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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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适之右手拽着衣襟不住喘息, 另一只手放在床沿被太医们诊脉, 那苍白的脸色让朱厚照整个人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即便守在床边一言不发, 都令人大气不敢喘一下。
“皇上,焦大人是因为一时气急攻心,气血不顺才会吐血。不过这口血能吐出来也就好了大半,只是焦大人现在的情绪还是比较不稳定, 之前那次重伤尚未彻底恢复底子, 若是循环反复, 对身体亏损甚多, 还是得小心养养才是。”
太医的医嘱令正德帝脸色难看, 他挥手令太医们退下去写方子,走走到床边坐下来, 看着以手盖眼的青年,伸手抚着焦适之散落的发丝,“适之, 你是怎么了?”
李荣已经回报过他, 刚才看的奏折完全没有不妥当的地方,都是些寻常的礼节性折子。而另一边比较言辞激烈的焦适之并没有看。可若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适之又为什么会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突然如此呢?
焦适之听到自己胸口剧烈跳动的声音,脑袋更是突突地发疼, 他知道皇上正坐在旁边担心着他,他也知道他应该给皇上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心口实在是太疼了。
疼得焦适之不得不蜷缩起身子才能勉强抑制住那种感觉。朱厚照察觉到焦适之窸窸窣窣的动作,正想蹲下来看清楚他的脸色时, 却发现适之拽住了他的衣袖。
“皇上,别动。”青年的声音透露着难得的虚弱,“我之后,会同皇上说清楚这件事情,不过现在……别动就好,请您……”
正德帝停下动作,许久后整个人翻身上床,从背后搂住了焦适之,“你啊,总是时不时吓我一跳,有事情的话便说出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焦适之干笑了两声,没有说话。眉宇间却带着忧虑,若不是那句预见是如此的……他也不会一时失控,惹来这么大的关注。以往虽然偶尔会看到一些令人着急担忧的评价叙述,可最严重的,也不过是当初还是太子时的那次落水。
这么严重的,却从来都没有过。想到这里,焦适之内心一晒。人生本来就只有一次,生与死,自然也只有一次。
可如此直接的令他看到了皇上的死期,还真的是无法忍受啊。
焦适之微睁着眼,看着皇上搂在腰腹间的手臂,眼中酸涩,仅仅是一闪而过的字迹,都如此地令人难以接受,若是真的出现,那可真的是后悔莫及了。
焦适之吐血的事情并没有传开,正德帝在出事的那瞬间便彻底封锁了所有的消息,等太医们诊断完了后,他也没有离开。这里本来就是正德帝的屋子,他在豹房的时候便经常住在这里。把焦适之安置在了里间后,正德帝令人把所有的奏折都搬到了里面去,就坐在焦适之旁边做事。
焦适之深感皇上的体贴,又对自己即将吐露的事情深感不安。可想起当初皇上同他说起那位老者的时候是那么的惊喜,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等到烛光微颤的时候,焦适之才恍然回过神来,不知不觉中,他竟然盯着皇上看着整整一个晚上,猛地惊醒后他才翻身面对着床榻,两只手下意识蜷缩在胸口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怂怂的。
“适之这个时候才感到害羞?我可是被你看了一整个晚上呢。”正德帝调侃了一句,合上最后一本折子走到焦适之身边,越来越近的声音令焦适之的确有些羞愧,他刚才的举动的确是很不得体。
朱厚照伸手摸了摸焦适之通红的耳垂,不顾焦适之的颤抖又细细揉捏了两下,方才松开手说道:“现在时辰已晚,适之好好休息吧,这几天就不要担心别的事情了,安安心心休养几日。”他说完后便站起身来,打算去焦适之的房间对付一宿,人还没走动,衣袖就被拉住了。
与早先同样的动作。
