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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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初明是在一个冬日的午后认识朱宸濠的, 当然那个时候他不叫这个名字。
他自称黄宁。
黄宁是个很有趣的人, 陈初明在茶楼里与他交谈过一次后便念念不忘,几日后轮班出来, 心里有所感念,又绕到那个茶楼里去,竟是真的在老位子发现了他。
陈初明是在宫里当差的,出入惯了, 自然知道黄宁的不一般, 作为一个商人, 他似乎带着太多的贵气了, 身后还时常跟着两个看起来就像练家子的人。
不过他与黄宁聊起来的感觉特别舒服, 也没有去关心这个。
人总是有自己的**。
更何况,黄宁简直太对他的脾气了, 仿佛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黄宁都能知道他的心思。
而且,对陈初明本身带有的脸盲症, 正是由于黄宁给他出的主意, 这才使得他从此以后不再受它的困扰。
即便是陈初明自己的家里人,也有很大一部分都不能理解陈初明的痛苦,如果不是从小看着他到大,甚至都不能清楚这脸盲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是黄宁却是一下子便理解了, 理解了还不说,甚至帮陈初明想出了个合适的法子,令他平时生活的艰难一下子消失近无。
黄宁从来不打听他在宫内的事情, 也不好奇他作为锦衣卫的生活,平时若是遇上,彼此间闲聊的事情都很自在。
遇到个这样的朋友,而且还全无骄横之气,陈初明如何能不高兴,与黄宁也越发亲近起来。黄宁知识渊博,谈天说地,不管是什么样的话题他都能很快接上,闲暇无事的时候也能与陈初明过上两招,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他生辰前夕,黄宁来寻他,说是需要出京回家,家里边在江南地带,如果此次出去,此后便也很难再来京城了,问陈初明有何打算?
彼时陈初明也正在计较这件事情,家里的人正打算给他活动活动谋划个位置,不想让他一直在宫内待着失去锐气。
他那个时候还想去西北或者南边杀敌,不过全被家里给压了下来,突然听到黄宁的问话,心里倒是也松活了许多。
若是朋友在南边,他去南方也算是不错的。
两人聊到兴起之处斗起酒来,喝得大醉酩酊。第二日陈初明醒来的时候,黄宁正在他身边一脸好眠,而他面对着自己羞耻的反应落荒而逃。
面对萌发的情感,陈初明怕得好久都不敢去找黄宁。直到那天晚上焦适之与他说了那通话后,陈初明恍然大悟。
他喜欢黄宁是他自己的事情,同黄宁本身并没有关系,心里默默惦记着一个人似乎也是不错。至于他的前程既然能与喜欢的人在同一个地方,那样更是好事不是吗?
然而如是想的陈初明,在还没有抵达他所属的卫所之前,便被人劫走了。
劫人者——黄宁。
又或者应该称呼他为,朱宸濠。
宁王。
陈初明看着眼前风华绝代的男人,觉得自己一脚踩在了黑暗上。他捂着脸,却已经无泪能流得出来。他已经逃得如此之远,却还是轻而易举被抓住,早知道就该奋力一搏,那知道的事情先散发出去才是……
……
而如今远在京城的焦适之,在皇上一声令下后,顿时开始忙碌起来。
他表面上再“不务正业”地在宫内守着,却还是锦衣卫内的一员,如今正德帝发动起整个锦衣卫的力量,意味着他也扑到其中开始忙碌起来。
在宁夏通往朝廷的路上,消息传递的渠道已经被截断了。如今作为同样遍布各地的锦衣卫,便开始在这个时候发挥着自己的作用了。
从弘治帝到正德帝这十几年前,锦衣卫截然不复以往的辉煌,在接连几代指挥使的束缚下收敛爪牙,如今在松开束缚后,各处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入京中。接到朝廷指令的临近重镇的卫所也派出了小队人马前去刺探,若得到真实的情况,立马出击。
四日后,西北回报,宁夏被三万军马包围,宁夏总兵战死,鞑靼几欲破城。得此消息,正德帝在朝廷上拍案怒斥,继而又丢出一份奏报。
上面乃是游击将军仇钺的回报,正是关于宁夏的奏报。
其上所述,宁夏现仍然被围,宁夏总兵姜汉正誓死抵抗,周边重镇急急支援,形成僵持之势,而连发七份求援的邸报全部毫无回应,如此他不得不越级上报,凭借着锦衣卫与一些江湖手段才辗转把这份奏折送到京城。
“仇钺的消息,乃是十天前的消息。而这份奏报到如今,也是十天,卿家们说说,朕到底该相信谁的话语呢?”正德帝咬牙切齿地说道。
朝野寂静无声,在皇帝的怒火下无人敢出头。
“刘大夏!”
