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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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斯丰富的经验为办案提供了捷径。晨鸦作为南区历史悠久的贵族活动场所,早已学会如何隐蔽与闹市。
晨鸦背后的势力复杂庞大,牵涉权力结构与皇室内情,在皇室更迭时,也逐渐转至幕后,成为不为人所知的地下俱乐部。
任何一个不知情的“下等人”都会认为这栋朴素高耸的建筑是哪一位或哪一群贵族们办公的地方,无聊且令人恐惧。
晨鸦的正式会员不需要徽章,为了避免留下任何可能的把柄,俱乐部的成员信息和交流很少通过纸面进行。徽章是送与外人的介绍信,仅限一次使用次数,用后由俱乐部回收处理。
能在皇室与教会交织的南区长年生存,俱乐部一定拥有底蕴与人脉。每一个派发出去的徽章都有编号和记载,如果信息与记载中的持有人不对等,也会被拦在门外。
莱恩斯的徽章来自一位已逝的老公爵,持有人的信息也全部真实,因此这枚徽章一出现,俱乐部就多了一个词——“血猎”。
血猎似一把插入红灯区的匕首,打破了晨鸦内部的权力平衡。与忘却了战争与痛苦的平民不同,老贵族们对血猎拥有本能的反应。
在血液与黑暗盛行的战争年代,血猎猎人是他们依靠的救世主,是他们培养出的奇行兵。战火消散,残破染血的刀刃被摒弃,政治家捞起仁义与慈悲,将血猎赶出南区。
莱恩斯的到来仿佛一个信号,呼喊着藏在暗处的阴谋与冷血,将从不宣之于口背叛,几乎被忘却的恶行重新放在阳光下。
门童将徽章的牌号记下,他年纪太小,不懂得登记表后的“血猎探长莱恩斯”意味着什么,只把莱恩斯当做偶然获得贵人帮助的乡绅,介绍着俱乐部里最基础的设施。
登记表被划去一个人,晨鸦上层管理者是能够查阅的,更别说在登记表上有那么一排名字是去不掉也不敢留的。
显然,莱恩斯算是其中一个。
“莱恩斯探长,许久未见。”门童介绍的声音被一道轻佻的男音打断,来人向莱恩斯鞠躬行礼,上挑的眼尾似盘曲的响尾蛇,防备又危险。
“塞缪斯男爵!”门童惊得一叫,随后察觉自己的失礼,慌张地低下头,又偷偷打量身旁面色淡然的客人。
塞缪斯是晨鸦的现任管理者,手段毒辣,性格奇特,即使不因他的能力而畏惧,也会为他的魅力而折服。然而这位客人看着男爵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只没什么特色的灰麻雀。
门童暗恨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头埋得更低了,生怕两位大人物交锋,自己做了炮灰。
“是很久了,男爵。”莱恩斯等塞缪斯的腰弯得有些僵直,才不紧不慢回礼,“上次见您,晨鸦还是您父亲在管理。”
塞缪斯挥手示意门童退下,说:“父亲已经去世三年了,您离开南区太久了。”
“也是,祝贺您获得男爵的称号。”莱恩斯说,“不过有些迟了。”
塞缪斯漂亮的眼睛顿时眯起来,对虚假的恭喜敬谢不敏:“探长向来不喜欢南区的喧闹,这次来晨鸦,还动用了徽章,是有什么要事要办理?”
“我不代表血猎,个人私事,男爵不用这么紧张。”莱恩斯说,“皇室将南区管理得很‘不错’,血猎并不想改变现状。”
无论是曼达还是神血,教会与血猎的态度都是隐瞒。皇室内部昏庸无度,消息的发散不仅会导致骚乱,还会让本就只是表面平和的皇室掀起狂风。
所以莱恩斯开门见山,明确了来意。
塞缪斯听完松了一口气,明显想早点应付完莱恩斯早点送走这尊大佛,态度诚恳殷切:“探长有什么私事,如果方便讲,我会尽全力帮忙。”
莱恩斯看了他一眼,问:“晨鸦现在隶属于谁?”
塞缪斯顿了片刻,没有想到莱恩斯会问这个问题,“晨鸦从来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您是知道的。”
“是吗?”莱恩斯随意地回答,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塞缪斯。
在南区生活的年轻贵族中很少知道血猎,但在老一辈中,血猎,诺德会长与莱恩斯探长是一组带有意向的名词。
塞缪斯的年龄不大不小,卡在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他见到莱恩斯时只有四岁。那个挎着匕首与银枪,一脸冷漠坚毅的高大男子是塞缪斯小时候的偶像。
塞缪斯是伯纳尔的远方族系,父亲效忠如今的伯纳尔公爵,简单来说就是乱臣贼子的手下走狗。塞缪斯从小到大都会听到那些虚伪的,将自己都哄骗过去的“正义宣言”。他讨厌贵族,却喜欢猎人。
战争的尾巴粗壮柔韧,将维森诺尔扫荡得遍体鳞伤,如果不是血族内乱,血猎趁机潜入密林屠杀高等贵族,这条尾巴或许会如断尾的壁虎,重回生机。
那段时间血猎是国家的支柱,他们驻扎在南区正中央,紧贴着皇室,是保卫的盾牌,也是贴着心脏的匕首。
塞缪斯被塞在孩子中央,由猎人保护看管。不听话乱跑的孩子会被大人抓住,训斥一顿,罚站后扔回房间。塞缪斯就是不听话的那一个,并且很幸运地遇到了前来商讨事宜的莱恩斯,被后者掂着后颈瞪了半个时辰,最后灰溜溜跑回屋子写检讨。
二十几年过去,四岁的小屁孩长成了弑父夺位,令人胆寒的男爵,而莱恩斯还是和那时一模一样,连瞪他的眼神都是一个角度。
“……”塞缪斯咬着后槽牙,毒蛇不甘愿吐着信子一般说道,“教会与皇室各半,皇室中为首的肯特那个老不死。”
肯特·伯纳尔,就是莱恩斯与安德烈讨论过的当今君王的叔叔,野心勃勃的政治家。
莱恩斯对塞缪斯的诚实表示满意,拍拍他的肩膀说:“皇室的烂账血猎没有资格管。此次也的确是为诺德处理一些私事,会尽量不影响晨鸦的经营。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做心理辅导了?”