“皇上,我有事情想跟您说。”身后是焦适之温和的话语,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心绪,再没有傍晚那样令人担心的画面。
正德帝转身看他,俊朗的面容上满是担忧,“你早先那副模样,我可完全不认为你已经做好准备了。”焦适之半坐起身来靠在床头,轻笑着说道:“皇上,我并不是心里堆积着事情,只是一时之间震撼过头罢了,因此才会如此,着实是失了礼数。”
朱厚照坐在床边,皱着眉头去捂住焦适之的嘴,“什么叫失了礼数,若是你那口血生生再咽下去,都不知道得花多少个时日去调养,以后不可再说这样的话。”
焦适之冲着皇上眨眨眼,算是答应了这件事情。没办法,若是没有给皇上应答的话,正德帝是不会撒手的,可在这时候,焦适之可不敢同朱厚照那么大胆去舔对方的掌心,只能如此示意。
“你想说什么?”正德帝松手问道。
“皇上可还记得,那个曾经解救过我的老者?”焦适之轻声说道。朱厚照点头,“自然记得。”
“其实,这不是我同那位老者第一次相见,第一次应该是在我入宫的那一年,刚好是祠堂被烧毁的前一夜。当时我在祠堂睡着了,迷迷糊糊在睡梦中与他进行了对话,最后他赠送了我一个能力。”焦适之娓娓道来,然而视线并没有落在身侧的朱厚照身上,而是静静地看着被褥上的花纹。
“从此以后,我每日都能看到关于皇上的预知,每天一次,或是皇上的趣闻,或是关于皇上的评价。一直如此。”
“傍晚我之所以情急失控,是因为我……看到了关于皇上逝世相关的事情。”
正德帝一直很安静地听着焦适之说话,直到焦适之停下来后才说道:“适之为何要告诉我这件事情,若是寻个借口,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吧?”子不语怪力乱神,即便当初那位老者救了焦适之,他也从未往那个方向想过。
“我曾经,答应过皇上,若是皇上问起,我不会隐瞒任何事情。”焦适之轻声说道。
“若是我利用你呢?若是我从此开始惧怕于你?你难道不担心这样的问题?”正德帝挑眉诘问,然而握住焦适之的动作却没有任何改变。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那是焦适之听了十几年的声音,从粉雕玉琢的稚童,到乖戾张扬的少年,再到如今恣意洒脱的青年……焦适之此刻才发现,这预见的能力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影响。每一日过去后,他都会隐含期待,明日又会见到怎样的语句呢?
那种隐约的期待,竟成了他情感萌芽的初始。
“若皇上如此,那只能说明我看走了眼。而若真是如此,我也自当收敛,守好君臣该有的……”焦适之蹙眉说道,还未说完的话语被正德帝捂住,隐含怒气的话语响起,“朕不准!我不准!”
焦适之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无奈,朱厚照虽然看到了,却假装看不到,“适之,你每走一步都要考虑三步后的事情,若是再让你说下去,我会被你气死。”他蹬掉靴子,长腿一跨,把焦适之连带着被子抱在了身上去。
“且不说这预见的真假,就光凭你把这件事情隐瞒了我这么多年,适之说,我该如何罚你呢?”正德帝在焦适之耳后窃窃私语,那气声令焦适之忍不住打了寒噤,想起了前几日父亲寄信过来时所谓的惩罚。虽然那日下午是逃过了一劫,可那天晚上他却是被皇上关在屋内厮磨了整整大半个时辰,他差点没能从屋子里出来,只要一想到整夜都无法恢复正常的耳朵,焦适之就不自觉咽了咽喉咙。
“皇上,我错了。”
焦适之老实承认,乖乖地任由有些冰凉的手掌贴在腰间,听着正德帝的又一次问话,“你如此担心,是因为,所有的预见都成真了?”
“……有一些是,有一些不是。”
焦适之倦怠地靠在朱厚照怀里,也不再去想这样的行为到底合不合规矩了,“最开始我能知道的东西并不是很多,直到那一夜您在绛雪轩落水,我去救您却得到同样的结果。而先帝去世前几日,我也在睡梦中恍惚梦到您,因而预见了此事。单凭己身之力,我似乎并没有做出什么改变。”
“有啊。”正德帝毫不犹豫地说道。
焦适之诧异地欲抬头,却感到头顶上落着一份沉甸甸的重量,正德帝用下巴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喃着说道:“那几次,我身边都有你不是吗?”
