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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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后方时, 焦适之已经撑不住昏迷过去。正德帝阴沉着脸抱着人去了军医营, 在营地候着的乐潇接到消息赶忙赶了过去。

等他到了的时候,焦适之背后的伤势已经被包扎起来了, 连带着其他伤势也被一一包起来,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医正站在皇上旁边说着些什么,乐潇凑过去时刚好能够听到最后一句话。

“焦大人的伤势虽重,然只是失血过多, 等清醒过来便会没事了。日后底子会有点单薄, 好好养养也没什么大碍。”

朱厚照点了点头, 走到焦适之身侧, 望着那人苍白的面容, 手指微颤,似乎想伸出去触摸那人的脸庞, 却又因为四周纷杂的场面而强自忍耐。

正德帝深吸口气,转身看到乐潇在帐门口守着,伸手招呼他过来。乐潇不敢怠慢, 立刻便窜了过去。皇上整个人都几乎压在他身上, 声音极小,“扶住我,我没有力气了。”

乐潇大惊,赶忙伸手去撑住皇上, 正德帝面色不显,低沉着说道:“你等好好看护着适之,除开朕之外, 任何人都不得在适之清醒前惊扰他。若他有一星半点问题,朕拿你们是问!”

“是!”

在叩拜声中,正德帝示意乐潇扶着他出门,边低声嘱咐,“回去后,你把李东,李东阳还有吴杰都叫来。令王勋前来,封锁所有消息,对外不能泄露一星半点情报!”

乐潇呼吸重了片刻,在转瞬间恢复正常,冲着正德帝重重地点头。

李东阳被叫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出什么事情。原本以他的身份,他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但是皇上都能够身先士卒,难道他一个做大臣的还能够躲在后头安全的地方?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他是管不着。但他这把老骨头还是喜欢领略各种不同的风景的。

即便着风景是如此的血腥。

王勋与吴杰几乎是和李东阳同时出现在正德帝的帐篷前的,在看到吴杰的那一刻,李东阳的心骤然沉寂了下去,包括王勋。

吴杰是正德帝最为信任的太医,这一次出征,自然也是被带了过来。

王勋内心的动荡更是不消说的,毕竟他与皇上刚刚下了战场,难道刚才皇上哪里受伤了?他想起刚才乐潇派人来通知的模样,呼吸沉重了几分,不,或许不止如此。

乐潇早在门口徘徊,看到吴杰的那一刻眼里冒出救命的光芒,三两步跑上前来一把扯住他,拉着他就往帐篷内跑,甚至来不及给李东阳与王勋见礼。然而见到乐潇这幅样子,这两人怎么可能还有任何心思想到这些,连忙也在后头跟着进去了。

随着两人入内,门外的侍从微妙地变动了站立的位置,此刻若有任何人靠近,都会被他们的剑刃所挡下。

绕过大帐左侧权当遮掩的帘子,李东阳与王勋在望见正德帝时,都忍不住倒抽了口气,乐潇正在快速地给吴杰解释着,“皇上回来后便眼前发昏,四肢无力,而且看起来非常难受。这是皇上递给小人的东西,应该是此物令皇上受伤。回到营帐后,皇上便彻底昏迷了。”

正德帝侧身躺在榻上,腰腹处的衣裳已经被吴杰挪开,那在缓慢渗血的伤势泛着绿色,王勋仔细看了两眼,顿时惊怒道:“这是鞑靼在暗器上所淬的毒,皇上刚才被射中了!”但从回来到现在,正德帝却一言不发,什么都没有说过!

王勋立刻便联想到正德帝之前不正常的举动,联想到那被他抱入营帐的焦适之,联想到……他脸色煞白,转身便想往外走,乐潇眼角望见他的动作,站直了身子喝道:“王将军,您想做些什么!”

王勋停下脚步,咬紧牙关恨恨道:“去把焦适之拖过来,若不是因为他,皇上根本不会受伤!”

乐潇冷声道:“王将军,您可想清楚了。皇上在昏迷前已经下令,不论任何人都不得前去打扰焦大人。除去他,任何人,也没有资格问责焦大人!”