“臣在。”
“以你之经验,何者为对,何者为误?”
朱厚照点了兵部尚书的名字。
刘大夏出列说道:“皇上,依着这两份奏章的内容,臣认为仇钺的说法为正,若是宁夏现在被攻破,则现在京城也该收到风声才是,可内地却依旧无声。这不是靠着封锁奏报就能阻止的东西。只是上一份奏章也有当取之处。自从以盐商纳银换引,由太仓供应边境粮仓,自此之后盐商再不顾及边境粮库是否盈余。而皇上也知道,边田被侵吞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宁夏此时……怕是没粮了。”
如此改制,乃是弘治时期,户部尚书叶淇所为。此举虽然短暂地为朝廷盈利,然而造成的危害也实在不少。他不仅破坏了原先的固有的制度,还致使之后纷沓而来的争纷。
听闻刘大夏把责任尽数推到自己身上,叶淇一出列辩驳,两人来回了几句,便被朱厚照不耐烦地打断了,“朕不是在这里听你们几个泼妇骂街。刘卿家与朕的判断一致,此前已经命人派军粮过去,若能如期抵达,该是能及时赶到。”
叶淇诧异地看着皇上,经不住说道:“皇上,臣并没有接到旨意。”换而言之,朱厚照并没有从户部调银,或者说,他未经户部,从国库调了银子。
正德帝瞥了他一眼,淡声说道:“国库那点银子朕还看不上,等你们扯完皮,宁夏都被攻破了!朕现在要的是速度,你们给得起吗?”
众人无话,要是能如此轻而易举的便成功调兵遣将,那也不需要帝王魅力了。若是往日,朱厚照定然会与朝臣扯皮上半响,不能轻易便宜了他们,可如今事情迫在眉睫,他自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小气,私底下自己从内库房拨了银两。
此事刚了,朱厚照转而在焦适之身边说了几句话,焦适之从他手中接过圣旨,站前一步摊开说道:“长话短说,朕要查人,有小动作的赶紧收拾收拾,要是被误伤了,朕绝不赔偿。”
正想聆听一番重大事情宣布的朝臣们:……
其实就连在念旨的焦适之也是:……
奈何如今的皇上如此随性,而事情又的确紧急,朝臣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下了。
消息灵通的人,亦或是敏锐的人,从正德帝特意颁布的这倒旨意中看出了不少东西,心下一凛,看来皇上想要……
不管正德帝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在第二批粮草运往宁夏的时候,锦衣卫开始了行动,凶猛地,如同他本来该有的名声。
锦衣卫穷凶极恶地涌入各个从前曾涉足,然后又被束缚退出的角落,接连有人被逮捕。或许一人正在茶楼喝茶,便有人猛地扑入把人带走,即便那人是三四品的官员也毫不例外,顿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正德帝强硬地压下所有的不满,即使有人当朝上谏撞死在朝柱上,他也只是淡漠地看着那红白交加的颜色说道:“即便千百年后,史书上记载朕是暴君,那又如何?朕岂是那等忌讳声名之人?管他死后洪水滔天,与朕半点没有干系!”
“如今你等还需要感谢朕,感谢朕并没有任何的冤假错杀。锦衣卫所逮捕的每一个人都有完整的罪证,若有人有任何的不满,从今天起到下一个月初,朕许你们前往北镇抚司查探,所有资料除开隐秘尽可查看。朕倒是要看看,你们是还要为了所谓的规矩行事,还是踏踏实实给朕做事!”
“你等的脑瓜子里,除了迂腐的教条外,难道塞不下任何的有用的东西?!”