被团团包住抱在怀里的温润青年有些发愣,许久后轻笑了声,“您说得没错。”
“不过,宁王造反的事情令我看到了不同。按照我所看到的时间,他应该是在正德十五年造反才是,可却提前了这么久。当我在福州拦住他的时候,我才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似乎相对我们来说,这是前宁王所经历的第二次。”
正德帝轻轻揉捏着焦适之的手指,不住地在适之两指间的软肉摩挲着,“所以,相较我们,他可以算是洞察先机了?”
焦适之颔首,“的确如此,不过倾容似乎打乱了他的步伐,导致很多先机都被废掉了。”
正德帝笑起来,低沉的声线在胸腔振动,靠在他怀里的焦适之感受颇深,原本有些微红的耳朵更加通红起来。焦适之不自觉地换了下位置,却被正德帝死死压住,“不要乱动。”
焦适之疑惑地停了下来,只感觉身后的人深吸了两口气,“适之,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个成年已久的男人啊。”
“所以……”焦适之一脸懵*,完全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之间就跳跃到了这里。看着茫然的焦适之,正德帝索性用行动表明真相。
“皇上!皇上停,停下来!”
焦适之面容羞红,被皇上扣住的手掌无法动弹,另一只手却是在被中死死压住皇上妄动的手掌,“我,我知道了,您别乱来。”
“呵呵……”正德帝贴着他笑道,“我其实很好奇呀,不如我们来试试?”
“皇上,我们还在谈着正事呢!”
焦适之急忙阻止,要是再让皇上说下去,他都要无脸见人了。明明刚刚还在说着很正经的事情,为何皇上会突然之间跳到这个话题?!
“现在适之是不是放松了点?刚才你的肩膀可是僵直得紧呀。”朱厚照轻叹了声,抽出藏在被中的手,环住焦适之的肩膀说道。低沉的声音带着缠绵的温柔,几分怜惜消散在空气中,又渐渐被他的动作所温暖。
“适之不必担忧。既然连宁王谋反的事情都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那其他的自然也不会一直如此。我们知道了我的死因,定然不会再重蹈覆辙。不管我是什么时候死,都不会是现在吧?若是适之一直如此紧绷,那你的身体可撑不住。”
焦适之的头发被正德帝一阵揉搓,虽然变得有些凌乱,整个人却渐渐地放松下来,“是啊,皇上说的没错。”
“现在可以告诉我,我是什么时候逝世的?”
“……正德十六年,三月。”
正德帝把焦适之搂得更紧,低叹了一句,“还有八年啊。”
“是不止八年。”
焦适之说道,他从正德帝怀里挣脱出来,转身注视着正德帝的眼眸,认真地说道:“皇上难道只愿意同我在一起仅仅八年的时光?”
在,一起?
正德帝似乎听不懂焦适之的话语,眼中满是懵懂的模样。焦适之俯身*住正德帝的嘴唇,不过轻轻一*,正欲起身的时候,一只手掌按在焦适之脑后,使得焦适之无法抬头。而原本只是乖顺贴着他的唇瓣露出了原本面目,激烈地闯入了焦适之嘴里。虽然焦适之与朱厚照两人心知肚明这么几年,可是除了第一次情绪失控外,这是他们的第二次接*。
……
“皇上?”
“嗯?”
“……舌根,麻了。”焦适之含糊不清地说道。
正德帝稍稍离开他,一脸委屈,“可我还想要,适之,好不容易你答应我了,难道还不能让我一次性吃个够吗?”
……一次性吃个够什么的,真的适合从皇帝嘴中说出来吗?焦适之无力地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敏感的上颚又一次被舔舐,令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背脊上的手掌安抚似地摸了摸他,却又在青年的战栗下丝毫不见收敛。
“够,够了……”
“可我觉得,永远都不够。”
细细的啃*,猛烈的吮吸,即便战栗都无法停止下来的动作,正德帝几乎做到了极致,却在最后又停了下来,他握住焦适之的手背,把他紧拽着被褥的手指分开,继而滑入指缝紧紧握住,“适之,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焦适之睁开眼,睫毛还挂着不自觉掉落的泪珠,“我也是。”沙哑的声音沉沉地落在正德帝心头,令他搂着的动作更加用力。
“还不够,现在还不行。”朱厚照咬着焦适之的耳朵说道,原本曾藏在心里的隐秘想法渐渐漫上心头来,甚至占据着他全部的思绪,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又为什么不能够正大光明地告知天下呢?
