报表查看,“不了,一会儿估计有用。”
文件上的数字众多,他看得头昏眼胀,抬手捏了捏眉心,望向车窗外,一看仍然在学校里面不由皱眉:“怎么还没出去?”
“前面大巴车上客。”司机答。
下午部委的座谈会在XX大学召开,同时邀请了全国二十名不同省市的专家。这会儿正晚上聚餐刚散,接送专家们去酒店的大巴车堵在门口,正在等人到来。
沐怀朋摇摇头,专注地看起报表。
唐风降下车窗,想看路边标识是否有小路可出,抬眼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远远而来。
他准备打招呼,没想到那人挽着人一起上了前方的大巴车。
“奇了。”唐风奇怪道,“还真是有缘,盛小姐的妈妈居然也在这里开会。”
沐怀朋抬眸,视线从繁杂的财务报表里移出,看向唐风。
他声音淡淡:“你怎么认识的?”
唐风手机上恰好有人发送文件,他没在意,“之前我送她回家,听说她说是妈妈来北京出差了。”
听见他话里的随意,沐怀朋不自觉地挑了下眉。
副驾上,唐风很快警觉,收起手机,回身报告:“下午从平台出来,盛小姐打不到车我顺路送了她一段,她开始不想说,后来打电话我自己听见是她妈妈来北京了。”
对上沐怀朋平静冷淡的目光,唐风忍不住咽了咽喉咙,心想还好自己反应快,不然这位爷指不定要怎么发脾气。
沐怀朋听完解释,这才缓缓收回目光。
对属下送人回家这种事,他不置可否。
唐风主动汇报情报:“盛小姐的母亲好像是大学教授,这次是来北京开会。她跟她妈妈感情好像挺好的。”
沐怀朋沉默片刻,合上文件夹。
“哦?是吗?”
唐风被他的眼神弄得心慌,马上和盘托出:“我听她打电话的语气……不太像她这个年龄段的感觉。”
后座上的男人微顿,忽然想起某个夜晚,那女人抱着膝盖一边在地上划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电话。
月光下,她眉眼柔和灵动,全然一副小女儿的娇俏姿态。
她似乎……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这样一面。
心里似有种不甘。
沐怀朋忍了忍,打开文件,淡声道:“非礼勿听不知道吗?”
*** ***
盛勤回家拿了套换洗衣服,随口吃了点零食,直接去赵静芸入住的酒店开了开了一间标间。
她放好东西,散着步去接赵静芸。初春的夜晚仍然寒冷非常,晚风吹在脸上像是砂纸摩擦。
她拎起围巾挡风,走进学校跟赵老师汇合。
赵静芸一见她顿时皱眉,等周围同事走后才嫌弃道:“你怎么又黑又胖了?看来北方是不养人。”
盛勤一口血梗在胸口,心想我紧赶慢赶地从城东跑到城西,就落下这么一句评价,赵老师也太严格了。
“你等我回去洗把脸行不行?”她小声抱怨,“哪有你这么说人家的。”
赵静芸振振有词:“我实事求是呀,你是不是老吃外卖?前几天视频里看起来都不像这个样子,这两天是怎么了!”
盛勤心想,人家妈妈怎么都是看自己孩子百般顺眼,她们家这位怎么就没有一点亲妈滤镜?
但这也不怪赵静芸,谁知道军训不仅没瘦,反而还胖了呢。想她好不容易把毕业之后长出来的懒肉甩掉,还没来得及保持两年,这一个冬天就回到了解放前,盛勤也是略有郁闷。
母女俩回到房间,盛勤洗澡洗脸清洁完毕出来,赵静芸看了那张脸虽然还有点圆,但总归是恢复白净才稍微满意。
她从行李箱里找出一张面膜给女儿,监督她敷上去,这才坐到床边跟她说话。
“你非要北漂也不是不行,我刚刚问了人家学校的老师,说是马上要招聘一批合同工,不限专业的,我把招聘简章发给你看看。”
盛勤简直哭笑不得,含含糊糊地开口:“你让我贴面膜就是为了不让我说话啊?”
“胡说。”赵静芸笑起来,有些被拆穿的不好意思,“我还能害你吗?你就去试试,多好的机会啊。”
盛勤不吭声,被当妈的拍了下大腿,才哼哼唧唧地开口:“我不去,要当老师我来北京干什么,我回江州不就好了吗?”
