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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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姜荺娘却睡得安稳舒坦。

丫鬟早上起来见她并未歇在里头,反而在外面美人榻上和衣睡了一晚。

她守了一会儿,见姜荺娘迟迟不起,不敢催促,便转身去告诉林清润。

林清润这时心里还会不自觉地为此而紧张。

待他过来瞧了一眼,见姜荺娘少了些许红润多了几分苍白的模样,心中隐隐有些心疼。

他见她娇弱的样子,又觉得毁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望着她花瓣似的唇,心里对她的想念愈发有种破土而出的感觉,便忍不住想要趁这个时候俯下身去吻一吻她的面颊。

可她却在这时无意识地转过脸来,露出了脸上的疤。

林清润吓得险些就摔下脚踏去了。

姜荺娘假装听见动静醒来,却见林清润一脸受惊的样子。

“你怎在这里?”

林清润拍了拍胸口道:“没……没甚么……”

方才那种缱绻旖旎的感受全都似灰飞了一般,他尴尬的话都没说完,转身就走了。

姜荺娘抬手碰了碰脸侧的疤痕,若有所思。

因这一桩事,乃至她起来时,林清润都不见了人影。

昔日喜欢自己的人,如今唯恐避之不及,这样的转变虽讽刺,但都在她意料之中。

姜荺娘起了身,能够借此在他这处洗漱干净,换了衣裳,她便也歇得够了。

然而薛老太太一日不好,她也不敢轻易露出破绽。

她生怕自己呆在这里久了,沈妍月派去的那个仆人窥视不到,便会起疑心,便兀自离了这宅子。

那宅子里的管事听说她要走,不仅没有再挽留她,反而还要送她钱银,只说是他家主子的补偿。

姜荺娘想到林清润害怕的模样只觉好笑,婉拒后便离开了。

她才出了宅子,便见苏银蓦地从墙角处冒了出来,险些吓她一跳。

“姑娘,你总算出来了……”

姜荺娘打量四下无人,便问他:“谁叫你来的?”

“我这两日一直都在,只是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姑娘的脸又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苏银问道。

姜荺娘见他又自作主张,知道他是担忧自己,只是此刻也不好开口解释。

“没你想的那么凄惨,只是你若再不走,耽搁了我的事情就不好了。”姜荺娘低声与他说道。

苏银见她心有成算的样子,着实不知她在做什么,只好又缩了回去。

姜荺娘裹着头巾,正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猜想是那暗中监视着她的仆人,便暗暗揉了揉额角,缓缓滑坐在墙角下。

沈妍月什么心思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她若是知道自己是被林清润赶出来的话,只怕要得意上天了。

她正着,那人就走到她跟前来。

姜荺娘垂眸扫到那人的皂靴,心道仆人怎会穿这样的靴子,她抬眸往上看,却看到了一个故人。

这故人的相貌,气质与目光,都曾令姜荺娘心内深刻。

即便第一时间她都没能在心里头念出他的名字,可与他有关的记忆都似心底一个滚烫的印记,叫她无法忽略那种感受。

这时的姜荺娘即便梳洗过了也依然是凄凄惨惨的样子。

她裹着个头巾,像个流亡的妇人,倚靠在墙根下,又像个无家可归嗷嗷可怜的狗儿似的,用那种湿润柔软的目光注视着过往的路人。

然而当下她的目光却透出一丝不自然的情绪。

她有些错愕地看着来人,想要回避,却又无可回避。

“怎么,曾经对姜姑娘趋之若鹜的林家公子,如今也厌腻了你,姜姑娘连回头草都没得啃了。”他扯着唇角,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如她所预料的几乎一致,他果真是来落井下石的……

“即便我就是喜欢啃回头草,只是这些事情与瑾王殿下也没有关系……”姜荺娘绷直着背,嘴里亦是带着一股执拗的意味,似乎不愿在他面前露了丑。

庄锦虞道:“你有本事哄得郡主欢心,叫她维护着你,我这个做弟弟的又怎么敢违背她的意思,还劳烦姜姑娘与我走一趟才是。”

姜荺娘迟疑地看向他,他却没有那个耐心继续等她考虑。

“你家舅母说了,老太太的身子已经有了起色。”