朱厚照心里默默地冲着张太后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抱着焦适之缩进被褥里,轻柔地说道:“适之,如果我想做一件事情,但你知道后肯定不会同意,你说我该去做吗?”
焦适之把默默地往被窝里藏了藏,感受了下皇上搂着他的力度,绝望地可以预料到明日早上伺候的人的脸色了。虽然他们实际上的确是没有做完,可是他从来没有在皇上这里留宿过。如此明显的不同,即便乐华小德子他们不敢说什么,可眼里的神色总是瞒不住的。
“您是皇上,如果不是危害社稷的事情,当然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说完后,焦适之苦笑,他现在同皇上的关系,不也是危害着朝政吗?
“适之说得也没错,我是皇帝,总是有点任性的权力呀……”正德帝嘟哝着说道。
焦适之从中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急忙说,“皇上,您想做什么?”
正德帝把焦适之搂得更紧,笑眯眯地贴着他的肩膀说道:“适之不必担心。说来,你瞒我这么久,还是得给适之惩罚对不对?”
“皇上……”难道刚才,那个,不是惩罚?
正德帝光是感受着那迟疑的停顿都知道适之是怎么想的,轻揉着他的耳朵说道:“当然不是,那个只是情到深处的事情罢了,怎么能作为惩罚呢?不如这样,以后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你不可称呼我为皇上,可好?”
“当然不行。”
“咦,为什么?”
“当然是……皇上停下!”
“停下,什么?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第二日,焦适之便重新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模样,连汤药也只是喝了两三天便没有再喝了。那件事情就仿佛消散一般,只是在夏日过去后,仍在他们心头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而焦适之在此之后长达数日再也没进过豹房,只要一想起当时伺候的下人的脸色,焦适之就尴尬到再也不想去回想。至于他与皇上的关系,其实同之前也算不上有什么变化。虽然说他们之前并没有捅破这层关系,但是焦适之几乎是与皇上同进同出,居住的地方也在皇上旁边,就算没有说清楚,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而且,焦适之总感觉皇上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更准确的说,是在打算做什么事情。只要一联想到皇上的前科,焦适之就有一种要提前知会内阁的冲动,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种骤然间产生的要死一起死的心情还的确是新奇。
焦适之一边整理着手头的文书,一边漫无边际地想到。今日他派人把北镇抚司的卷轴都搬出来晒太阳,不过这里每一份都是隐秘,因而大半的力量被他派去看守了,连刘胜明也去了,而焦适之就在屋内整理着镇抚使的文书。
因为手里的事情不是很重要,焦适之倒是随意地令自己发散着。从那日预见到那么惊悚的内容后,之后的预见都很正常。不过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的后果便是每天第一次见面后,正德帝都会把他拉到隐秘的地方*问他看到的内容,这样的次数多起来,连刘瑾的眼神都开始不对劲起来,焦适之只得答应皇上,每天闲暇的时候会告知他后,这事才算完。
而他们,也并没有谈论到那件事情。
仔细想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谈论的地方。那是在遥远不可知的数年后,而且起因经过结果都异常清楚,别说防范,只要不去江南便足以避开了。只是这么久了,焦适之一直对是否能改变这件事情存在疑虑。
即便宁王叛乱的事件大部分都改变了,可是宁王失败这个最重要的结果,却没有得到更改。只要一想起这点,焦适之便忍不住蹙眉,只是他并不想把内心的担忧告诉皇上。这本来就是关于正德帝的生死,他一直表现得忧心忡忡的模样,怕是会给皇上造成压力。
“叩——叩——”
轻缓的敲门声把焦适之从沉思中惊醒,他看着站在门口的施华,“你进来便是,怎么还敲门?”施华抱着卷轴走进来,“大人,虽然库房资料很重要,但是您也不至于把自己院子的人都派过去吧,太危险了。”