“乐公公,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王勋回身看着乐潇,而乐潇的视线已经不在王勋身上,而是落在吴杰身上,头也不抬地说道:“小人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当然再清楚不过了。

吴杰完全没理会这一遭事情,全神贯注地处理正德帝身上的伤势。王勋焦急地来回踱步,心里既记挂着外面的战事,又担心着皇上的安危。李东阳站在床边望着吴杰的处理,面色看不出有什么变化,然而那稍显粗重的气息,昭示了他现在的心情。

小半个时辰后,吴杰手里的动作还没停下,门外便传来喜讯。士兵来报,鞑靼大败,巴尔斯博罗特带领残部逃走,如今几位守军正在带领队伍追击。

王勋蹙眉,“那孛儿只斤呢?为何只有巴尔斯博罗特的消息。”

“重整队伍后,有百户回报,他们望见一位身穿鞑靼服装的男人袭击了孛儿只斤,重伤他后负伤逃走,似乎赶往了这里的方向。不过战事紧急,后面再不知去向。”

王勋即便心里担忧着正德帝的伤势,听到这句话也不禁拍腿叫好,“太好了!若是能一举铲除孛儿只斤,那鞑靼数十年内再不足为患!愿苍天有眼!”

激动过后,王旭把事情暂时都交给陈巧平全权处理此事,而后掀开帐门回到营帐内。而吴杰也是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满头大汗,神情倦怠地说道:“虽然我暂时阻止了皇上从腰腹蔓延开来的毒性。这种毒本来就是见血封喉,但极其珍贵,我不知道鞑靼到底对其做了何种变动令其能如此大规模使用。”

“你的意思是?”李东阳问道。

吴杰抬手擦去额间的汗水,望着还在昏迷的正德帝说道:“我必须尽早尝试着能不能配制出解药。虽然毒性不再剧烈,但若是抵达心脏,便无药可救。”

李东阳觉察出吴杰的言下之意,视线锐利,沉声道,“几日?”

吴杰终于是露出苦笑,望着正德帝开始漫上淡淡黑色的面容,哑声道:“三日。”

王勋听着这两人的一来一回,难以置信地说道:“杨御医,以您的医术,也不能现在就救回皇上吗?”

吴杰瞪了他一眼,收起乐潇刚递给他的淬毒物品,无奈道:“我是人,不是神。天下的药物千千万万,我没有接触过的东西太多了。这种毒本就产自西域,我也是机缘巧合下才接触过一两次,根本不知道解药为何。而且现在鞑靼也对此进行了变更,相当于又是一种另外的新毒。虽然失去了见血封喉的能力,然而却能立刻令人失去意识,且一个时辰内依旧会死。我不知道皇上到底是凭借何种毅力如此回到营帐内的,但我知道,你现在再阻止我,三日内必定没有配制出解药的可能。”

王勋骤然一惊,连忙站起身来给吴杰让路。乐潇派人护送他回去后,忧心忡忡地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正德帝,令内侍好好伺候皇上后,他来到李东阳与王勋面前,请两位随同他一起到无人的大帐右侧去。

在乐潇把正德帝的意思转告给两人后,乐潇特意看着李东阳说道:“皇上说,他相信您,也相信您曾经答应过他的话,希望李阁老别让皇上失望。”他俯身行礼,随后退下去伺候正德帝,留下李东阳与王勋两人站在右侧面面相觑。

许久后,李东阳打破寂静,稳重的声线宛若一直没有变化,“王将军,皇上的事情,还请您封锁消息,即便是李将军,也不要告知如何。皇上既然传唤我等过来,便是对我等推心置腹。我等该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王勋重重地点头,自然知道李东阳这段话的重量。现在正是对外战争的要紧时期,若是皇上重伤不醒的消息泄露出去,该是如何的动摇军心啊!更何况是在正德帝刚刚在战场上那般骁勇善战,在士兵心中的地位远不止一个君主而已。

李东阳面上不显,心中其实已经忧虑重重,难以自抑地想到了正德帝曾经交托给他的圣旨,现在那份圣旨正被他多层防守,锁在一个无人能知道的地方。但如今这方状况,他还真的想看看皇上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别冲动。