正德帝如此一番犀利的讽刺,令朝臣激愤不已,然而这波情绪都被刘健压下。他深深看着朝堂上意气风发的皇帝,出列说道:“皇上此言,可是为真,若是臣等真的查出冤假,皇上是否可以收敛一二。”
朱厚德摊手,嘴角勾笑,“尽可去。”
一时之间,以往从未有人敢踏足的北镇抚司竟是多了些人气,一些从来不曾踏足这里的文官纷纷涌入,其中不乏大理寺与刑部之人,被正德帝讽刺后,有不少人磨刀霍霍就等着来查个究竟。
然而历数下来,除了一些还未判定之人,余下一百二十三宗案子中,犯事者皆有口供,而还未被处决的犯人也还算活得不错,至少身上没有斑斑伤痕。有些见到旧识来见,无不掩面愧对。
如今在正德帝的调教下,他对北镇抚司并没有太大的束缚,只有唯一的一个要求,所有被逮捕之人,必须有理有据,若是被翻查出问题,负责之人陪葬。
这一条唯一的要求如同悬挂在脖子上的利剑,*迫得曾经肆意的北镇抚司不得不戴着锁链行事,在肆意张狂中透露着有序,不敢逾越法规。
而在这些被逮捕的人中,涉及到宁夏之事的人又有二十三人,而这二十三人中,又有十人被另外的势力接触。这些人被金银珠宝耀花了眼睛,连幕后之人都没辨认清楚便一股脑扎了进去,纵使拥有了又如何,如今不都全部收归国库了?
被误认为幕后指使人,乃是晋王朱知烊。这位胸无大志,如今三十岁了都还没有子嗣,过得比朱厚照还随性自在,人连兵力布防都不懂,居然还能耐到伸手到边关要境了?真不知道是把自己当白痴了,还是把晋王当白痴了。
不过实际说来,其实很正常。虽然勾结,然而做官员的总不可能能够直接与王爷们见面,彼此间联系都是隐藏在幕后,即便心里有所腹诽,然而来人谨慎,所有的痕迹都被小心抹去,深查下去也只能查到晋王身上。这位刚好喜欢游山玩水,常常不在王府,即便皇令不许,也会拼命想办法出去耍,史上第一个被自己守官逮回来的王爷,估计也就这一家。
虽然焦适之并不直接参与抓人的事项,然而那些与北镇抚司互通有无的消息全部都是经由他们几个人的手过去的。一旦查出了点什么,拔出萝卜带出泥,余下的要深挖便比之前容易,通过这条线,接连地在西北至皇城这沿路上扒出了不少东西,还真的是令人叹为观止。
虽然此斑斑事迹令人震撼,然而在收尾后,仍然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然而其中有这个能力的人,也不外呼几个早被锦衣卫记挂的藩王。其中宁王朱宸濠曾被焦适之最为怀疑,然而锦衣卫中关于他的汇报却很正常,即便焦适之心中再有如何想法,只能把这件事情先藏在心里。
话说宁夏那边,皇上接连派去的两批军粮在最开始的时候还不知道要如何进入。后来是有人依据地势,在艰难地与城内取得联系后,与城内里应外合,利用地势驱赶了一大群狂躁的野牛,他们紧跟在野牛后面冲过被破坏的鞑靼军队,而宁夏镇出来迎接,如此两次后,成功地把军粮带入镇内。
这个法子还是当初朱厚照在了解了情况后随口说的,最后竟是被成功应用到实际中,得知消息的正德帝也*不已,恨不得以身代之。
而事实上,若不是有个焦适之与内阁在拉住朱厚照,其实皇上还真的有可能御驾亲征。
焦适之生生拿现在朝廷内动荡的局面劝说皇上,才让正德帝强压下激动的情绪。
“适之,若是以后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我岂不是永远都不能尝试一番了?”朱厚照很是怨念。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焦适之说道:“皇上,如果从今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不正是好事吗?证明我朝边境从此再不会备受骚扰。”
正德帝嗤笑一声,伸长手把靠枕挪到身后,“这话简直就像母后不像我娶妻一样不可能。”焦适之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却承认正德帝说得并没有错。
自从元朝灭亡后,北元所散开的那些遗族势力仍是不小,即便前几个朝代连续大胜,却仍是阻止不了接连而来的游牧民族洗掠。小王子在先帝时期都不知道进攻多少次,屡犯不止。
而边境本社的确存在着问题,而且边田的事情与之前所提及的军田事情一般无二,并没有任何差别。之前的盐引制度被破坏后,到如今侵吞之势愈发猛烈,朱厚照已经在考虑要赦免边境的边田税收了,然而如此肯定还是不够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难以遏制,若是以杀止恶又的确太过血腥,正德帝艰难地走在这个度上。接连的几次大事中,牵连到的官员不少,朱厚照都是信奉着连根拔起的想法,从未有任何的手软,去年已经加开了一次恩科,如今看着这样的局面,或许又有需要了。
