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无垠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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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阳城西紫桐苑。苑中紫薇与白桐茂密,苑中有一片小湖,湖水边亭榭蜿蜒,水底鱼影绰约,碧波粼粼。

先皇疼爱的安俟公主自幼喜好桐花,尤其是白桐。先皇便将城西的一处旧邸改建为一处别苑,专供安俟公主赏花之用。又因唯有桐花而略显阴气,取和顺之道,便以紫气东来为意头,又在苑内种上好些紫薇,名曰紫桐苑。

安俟公主早逝后,此处便搁置了。

却不想,清河王刘庆却悄无声息地,将此处打理得落落大方。

望着满枝绿叶的白桐树,刘庆禁不住伸出手,轻轻触碰。

恍然间,他想起多少年前。彼时她还是被母妃藏起,不见世人的皇子。母妃带着他偷偷来到紫桐苑,他只能够在暗处,偷偷地瞥这满苑的繁花簇簇,看着母妃抱着自己的胞姐,举向高处,采撷下一枝纯白的花朵。

那般光景,这世间,再也没有了。

缓缓闭目。

眼中闪过,因焚殿之冤无计可洗刷,不得不为自己顶罪而死的安俟。

父皇说的,如果他和安俟只能活下一个,那必须是他。因为他还有机会,能够继承皇位。因为他还有机会,可以逆转这一切。一朝一夕之间,曾如烟花璀璨耀眼,最的盛宠的姐姐死了,而在暗处不为人知的他,成了皇太子。

但他当上太子后,一切变得更加糟糕。

彼时的窦皇后,更加不可理喻地加以迫害,她母家的人本就如狼似虎,再加上勾结了彼时家事尤盛的梁家,纵然父皇倾力相保,他的母妃宋氏,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咔嚓。

手中的枝叶被下意识地折断。

父皇的一生,唯独爱的,不过是他母妃宋灵妆罢了。

那些凭借自身家世,才能跻身入这宫墙内的,凭什么如此肆无忌惮。

就如同他因耿家的权势,而娶了耿姬一样。

纵使是一万个耿姬,又如何,能与他的西绒相提并论。

但为什么。

最重要的,却偏偏,是最易失去的。

倘若,再来一次。

啊,这世间,可当真能再来一次吗。

如若可以,再来一次。他宁愿不当这个皇太子。永远与母妃龟缩在那一方庭院内,和姐姐在一起,无名无分地长大。

但时至今日,那皇位上沾染上的鲜血,已经是他无可承载的了。

刘肇,太天真了。

那是因为他从小到大,从来都如此幸运。身为梁氏之子,却在窦氏的荣耀下成长。他一出生,便赢得所有人的目光,仿佛日月星辰皆因他而夺目。窦家以他为亲子相待,竭力而谋,自己双手沾满了鲜血,却将整个天下,干干净净地送到他手心上。

他抢走的,是刘庆原本该有的人生啊。

刘庆脑海中,旋着窦归荑清澈的眼,还有刘肇深邃的眸。

“本王不会错,本王不可能错。”刘庆将手中树枝握紧,“你们,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刘肇。窦归荑。

哈哈哈,到头来,还是梁氏和窦氏的后裔,在*自己!

究竟要*到什么地步,才可甘心!顺从地将天下交出来,不就可以了吗!

难道以阴谋而欺诈到手的东西,就能真的成为你自己的了吗。那么如若如此,本王再以诡计夺回,又有什么错!

为什么,非得要*本王到这个地步!!!

“陛下万安。”

远处传来的声音,让刘庆微红的眸,猛地收回仅有的嫉恨之色。

他缓缓侧首,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那人。

那便是刘肇。

看他行步稳当,果真是,伤已好得七七八八了。

只是,他身后所带的那一批护卫,十分扎眼。

果然,上次的刺杀未成,那么这一条路,便再也走不通的。上次之所以能刺杀成功,是因刘肇未能想到,自己甘愿与他同归于尽的决心。而此时的刘肇对他已有足够的戒心,再想要刺杀,未果是小,被抓了把柄,反将一军,可就是大了。

虽说道理都摆在这,但刘庆对于他,敢就这样堂堂正正地赴自己的约,还是感到诧异的。

大抵,他也是豁得出去的人罢。

只是刘肇,现在处于被动的,是你。摸不清楚本王下一步路数的,也是你。

因为你——

终于被本王彻底看穿了。

他朝着刘肇走去,刘肇身后的护卫身体有异动,显然呈防备状。

“陛下万安。”刘庆恭敬地行了一礼,再大袖一挥,迎着刘肇朝着水榭走去。

水榭之上石台之上,放着一个显眼的盒子。

二人落座后,刘肇便对这盒子十分在意。隐隐的,从里面似乎能闻到异样的气味。

“陛下……”

“皇兄有话便只管说就是了,省了那些弯弯绕绕,也谈得利索些。”刘肇此时相较之往日,还是要更清癯几分的,眼眶有些内陷,眸子里的神色,也不复往日烁然。

迎风吹来,更是轻咳了两声。

“陛下,臣兄今日来,谈的乃是密事,能否请身边之人,再退些许。”刘庆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人。