李东阳暗自告诫自己,皇上不会出事。

皇上不会有事。

回首望着左侧,李东阳暗自苦笑道,这与当初在福建时候是多么的相似,可惜那个时候的事情是假的。

而现在却是真的。

正德十年三月,帝亲征,大败鞑靼,令西北从此安定数十年。

无人知道,在这个普天同庆的时间里,私底下宣城却是隐隐带着紧张气氛,即便无人知道这股紧张的气息到底从何而来,宛若战争还没有结束。

焦适之从混沌中醒来的时候,觉得似乎有人拿着锤头在他的脑袋上敲击了好几十下,顺便把他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碾碎过一般,剧烈的酸痛以及背后的剧痛都令他不自觉地皱眉,仔细地感觉了现在的处境,他有点茫然地蹙眉。

他此刻正半趴在榻上,胸口处垫着不少柔软的东西,令他不是那么难受。焦适之挣扎着试图翻过身坐起来,刚有动作便被人阻止,“焦大人,您现在的伤势不宜挪动,还是先再休息一阵子再说。”

焦适之捂着脑袋*,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理解了那人所说的话,而在稍微思考后,脑袋便突突发疼,使得他不得不闭着眼睛揉着额角,试图缓解那抽搐的疼痛。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好半晌后,焦适之才意识到他现在身处明军的营帐,他回来了。

但是他是怎么回来的?焦适之却几乎想不起来。

仿佛那段记忆被什么东西模糊了一般。

——适之。

焦适之蹙眉,猛地晃动了下脑袋,捂着左边的耳朵。

——适之。

焦适之放在脑袋边的右手握拳,青筋暴起,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旁边伺候的人望着焦适之挣扎的神色,骇得跑了出去,一边跑着一边让人传太医过来。那般尖锐刺耳的声音*得焦适之的脑袋更疼了。

疼。

——适之。

有什么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回荡,然而焦适之却无论如何都听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谁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焦适之一拳捶在榻上,嘶声力竭地道:“你到底……”是谁?

——适之适之适之适之……画面宛若在焦适之眼前快速闪过。

肆意张狂的模样,豪情万丈的模样,一言九鼎的模样,仰天大笑的模样,顽皮浅笑的模样,温柔轻语的模样……那人的所有模样在他心中是那么清晰明了。

适之。

焦适之终于听清楚了,他在叫他。

他猛然从榻上坐直身子,踉跄着下床。为了方便换药,焦适之上半身并没有穿着衣裳,只是盖着被褥。在他随便扯了件衣物穿在身上后,太医也赶忙过来了,看见焦适之下来的模样便吓得小跑过来,“焦大人,您的伤势还不能走动,还是快快躺下吧。”

“皇上呢?”

焦适之任着疼痛肆虐,根本没有把心神放在自己身上,望着眼前的太医道。

太医迷茫地望着焦适之,“皇上,皇上在大帐啊。”

“带我过去。”焦适之咬牙道,他感觉背上的伤口似乎又撕裂了,疼痛感在翻滚,疼得他忍不住皱眉。

太医劝道:“焦大人,皇上真的没事,您的伤势太重了,您看,您的伤口又撕裂了,我给您上药先。”焦适之侧身避开他,不想再说话了,每说一句话脑袋都疼得厉害,他挪动脚步往外走,随便找个侍卫带他过去好了。

他步履不稳,走到帐门口时额头满是汗水。帐门在此时掀开,乐潇讶然地看着正站在他对面的焦适之,一眼便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连忙搀扶着他说道:“焦大人,小人听到您醒来的消息便赶过来了,您怎么就下床了?”焦适之身后点点滴落的血迹令他瞳孔一缩,望着太医呵斥道:“还不赶紧给焦大人包扎?!”

焦适之反手握住乐潇的手腕,一字一顿地说道:“皇上出事了。”他的声音不高,几乎只有站在他面前的乐潇才能听到。乐潇听闻焦适之的话语,身体微颤了一下,轻声说道:“大人多虑了,您——”

焦适之扯开帐门往外走,“你出现了,皇上却没有出现。乐潇,你当我是傻子吗?”他的声音很轻,许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声音中的颤抖。

乐潇闭了闭眼,三两步走到焦适之身边搀扶着他,轻之又轻地说道:“您还是这么敏锐。”这便是侧面地承认了焦适之的猜测。

焦适之心跳漏跳了一拍,继而剧烈地跳动起来,耳边都是突突的声响。

王勋从大帐里面出来的时候,乐潇正好搀扶着焦适之走到跟前,他望着清醒过来的焦适之脸色骤变,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乐潇开口说道:“焦大人,待会不论您知道些什么,还请您冷静。不管皇上做了什么,都是他亲自做出的决定,与旁人无关。”