焦适之轻笑着合上文书,“这里最不需要护卫的怕就是我了,有跟没有都一样,他们跟着我是浪费了。”
施华不满地说道:“大人,寡不敌众,您还是多带着几个人比较好。”
“好,下次不会了。”
焦适之应道。
施华正如焦适之所说,的确是个很有能耐的人,在刑侦这一件事上无人能出其右,北镇抚司里面也没有人敢得罪他。毕竟这位是能在不知不觉中就从你嘴中掏出不少情报的人,对于他们这些以情报为生的人简直就是折磨,虽然是自己上司,却也很少有人接触他。焦适之与他共事过一段时间后,发现他却是个难得老实的人,与最开始的印象继而不同。
“这些是最近抓捕归案的人的供词,不过其中有几个看起来怪怪的,虽然已经问出了结果,但总感觉还差了点什么东西,希望大人能再给我几天的时间,我想试试看能不能问出来。”施华把手里的东西交给焦适之,焦适之刚掀开便被那整齐的内容吓了一跳,“你还是这么认真。”
施华说道,“如果不能够把听到的东西都完整的记录下来,自己总结的话总会带着主观的看法。当然,若是太过麻烦,下面那一份是简略的过程。”
焦适之笑道:“无碍,你做得很好。那几个人就由你负责吧,如果真的有嫌疑,再留几天也没关系。刘芳全那边你盯着点,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若是确定了罪行的也就算了,那些只是嫌疑的不要下死手。”
施华点头,在焦适之重新低头看着文书时,他悄悄地退了出去。
看完施华送过来的卷轴,焦适之也差不多明白施华的意思了。被抓进来的这几个人都是马贩子,有汉人也有胡人,他们的口供虽然都一致,但是对比起其他人的口供带着更加强烈的条理感。换而言之,这些口供或许是他们事先就记下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其中的原因的确是值得深思了。
毕竟马贩子与外族的联系是最为密切的。
把这件事情记在心上,焦适之处理起其他的事情。
而几日后,施华交出了一份令人惊讶的答案,焦适之看着上面的供词,沉默地看了许久,“你确定这上面的每一字都毫无虚假?”
“那是自然。”施华的回答带着强烈的自信。
焦适之把翻开了几遍的供词合上,“没想到刚消停没两年,这又开始闹上了,能够想到来个里应外合倒也不错,但是这起义岂是那么容易便能弄得起来的?鞑靼是欺我朝无人吗!”
施华道:“大人,您要告诉皇上吗?”
“难道不告诉皇上吗?”焦适之瞥了他一眼,双手合十撑在桌面上静待施华的回答。
施华冷静地说道:“此事无凭无据,只是几个普通的马贩子的话语,如何能够得到皇上的信任?这两年出的乱子不少,皇上不一定会看重。若是这样,还不如我们先把证据整理出来再做打算。”
焦适之憋不住笑了一声,惹来施华疑惑的视线后索性朗声大笑,“哈哈哈哈,你对皇上的了解还是不够呀。”他一边笑着一边摇头,把施华交上来的供词折合起来塞到袖口里,“今日没什么事情了,我先回宫去向皇上禀报此事,若有什么命令,明日再说吧。”
施华目送着焦大人远去,疑惑地摸了摸脸,难道皇上还是尚武之人?晤,或许没错,可是从来没见过他真的关注过军事兵法,难道是他消息有误?
焦适之抛给施华一个解不开的疑惑,而他则是带着红枣出了北镇抚司。
出乎意料的是,正德帝并没有在豹房,也不在乾清宫,而是在他很少过去的文华殿。乐华告知他这点后,又悄悄地对焦适之说道:“焦大人,皇上召内阁的时候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您过去的时候多担待点。据说已经砸碎了不少东西。”跟着正德帝过去的是刘瑾,乐华还留在豹房内。
焦适之诧异地挑眉,原本还想在豹房等皇上回来,听完乐华的话后,他倒是关心起文华殿的情况了。
刘瑾在外面苦着脸,听着里面剧烈的争吵声发愁,他自己本来就是朝臣的眼中钉肉中刺,进去说话只能火上浇油,但任着里面这么吵着也不成,若是皇上气急了,被拿来撒气的可不就是他们这些伺候的。虽然刘瑾掌管着东厂,但每日都会入宫来,岂料今日竟是如此倒霉,刚好赶上这个时候。
他在殿外踱着步,远远瞧见了焦适之,顿时欣喜过望,连忙迎了上去,“焦大人,您来得正好,快来就救火吧。”焦适之站在殿外瞅了几眼,这才发现除了几位内阁大学士之外,六部尚书也都在。
“你总得先跟我说清楚,里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焦适之问道。
刘瑾三两下把事情解释清楚,“皇上召几位入宫似乎是为了商议边疆布防的事情,但到了后来便牵扯到了皇上的婚事以及出宫巡游的事情。现在是在争辩豹房的事情。”
焦适之:……这个跨越度太大了。“而且豹房有什么好讨论的?之前这件事情不是已经安静了吗?”