“你要是回江州就太好了!”赵静芸就等着她这句话,“我回去就给你看招聘简章。”
“不用,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盛勤不太高兴道。
“什么这个意思那个意思的,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不着家才是没意思。”
又来了。
盛勤没办法,抬手摁着面膜角,烦躁道:“妈妈,这事儿你别管了行不行,我现在工作挺好的,我……”
“好什么了?!”赵静芸不乐意了,摆着手指头给她数,“钱钱没挣几个,前途前途也看不见,还把年纪拖大了,你今年都28了,你真以为你还18呢?”
盛勤脾气也上来了,“28怎么了?我是38就要死了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赵静芸皱眉气道,“你说你28怎么了,这个年龄就该结婚生子,要符合自然规律你懂不懂?你跟我犟什么呢?”
“那我都28了还不能给自己做主吗?”
“你做得了什么主?当时你跟冯子博老吵架老吵架,那会儿我就说你俩不行赶紧分手,谁也不耽误谁,你偏不干,现在落得什么下场了?”
“什么下场?我现在是什么下场?”
“你说你什么下场,一个人在北京漂着是好事儿吗?冯子博都结婚了!”
“那又怎么样?!”
话一出口,两个人瞪向对方,剑拔弩张。
沉默。
赵静芸自知失言,嘴唇翕动,讪讪住口。
盛勤瞪着她妈妈,气息不定。
赵静芸看着女儿眼眶都红了,心里也不好受,顿了下语气缓和下来:“妈妈不是那个意思……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盛勤不说话,忍了下没忍住,眼泪涌上来混合着面膜液,辣得眼眶生疼。
母女俩好不容易见面,她实在不想跟赵静芸吵架。
她闷头下床,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克制住想哭的冲动,再克制住想要发脾气的冲动。
水池边的放大镜里,反射出一张泫然欲泣的脸。
是多出息,才会一次又一次为了同样的事情掉眼泪?
可她没办法。
没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过往。
好几次一个人回家的时候,盛勤都会想,要是他们没有分手,此刻一定是打着电话跟冯子博细细碎碎地说着闲话或者是抱怨老板太过苛刻。
而他也一定是用心倾听或者认真指点,不会有一丁点不耐烦。
可什么时候变了呢。
盛勤不敢去想,这份感情是从哪一个瞬间有了变化,只要一旦开头,就会陷入无止境的深渊。
她甚至怀疑,她得到的拥有的珍惜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
龙头里温热的水像一双手拂过双眸。
她擦了擦脸,渐渐平静下来。
“想清楚”这种说辞只能麻痹放任自己。
她不需要再去想这件事。
盛勤走出卫生间,看见赵静芸满脸担忧,她故作轻松地一笑:“妈妈你是什么表情,我没事。”
“勤勤啊……”
“我也不是说非要跟你对着干让你担心,我承认……现在还有点走不出来,很怕受伤,但也不是主要原因。”
盛勤坐到她妈妈身边,伸手抱着赵静芸。
按照她的个性,这些话以前她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半年,她想明白了很多。
对外人尚且为了利益屈膝,对家人更应该为了爱服软。
盛勤不想跟她吵架,斟酌着语气开口。
“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怎么样,但跟以前比前来,我真的更喜欢现在。”她顿住想了想,形容心底感受道,“也不是说以前不好,以前的生活看起来顺风顺水,但我好像起根本没有选择,一直都活在别人的期待里。”
赵静芸不语。
盛勤看了她一眼,犹豫着继续:“我不是说活在你的期待,就是社会上的期待。要考个好大学,要找个门当户对的男朋友,要工作要结婚……或许很多人是这么过来的,也过得挺好,但现在看起来,我好想并不适合这条路。”
“你不能因为一次的失败就打退堂鼓吧?”赵静芸插话道。
“也不是退堂鼓,就是觉得其实没有什么可以保障一个人过得幸福,无论是一分清闲的工作还是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妈妈,我想试试其他的可能性,看看不一样的世界。”
赵静芸语气沉重:“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
盛勤笑了笑,“我知道。”
她看着赵静芸的眼睛,认真地跟她商量:“你就当我在北京读博士了行吗?你给我两三年时间,我想看看自己当地能走到什么地步。”
“你要是真的读博士也好了。”赵静芸叹口气,“多读点书总是没坏处的。”
盛勤俏皮道:“那你当我半工半读呗,我现在当编剧虽然只是一个小助理,但是收入挺高的。”她报出一个数字,“比我以前当老师工作高多了,你怎么不说我有进步?”