王勋咬牙,继续往外走,嘴里却是发苦。乐潇为何如此维护焦适之,他并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而吴杰手里的解药依旧还没着落。他大步地赶往李东阳的帐篷,如果,如果……他们是时候想个对策了。

虽然乐潇的话是特地说给王勋听的,但对焦适之来说也未尝没有作用。然直到他亲眼望见正德帝时,他都难以相信那个一直在他心头跃动的事实。

入了帐门。不可能。看见白色纱帘。不可能。绕过桌案。不可能。走到床榻边……不,不!

【正德帝十年三月,帝崩于西北宣府,天下乱始。】

焦适之猛然跪倒在边上,望着正德帝乌黑的脸色,双手紧拽着被褥,*迫着从喉间蹦出几个字来,“是我回来那天?”

乐潇轻声应是,这些东西总是瞒不过焦大人的眼睛。

焦适之回想起那天他下意识的呢喃,原来不是错觉。

当时皇上已经受伤了。

而心里闪过的那条预见是如此的不详,令焦适之的心口都瑟缩成一团,翻滚着种种情绪。不可能,他已经预见过正德帝五年后的死亡,为何在今日,又看到了这样的语句?!

下一刹那,焦适之眨了眨眼睛。

【正德十年,帝在北伤,幸得北镇抚使焦适之献药,得解。】

焦适之捂着脑袋,觉得万般不对劲。

【正德十年,帝伤于西北,幸得大臣献药,得解。同年,帝之宠臣焦适之逝世,皇帝避朝十日,哀痛不已。】

又一条预见出现,却是截然不同的话语。

焦适之心中闪过种种猜测,忽而抬头望着乐潇,沉声说道:“我之前给你的东西,你可带在身上?”

乐潇脸色骤变,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熟悉温润的小玉瓶,略显艰涩道:“自从您让我带着它,小人便从不离身。”虽然焦适之曾对他说了那样的话,但乐潇完全不敢把它取出来用。

焦适之的身体还是太过虚弱,索性便坐倒在地,抬手接过了乐潇递过来的小玉瓶,打开了瓶塞,看到了那颗圆滚滚的药丸。那股清香还是一如既往,然而焦适之那慎重的态度,仿佛手中拿着的不只是一颗药丸,而是重若万钧的瑰石。

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话,焦适之心里滑过这样一个念头,紧紧抿唇。可如果是假的呢?焦适之握着瓶身的手稍稍用力,仿佛要捏碎它一般。

“乐潇,解药找出来了吗?”

他问道。

乐潇摇头,“吴御医正在研究,但时间,恐怕来不及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乐潇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看见了焦大人微颤的身躯,看到了他紧握瓶身的手指,当然知道他这样的话语是多么的大逆不道。

可这终究是事实,无法阻止的事实。

焦适之撑着站起身来,靠在榻边说道:“再去探,然后请李阁老过来。我有话想跟他说。”

乐潇抿唇,焦大人这话,跟皇上昏迷前,是如此的相似,令他不自觉眼眸*润起来。他低头应是,悄然地退了出去。

时至今日,焦适之依然不知道那位老者到底是谁,他所给予的那个能力到底能做些什么。但不代表它毫无是处。对焦适之来说,某种程度上,正是因为它,才致使正德帝拥有了他所有关注,才会有那不该开始的情感开端。

更别说,焦适之借由这些意见,对此所做的种种更改。先是小的,朝堂上皇帝与朝臣关系的缓解,朝臣的变动……更有宁王重生、叛乱,西北的“应洲大战”提前……

而这些改变所引起的变化,又需要谁去承担?是他吗?还是皇上?

焦适之的视线静静地落在正德帝身上,仿佛穿过身躯望见那人深层的灵魂……他从来不曾在预见中看过自己的名字。

除了今日。

除了此时。

仿佛此前,他是不存在的。

如果他真的不存在呢?焦适之想到,如果他真的不该存在呢?