不过这倒也是给了之前那批被挤压的人才一个机会,不是考上了举人进士,就一定能有官职,很多位置都被一些王公子弟世家所占据,相对于他们来说,清贫人家并没有那么多机会。当然进士还是比举人好多了。
“皇上,宁夏那边的情况在慢慢变好,局势在慢慢被我们掌控,不过由于您之前放水的举动,导致我们现在还没有抓到幕后黑手的尾巴,还希望以后皇上能当机立断,万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事情。”焦适之假装忘记正德帝的话语,一本正经地说道。
正德帝摸了摸下巴,笑着应道:“是是是,适之说得都有道理。”
焦适之低头把这两天各处传来的消息递给皇上,朱厚照看了几眼后又笑了起来,“这些人还真够机灵,一看到不对劲,便纷纷自己跳出来求饶了。”
“毕竟皇上这段时间的手段狠戾,即便是为了自己家人着想,也得出来求情试试。”焦适之说道。
朱厚照冷哼了一声,“若不是他们贪得无厌,又怎么会落到如今的下场,这能怪得了谁?难道当初那钱财还是我*迫他们拿的不成?”
正德帝所说的事情,与这段时间锦衣卫所行动的事情有关。之前所说,朱厚照一直在放长线钓大鱼,有些早就知道的消息一直隐忍不发,就等待着一个好时间来一举抓获,然而他未料到这一次宁夏被围攻的消息居然也能被截断,当即把之前埋伏下的手笔连根拔起。
那幕后之人借着晋王的名头做事,留下来的线索也全部指向了晋王,倒是真的把晋王坑得够呛的,绝大部分被联系上的官员真的误以为与他们沟通的是晋王的人,也是晋王想打着那名头起事。能被找上的人无不是有各自的弱点,或是贪财好色,或是有重大把柄,被拿捏之后也就或是被迫,或是主动地加入了。
而大部分人帮助做事的事情,也源源不断地收受贿赂,如此往复之下,更加逃不出这个圈子了。这一次正德帝第雷厉风行的举动,把很大一部分都带了起来,狠戾的手段令人不敢妄动,有些人迟疑之下出来自首,方才知道之前所知道的名头全部是虚假的。
焦适之在得知此事时,也是哭笑不得。但是仔细思考了之后,却觉得很正常。虽然平日里很多人对晋王的印象都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谁又知道这是不是他故意伪装出来的面具,皇族里的人哪里能够说得准的呢?
就连皇上自己不也是一副逍遥洒脱的模样,一旦暴怒,又有谁能想到他之前的样子?
“适之,关键的那几人找到了吗?”朱厚照问道。焦适之点头,轻声说道:“那截断消息的乃是宁夏巡抚安惟学,已经自杀身亡。”
“果然是他!”正德帝狠狠地拍案说道。
焦适之叹了口气,要知道总兵跟巡抚,可是一个边境重镇最为重要的两个人物了,一个文官一个武官相互搭配。就连宦官监军都要屈居之下,如此情况下居然有一个能变节了,若不是宁夏总兵还算有用,这宁夏说不定还真的能给破了。
“查出来在此之前谁跟他联系过了吗?”朱厚照又问。
焦适之摇头,但是又说道:“直接联系的人并没有找到,但是他每隔三天都会去一个小寺,如今宁夏围攻之事已解,虽然鞑靼还未退去,不过我们的人还是能进去。小寺半个月前有一位小和尚死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痕迹。”
“哼,死了。怕不是小和尚,是老江湖吧。”朱厚照说道,手指慢慢地敲着桌案,若有所思地说道:“他越是如此遮遮掩掩,我便越想知道此人是谁。虽然此人带来的损失不少,却也让我拔出了不少害虫,若不是此人夹带恶意,我还真是要感谢他。”
焦适之无奈地说道:“皇上可千万别,而且此人明显意指皇座,皇上可不能心慈手软。”
正德帝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心慈手软过,现在那些文官可不定得跳着脚骂我呢,这点我可是门儿清。”
焦适之也是笑,他虽不赞成以杀止恶,却赞同在前期的时候便扼杀住可能的危害,即便如此可能导致不少人伤亡,然而相较于让百姓受损,那还是让这些罪有应得之人早早入狱吧。
“皇上心里可是有人选了?”焦适之道。
朱厚照站起身来,背着手在殿内走着,随着他的走动,他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我曾怀疑是鞑靼那边的奸细,不过此次进攻的事情却恰好证明了不是。如果真的是鞑靼,此次就不应该截断消息,又或者说,不该截断消息后又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至少还得有里应外合吧?”