他说完这话便再不理会于她,从她面前离开。

姜荺娘怔了怔后,又忙跟上去。

她原以为庄锦虞仍会带她去那私宅里,岂料这回他却直接回了王府。

姜荺娘想他原先一直顾及着她的情面,又因她矫情,二人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如今都已经没有了那样的关系,他自然不会再理会她的颜面,也不会再顾虑她的心情。

她收敛起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暗道这一切都是庄氏的好意,况且薛府的情况又岂能是平常人能打听得仔细的。

若是能在他这里得知一二,多受他些脸色也没什么。

她一路跟着庄锦虞身后,庄锦虞蓦地停下脚步,她却没留神撞在了他背上。

从前这样无意间的触碰总叫姜荺娘觉得羞涩,如今却叫她有些难堪。

她正要开口,庄锦虞却蓦地扯了她的头巾。

姜荺娘觉得脸上一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头巾都被庄锦虞揉成一团丢到了庭院之中。

姜荺娘下意识遮住了脸侧,看着他,眸子里透出几分湿濛濛的水光。

“如今又何必做出这幅可怜的样子,林家公子不要你了,下一个你是不是该去寻那薛家的秦砚表哥,说不好他会比姓林的好些,还能接纳了你。”

姜荺娘低着脑袋,咬唇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待我了结此事之后,自然便会去的,到时候他不要我,也还有下家,这就不劳烦殿下操心了。”

庄锦虞却蓦地冷笑一声,掐着她的下颌,令她都遮掩不了脸上的疤痕。

“你是不是要我拿一面镜子给你看看,你当真还以为自己是别人眼中的天仙?”

他语气中的嘲意与恶意扑面而来,姜荺娘挣开他的手,也不知是疼的还是被他讽刺的挂不住脸了,眼泪也都欶欶地落下,而那眼泪落在她脸侧猩红的伤口上,竟还混入了浅淡的红色,显得异常难看。

庄锦虞脸色愈发阴沉,只叫来一个丫鬟安顿下姜荺娘,自己便转身离开。

那丫鬟瞥见姜荺娘的脸后,便压低了脑袋,一个字都不敢多问。

姜荺娘得了安置,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压根就忘了问庄锦虞老太太的事情。

她缩在榻上,丫鬟却领了个男子进屋,与她道:“姑娘,殿下请来大夫过来与姑娘看病。”

姜荺娘道:“我有什么病?”

丫鬟低声道:“姑娘的脸……”

姜荺娘却条件反射地捂着脸,道:“我不看。”

“可是姑娘的伤口的地方都淌水了……”丫鬟一脸不忍的模样。

姜荺娘心想那是眼泪水,怎可能是伤口淌得水……

她摸了摸脸侧才发现指尖沾着红色,瞧着甚是吓人。

“姑娘不必讳疾忌医,你且叫我来替你看看,指不定还有恢复的可能。”

那大夫说着便要查看她的脸,姜荺娘忙拿被子挡着脸道:“不必了,你们都出去……”

那大夫与丫鬟面面相觑,见她执意不肯,又不好逼迫于她,这才都退出了屋去。

片刻丫鬟便将这事情告诉了庄锦虞。

庄锦虞进屋来,见姜荺娘仍缩在榻上,一副可怜孱弱的模样。

“你是骗我的,根本就不是舅母叫你来接我的……”

若原先姜荺娘还不确认,但当下她却可以肯定,那必然不是庄氏告诉庄锦虞的消息。

不然便不会有刚才那一幕了……

庄锦虞被她揭穿,倒也没有觉得窘迫,只缓步走来,与她说道:“若不如此,我如何能看到你当下过得这般凄惨可怜。

我原先还想你这样眼界高的姑娘到底能高攀上什么好人家,可是姜姑娘却真是令人惊喜。”

于姜荺娘而言是一件极为可悲的事情,对于庄锦虞来说是该值得‘惊喜’。

她那时的行径指不定在他心里落下了多大的恨意,他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岂不是该改名叫庄大方?

姜荺娘却不得不忍耐道:“你知道我外祖母如今怎样了?”

