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爱人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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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朕现在就只剩下墨儿这一个儿子了,皇位估计如无意外也将是传给他的了,可以不动他的话朕都不想动他。”叹了一口气,吕光在座上如此道。

彭明转身看何布,探头去问他:“何大人有何见解?您是文官,这些权谋之事您最了解。”

何布看了身侧的彭明一眼,再看向前方的吕光道:“陛下,恕我一言。自古以来,凡是君虚储实者,嗣子总是下场凄惨,而凡是君实储虚者,嗣子终能登大位。”

“臣建议……”

说到这里,他走前一步,一揖手道:“……不如将他禁闭在府。”

他的眼神闪烁着光芒,气定神闲,怡然自若。

“这主意好!”彭明语气激昂道。

而吕光听了之后,则是点点头,指着他道:“好,就依你之见去办。”

“喳!”二人异口同声道。

慧光宫。

自从那道命令下达以来,慧光宫已经被何布和彭明的人重重地监视,并包围起来。这些人都是皇帝吕光的嫡系,慧光宫上上下下所有人如非必要都被禁止出门,更不要说是吕郢墨本人了。

整座府邸就像是一座牢狱一样,被人日日夜夜监视个不停,而晔王本人则更像是被圈禁了。

有一天,李天薇乔装成一个外出采办物资的婢女,独自暗地里前往一个废弃的破庙。

废庙里,与她相约见面的是一位衣妆华丽的女子,其衣着的奢华程度比之皇后或丽贵妃来都不为过。这位妍姿艳质的绝色美人,正是当今后宫中最受宠的全美人。

李天薇一上来就直接急急走过去,双手挽起全美人的右手,关切地道:“兰蕊儿,自从去年入宫以来,你过得可好?”

“天薇。”全美人用左手交叠她的双手,用充满坚毅的语气道:“这一年来我都很好。整个后宫里皇帝最宠爱的人就是我了,他赐我一个‘全’ 字,正是因为认为我才、智、貌、德四全,所以才赐我这个封号,可见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倒是你,你落入了个不太好的环境里吧?”

李天薇嘴唇启闭,用女子独有的娇声说:“如你所见,如今慧光宫已经陷入了绝境。自从由张掖归来,我今天才总算是躲过皇帝的耳目能与你见面。”突然,她看着她恳求道:“兰蕊儿,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请你一定要帮我。”

说罢,她直接弯膝跪了下去,黑色的裙摆摊开在地上。

全美人将她重新扶了起来,言道:“天薇,你我金兰姐妹,二十七年来相依为命,毋须讲个‘求’ 字。我对这天下谁属没有兴趣,这对我没有所谓,也与我无干。但如果帮你,这样对我季氏一族的复仇大计是最好的的话,那么我就义不容辞一定会帮你。”

“我也是。”李天薇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我不太在意吕郢墨当不当皇帝,一切都是为了报季哥哥的仇,为了季家平反。”

全美人用力紧抓了李天薇的肩,她望进她的眼睛,无比美丽的眉眼露出狠狠的目光,“我的真名叫‘季兰蕊’ ,我无时无刻不曾忘记过这一点。”

李天薇回望了她,“我曾经带你给我爹见过,他早年曾见过孝俪皇后,他说了你跟她长得很像,五官,轮廓,皆无一不像极了她。我艰难地安排机会派人推荐你进宫,我们千辛万苦才终于走到这一步。你是季家的女儿,就靠你了。我之前一直让你按兵不动,抱歉让你久等了,你现在可以行动了。一切都要终结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取了那狗皇帝的命,报我季家血恨之仇!”全美人瞪大了双眼,发出狠戾的视线,“包在我身上!”她尖锐地吼道,立即转过身扬长而去。

那天回去,李天薇将关于送全美人入宫的事向吕郢墨和盘托出,并将她叫她行动之事向他诉说了一遍。

话语中,她将要交代的都交代了。

吕郢墨听完,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不久,有一天,吕郢墨进宫向吕光请安,在路上经过时恰巧碰到了大太监欧幸式,两人互相向对方打了一下眼色。

欧幸式走到了吕郢墨面前,行了个问安礼,“晔王殿下好。”

