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罚站

银行的行李箱打开放在地上，里边的衣服乱七八糟的，像是遭到抢劫一样，洗手台上也摊了几件衣服，狭小的空间几乎要被衣服占满了。银行站在全身镜前面，正准备脱裤子。

“你起床了？”银行笑着问，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朱旭点了点头，他稍微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银行正在搭衣服。董书香有时候也是这种状态，衣服乱摊，穿一件不满意，穿另一件也不满意，挑到最后选的还是最开始的那套。他不是很喜欢在穿衣上花费太多时间，他觉得有些娘气。但银行这副坦荡荡的模样，倒是让他有些改观。

“你穿好了叫我，我再去睡会。”朱旭不等银行回答，直接躺床上闭了眼睛。刚才看了看时间，才五点整。

再一次被银行叫起来时，朱旭没有昨天晚上反应那么强烈了，但还是懵懵的，盯着银行看了会才去洗漱。

朱旭不到十分钟就洗漱好了，他出卫生间的时候银行又进去了。他不好先走，就靠在门边等银行。等了五分钟，不见人出来，又等了五分钟，还不见人。朱旭等得不耐烦，高声道:“银慢慢，你什么时候能出来？”

银行上学迟到了不着急，铺床也不着急，收拾自己也不疾不徐的，朱旭觉得银慢慢这个名字才适合他。

“好了。我们走吧。”银行从卫生间走出来，一边拿钥匙，一边伸手关灯。朱旭在一旁无奈地着看银行慢悠悠背上书包，出了门，然后锁门。这一系列动作，花了小十分钟。

班主任昨天说今天早上六点半在*场集合。他俩到六点五十才到。下了早*，别人去上早读，他俩被罚跑两圈；跑完到教室，又被语文老师以迟到理由罚站。

朱旭看着站在眼前这个秃顶的中年男人，体型偏瘦，眼神锐利，精神气很足，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角色，自己一来就碰到刀口上，朱旭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我不管你们俩个是因为什么原因迟到的，下不为例。今天背第一课课文，你们俩相互背，背会了给我背，然后再进教室。”王烈海说完就回了教室，坐在讲台上备起了课。

朱旭撇了撇嘴，背会了给老师背就行了，干嘛非得互相背。他抬眼看了看银行，银行正靠在墙上闭目眼神呢。他感慨银行真是做什么事都不紧不慢的，凑近了才看清银行的嘴在动。

朱旭记忆力还行，至少用来背书是够用的。两个人互背的时候，他发现银行背得一点也不差，虽然有很大的可能银行在来之前就背会了。但真的背得很流利。王烈海也没怎么为难他们，背完就让他们进来了。

他们俩刚做到座位上，后边两个女生就来找银行背书，说是老师让给前桌第一个人背，背不完不让下课。

两个女生，一个叫罗莎，一个叫张浩婷。她们俩背的时候，朱旭就拄着脑袋听。罗莎背得很流利，张浩婷背得磕磕绊绊的，有几次她自己都听不下去，想要重背，银行却什么话都没说。

终于磨完了，张浩婷大大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问:“银行，你刚才怎么不让我重背，我都背成那样了。”

银行笑了笑，回答道:“背下来就行了，老师没说非得流利得背下来。”

张浩婷点点头，朝银行竖了个大拇指。

“你们以前都是哪个班的？我原来是一部的，418。”

张浩婷活跃气氛的能力很强，他们三个人一直聊到了下课。

朱旭的心思不在这儿，有时候银行问他他回答两句，大部分时间都在听他们说。一边听一边想铺盖的事。他打算一会下课不吃早饭，直接去门卫那儿给他妈打电话，让他妈什么时候有空把铺盖送过来。

一下课，朱旭准备走，被银行拦住了。

“银慢慢，你拦着我干嘛，我有急事，一会回来再说。”朱旭看了看银行拉着自己衣服的手，不明白他这是来哪一出。

“给你妈打个电话吧。你从刚才就一直心神不宁的。”银行从口袋拿出手机递给他。

他们学校禁手机禁得挺严，不过这也看班主任的态度。昨天班里好同学都把手机带到了教室，王占彬都没提。朱旭道了谢，接过手机。

拨了董书香的电话，没人接，朱旭暗暗叹口气，把手机还给了银行，说:“谢了！”

银行问:“你不再多打几遍？”

朱旭摇摇头，打一个就够了，他妈看到就会给他回过来的。打多了有时候反倒讨人嫌。他伸了个懒腰，环顾一周，教室里只剩寥寥几人，几乎都在睡觉。他也解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头上，闷声对银行说了句:“上课铃响我还没醒，记得别叫我啊。”就睡了过去。

第一节 课上了以后，王烈海就频频往这边看，似乎是在给某些犯错的人机会。银行无视他的目光，眼睛紧盯着课本，一副认真听课，谁也入不了眼的模样。

王烈海站在讲台上，底下人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大部分人都昏昏欲睡，只有一个人，在明目张胆地睡。早读迟到不说，第一节 课竟然还敢睡觉，王烈海气得鼻子不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他猛得一拍桌子，大部分人的目光集中过来后，他说:“后两排同学给我注意了，你们好好听课。我一会要提问我讲的内容，回答不上来的，给我站教室外面去。”本来没打算给那个睡觉的同学难堪的，毕竟第一天到学校，但他越看越心烦，就忍不住说:“教室里是不是太暖和了，我看有些同学睡得挺香啊！”