他的视线落在手里的小玉瓶上,想起了这药的来源……这瓶药是突如其来出现在门房那处,不知是何人送来。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选择了相信预见,相信那似乎开始预见不同可能性的这个能力。但不论如何,这药或许是可行的。至于他……

至于他到底最终如何,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如果这就是代价,如果那就是代价……

焦适之坦然接受。

“任之——”近在咫尺的声响打断了焦适之的思考,他抬头望着声音的来源,发现不止是李东阳,连王勋也一同过来了。对此焦适之连眉毛都没有动弹,叫了声李阁老,然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乐潇身上,“吴御医那边怎么样了?”

乐潇苍白着脸色摇头,低声说道:“吴御医已经临近尾声了,然而他说药效还是不对,即便用在皇上身上也没有任何用处。”

王勋与李东阳的脸色也异常难看,这无异把最后一个希望给掐灭了。而乐潇却不如他们那么悲观,他望着焦适之手里的药瓶,思索着他叫李东阳过来的目的,难道……

焦适之依旧浑身都不舒坦,更别说身后撕裂的伤口还没有上药。但那样疼痛的感觉正好令他更加清醒,清楚地知道接下来他要做些什么。

他低声说道:“李阁老,皇上在昏迷前,应该已经嘱托了某些事情给您。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到如今这个地步了。那么我想拼一把试试,只不过事关重大,到底还需要通知您一声。”

焦适之的语调很慢,他的身体由不得他那么肆意,解释完大概的事情后,他靠着榻边的桌子说道:“如果您打算叫人来检验,还请随便。但请尽量快些,时辰要不够了。”

焦适之所言对李东阳来说犹如惊涛骇浪一般,而且还是那种一听就下意识选择不信的东西。然而此时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就算再坏,能坏到哪里去呢?

李东阳还没有出声,王勋便开口道:“李阁老,此事或许可以试试。”他的声音同焦适之的沙哑嗓音不相上下,这几日连轴转的他几乎要把嗓音都喊哑了。

“现在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皇上的状况,如果今日再没有解药,便……既然如此,那试一试其他办法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相比较他之前对焦适之的不满,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令人有些惊讶。

然这并不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李东阳最终还是接受了。不是主动的那种,但至少他已经知道了拒绝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正如同王勋所说的那样,既然已经不能够再坏了,那再如何尝试,也不可能有更坏的后果了。

焦适之眯着眼睛望着手中的小玉瓶,令乐潇取来了了温水,泡化在水里后,再一口一口含着喂了回去。这番景象令从未看过焦适之与朱厚照在人前亲密的两人着实不适,但焦适之不会在这个时候有任何的事情令其发生动摇。

毕竟现在,皇上根本不可能吞咽那么大一颗药丸,也只能如此了。

那药说得如此惊天动地,其实发挥作用的时候,却是那么春雨细无声,几乎不能够觉察到那些许的变化。然在长久的等待之后,他们终于看到了变化。

正德帝脸上的黑气退散了。

这种变化几乎是肉眼可见,令人信服。还未等李东阳先提出什么,焦适之便令乐潇把吴杰给带了过来。

吴杰被乐潇带过来的时候正是他最焦头烂额的时候,不愿意从营帐里面出来,还是乐潇带过去的人强硬地把他带过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上要对他做些什么。

吴杰刚入内的时候非常愤怒,他知道正德帝身上的毒多么可怕,即便是变种,却也几乎没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研制出解药来。时间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他们怎么能够把他跟他的药物分离开来,就为了让他再诊断?!

这样的思想持续到吴杰望了正德帝一眼,随即他便自己主动扑了过去,先是看着正德帝的模样发了会儿呆,然后手忙脚乱开始摸着脉。

“好了!皇上身上的毒性退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给皇上吃了什么?!”吴杰震惊地叫道,眼睛在扫到边上的还残留着碗底的药碗时,顿时明白了过来,视线在帐内几人上扫了过去,最终落在了焦适之身上。

焦适之无视了吴杰探究的眼神,问道:“皇上的情况如何?”

吴杰勉强收敛了心神,认真地说道:“看起来皇上的身体已经在好转。之前主要的问题便是在毒性上,并没有其他的问题。解毒后就基本没有问题了,等皇上清醒后便好了。”

焦适之慢慢地点头,径直地往门口走去。李东阳疑惑地叫住了他,“任之,你要去哪儿?”

