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风霜满面的爱人

下雪天路滑。前面遇见红灯。后面的车子堵得跟长龙一样。他们的车子陷在前后左右的包夹中。动弹不得。叶贝贝知道江越舟一向最不耐烦的就是这样卡在马路中央左右动弹不得。但他今天看起來却是格外的有耐心。手指握着方向盘。静静的看着前方。

叶贝贝的脸开始发起烧。或许是因为车内车外温差太大的缘故。也不知是被寒风吹的。抑或是此刻热得。脸颊上红红的。与江越舟突然这样共处一室。让她紧张又尴尬。她不敢抬头。只是浅笑的看着肖墨亭逗弄小墨言。在车内狭小空间里。只听见两个孩子高高低低的笑声。

江越舟沉默的开着车。他知道自己能和叶贝贝如此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再次看向半垂着头的叶贝贝。此时离得近了才发现。她看着依旧年轻美丽的面孔上隐隐的染着一股风霜之意。眼角眉梢都似藏着苍凉忧伤。他的心紧抽了一下。即使在跟自己结婚后的郁闷日子里。在与自己离婚后的痛苦日子里。他也沒在叶贝贝身上发现过这种神色。凄惶而疲惫。她随意的靠在座椅上。嘴角虚浮的挂着一个清浅的笑容看着两个玩耍的孩子。如同一个耗尽半生心里的老人般。身上带着岁月沉淀的故事。沉沉的沒有了从前的生机和朝气。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心中绞痛。那种疼痛很快扩展到了全身。江越舟这辈子活到现在。沒真正把谁放在心上过。唯一在他心里留下痕迹的就是叶贝贝。可他看着这个样子的叶贝贝。觉得自己像失落了一样东西。但具体是什么他又想不明白。

车内温暖如春。跟外面的寒冷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远远的红灯变成绿灯。他们的车缓缓的向前移动。叶贝贝昨晚一直忧心着肖墨亭入院的难題。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天刚放亮小墨言又哭闹着不肯睡。她此时靠在后排舒适的椅背上。淡淡的皮革香竟然让她萌生出了睡意。放任两个孩子玩耍。她竟然歪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盹。

江越舟从后视镜里看见叶贝贝闭着眼睛歪倒的姿势。想她会不会是睡着了。他趁着又一个红灯。谨慎缓慢的回过头。叶贝贝还真的睡着了。她蹙着眉心。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白皙光滑的皮肤上投下青影。显得楚楚动人。小孩子还在她怀里涌动。肖墨亭还在一边说笑。可是她在这样的环境下竟然沉沉的睡着了。

一个女人。独自带着一个生病一个幼小的两个孩子。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江越舟珍惜的从头到脚的慢慢的一点点的看看着叶贝贝。从她的发梢看到鞋子。她瘦的让他心疼。因为瘦。她的下巴变的尖尖的。美丽的让人惊叹。从认识她开始。他就知道她是一个很耐看的女子。如同让人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

他想起结婚前的那次长谈。自己郑重的告诉她无论是否爱她。都会对家庭负责。尊重婚姻。可他到底沒能做到。让她经历了后來一系列的波折磨难。最终远嫁他乡。现在竟然以二十四岁的年纪当了两个孩子的妈妈。

江越舟开着车。痛苦的不停反思。第一次在家里见到她。清澈透明的小姑娘。遍体灵动。说笑时生动活泼。可是现在呢。曾经熟悉的人。曾经的妻子。他本來什么都拥有的。可他亲手毁了这一切。

叶贝贝睡的时间不长。小墨言无意识的挥舞打到了她的脸。她动了一下睁开眼睛。江越舟的侧影守先映入她的眼中。亲切而熟悉的侧面。恍惚中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从前。和江越舟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心中一阵激动。就要轻轻叫出‘越舟’……

“妈妈。小弟弟吐奶了。”肖墨亭喊叫惊醒了叶贝贝还沒來得及细细品味的美梦。她下意识的把小墨言急忙抱起來。发现他只是嘴角咕唧出唾沫。她掏出手帕。细心的为孩子擦着。

无论江越舟怎么放慢车速。怎么不愿意。车子还是开到了医大一院门前。他的声音有些哑。“我到这边有点事。你们在车里等一下。我出來就送你们过去祥仁商厦。”他知道以叶贝贝现在对他的客气。一定会在这里下车的。

“不用麻烦了。我们在这里下车就好。”叶贝贝忙乎着给肖墨亭重新穿戴齐整。给小墨言裹上被子。如同要逃跑一样有些狼狈的带着两个孩子下车。

江越舟这时已经走到一边替他们打开车门。下雪后路滑。他怕抱着孩子的叶贝贝摔倒。伸手扶了她一下。叶贝贝却好像猝然受了惊。下意识地将他的手一把拂开。因为太用力。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

叶贝贝觉出自己失态了。对江越舟那种惯性的敬畏让她窘迫又紧张。她不安的侧头看了江越舟一眼。见他脸色苍白。重重的呼吸。像是在竭力压制什么。她低低的说了声：“谢谢你。”顿了一下。又说：“对不起。”

看着江越舟的车开进医大一院的院里。叶贝贝领着两个孩子往大门旁的一家超市走去。

医大一院里。是不是有他的妻子在等他。曾经对自己漠不关心的人。也终于有人能让他牵肠挂肚了。

冷空气吹在皮肤上凛冽刺痛。叶贝贝低头跟肖墨亭说了句话。风又顺势溜进嗓子里。她好像被猛地呛到了。开始不断的咳嗽。很快连眼泪都涌上來。眼前模糊一片。

叶贝贝领着两个孩子在超市里停留了好一会儿。估计遇见不到江越舟。才往门诊大楼走去。她想即使遇见了江越舟。就胡诌孩子遇冷发了烧。过來检查一下。

但人生的巧合并不多。她沒再遇见江越舟。肖墨亭的住院手续办的非常顺利。而且还预约到权威专家的手术日期。

叶贝贝兴奋万分的给高群芳打电话道谢。高群芳接到电话时一头雾水。徐连凯是说要帮忙。但他今天早晨有案子要开庭。不会这么雷厉风行的把一切都办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