“不可,皇兄要说便说,不愿说,朕便当今日白来了一趟。皇兄应当是清楚的,朕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愿同皇兄商榷的心思了,因为朕对皇兄,彻底死心了。”刘肇一点点抬眸,“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吧。”刘庆瞥了一眼,眼前的盒子,作势要打开,刘肇身侧的护卫却猛地拔出刀。

刘肇起身推开三四步,直直地看着刘庆。

刘庆冷哼一声。

盖子揭开。

恶臭扑面而来。

刘肇观摩着刘庆的脸色,顿了好一会,这才遣人上前去。那一缕腐臭味,让他禁不住皱眉。却不想,那人看了一眼后,竟是大惊,踉跄了两步,慌乱地下来朝着刘肇跪拜作揖。

“陛……陛下……”

刘肇察觉事有不对,未能等到护卫说完,便自己起身前去查探。

然而这一眼,却是瞬间,让脊梁骨里透出刺骨的寒。

眼前几乎是一黑。

行夜。

这是……

行夜的首级。

脚下一虚,他连退两步,扶住了水榭旁的扶栏。

“陛下!”

身后的人慌了,前来搀扶住。刘肇好一会喘过气来,摆摆手,让他们都退远些。

胸口一阵地发慌,浑身上下头被冷汗浸透,刘肇抬手,抚住心口,顺了好一会儿的气。然后,才一点点抬眸,望着刘庆。

那神色,如冬夜倾盆的大雨,漆黑冰冷,又绝望。

薄唇微启。

“她在哪。”

刘庆将盖子,缓缓盖上,恶臭渐渐消散。

刘肇转念一想,邓骘反叛得蹊跷他本就认定了是清河王所谓,但直到如今,他才明白刘庆是用的什么手段。

他虚着步子,走到刘庆的面前。

眼眶渐渐发红。曲起手指,扣了扣那木盒顶端,再问了一遍。

“她在哪。”

刘庆微微勾起嘴角,看着他如今的模样,好似很多年前看着母妃吊死在殿前一般,心中竟有种痛快感,便幽幽地道:“那陛下,如今可是有了与臣兄商榷的心思了?”

这一反问,让刘肇空白的脑中,瞬间挤进了很多东西。

脑中一片乱象,如同理不清的丝线,却绕着,紧紧缠住他的脖子,让他半分也喘不上气来。

“就算失去了一切,也不会让本王得到皇位。所以一切失去的,陛下都可以用余生来弥补,是不是。疆土寸失皆可讨回,只是不知道人死了,要如何,才能复生呢。”刘庆见他不做声,却又是一声轻笑,一派游刃有余的做派,负手走至他跟前,道,“那么,本王便也要问了,对于陛下来说,皇位是什么呢。”

看着他袖中的手,攥得力竭而抖,刘庆眼中光芒流转。

“皇兄是过来人,让皇兄来告诉你。”

刘庆将手缓缓覆上刘肇的拳,道:“如果可以让皇兄来选择,皇兄愿意永远不争这个皇位,只要本王深爱的人们,都还在本王身边。”

已是赤红的眼,瞬间转眸,死死地盯着刘庆。

玄色衣袖一挥,将手彻底抽出,连退两步。

刘庆一脸淡漠,斜睨着刘肇。

良久,才收回自己的手,负手而立,道:“好啊,其实无论陛下选什么,都没关系。陛下要死守江山,臣兄也不敢有微词。只是,陛下一定要守住那位置,不就是因为,陛下自认为和我不一样吗。”

“那么便证明给本王看吧。如果将本王受过的苦,也一一尝过,陛下又是否,还能是最初的那个陛下呢。”刘庆转过身去,以背影对着刘肇,道,“选择皇位吧,选择权力吧,将本王永远推下深渊吧。有些事,总要同样经历过,才知道谁对谁错。”

刘肇一点一点地合上眼。

好似疲乏至极一般。

再抬眼,只觉得,这天空粲然,白晃晃一片煞是刺眼。

“你如今,已然是大事将成,为何又要多此一举……”刘肇薄唇微启,说话间,竟然有些微的颤动。

“不,梁禅如今已携她密信往西境而去。想来不久,邓骘便要回京领罪了。”刘庆走近了,看着刘肇,说道,“肇儿,相信我,那个女子,是值得你用江山去换的人。知道本王的人追上她时,是什么场景吗。”

看着刘肇愈发青白的脸色,刘庆微微勾起嘴角:“她甘心死在行夜剑下,也不愿活着,落到我的手中。”

刘肇,你。

已经被本王,彻底看穿了。

这世上,被本王揪住了命门的人,还从来没有哪个,逃得过被本王把控的命运。

“你以为,是本王胁迫了她,才将邓骘与陛下离间的吗。不是哦,本王的确是如此打算,可本王并未如愿。她,未曾做过任何不利于你的事。”刘庆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目光满是阴毒,说,“即使是——”

“本王将她一双腿,生生打断的时候。”

看着他素来无波澜的眼眸里,瞬间激起了暗涌漩涡,蓦然间伸出手,一把扼住刘庆咽喉的刹那,刘庆在他的眼底看到了刺骨迫人的森寒,那份寒意,却又好似熊熊烈火将迸射而出,急不可耐地要去焚烧,要去毁灭。

就这样极致的愤恨。就是这样无力的绝望。就是这样,好似无论做什么,都是一片灰暗的境地。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的气息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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