“此次切断来往的联系,证明此人下手又快又狠,营造了一种即将攻打的局面,其实本意却非如此。在朝廷着急地处理宁夏以及变节之人时,当机立断地抛弃了原先的大部分线人,弃卒保车,手段非常果断。”
“若不是此次宁夏的进攻打断了他的计谋,他完全可以徐徐图之,一步步慢慢渗透,甚至……我的身边。”
“皇上!”焦适之叫了一声。
正德帝轻笑起来,“我说得又没错,又不是第一日知道,以前的皇宫可是跟破篓子没什么区别。”
焦适之抿唇,轻声问道:“可是皇上,宁夏进攻与那人的谋划又有何关系?为何会如此牵连到这么大面积的事情。”
正德帝道:“其实从此事中可以看得出来,这一次如果不是他突然出手截断从宁夏到京城的消息,也不会如此曝光自己。这意味着,他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办,而且刚好与宁夏有关。而宁夏的事情一旦提前曝光,那么就会引来不少事端,得到他不愿意得到的后果。”
焦适之沉吟,“有多大的事情,足以令如此多谋果断的人做出这样的判断?”他的目标,难道不是皇位?若真的是皇位,那么在他心目中,又有什么事情能比得上皇位那么重要?
焦适之虽然思考了许久,然而他着实是猜不透那人的想法,如此也就只能把这件事情放下去了。他把手里掀开的奏章又合上,重新放到桌面上,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他还未伸回来的手就被人抓住了。
正德帝含笑说道:“适之,我们都那么久没见面了,你就难道一点都不想我吗?从刚才到现在,你一直在跟我说朝政的事情,我真的很伤心。”皇上一边带笑一边看着焦适之说话,就连眉目都显得很温和。
焦适之略动了动被握住的手,发现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扯回来的,便看着朱厚照认真地说道:“想。”
朱厚照面色一喜,还没等说话呢,焦适之又说道:“一直在想着要早点把事情查清楚,好早点回来向皇上汇报,如此想来,我一天还能想皇上好几次呢。”
朱厚照:……这个答案他完全不想知道,知道了也完全不开心好吗?!
正德帝重整旗鼓,拉着焦适之的手腕摩挲了两下,这下子连眼眸都带着微微波光,笑意盈盈地看着焦适之,“我就知道适之一直在想着我,我也一直在想着适之啊。”
“我想着适之的脸,想着适之的脖子,想着适之的身子,还想着……”话说到一半,就被焦适之羞愤地叫停了,“皇上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语。”
焦适之省略了中间的两个字,朱厚照却是瞬间就懂了。他笑眯眯地说道:“适之这么说就错了,我想着一个人的时候,难道不是一整个人都出现在我的心里吗?如此说来,肯定也会想到一个人的脸,一个人的脖子,一个人的……”
“好好好,皇上,我知道了。”焦适之恨不得自己还能多出一只手能去捂住皇上的嘴巴,可惜他现在的姿势,一只手被握着放在桌面上,另一只手却刚好在相反的方向,却是伸不出去的。
若是皇上说话是用平常的说话方式也就算了,他偏偏是那种特地压低声线的低沉暗哑的嗓音,跟那一夜他压着焦适之在床榻舔*的时候一模一样,令焦适之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全身发麻,好似在皇上眼中他是光溜溜的一般。这种错觉实在是太煞人了,焦适之禁不住连声叫停。
朱厚照只是笑,却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牵着焦适之的手也不愿意撒手,带着他走到窗棂边,伸手推开了原本半合着的窗纱,看着外头的景色说道:“今日你的情绪太紧绷了,多看看外头的景色也好。多大的事情我们都经历过来了,难道还怕这小小的毛贼吗?”