在后续的政治生涯中,塞缪斯与莱恩斯仍旧有不少交集,最多的就是与血猎讨价还价。
塞缪斯父亲算是财政大臣,负责和血猎谈判迁移的事情。作为儿子,塞缪斯自然跟随父亲,且做了谈判的副手。
而当时与他确认细则的副官,就是莱恩斯。
那个在战场上冷硬严肃的男人对羊皮卷上每一个字母都了如指掌,皇室的小心思在他眼里宛如透明,将年轻的塞缪斯唬的一愣一愣的。
且莱恩斯永远都似不化的冰川,说出的是实话,不给面子却又让人羞愧。
“你说的是田医生,他是被指派来得,皇室与教会的推荐信都有,晨鸦没有理由拒绝。”塞缪斯的桃花眼冷了几分,客套的语调变得平淡,显然是公事公办,只求早点下班,“你要找他的事情可以,他算是挂名在晨鸦,晨鸦提供场所和保护机制,他直接对口教会与皇室,捅出了篓子晨鸦概不负责。”
“晨鸦对探长的人像没有更新,所以你还是早做打算。不管是装自己的子嗣还是扮老都可以,别泄露长生的秘密。最近肯特对长寿比较敏感。”塞缪斯一口气将自己能够提供的信息说完,扬起一个僵硬苛刻的笑容,“探长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莱恩斯点头回应,然而对面的男人已经消失在走廊,并没有得到他认可的意思。
“这个塞缪斯,很好玩。他知道你的秘密。”
莱恩斯将手掌盖在侧兜,把露出了一丁点的蝙蝠脑袋遮住:“只知道一部分,他很聪明。”
对于年龄,莱恩斯可以遮掩,塞缪斯其实也不过是猜测。但他的聪慧给予他足够的信心,通过莱恩斯的反应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场血猎与皇室的对峙,塞缪斯输得很惨,但他并不是没有收获,他从莱恩斯这里抢去了一个人情和一个长生的秘密。
安德烈认同莱恩斯的观点,塞缪斯看起来就不是个愚蠢的人。
“田医生背后站着皇室与教会,这算个好消息吗?”安德烈扒着莱恩斯的指尖,对不自量力的猎人轻蔑一笑。莱恩斯手指感到一瞬轻微的疼痛,而后脖颈就传来阴冷的气息。
晨鸦人多眼杂,但血族最擅长隐蔽自己,安德烈站在角落,前方是高大的猎人,后面是半片阴影与墙壁,完美藏匿起身形。
“不确定。”莱恩斯因脖颈的异样而皱起眉,却不敢轻易走动。安德烈的站位巧妙,恰巧隐蔽,又恰巧把獠牙贴近他的命门。
吸血鬼诡异的本能。
“如果只有一方,动机很好确定。教会一直在保护禁法不被皇室获取,不可能在这件事上与皇室,尤其是肯特合作。教会熟知肯特的德行,一旦肯特得偿所愿,他甚至会对付教会。”
“那么这个田医生,就很有意思了。对于曼达他知道多少,对曼达做过什么,与皇室和教会又有什么关系……”安德烈沉思了片刻,问,“探长先生,你觉得我像不像有心理疾病的可怜人?”
“……”莱恩斯扭动脖子,仔细端详着调整过脸色后的吸血鬼,面色苍白,眼神阴沉病态,淡红血丝藏在皮肤与眼瞳下,的确看起来不怎么健康。
“像刽子手。”莱恩斯忠实地评价。
“心理咨询师有银器和圣经,你进不去,即使能进去也太危险。”
“恕我直言,莱恩斯,你看起来心理很健康。”安德烈打断猎人“理性”的发言,说道。
“战后心理综合症与暴力倾向足够我来这里寻找心理医生。”莱恩斯冷漠地阐述。
安德烈仔细打量莱恩斯,忽略了可行性这一点,反而问道:“你有?”
“没有。”莱恩斯回答地果断且理所当然,“必要时的小手段。我接触过很多这种病例,可以保证真实感。”
安德烈表示了解,变回蝙蝠缩在莱恩斯口袋里之前仔细琢磨着空气里些微紧张的气息。蝙蝠悠闲躺在侧兜,眼睛亮入宝石,自言自语道:“你的谎说得很有技术,探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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