“欧公公好。”吕郢墨同样行了个问安礼。

欧幸式看着他的眼睛,笑道:“太子已被废,悦王又不涉政事,晔王殿下如今是陛下唯一的继承人了。大家可都看着您呢。”

“公公言重了。”他微微一笑,回看了欧幸式的眼睛,“公公事忙,内廷后宫这么多事得看着,实在辛苦了。如果方便的话,就烦请公公帮本王也看着一点儿吧。”

“晔王殿下开声,咱做奴才的自是愿为效劳。”欧幸式面带微笑说。

说完这番对话,两人便擦身而过。他们互相擦过对方的身子,朝相反的方向走远了。

只有两种节奏不一致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落在皇宫的地板上。

一个月后。

御书房。

“何卿,你急匆匆地来找朕,到底是有何要事?”吕光在座上看着气喘吁吁突然奔来面圣的何布问。如同当日的彭明,他将何布引为心腹多年,从未曾见过他慌张至此。

“陛下!”何布焦躁地说,“臣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啊!陛下!”

“你说吧。”吕光手臂一抬。

何布望着座上的吕光,神情慌乱,“臣收到了一封告密信,告发说晔王和华北将军有私情。臣派人去查,选择了以华北将军的家眷作为切入点入手去查。华北将军的夫人顾氏对臣的人说,害怕自己的家人会遭受报复,臣的人叫她不要害怕,臣的人会派人去保护她全家的家人的。在臣的人保护了顾家,确保了顾家的安全之后,顾夫人将所有内情和盘托出,原来晔王和华北将军还真的是断袖分桃的关系啊!陛下!”

“什么??????????”

吕光被这个消息吓得胆都几乎跳了出来,他眼珠惊突,整件事幕底的真相突然被摊开摆到了他的眼前教他心血急涌,他用拳头猛力地不停狂捶座椅的下部,“混账!混账!混账!难怪朕从十几年前就模模糊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道是一直有一种怀疑的情绪。为什么墨儿在长安解决物价问题会得到姚暄夏的帮助,又为什么墨儿出关时姚暄夏会在陪同人士其中之列。为什么墨儿会举荐姚暄绕出征楼兰,又为什么姚暄绕出征楼兰最后会死无全尸始终找不到尸骨。这些疑点无论怎样都始终无法解释,今天,我才终于释疑了!”

何布一作揖向前,望吕光,“晔王竟然从十几年前开始就与藩镇勾结到了如此地步,而且还是华北这个离京师最近的藩镇。他欺上瞒下,勾结外藩,联姻关西,私通华北。要是他反陛下的话怎么办?原来他们十几年来都形成了一个如此牢固的势力,而我们却一直被蒙在鼓里,我们不能不防!尤其是现在华北军大军就在凉州内!不妙啊!陛下!”

吕光/气冲斗牛,目露杀意,厉声开口,“……朕在此下旨,将晔王押入天牢,择日处死!”

闻言,何布揖手回道:“陛下圣明。古来皇子夺嫡,两败俱伤,极为常见。古时候就有皇帝年长的皇子全部因各种各样的罪名服诛,于是最后传位于幼子的情况。比如汉武帝、唐太宗,皆为此例。届时只要派以优秀的大臣辅佐即可,无须担忧。臣认为,除此之外,应该在下旨将晔王捉拿之前,预先对京外传出消息,再在京中传出消息,以此试探华北将军的态度。若然他们真为情人,他一定会去救晔王的!”

“好!一于就照你说的去办!”吕光火冒三丈道。“朕的儿子啊,怎么一个个都这样?这个孽子,朕要下旨杀了他!”

“喳!”何布退下。

想起吕郢墨的所作所为,吕光有一种被一个自己宠信了十几年的人欺骗了十几年的感觉。这种被人背叛信任的感觉,令他愤怒到了顶点。背叛,是世上最令人难受的事情。这种心情太令人无法接受,他根本无法平复它。

而所有的愤怒,最终都化为了憎恨。

吕光目光如炬,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说道:

“如此机心……朕未必过也。”

那边厢,何布在退下之后,此君臣二人便马上实行了行动。

吕光下旨称将晔王捉拿押入天牢择日处死,而何布则提早了两个时辰派人对外宣布这一件事,提早了一个时辰对内宣布。他是先向昌松散布消息的,后才向姑臧散布消息。

当姚暄夏收到这个消息,他第一时间就要骑马带自己军队去救吕郢墨!