“那你的社保医保怎么办?你别看现在钱多,万一生病了写不动怎么办?”赵静芸忧心忡忡。
“这您就别担心啦。”
盛勤从前也会把这些问题当做头等大事来考虑。
但自从破釜沉舟离开江州之后,她看待事情已经有了更为重要的衡量标准。
太想要保障的人,注定飞不高走不远。
盛勤向赵静芸分享自己目前的职业规划,把那些让当妈的不放心的点都一一挑出来解释清楚,能做的现场立刻做出保证,不能做的也给出解决办法。
赵静芸仔细听着,心底仍然犹疑不甘,但终究顾虑女儿感受,没有再说出让人难受的话。
*** ***
赵静芸作为专家参加一带一路文化走出去座谈会接连一星期都在北京开会,盛勤干脆每天直接回酒店跟她同住。
最后一天,赵静芸带回一张会议合影,她拿给盛勤欣赏:“你老妈还可以吧?气质不错吧?”
盛勤夸赞一番,说赵老师是百里挑一,他们会议组真是荣幸能请到赵老师。
赵静芸听得美滋滋的,正想拿过照片再好好欣赏,却发现盛勤抓着合影不放。
她指着照片中央,“他怎么会在?”
“谁?”赵静芸接过照片看了看,回忆着说,“工商业界代表吧,你认识?”
“我老板。”
赵静芸一听,连忙抓起照片仔细端详。
第一看就不喜欢沐怀朋。
她在教师岗位工作了一辈子,接触过太多的人,看人看事自然有自己的一套。
“一脸傲然,为人肯定嚣张跋扈。”赵静芸评价,她有些担心,“这就是你老板?”
盛勤没想到她只见了沐怀朋一眼就能有这种结论。
她支吾了下,“算是吧。”
“你千万不要找这种人,”赵静芸叮嘱女儿。
盛勤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
怎么见一个就拿相女婿的眼光看人呢。
母女俩前两天刚吵了一架,赵静芸本来不想再提这一茬,但话到嘴边不得不说:“我不是天天想着这事儿,就是看见人了突然想起来,你一个人在北京,多少会接触不同的人,但是这种千万不行,你弄不住的。”
盛勤心想姜果然是老的辣,当妈的一眼就能看出沐怀朋不是良人。可她不想节外生枝,于是只说:“别想太多了,人家有权有势有财有貌,看不上你女儿的。”
赵静芸不认同:“过日子最重要两个人知冷知热,钱不钱的都不要紧。”
盛勤笑起来,没往心里去。
第二天是周末,母女俩本打算白天出去转转再去机场,谁知盛勤临时接到会议通知。
这次的案子是军方主动要求合作的定制剧,平台那边自然非常顺利地通过。宁杰带着两个助手一起梳理大纲,因为有了之前的材料,进展十分顺利。
第一版大纲经过卢薇的修改之后被送到军方审查。
这种级别的座谈会,原本不需要盛勤小周两个助理出面,但宁杰的女儿突发高烧,打着120送去了医院,宁杰一时走不开,只好让两个助手代替。
郑智对宁杰的做法颇有微词,但老袁同样有个小闺女,倒是表示理解,告诉盛勤跟着沐怀朋的车直接去现场。
赵静芸一看她周末还要加班,顿时又要老生常谈。
盛勤哄她:“我先去开会要紧,等我下午回来我再送你去机场。”
她说完了连忙跑下楼去找沐怀朋。
上次南兴一别,两人已是数日不见。
盛勤原本还怕见面会不自在,但一想更尴尬的情景都已经经历过了,便觉得上次不过是小事。
她按照通知到了约定地点,沐怀朋的司机在路边等她。
沐怀朋本人不在车上,过了二十分钟匆匆而来。
一见面,盛勤低眉顺眼地叫四爷好。沐怀朋看她的眼神很疏离,就像是对着普通下属。
再看一眼,那疏离又变了味儿。
“你里面穿的什么?”
盛勤惊讶地看向他。
沐怀朋略一摇头,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盛勤:“去换身成熟点的。”
盛勤讶异,不太确认地问:“不是去开会吗?”
“你还知道是开会吗?”沐怀朋皱眉反问。
这两天她都住在酒店,穿着打扮没那么讲究。
平时不开会不出门,她没觉察有什么不对,这会儿被他直白地指出,盛勤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低头一看自己的休闲靴子,似乎看起来真的非常不专业。
沐怀朋淡声提醒:“上次那一身就挺好的。”见她茫然,补充,“第一次跟宁杰过来开会。”
盛勤偏头仔细回想,想起当时穿了一身针织的套装。
她心里一跳,意外他竟然记得如此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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