“皇上,这位可不是贼。”
“这不过是实话罢了,藏头露尾的不是贼还能是什么?”
焦适之就这样被皇上牵着手,两人傻乎乎地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大树发了半天呆。
然后焦适之的情绪就真的渐渐缓和了。
朱厚照说得没错,焦适之的情绪实在是太过紧绷了一点。或许是这一次如此惊险地认识到,如果不是宁夏的事情,等到他们优哉游哉几年之后,或许就会突然地爆发一场大危机。
而他一向淡定的他,却在遇到事情的时候顿生一种后怕之感。
自古以来名利争夺总是最激烈的,而作为之中的翘楚者的帝位之争,每每出现总会掀起腥风血雨。成王败寇,事情就是如此直白而残酷。
如果,如果……
焦适之猛然握住了自己的手,不,他绝不容许如果!
如此想着的焦适之,忽视了他正紧紧地握着皇上的手。
……
就在朝中气氛开始慢慢恢复正常,鞑靼刚刚退去之际,安化突发叛乱!宁夏安化王趁宁夏正疲惫不堪之际,利用手底下起先联络好的宁夏都指挥周昂等人杀了宁夏总兵,镇守太监,及一批执掌兵权的将领。借着皇帝失德,连遭大祸的名头大肆勒索掠夺,并分封诸侯将领,公然与朝廷对抗!
如此消息传至京中,还未等朝野震撼几天呢,安化王就被宁夏游击将军仇钺反杀,浩浩荡荡聚集起来没几天的军队就此消散,立刻被随之而来的陕西总兵派来的军队接手掌控。刚刚兴起的一场叛乱就这么平定,快得令人误以为在玩闹。
京中接到消息,朱厚照在派人去接任宁夏总兵,并一系列空缺后,又接连下旨安抚在此战中被杀的一系列官员,然后气得在宫内直骂娘。安化王愚蠢不要紧,但是他所杀的那批人却是刚刚立功的大功臣,前脚人刚抵御了鞑靼,后脚就被自己人砍死了,而且还是被这么蠢的人害死,令朱厚照非常气不顺。
要知道明朝有为的文官一抓一大把,有才干又忠心耿耿的武官却是难得。虽然武官的地位的确是比不上文官,但是有着边疆重镇的存在,皇帝心里又哪里不会记挂着呢?如今出了这事,却是白白损失了一批人才。
“这么愚蠢的人,我当初居然还会把他当做幕后黑手的备选,我那个时候一定是睡不清醒才会这么想,怎么会有这等蠢笨如猪的人?哦不对,这他妈连猪都比不上!”正德帝着实是气急了,不然他也不会连自己的生肖都骂上了。
焦适之已经接连听着朱厚照骂了小半个时辰,知道皇上的确是气急了。现在朝廷内能被信重的武官是少之又少,姜汉已经算是一个难得的将才了,却死在了背后人的捅刀子上,的确是令人扼腕。
至于说安化王蠢,也的确是愚蠢。宁夏因为鞑靼刚刚来袭,经过战斗后疲惫不堪的确为真,然而这位却没有想到,因为宁夏的战役,距离宁夏不远处都还部署着好几只军队,若不是鞑靼撤走及时,指不定就得干上。这种情况下起兵,除了能趁此时机灭杀疲惫的宁夏守军,还能得到点什么?连时机都不会把握,也怪不得朱厚照会责骂他愚蠢至极!
焦适之一边安抚皇上,一边在心里叹气,也莫怪皇上如此想要亲身上阵,就连他有时候望见这样的场景,也巴不得自己能够上场杀敌。
只是皇上身份尊贵,到底是不能随意行事的。
如此想的第二天,焦适之在见到朱厚照的那一刻,心里闪过一条明晃晃的预见。
【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
就这么个简短的东西,焦适之在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还思索了片刻,朝中有这么个官名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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