伍誉拦着他,看着他,急说:“主帅!这怕是一个圈套啊!”

他转过身,淡然苦笑说:“我知道这是圈套。可是,如果我不去踩圈套,殿下就会死。”

伍誉眼眶已*,“……主帅!”

“保重!”姚暄夏吸了吸鼻子向他高喊。

下一瞬,姚暄夏翻身上马,“华北军全军听令!”

无数华北军士兵齐声道:“是!”

马上姚暄夏从天空似的高度对下方大喊:“大家听着,我本人没有子嗣,我现在立伍誉为我的继承人!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伍誉就是新一任华北将军。大家以后要跟着他,继续为晔王效命!”

无数华北军士兵齐声道:“遵命!”

“嗻!”姚暄夏一提缰绳,牵着马奔驰离去,身后带着一批他的私人军队。

花了一个时辰,姚暄夏快马加鞭从昌松到达了姑臧。

他在城外打听了一下消息,发现吕郢墨还没有被捉走,于是便入城直奔慧光宫。

姚暄夏跑到吕郢墨面前,直直地说:“殿下!陛下要捉你入天牢处死你!快跟我走!”

“我知道了!”吕郢墨没想过他会来救自己。自己刚刚也收到消息了,现在正准备着逃走。听到他这么说,马上便毫不犹豫地跟着他逃走。

在跑的过程中,吕郢墨不慎扭伤了脚,“啊!”

“没关系!我背你!”姚暄夏随即背起他逃跑。

他背着他疯了一样地向前跑,仿佛回到了那个在边疆里的夜,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地背着他,去找那个大夫医治他的病。

二人上了马,用最快的速度朝昌松奔去!

他们刚出了姑臧不久,而在城楼外,一长排的弓箭手就在高楼上同时间齐刷刷地向他们射出飞箭!

“小心!!!!!”

吕郢墨大声吼道!

但是,来不及了——

他睁大了瞳孔,他看到了那支带毒的箭分明地插在了身前姚暄夏的腰上……

“呜!”姚暄夏咬着牙吃痛了一声,仍拉起缰绳向前前进。

“啊啊啊啊啊!”吕郢墨疯狂地去拔那支箭头,可是,没有用了——

对方的腰部已经渗出了黑色的血液……

白雪纷纷,凛冽的寒风打在了二人的身上。

一个时辰后,二人终于到达了昌松。

华北军军营。

姚暄夏虚弱地躺在地上,而吕郢墨跪坐在他身边。

到了这个时候,中了毒的他嘴唇已经发紫。此箭毒无法解,是世间最毒的剧毒。

吕郢墨崩溃地不停掉着眼泪,他双手抓着他的手掌,嗓音带着哭音,“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他启动紫唇,有气无力地说:“殿下,你活了下来,真的是太好了……”

吕郢墨双手环过他的脖子抱起了他,他以这个姿势坐了起身挨在了吕郢墨的肩上。

吕郢墨紧紧地抱紧他,“但我不想你死啊……”

姚暄夏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在吕郢墨的耳边说:“墨儿,我想看见你创造的天下,我在想,那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你的天下我是看不到了。我只是……我只是想你能够做你想做的事,能够实现你的野心,能够得偿所愿创建你的天下……”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叫他的名字。

“当不当皇帝什么的,这是什么话?为什么要说这个?”吕郢墨用颤抖的声音说,“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唯一的爱人。”

“你不是一开始就下决心要当皇帝吗?”

最后,姚暄夏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他*他的脸颊,微笑地对他说:

“所谓当皇帝,就是要孤独一人的啊……”

说罢,他垂下了手臂,放松了手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吕郢墨咆哮尖叫出声。那声音里吼出的,是毕生挚爱死去的痛苦,是他一生一世的痛苦。

窗外,寒天的白雪飘降。

姚暄夏死了。

之后,伍誉继任为新任华北将军,华北军继续支持吕郢墨登位。

此后,吕郢墨人留在了昌松。

有一次,军医来替他诊脉检查身体时,发现他的苦寒之症痊愈了。

苦寒之症,因情而发,灭情而愈。

从今以后,他就真的是一个弱点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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