焦适之停下脚步,轻笑着扭头,“皇上既然已经无事,那我就该回去军医那里再待上几日了。”

李东阳顿住,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目送着焦适之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帐门口。乐潇虽然离不开身,但连忙令人赶着送焦大人回去,他可不想焦大人在路上出点什么事情。

是夜,忙活了几天的吴杰靠在旁边点着头打盹儿,乐潇也有些支撑不住,站在边上打着哈欠。按照吴杰的估算,皇上今天晚上应该能够转醒,因此他们都不敢睡着,生怕皇上醒来后迷糊。而且没能亲眼见到皇上苏醒过来,他们心中也不安。

正因为如此,李东阳与王勋到现在也没有离开。

此时已是三更,他们两人还在右侧商议着事情,乐潇已经令人过去添了七八次茶水了。

乐潇抬手捂住又一个哈欠,慢吞吞地看着正德帝,正好对上了漆黑如墨的眼睛,那双眼眸虽然带着些许朦胧,却异常明亮。他猛地打了个激灵,三两步奔到旁边去,上下看着正德帝,惊喜地叫道:“皇上,您醒了!”

吴杰一下子被惊醒过来,揉着眼睛靠过来给正德帝把脉,右侧的王勋与李东阳听到动静,也连忙赶了过来,眼见着皇上真的睁开了眼睛,他们心里的欣喜自是难以言表,眼里的喜悦流露表面。

正德帝的视线在来人身上一一扫过,却没有看到他最想要看到的人。登时眼里夹杂着无尽的锐意,刺得人生疼。乐潇感觉到其中的含义,连忙说道:“焦大人今日已经苏醒,您身上的毒性,也是他带来的药丸所缓解的。只是焦大人伤重,所以现在正在军医营帐里休息。”

乐潇如此快速地解释了一遍,正德帝的眼神便缓和了下来,但仍然带着一些乐潇不能理解的东西。

正德帝望着吴杰,说出了清醒后的第一句话,“我的身体怎么样了?”

吴杰道:“微臣不知道焦大人到底是用了何种药物,不仅拔除了您身上的毒性,甚至还治疗了您身上的暗伤。从脉象来看,您现在就算下床都没什么大碍。”

随着吴杰的话语,正德帝已经做起身来,掀开了被褥。

吴杰:……等,等等,就算他这么说,但皇上的反应也太过迅速了点吧!

正德帝摸了摸脑袋,也觉得现在不知为何浑身都有干劲,完全没有需要休息的感觉。他的视线在帐篷望了一眼,大概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你们先去休息吧,乐潇也去。朕已经无碍,其他的事情留待明日再说。”

李东阳无奈道:“难道皇上不担心战事?”

正德帝轻笑道:“朕只不过是相信朕的大臣不会令我失望罢了。”

李东阳笑得很是无奈,但还是让开了道路。乐潇虽然被勒令去休息,然还是老实地跟在了正德帝身后出去,皇上终于清醒了,焦大人也回来了,一切好似在做梦一般。

是美梦。

乐潇认真地希望这梦不要破碎。

军医营帐内一直是灯火通明的,独独最里面那个是安静黑暗的。毕竟旁的伤者晚上或许需要看顾,而焦适之那处显然已经不需要了。

当然伺候的人还是跟着的,不过也趴在了旁边睡着了。

焦适之躺在今日苏醒而来的软榻上,陷入梦想的模样很是恬静,当正德帝站到旁边,听着那沉稳的呼吸声时,那种在半空中飘浮的感觉终于落了下来,脚踏实地了。

他在旁边坐下,也没有让人点灯,就着黑暗一点一点用手指摩挲着焦适之的每一寸,仿佛在用这样的方式确认什么。

朱厚照万分期待焦适之睁开眼睛的时候,望着他那双漆黑清明的眸子,总是清楚地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存在。

只有他。

温凉的触感令正德帝回过神来,不满地把被褥往上挪了挪,决定在这里等到第二天适之清醒的时候,他们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这么待着了,朱厚照不想离开。

他这么想着,也是这么做的。

然而第二日,焦适之并没有醒来。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依旧如此,正德帝暴怒,军医营陷入了死寂一般,即便是吴杰,也丝毫没有头绪。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那种历史变化的感觉写出来了没有,但人不太舒服,还是先丢上来再说。

前排提示,大写的HE哒!所以拒绝刀片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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