庄锦虞道:“她老人家很好,一大家子都十分欢喜那小沈氏,倒却没有听说哪个有过问过你。”

姜荺娘忽略掉他其余的话,只听见老太太好了,心里便安了。

“殿下既然给我带来了这样好的消息,那我当下凄惨的样子,殿下想欣赏多就都可以了。

我如今毁了脸,往后也没了指望,殿下也没必要叫大夫再来羞辱我一顿,我知道我已经没得治了,只等你觉得看我落魄凄惨的样子满意了,再叫我离开王府也是一样的。”

她觉得她说这样的话该能叫他得意。

讨厌她的人不再少数,若拿沈妍月做比,对方若听到姜荺娘这样的话,只怕会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换成庄锦虞来听这一席话自然也是没差的。

姜荺娘觉得自己可真该改名叫出气包了。

然而庄锦虞却收了声,脸上嘲讽的意味也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浓密的阴翳。

姜荺娘不愿去揣摩他的想法,便也哑了一般不再吱声。

只说当天夜里,庄锦虞睡下后竟与林清润相同,在看过了姜荺娘那张脸后,都做了一个与她相关的噩梦。

庄锦虞醒来,惊得一身的冷汗,亦是因梦中情景而无法入眠。

他起身披了衣裳出门,却径直往姜荺娘休息的厢房里去。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灯火也都灭了,廊下只有月光衬出阴影轮廓。

他推开姜荺娘的房门,见她仍安睡在榻上,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看到榻上睡得香甜的女子,愈发觉得心里难以解气。

他因梦见她毁容后凄惨落魄,受尽欺辱,以一根长绳悬梁自尽,之后他便惊醒难以入睡。

他连睡觉都受着她的影响,她却似个没心没肺的人一般。

庄锦虞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她脸侧,却在碰到之前又收回了手。

他在榻边望了她一会儿,却发觉她似也在梦中,正低低呓语。

庄锦虞俯下身侧耳去听,却不知她梦见了什么,还念叨出了他的名字来。

他想了想,便扯过她身上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而后又将她揽到怀里来。

而此时姜荺娘却也正做着一场稀里糊涂的噩梦。

她却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头猪,正面临要被那屠夫拖拽去了。

那屠夫嫌她皮糙肉厚,拿那钝刀反复在她身上磋磨,令她疼得死去活来。

姜荺娘再能忍也忍不住哭着像那屠夫求饶了。

然而她开口却交出了庄锦虞的称呼来。

待她在梦中回过神来的时候,费力地抬起小猪脑袋,才发现那屠夫竟然是庄锦虞扮的。

姜荺娘吓醒了。

然而这时天都亮了。

正当她意识到这只不过是一场噩梦的时候,她却发现了一个比噩梦还要可怕的事实。

她竟躺在了庄锦虞的怀里?!

姜荺娘没忍住一个哆嗦,庄锦虞却似被惊扰了一般,蹙着眉睁开了眼睛。

“你……”姜荺娘呢喃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确信自己昨夜里没有跑错房间也没有睡错床。

唯一一种可能便是他爬到了自己的被窝里来的。

庄锦虞见她那样惊骇地看着自己,却仅是慵懒地靠在床头,道:“你该庆幸我曾碰过你的身子,否则你即便沦落街头,受人欺凌,我也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姜荺娘气坏了,咬唇低声道:“我又何曾求你看我一眼了……”

庄锦虞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揭了被子便下榻离开,好似他们本来就该睡在一处似的,没有任何别扭。

姜荺娘见他就那么堂而皇之连个交代都没有便离开了自己房间,气得把他枕过的枕头都丢了出去。

呸,什么玩意儿,他就是长了三个眼睛,她都不稀罕他看她一眼!

然而姜荺娘起身之后,越想越觉得他行径异常,便想着早日离开。

既然老太太已经好起来了她也就没有必要再令自己凄惨去满足那沈妍月的虚荣心了。

然而她要走,那丫鬟却十分顽固地将门口守实了。

丫鬟眨着眼睛,一脸纯良道:“姑娘,咱们王爷交代了,他要对姑娘负责的。”

姜荺娘摸了摸脸,确定自己还是那副丑陋的模样,嘀咕道:“我都这样了,他要负什么责?”