前面的同学顺着老师的目光看过去，倒数第二排有一个人睡着了，蒙着衣服看上去睡得很舒服。同学们一瞬间就*了，一边看着后面，一边和周围的人小声交流。

银行在同学们的注视下稳如泰山，没有一点要叫醒朱旭的样子。张浩婷在后边看着干着急，想给银行使眼色奈何人家根本不看她。眼看语文老师有爆发的前兆，张浩婷一脚照着朱旭的*股踹了过去。

朱旭正梦到自己和爸爸去旅游，刚踏上吊桥，突然感觉被人踢了一脚。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睁开了眼睛。放下外套，发现周围人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他有点不解。

这时，王烈海发话了:“靠门这边倒数第二排拿衣服的那个同学，你知道现在上课了么？”

朱旭摇了摇头，一脸懵。他还在处在刚才的胆战心惊中。他清楚得记得那是一架木吊桥，走上去吱呀吱呀的，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冷不防被人踢一脚，确实被吓得不轻。

“拿着书站外边去！”王烈海气愤得说，身为一名学生，堂而皇之在上课时间睡觉，现在的学生都是怎么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他指了指银行，说:“你，也出去。”

银行指了指自己，王烈海点了点头，说:“你们是同桌，你同桌睡觉睡得昏天地暗，你也不出声提醒一下他。同学之间，就要相互监督，相互促进，才能共同进步。而不是像你们这样互相包庇！”

银行无奈得看了眼老师，拿着书出了教室。朱旭比他先出去，这会正靠着墙继续睡觉，听见他出来的动静，拿下盖在脸上的书，一脸没睡好觉的丧气，他问:“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虽然说初春的天气比冬天好了不知道多少，但这样干站在外面还是很冷的，朱旭一边搓手，一边瞥着银行。

“你说上课也不让我叫你的。”银行偏头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就因为我坚持不叫你，老师还给我赶出来了。”

朱旭幸灾乐祸地笑了笑，把手缩进衣袖里。银行也在搓手，应该也是冷得厉害。他把目光投向银行的脚踝，那里光溜溜的，袜子深深藏在鞋子里，一点也不愿意多露。

银行发觉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

“知道你为什么冷了吧？”

银行笑了笑，说:“我的脚不是很冷，就是手冷。”

“……”作吧，冻不死你个小潮男！

下了课，他们俩哆嗦着回了教室。刚走到座位跟前，张浩婷就调侃他:“怎么样？我的无影脚厉不厉害？”

厉害！把魂都快吓出来了。不过朱旭还是礼貌地道谢:“刚才谢谢你了！”

张浩婷摇了摇头，示意不用谢。看到朱旭不是很热情，她就转头和银行聊了起来。朱旭用外套蒙住头接着睡。

他初中的时候还很热衷于交朋友，为了兄弟义气他什么都干的出来。暑假一毕业，所谓的朋友大都成了社交软件上的一个账号，加上周烨的事，他交朋友的热情一下子就褪得干干净净。他经常会想，花费那么多精力除了一串数字，还得到了什么。

他觉得自己有些较真，真的不适合交朋友。就像刘泉，那个因为收周烨保护费和他打了一架的人，他是死都不可能和刘泉一起出去玩的。但周烨就和刘泉一块出去了，看他发的照片，两个人看上去关系还不错。他不太相信刘泉能转了性，一个人的性格要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就不会有那么高的离婚率了。

初三考完后，他什么地也没去，就待在家里想这些事，觉得自己高中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和考虑自己大学学什么专业这两件事情上。其他的事，能避就避，他实在不想浪费太多精力，然后换来几个有事才找来的所谓的朋友。

他想安稳得过一个高中，有些人却不这么想。中午吃饭的时候，周烨带着两个人过来了。

朱旭一看见周烨，有些吃惊，他把头发染成金黄色了，和他一起的两个人也顶一头金黄色的头发。正是去吃饭的时候，一群人过来过去的，他们三个人在人群中特别显眼。

朱旭等人差不多走光了，才过去和周烨打招呼:“你怎么找到我们班的？”

周烨的目光有些躲闪，看上去十分不自在，开口说:“我打算从最后一个班找，没想到你就在倒数第二个班。”

朱旭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周烨身后的两个人，问:“你们班的？”

周烨点了点头。朱旭有些烦了，这一问一答的，特么的是参加知识竞赛呢？他索性不说话，靠着栏杆看下面涌动的人。

“旭子，我现在也混出头了，怎么样，要不要也一起来，当时在初中多好多……”周烨在朱旭越来越狠的目光下被迫住了口，他见过朱旭打架，放开了打完全不要命的那种，他自觉半路出道，比不上朱旭这种一开始就混得风生水起的，就算现在朱旭不混了，瞪他一眼，他还是腿软。

“你过来就说这个？没其他了？”朱旭不耐烦得问。混出头了，是指挣大钱了还是做成什么大事了？说得真轻松！傻得天真。

“还有一件事，你……”

“旭子，你妈回电话了。”银行拉开窗户，举着手机朝朱旭说道。

银行发觉那个黄毛转过头看向自己，他看过去，黄毛却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朱旭说还有事就让黄毛走了。

他把手机递给朱旭，自己坐回座位，看着朱旭打电话。朱旭没有背过身，而是面朝着玻璃，银行可以根据他的唇形判断出他在说什么。

“喂？妈。”

以及

“你忙吧，没事了。”

银行也透过玻璃看见了朱旭脸上瞬变的表情，从努力克制的喜悦到认命压抑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