刘瑾压低着声音说道:“皇上今年又在豹房上花费了两百万两白银,内阁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找了户部,户部那边并不知情,所以……”
焦适之若有所思,摸了摸袖口的纸张,对着刘瑾点点头,“你进去通报吧。”
刘瑾苦笑,“您这不是折煞我们吗?皇上早就说过了,您不管去哪里都不需要通报,我现在敢嚎这么一嗓子,皇上能割了我的舌头。”按理说他是东厂厂公,比起焦适之来说地位更高。可给刘瑾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焦适之面前耍威风。他更是恨不得把以前那个同焦适之争宠的自己掐死,如果知道之后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是绝对不会对焦适之有半点不敬的。
焦适之蹙眉,望着里面营造出百官争辩架势的场景,这里毕竟是文华殿,不经通传便擅自进去,简直就是在为自己找麻烦。但眼见着里面越吵越凶,焦适之不得不硬着头皮敲了敲门,权当是给自己一个安慰,然后才掀开下摆走了进去,盯着正德帝杀人的目光在门口行礼,“臣焦适之,拜见皇上——”
“赶紧给我站起来!”
正德帝略显暴躁地从座椅上站起来,看出皇上有下来的架势,焦适之连忙站起身来,顶着十几双眼睛的压力从怀里掏出了供词,“皇上,臣有事要奏。”
站在皇上身边的内侍连忙下来双手接过,又小跑回去递给正德帝。在正德帝接过来后,站在左边的兵部尚书憨声说道:“焦大人来得正好,你在皇上身边多年,豹房如何,你该是比我等更加清楚,你是如何看法?”
焦适之瞥了一眼大胡须的兵部尚书,觉得他跟每一任兵部尚书都有仇。刘大夏已经被皇上调去南京养老,现在这位虽没有刘大夏这么针对他,然而特别喜欢在这些事情中带他下水,令他是防不胜防。
“皇上的确在豹房上花费了数十万两白银进行修缮,不过臣认为这是合理的事情,并无大过。”焦适之说道。
“数十万两这个数目不太对吧?焦大人,内库房年初在豹房上的花销便是其几倍,你这一下可就消减了不少。”户部尚书不乐意了,焦适之就算要谄媚皇上,也不用如此胡诌吧。
焦适之拱手,“尚书大人,仅是在豹房的修筑,的确只花了数十万两,其余的钱财并不是花在豹房上,而是另有他用。皇上,臣恳请带几位大人过去观看,便能知晓一二。”
正德帝刚看完证词,闻言不太乐意地皱眉,“让他们这几个只会唠叨的老头子过去,我都怕以后都提不起劲儿来呢。”
老头子们:……
焦适之咳嗽了两声,正色道:“百闻不如一见,还请皇上允许。”
“去去去,让你们看个够,别每天都那这件事情来烦我。”正德帝不耐烦地说道,手里捏着的证词倒是让他想起了什么,对着焦适之勾勾手,“我让刘瑾带你们先过去,我同适之还有事要说。”
等一脸茫然的大臣们被带走后,焦适之见着皇上大步从台阶上下来,“您怎么了?”
正德帝猛地把焦适之抱起来转圈,“适之,我刚想着有什么理由能让我去西北巡视,你这就为我送上了理由,真是太棒了!”
焦适之急忙说道:“您什么时候定下这件事的?”惊讶下,他连现在的动作都顾不上了。
“刚才?”
“什么?!皇上您……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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