丫鬟道:“姑娘莫要误会,许是姑娘是王爷的一个什么远亲朋友,王爷出于亲情的缘由,才愿意给姑娘负责的。”

想来这问题也没少困扰到这丫鬟。

于是这丫鬟就自己想出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来。

这负责任从来都不止是男女之情的责任,也有亲情恩情友情不是,谁说男女之间就不能有别的情谊了?

姜荺娘愈发觉得庄锦虞定然没安好心,便与那丫鬟道:“你代我谢过你家王爷,我不要他负责。”

丫鬟道:“殿下也与奴婢交代过了,如果姑娘说了不要他负责,殿下要奴婢转告姑娘一句话。”

“什么话……”姜荺娘问道。

那丫鬟道:“殿下说了,负不负责,姑娘说了不算。”

姜荺娘哑然,待她回到了屋里,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不知庄锦虞又要做些什么。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偏偏这个时候……

姜荺娘愈发觉得古怪。

待晚上用晚膳时,服侍用餐的仆妇却一直笑脸相迎。

又奉承姜荺娘道:“姑娘多吃一些,待王爷择一个吉日纳姑娘入门,姑娘便是府里的姨娘主子了。”

姜荺娘怔了怔,而后将筷子摔在了桌上,把那仆妇吓了一跳。

仆妇都没来得及问,便见姜荺娘红了眼睛。

仆妇手足无措地退出了房去等着,只是等了许久都不见姜荺娘动筷子吃东西。

待晚上庄锦虞回来时,丫鬟又把仆妇和姜荺娘的事情给转述了。

庄锦虞过去看时,却见姜荺娘眼睛仍是红着的样子。

“你与一个下人置气做什么?”

姜荺娘想起那仆妇的话,愈发觉得他没安好心,声音都还有些颤颤的,道:“我不要做你的妾,你莫要想用这样的手段来羞辱我……”

她就说他怎会那样好意要留她在府里。

他这不就是想要揪住她的衣襟还她耳光,想要当着她的面狠狠嘲讽于她么?

当初你不是眼界高看不上我,连王妃都不稀罕做吗?

如今我就让你做我的小妾,叫你看着我日后娶妻生子。

还可以时时刻刻都欣赏到你丑陋狼狈的样子出了我当初心里那口恶气……

他怎么想的,她早就猜到了。

姜荺娘不合时宜地委屈了,她扭过头去伏在小几上哭去,他却阴沉地站在了一旁。

丫鬟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却被他呵斥了一句,灰不溜秋地滚出房门去了。

“殿下如今脾气是愈发暴躁了,若是有什么不满,不如直接发泄出来就是了,何必一出一出的来磨人。”姜荺娘咬着唇道。

庄锦虞冷笑道:“你脑子进水了,当初连我的孩子都肯打,凭什么还以为我会对你有好脸色好脾性,当初你所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该信。”

“那你别娶我就是了,我即便有不是的地方,又从来没有强迫过你……”

这即是姜荺娘最委屈的地方。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逼迫过他什么,也没有那个本事逼他什么。

选择权都在他手中,她小心翼翼地,也不过是维护自己那一点点私心与利益,而他自然是随时可以抽身而去的。

就如那次翻脸,他还不是说走了走了,二人的关系也是他说结束就结束,又岂容她置喙一分半点的。

“是,你是从来没有强迫过我,不过是因为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嫁我而已。”庄锦虞的声音里仿佛掺入了冰川之下的寒气一般,“你从一开始就觉得是我毁了你的清白,所以私心里只把我当做你心里一个污点,所以即便喜欢也不愿意接受。”

“只是你当初又何曾问过我,你何曾给我过我拒绝的机会,你又凭什么把我放在那样一个不堪的位置上?

你连袁安那样的货色都能愿意嫁他,却唯独不能嫁我,你安得什么心思,以为我不知么?”

“如今你是落魄凄惨了,所以连林清润也能接受……”

他脸上带着笑,却比她气得狠,他捉着她下巴,逼着她直视着他,又质问她:“你说,即便你要吃回头草,即便是排着队来,是不是也该先轮到我,什么时候就轮到林清润了?”

姜荺娘原先一肚子气被他这股气势吓得全无踪影,脑子里却似浆糊一般,好似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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